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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云 第三章

  「舒河病愈回朝了!  

  龐云輕敲衛(wèi)王府書齋的門板,讓里頭正在聽莫無愁報告莫府這一季可提供衛(wèi)王黨的  資源有多少的風(fēng)淮,揚手止住莫無愁的發(fā)言。  

  風(fēng)淮轉(zhuǎn)首看他一眼,「老翁的錢呢?」  

  「我正準(zhǔn)備動手挖回來!过嬙脐P(guān)上房門,轉(zhuǎn)過身來時,臉上寫滿了躍躍欲試,心  底甚是高興終于等到舒河回朝了。  

  「你要當(dāng)心點,四哥不是好對付的。」居然那幺興奮?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對手是  誰?  

  「我已經(jīng)有了性命危機的準(zhǔn)備了。」為了舒河這號棘手人物,他近來可是很常上廟  燒香的。  

  風(fēng)淮反感地皺眉,「別把四哥說成那樣!拱咽婧诱f得像是多沒人性似的,他的兄  弟為人哪有那幺糟?  

  「你不會以為他做不出狠事吧?」愈來愈有商人架式的莫無愁,擱下了手中的折子  ,一手托著香腮加入他們的討論。  

  「四哥和五哥一樣,無論做什幺事,都會為自己留一條后路,何況他現(xiàn)在身為重臣  ,朝中看著他一舉一動的人何其多,他應(yīng)該會收斂點的。」在朝臣們眼中最圓滑會做人  的就是舒河了,而現(xiàn)在每個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三內(nèi)的頭子身上,他應(yīng)該不會像朵湛那  幺囂張才是。  

  她朝天翻了個大白眼,「那是你以為!乖谒磥恚男值芨揪蜎]有一個是好  人,全都是一樣的心思詭詐,手段也都不光明得很小人。  

  「至少他不會那幺明目張膽吧!故婧雍苌僭谂_面上做什幺大動作,大部分都是在  底下動手腳,不然就是直接派懷熾去做。  

  龐云也加入她的陣營!负,他可和愛拐彎抹角的律滔不同,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真  小人。不會明目張膽?錯,他才懶得去掩騙什幺!  

  風(fēng)淮杵著眉,「說得你們像認(rèn)識了他八百年一樣!篂槭茬鬯麄冞@些外人,個個都  自恃比他還要了解他的兄弟?  

  「我做過功課。」龐云揚手敲敲自己的腦袋,「而且早在你們這群皇子都還在太極  宮里求學(xué)問時,我早就摸透了你們!顾@個太子侍讀可不是干假的,他可是常常在臥  桑的身邊聽他開講那些關(guān)于他們兄弟的事。  

  風(fēng)淮繞高了兩眉。  

  摸透?到現(xiàn)在,他都還無法真正弄明白他那些兄弟的心事,對于舒河,他更是納悶  舒河是哪來的野心。記得以前,舒河對朝政并不熱中,他頂多只是愛把律滔當(dāng)成對手追  求刺激而已,他甚至是九個星子中最后一個封王的,可是好象是自舒河被封為滕王后,  他就變了,就連律滔也不曾再聽聞過他的心事,也猜不透他為何會那幺積極的想要為皇  。  

  但他知道,舒河的改變一定與某個人有所關(guān)聯(lián)。自小到大,他從沒見舒河醉過,唯  一的一次,就是在南內(nèi)娘娘的壽宴上,舒河竟會兩眼清醒的喝醉,并且緊捉住那名服侍  他的宮女不放,他從沒見舒河那幺失態(tài)……和失意過。  

  雖然日后的暗中調(diào)查,證明了他心中的假設(shè),可是他仍是懷疑,那位蕓美人,究竟  在舒河的心目中扮演著什幺角色。  

  會不會……「律滔那邊有沒有動靜?」趁他在發(fā)呆的空檔,莫無愁朝龐云勾勾食指  ,打算幫那個老是不懷疑兄弟的人懷疑一下。  

  龐云瞼色臭臭的,「有!  

  「有?」她就知道只頭痛一個舒河是不夠的,那個律滔也肯定不會安分。  

  「東內(nèi)近來似乎常和西戎有所聯(lián)系。」龐云愈想愈是篤定律滔一定是在爭奪皇位的  這場比賽中偷跑了!嘎商习衙芎(dāng)情書似地一封封往西戎寄,就不知野焰能不能消受  得起這種變相的壓力!  

  莫無愁的想法和他一樣!改阆耄瑫粫锹商喜荒蜔┝?」聽說他們東內(nèi)有個聰  穎無比的葛沁悠,搞不好就是她在幕后獻(xiàn)計,所以律滔才不想繼續(xù)捺住情勢而提前行動  。  

  「有可能,但他也可能只是在為往后鋪路!宫F(xiàn)在還派人在查,只是東內(nèi)保密的工  夫在津滔的指揮下做得很到家,恐怕還得再花上一段時間。  

  「野焰呢?他有什幺反應(yīng)?」一朵愁云染上了她的眉心。  

  「探子說,野焰開始密集的在西戎大幅度的練兵,還特地叫幾個歸降的小國做為他  排演攻防戰(zhàn)的對象!过嬙茻┰甑厣χl(fā),「說不定,他已經(jīng)搞清楚那部太阿兵書了。  」他記得野焰的腦子是很鈍的啊,那小子到底是怎幺看懂那部兵書的?會不會是冷滄浪  一天到晚鞭策著他趕快融會貫通?  

  她的素指頻頻敲著桌面,「你想,東內(nèi)會不會貿(mào)貿(mào)然的用上帶兵逼宮這法子?」要  是東內(nèi)真的策動宮變,那早知道就由他們衛(wèi)王黨先發(fā)制人,這樣也不致失了這個奪得先  機的大好機會。  

  風(fēng)淮卻在此時插入話,「二哥還在國內(nèi),就算東內(nèi)想逼宮,只怕老八也不愿意發(fā)兵  !  

  「為什幺?」他們兩人轉(zhuǎn)首齊看向他。  

  他欲言又止,「老八他……對二哥有心結(jié)。」  

  「先不管野焰有沒有心結(jié)!过嬙茡]揮手,「王爺,咱們不阻止東內(nèi)嗎?」  

  「咱們得先把全力放在南內(nèi)上,老七應(yīng)該會去對付東內(nèi)!谷羰敲恳粌(nèi)都攻打,那  太費力了,既然律滔有意把鐵勒扯下來,那他還不如就先成全律滔,把火力集中在南內(nèi)  上頭,等時機成熟了再回過頭來收拾殘局。  

  「朵湛已經(jīng)傷愈可以主事了?」一提到朵湛,莫無愁的臉色就臭得跟什幺似的。  

  龐云更是絲毫不掩對西內(nèi)的厭惡,「就算他還沒傷愈,西內(nèi)的人也會逼著他快點回  去重掌大局!  

  她愈想愈不通,「鐵勒怎幺都不回西內(nèi)幫朵湛的忙?」要是他們兩人聯(lián)手,西內(nèi)不  就如虎添翼?他們干嘛不一口氣攻下其它兩內(nèi)和衛(wèi)王黨?  

  「二哥是打算把西內(nèi)全交給老七去發(fā)揮!癸L(fēng)淮則是很體諒鐵勒的處境!付绗F(xiàn)  在被困在攝政王的這個位子上,要是他以西內(nèi)為出發(fā)點做了什幺,朝臣們不會放過他的  。」  

  她語帶保留地問:「鐵勒會怕朝臣?」真好笑的笑話。  

  風(fēng)淮思索了很久,「不會!瓜雭砭陀X得不可能。  

  「那他為何不心狠手辣了?」眼看著鐵勒安分地當(dāng)他的攝政王,這實在是很不符合  他給人的印象,他到底是在忌諱著誰?  

  「父皇派了冷天放在朝中盯著他,冷天放每日都得回翠微宮向父皇稟報朝臣的人數(shù)  。」其實他也明白鐵勒會這幺安分的主因,要不是有父皇在上頭勒著鐵勒的脖子,而鐵  勒又重君子然諾,只怕全天朝早就落入鐵勒的手中。  

  她不解地?fù)P起黛眉,「朝臣的人數(shù)?」這又是什幺意思?  

  龐云冷冷低哼,「還不是怕刺王一個心情不好就砍了幾個人,不每天點點人頭怎幺  行?萬一不知不覺中少了幾顆,冷天放要去哪找人頭賠給圣上?」  

  「噢……」原來還有這種牽制法。  

  風(fēng)淮長長嘆了一口氣,「多虧父皇能壓著二哥,也幸好二哥肯賣父皇一個面子。」  

  她卻不覺得樂觀,「圣上還能壓制鐵勒多久?」消息指出,圣上在今年開春后,就  已經(jīng)病得完全無法下榻了。  

  「或許……不久了!过嬙频恼Z氣也變得很嚴(yán)肅。  

  「那……」她猶豫地看向他們兩人濃重的表情。  

  風(fēng)淮重重拍著龐云的肩頭,「快點去做該做的事吧,再不快點,恐怕……時間就快  不多了!  

  ^0^這實在是很讓人懷念的景象。  

  懷熾在發(fā)愁,不,應(yīng)該說是每當(dāng)他心頭杵了個想解決但又不能解決的問題,他就會  黑著一張臉,再擺出這種生人匆近的死人臉色,重重地踱步以宣泄心中的那份焦急,每  個步子都恨不得能踩穿地上的石板似的,當(dāng)慍惱到極點時,他還會拿四周的束西出出氣  ……這類舉動,好象自他十歲過后,就不曾再出現(xiàn)在他身上了。  

  舒河雖是很回味眼前這副讓他有時光倒流感覺的景象,但他也不得不開始在心中計  算自懷熾今日來到這后,房中紙糊的窗扇到底被他的拳頭捶毀了幾面,而心愛的經(jīng)書又  被扔壞了幾本。  

  「四哥!褂种赜旨钡哪_步忽然在他面前踩停。  

  「嗯?」舒河懶懶地應(yīng)著,專心研究他那張愁云濃重的臉龐。  

  「龐云他……他……」語音斷斷續(xù)續(xù)得沒完沒了。  

  「龐云?」舒河劍眉揚了揚,好整以暇地以手端著下頷,看他到底要結(jié)巴到何時才  甘心吐出完整的字句。  

  〔他今日來過我府里。」懷熾深吐出一口氣,干脆豁出去了,再這樣憋著實在是太  不痛快。  

  他的眉峰更是上揚幾度,「喔?」  

  「他叫我轉(zhuǎn)告你,他想找你做一件買賣!巩(dāng)龐云找上門提出這件事時,他根本就  不肯相信,可要不是龐云的表情太過有把握,還有事情的真?zhèn)嗡膊磺宄,他也不會親  自跑來正主兒這里求證。  

  「買賣內(nèi)容?」舒河把按著辦公太久而酸澀不已的頸項,樣子顯得漫不經(jīng)心。  

  「你若是不把翁慶余的錢如數(shù)奉還給衛(wèi)王黨,那幺,你的秘密就將被公諸于世。」  他一鼓作氣的說完。  

  〔我的秘密?」想威脅他?原來那家伙等了這幺久,就是為了等他病愈好出馬對付  他。  

  「蕓美人!箍此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哪樱瑧褵胨餍栽侔褑栴}核心奉上,就看他會  不會正經(jīng)一點。  

  室內(nèi)有片刻的沉默。  

  「虧他想得出來!」舒河忽然爆笑出聲,兩肩抖聳個不停,「應(yīng)該是老六告訴他的  吧?」早些年前風(fēng)淮就調(diào)查過他與蕓湘之間的關(guān)系,風(fēng)淮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可卻不  知道,他這個當(dāng)事人早就心底有數(shù)。  

  懷熾以為自己認(rèn)錯人了。  

  他在笑?他在笑?這幺大的事,他怎幺笑得出來!  

  「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這有什幺好笑的?」在懷熾的預(yù)期中,他應(yīng)該是要有心  虛或是一臉罪惡的表情,再不然就是急如鍋上蟻心亂如麻,可他都沒有,難道他不清楚  事情的嚴(yán)重性嗎?  

  舒河揉揉笑得有點酸的臉頰,「龐云是怎幺對你說的?」  

  「他說,你和父皇的妃子……」懷熾的聲音又卡住了,怎幺也沒法說服自已相信,  在他眼中完美無缺的舒河會做出這種事。  

  「私通?還是亂倫?」他好心的提供字匯。  

  懷熾一古腦地沖至他的面前,兩手搭在桌上傾身逼近他。  

  「四哥,那不是真的吧?」不會的,這定是他有什幺把柄落在龐云手上,所以龐云  才故意抹黑栽贓的,他不會……他不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舒河扯出一抹笑,「你指什幺?」  

  「就是……你與蕓美人……」雖然從沒聽說過他在感情方面的消息,也不見他有過  什幺風(fēng)流韻事,可是那是因為他忙呀,他忙得連成親的時間也沒有,又怎會在暗地里勾  搭上什幺蕓美人?  

  「是真的。」他大方的承認(rèn)。  

  懷熾震愕地張大了雙眼,不敢相信他就這幺承認(rèn)。  

  真的?可就算是真的,那大可以撒撒謊否認(rèn)它呀,為什幺要親口承認(rèn)?想當(dāng)初龐云  找上門來提及這件事時,他還大聲地斥為無稽,反要龐云拿出實證別含血噴人。  

  「我愛她!贯莘鹣犹煜虏粔騺y似的,被揪出底細(xì)的舒河,再額外奉上他的心衷。  

  「四哥……」  

  「雖然我的本性就不怎幺光明磊落,但我也很討厭躲躲藏藏!故婧诱酒鹕硎孢m地  伸伸懶腰,「龐云扯出來了也好,這幺多年,我藏夠了,我不想再裝下去。」  

  懷熾啞口無言,腦子烘烘一片混亂。  

  舒河拍拍他的頭頂要他回神,「有時間在這邊訝異,還不如快去封住龐云的嘴!  他不想再裝下去,但這可不代表他愿意讓更多人知道。  

  「怎幺封?這事根本就封不住……」懷熾心煩意亂地搔著發(fā),一時片刻間也想不出  有什幺法子能堵住龐云的口風(fēng)。  

  他的眼瞳散煥著冷芒,「封不住就想別的法子!  

  「我看,不如就先答應(yīng)他的條件,把翁慶余的錢……」  

  「那些錢,是要給霍韃買糧草的。」舒河冷淡地否決。  

  「買糧草?」始終不明白他干嘛忽然搶走衛(wèi)王黨錢財用意的懷熾,至今才明白這陣  子他在暗地里秘密進(jìn)行著什幺。  

  「京兆的形勢撐不了多久了,南內(nèi)必須有隨時出兵的準(zhǔn)備!箵(jù)太醫(yī)說,父皇的病  情已重,再拖也不過多少時日。  

  「你要三哥……帶兵逼宮?」懷熾試探地問。  

  「遲早的事!顾柭柤纭!肝也蛔,也有人會做!谷齼(nèi)和衛(wèi)王黨對這件事都蠢  蠢欲動,律滔躲在太極宮里進(jìn)行著什幺,而傷勢久久不愈的朵湛又是在打什幺主意,他  豈會不知?  

  「那龐云你打算怎幺辦?就這幺不理會他嗎?」要是龐云把這件事發(fā)布出去,那…  …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了。  

  「總而言之,要錢,沒有,龐云若想用這法子牽制我,那幺咱們就先對衛(wèi)王黨動手  。」衛(wèi)王黨既然已經(jīng)劃下道兒了,豈有不接的道理?就當(dāng)是在最終的局勢來臨前打發(fā)時  間的消遣好了。  

  懷熾實在是想不通,「你為什幺不干脆直接和蕓美人撇清關(guān)系,再向眾人否認(rèn)這件  事?」這樣不是更快更可速戰(zhàn)速決?天下女人何其多,只要犧牲她一切就告落幕。  

  「你要我拋棄她?」舒河緩緩瞇細(xì)了冷眸,一字一字地問。  

  他兀自說著,「她也不過只是父皇的……」  

  「你要我拋棄她?」沁冷的寒意直在他們兩人間流竄,舒河冷肅著俊容逼近他。  

  懷熾終于察覺他的不對勁之處。  

  「四哥?」他……動怒了?除了樊不問那一日之外,懷熾不曾看過他這種殺人的眼  神。  

  「你以為我是為了誰除掉南內(nèi)大老的?你以為我是為了誰所以要競爭為皇?」  

  懷熾的兩眼瞪如銅鈐大,「為了她?」  

  「不為她,為誰?」若不是想愛得光明正大,更想將她自思沁宮帶出來,除去她美  人的名銜,讓她可以更正屬于他,他何需去追求那個可以改變一切的地位?他原本就有  的野心,是因她而變大且更積極的。  

  「但她是父皇的人哪,」什幺對象不好挑,干啥挑上那個不可以碰的對象!  

  「住口……」舒河的心火瞬間被他引燃,赤瞪著眼,額間暴怒的青筋盡現(xiàn)。  

  「你是鬼迷心竅了嗎?為了她,你寧愿跟衛(wèi)王黨杠上?你可知這幺做會為南內(nèi)帶來  什幺?龐云若是把消息散發(fā)出去,你是要放棄我們努力的成果,再賠上你的仕途嗎?你  究竟還想不想得到天下?」懷熾依舊咄咄逼人不肯放過他,更恨不能用桶冷水當(dāng)頭將他  澆醒。  

  他沉著聲,「我當(dāng)然想要!  

  「那你還——」懷熾才想繼續(xù)長篇大論時,他已不耐煩地?fù)P手打斷他。  

  「別再說了!顾淠貏e過臉,很快就拿定主意。「在消息擴(kuò)大開來前,派人除  掉龐云!桂B(yǎng)虎為患,早在龐云回朝時,他就該動手先除去這大患,現(xiàn)在做,應(yīng)該還不  算是太遲。  

  「這就是你考慮過后的作法?」除了殺人之外,難道就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嗎?  他有沒有想過龐云是什幺身份?  

  「沒錯!顾恢倍己芡瞥玷F勒斬革除根那套的。  

  「四哥……」懷熾還未開口,就被他森冷的眼眸凍得說不出話來。  

  舒河瞥他一眼,「你做不來?還是你以為我只是在說笑?」?fàn)恳话l(fā)動全身,要是他  出了事,那整個南內(nèi)的根基很快就會崩動了,在他身后還有那幺多的人,為了大業(yè),他  絕不允許那名壞事者存在。  

  「我……」  

  「玉堂。」不等懷熾支吾完畢,舒河立刻轉(zhuǎn)身走至外頭另派他人!冈谧疃痰臅r間  內(nèi)殺了龐云!  

  「是。」冷玉堂毫不遲疑地應(yīng)著,并在他大步離開時轉(zhuǎn)身示意懷熾別再去惹他。  

  懷熾踱著步伐來到門邊,「你真要照四哥的話做?」冷家人中,就屬他最像個人偶  ,一言一行都照著主子的命令而行,就連人命關(guān)天的事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是的!顾麤]什幺表情,也很習(xí)慣聽從舒河的差遣。  

  「等等!箲褵胗胗X不對,「你……一直都知道四哥和蕓美人的內(nèi)幕?」既然  冷玉堂什幺事都聽舒河的,而舒河能把蕓美人的事瞞了那幺久,這是不是代表冷玉堂應(yīng)  該徹頭徹尾知曉,并且還暗里在幫著舒河。  

  「知道!故婧味家呀(jīng)承認(rèn)了,他也不想再否認(rèn)。  

  懷熾兇猛地扯過他的衣領(lǐng),「為什幺你不阻止他?」不幫舒河走回正道還為虎作倀  ,愚忠也該有個限度!  

  「我試過了!估溆裉么瓜卵劢,眸間泛滿心酸。「相信我,我真的試過了……」  他也想過幫舒河抽身,可是看舒河陷得那幺深、愛得那幺辛苦,除了成全舒河外,他真  不知還能怎幺辦。  

  「四哥愛得很深嗎?」懷熾不肯死心,直認(rèn)為事情還是有轉(zhuǎn)寰的余地。  

  他頓時有所警覺,「雅王,千萬別對蕓美人做什幺!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在父皇的后宮動了個美人應(yīng)該還不致造成什幺問題,但若  是動了龐云,那簡直就是擺明了跟衛(wèi)王黨對上,利害一分析,他當(dāng)然要舍輕取重。  

  「倘若你動了她一根寒毛,王爺什幺事都做得出來的。」冷玉堂急急警告他,免得  舒河真動怒起來會翻臉不認(rèn)人。  

  他愕然地問:「即使我和他是兄弟?」  

  「無論是何人,都一樣!故婧佣几拭坝|怒圣上的風(fēng)險和蕓美人私通這幺多年了,  他哪還會忌諱什幺或是在乎別人?  

  「他怎會這幺胡涂……」懷熾頹然地?fù)嶂~,又怒又急,可又拿不出任何法子。  

  冷玉堂搖搖頭,「他不胡涂,因為蕓美人,王爺積極的去爭取他想要得到的,沒有  她,南內(nèi)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今日,更別說是想執(zhí)鼎策國了!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于情于理,不只是父皇和朝中大臣,就連世人也容不下他們  ?」就算日后舒河能夠打下江山,朝臣、百姓們也不見得能夠支持舒河為帝。  

  他的表情很平靜,「至少他們相愛,這就夠了!  

  懷熾怔了怔,從沒有想過關(guān)于舒河的愛情。  

  舒河會愛人?在政事上向來只圖大利的他,他的作風(fēng)不是只愛自己嗎?何時起他也  會愛人了?而他的情路,又為何會如此坎坷?  

  冷玉堂無奈地問:「他們倆……和另外兩個人很像是不?」想當(dāng)年,鐵勒和戀姬也  是這種情形。  

  「是啊,是很像!箲褵氩蝗痰刈龀鼋Y(jié)論,「都一樣的傻。」  

 。  

  冷天色開始質(zhì)疑自己是不是未老先衰,所以才有了老眼昏花的征兆,可是他記得他  的年紀(jì)并未到達(dá)視茫茫的境界,而且那名出現(xiàn)在殿上的貴客,他橫看豎看就是覺得自己  沒有認(rèn)錯人,所以眼前這副怪異的情景,他應(yīng)該是沒有看錯。  

  但,要是他真沒看錯……那就糟了。  

  真是的,這兩個人怎幺會有再度碰頭的一天?  

  他哀怨地感嘆許久,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兩眼微微朝身旁臉上似已結(jié)上十層寒冰的  主子看去。  

  「你想暫住大明宮?」壓根就不想看到舊敵的鐵勒,原本就夠低沉的嗓音,此刻變  得更低了。  

  「可以嗎?」仇人見面,卻沒有分外眼紅的龐云,怡然自得地品嘗著鐵勒不情不愿  命人奉上的待客香茗。  

  「休想!硅F勒馬上回絕。  

  「別防我防得那幺緊!箤τ谒麆Π五髲埖臍鈩,龐云莞爾地挑高兩眉,「放心,  目前我對戀姬并沒有非分之想,也不是因為舊仇特來找你晦氣的!顾呀(jīng)答應(yīng)了風(fēng)淮  在大義與私情之間,絕對會公私分明,他可是很守信用的。  

  鐵勒的冷眸直刺向他。目前沒有非分之想?想不到他竟然還不死心。  

  龐云攤著兩掌,「我會來這,只是想借個地方避難!顾植皇浅燥枔沃,要不  是別有目的,他才不會無事登上三寶殿來看仇家的臉色。  

  「去找你的主子!顾皇秋L(fēng)淮的人嗎?衛(wèi)王黨勢力日漸龐大,想保命找上專殺人  的西內(nèi)做什幺?  

  他搖搖食指,「這回衛(wèi)王可保不了我,我非來大明宮不可。」他才不想因此而拖累  風(fēng)淮,況且,不躲來這里就沒有意義了,要是看不到好戲,他會很扼腕的。  

  「天色!硅F勒根本就不搭理他,彈指便要冷天色把他扔出去。  

  「別急著趕我。」被人快手快腳架起來的龐云,不疾不徐地問:「你不想知道我避  難的原因嗎?」  

  只可惜鐵勒一點好奇心也沒有。  

  「即使這與圣上有關(guān)?」龐云在動作勤快的冷天色,三步作兩步的把他拖出去前趕  緊抖出重點。  

  鐵勒終于開口,「回來!  

  「放手啦。」得逞的龐云不滿地拍開冷天色緊捉不放的兩手。  

  「說!顾挂纯待嬙凭烤故侨绾斡袀涠鴣。  

  「滕王要殺我!宫F(xiàn)在那個冷玉堂到處在追殺他,他進(jìn)大明宮的手腳要是慢了點,  他早就死在外頭了。  

  「你踩了老四什幺痛腳?」那幺精明的舒河,怎會有把柄落在他手上?  

  他笑得很奸詐,「我只是扯出事實而已!  

  「龐云,我沒什幺耐性!硅F勒在為自己斟了一盅酒時,邊淡淡提醒他時限。  

  「在告訴你之前,我得先確定你會讓我留在大明宮里!箾]得到他的保證前就把底  抖光了,萬一他死不認(rèn)帳怎幺辦?  

  「我會視內(nèi)容而定!  

  「好。」看準(zhǔn)了武人本色的他不會出爾反爾,龐云達(dá)也不討價還價,「滕王與圣上  的蕓美人私通。」  

  鐵勒銳利的鷹眸霎時半瞇成一道微縫。  

  「這消息,目前我只告知了雅王和你而已,只要你讓我留在大明宮內(nèi),我就保證短  期內(nèi)不再把消息透露給第三者!钩歉跎畹凝嬙,刻意在他面前擺了個坑等他來跳。  「我很好心的,如此一來,在事情爆發(fā)前,你就有時間先去處理舒河;若你不答應(yīng),那  幺你明日就可以準(zhǔn)備在上朝時,當(dāng)著眾臣的面對舒河做出處置,并在這件事傳進(jìn)圣上耳  里時,眼看著圣上的病情因此而加劇!  

  一石二鳥之計?做完這單買賣后,他還想再做另一單?  

  鐵勒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志得意滿的笑臉,忽然覺得,其實偶爾成全一下舒河的心愿  ……似乎也不錯。  

  「不要想殺我滅口喔,我已經(jīng)在外頭準(zhǔn)備了接替我的人,要是我死了,他恐怕就嘴  碎的藏不住話了!过嬙圃缇兔逅谙胧茬弁寺。  

  「你想得很周全!闺y怪他敢大搖大擺的走進(jìn)來。  

  「既然你這幺上道,這樣吧,再跟你分享一個消息。」龐云愛笑不笑地瞅著他,〔  若是圣上禁不住刺激就此駕崩,恐怕,臥桑所卜的卦詞就將實現(xiàn)了。」愈想愈覺得好笑  ,能夠這般隨意擺布這些皇子,這輩子恐怕也遇不到一次,沒想到他卻運氣好到給撞上  了。  

  「哪一卦?」忍抑的鐵勒,聲音里幾乎沒有溫度。  

  「群龍無首!拐驹谏巷L(fēng)處的龐云,逮著了機會就對他大削一頓,「很貼切是不?  

  鐵勒使勁地緊握住手中的酒盅,在盅上掐出五指深印。  

  「仔細(xì)考慮一下吧,看你是要在私下與舒河私了,不驚動圣上,還是在眾臣的輿論  壓力下,被迫削去舒河的滕王王權(quán)。」扯足了順風(fēng)旗后,龐云若無其事地再端起茶碗品  茗,就等他如何作決定。  

  修性不是很好的冷天色,差點就忍不住想沖到他面前一拳揍扁他。  

  「你這鼠輩……」這家伙,擺明了就是想威脅鐵勒,無論鐵勒答不答應(yīng),他都會把  事情抖出來,只是有時間差距而已。  

  鐵勒伸出一掌攔住躁動的他,再度轉(zhuǎn)首間向龐云:「為什幺你要告訴我這件事?躲  來大明宮的用意又是什幺?」  

  「你是攝政王呀,國事家事,理當(dāng)都該由你來處理不是嗎?」他說得很理所當(dāng)然。  「我會來大明宮,那是因為我知道舒河目前不會動的地方就是這里,他要是在你的地頭  上動了我,我就可以等著看西內(nèi)與南內(nèi)打起來了,這對我們衛(wèi)王黨來說,豈不是樁一本  萬利的好買竇?」  

  「你留下!  

  冷天色幾乎大叫,「王爺!」  

  「就知道你是個孝子!过嬙茲M意地朝他拍拍手。  

  「天色,把他綁起來關(guān)進(jìn)地牢!瓜乱豢,鐵勒立即以牙還牙。  

  他瞪大了眼,「你……」  

  「別挑剔,那個地方就是我為你在大明宮所安排的住處,不想住的話,滾!股嫌  政策、下有對策,要玩手段,他也會。  

  冷天色這下可痛快了,「喂,聽到了沒有?要不要住一句話!」  

  龐云緊皺著眉心,「算你狠!乖缰谰拖冉探惕F勒什幺是待客之道。  

  「走啦。」冷天色三兩下就俐落的把人給捆好,一腳踹著他的背推他朝住宿之地前  進(jìn)。  

  「對了,我一直很好奇你會用什幺方法來對付你的手足!棺邲]兩步,龐云又回過  頭來,話中有話地諷向鐵勒。「對付舒河時,你可千萬別太手下留情啊,不然我會很失  望的。」就不知手足相殘的戲碼,落在鐵勒身上時,鐵勒將會怎幺演?  

  「哪來那幺多廢話?快走!」冷天色又是一踹。  

  鐵勒不語地凝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他們走后,在他手中的酒盅,應(yīng)聲而碎。  

  ***  

  冥色幽幽,在樹叢搖曳的枝椏間,依稀可見天際燦亮的星子灑落在星河上。  

  夜半三更時分,硬是被冷玉堂自辦公的桌案上拖走,再趁著夜黑,偷偷被護(hù)送到思  沁宮宮后的樹林里,可是拉他來這里的人卻始終一個理由也沒給他,這讓舒河在不解之  余也相當(dāng)不悅。  

  「她有急事要找我?到底是什幺急事?」只說了句蕓湘找他找得很急,然后就什幺  下文也沒有了,吊人胃口也不是這幺吊的。  

  「她來了你就知道!估溆裉梅笱艿貞(yīng)了句,張大了兩眼在樹叢間尋找蕓湘的身影  。  

  「玉堂!挂言谀X海里猜出了大概后,舒河伸指輕點他的肩頭。  

  一聽他的口氣變得溫和又平靜,冷玉堂頓時覺得頭皮發(fā)麻,慢吞吞地轉(zhuǎn)過頭來,一  回頭,就迎上他那雙能看透一切的銳眸。  

  「龐云人呢?」無論他再怎幺想,也只有一個可能。  

  冷玉堂咽了咽口水,「他……」糟了,他看出來了,蕓湘怎幺還不來?她不是說有  事她會擔(dān)待的嗎?  

  「還活著嗎?」舒河自他的心虛里自動找出答案。  

  「屬下辦事不力……」無法在他面前說謊的冷玉堂,只好垂下頭認(rèn)罪。  

  舒河惱火地瞇細(xì)了眼,「為什幺他還活著?」都說過殺龐云的事不能有片刻拖延了  ,居然當(dāng)成耳邊風(fēng)?他知不知道現(xiàn)在龐云只要有一口氣在,那幺南內(nèi)就會因此而快沒氣  了?  

  蕓湘柔柔的嗓音自幽夜里傳來。  

  「別怪他,是龐云先躲進(jìn)了大明宮,所以他才會功敗垂成!棺詮睦溆裉迷诖竺鲗m  奪朵湛手諭不成后,冷天色就已經(jīng)對朵湛做出承諾,將會采一切手段不讓冷玉堂再次有  機會踏進(jìn)大明宮。  

  「他進(jìn)了大明宮?」舒河萬萬沒想到龐云竟會棋高一著。  

  蕓湘走至他面前,「龐云把消息交給攝政王了!箵(jù)西內(nèi)后宮的嬪妃指出,現(xiàn)在在  大明宮的地牢里,正住了名姓龐的貴客。  

  「王爺,我盡力了,但就是攔不住龐云……」深覺失職的冷玉堂,也明白一旦失去  了良機,將會為南內(nèi)帶來多少災(zāi)難。  

  她安慰地看他一眼,轉(zhuǎn)首代他向舒河說情,「龐云不但私底下派人在后宮監(jiān)視我,  還叫其它嬪妃限制我在宮中的出入,若是玉堂今日沒進(jìn)宮代你向娘娘請安,并私下安排  了這次的會面,恐怕此刻我也沒辦法把攝政王準(zhǔn)備拿你開刀的消息送到你手上。」  

  舒河一手撫著下頷,「二哥他……準(zhǔn)備拿我開刀?」鐵勒竟受了龐云的威脅?龐云  該不會是打算讓西內(nèi)與南內(nèi)互斗,而他們衛(wèi)王黨再來撿便宜吧?  

  「你認(rèn)為攝政王有什幺打算?」目前她只煩惱鐵勒會對他采取什幺舉動。  

  「礙于父皇的病情,他會先向我施壓!硅F勒是個武人,因此在開戰(zhàn)前,他都會事  先給人一次最后投降的機會,而后再發(fā)下戰(zhàn)帖。  

  她輕聲猜測,「施壓的內(nèi)容,是不是要你和我劃清界線或是離開我?」照理說,鐵  勒應(yīng)當(dāng)會優(yōu)先保住這個皇弟,把箭頭指向她。  

  舒河也是這幺認(rèn)為,「應(yīng)該不出這兩者!谷羰侵苯酉髁怂耐鯔(quán),那幺鐵勒還得  費工夫去向父皇解釋,而后宮少一人或是多一人對父皇都沒影響,鐵勒當(dāng)然會先采安全  手法。  

  「你會答應(yīng)嗎?」她大概也知道頑固的他會有什幺想法。  

  「不會!  

  「為了你好,你該答應(yīng)的!顾龘u搖螓首,語氣里全無怨憤,有的,只是早已認(rèn)命  的自覺。  

  舒河緊握著掌心,「別說那種話!  

  蕓湘卻要他看清現(xiàn)實!杆菙z政王,即使你不答應(yīng),他也有權(quán)做他認(rèn)為該做的事  ,畢竟,攝政權(quán)在他手上!乖谶@個時候卯上鐵勒是絕無勝算的,他要為她著想前,他  應(yīng)該先為他自己的性命著想才是,他不能錯過鐵勒給的最后一次機會。  

  「玉堂。」舒河不肯把她的話聽進(jìn)耳,朝冷玉堂勾勾手指,「給律滔的信你送去了  沒有?」幸好他在龐云找上懷熾威脅他之時,就已防患未然的先走另一步。  

  「送去了。」  

  「有沒有回音?」時日都過那幺久了,律滔那小子怎還沒給他答案?  

  「律滔避不見面!谷杖杖フ衣商希商先杖臻]門不見客,他根本就是存心置之不  理。  

  舒河不死心,「再派人去!  

  「王爺,你真的要向律滔……」他都已經(jīng)和律滔扯破臉了,而且律滔還殺了樊不問  ,他怎還會拉下面子去尋求律滔的后援?  

  「叫你去聽見了沒有?」舒河懶得向他解釋其中內(nèi)情,只是不耐煩地催促。  

  「是!共幌朐儆|怒他的冷玉堂,只好趕快去亡羊補牢。  

  冷玉堂走后,蕓湘有些好奇地走近他的身邊。  

  她偏首看向他,「你呢?你又該怎幺辦?」她所面對的,頂多就是一死,而他身后  還有那幺多的南內(nèi)人,他斷然不能為了她而不顧自己。  

  「別擔(dān)心,你只要等著我就是了!顾c鐵勒,還是未定之?dāng)?shù),對于有五成把握的  事,他不做出任何會失敗的預(yù)測。  

  「還能等什幺呢?我們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顾麄兊膼矍,是有時間限制的,一  旦時間到了,誰也不能阻止離別的時候來臨。  

  他的聲音里卻隱隱透著篤定,「還沒到,時間還太早!共粫,他不會就讓他們  這般結(jié)束,那些快要失去的,他會去把它捉回來。  

  「你打算怎幺面對攝政王?」夜涼沁骨,她忍不住深深偎向他,讓他溫暖的體溫再  一次地包圍她。  

  「只有硬碰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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