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樽蛉招那榈目簥^與激動,樂悠悠幾乎失眠,但她不舍這樣的山中風(fēng)光,不到九點(diǎn)便踏出房間,由住宿區(qū)沿路觀賞著旅店山水與造景,走進(jìn)早已傳出陣陣香味的咖啡屋。
靳行云聽見聲響,自吧臺回眸,略為詫異地問道:“起得這么早?”
昨晚他們聊到深夜,沒想到她還能早起。
“你不也起得很早!睒酚朴瞥`放一抹甜笑,走向吧臺前的椅子。
“我不一樣,我必須早起,可不能讓你餓肚子!苯性戚p笑揶揄,手邊忙著烹飪料理!斑以為你會睡到中午以后,昨晚你看起來累壞了。,’
“嘿,別那么瞧不起我,我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弱不禁風(fēng)的小妹妹了。為了讓自己可以到處奔波旅行,我把身體維持得很強(qiáng)壯。”她侃侃而談。
對他,好像陌生,又有那么點(diǎn)熟悉,這感覺很特殊……
“愛旅行?”靳行云饒富興味地瞅她一眼,
“嗯。去過好多地方了……”樂悠悠點(diǎn)頭,麗且打開了話匣子,對地敘述起每一段旅行經(jīng)驗(yàn)。
但隨她的興致話題,恍惚的靳行云,陷入一陣心情低潮。
他的前女友,也愛旅行。
除了母親,“她”是他這一生的第二個遺憾。
與她交往的時候,靳行云常常懷疑,她對旅行的喜愛甚于他,兩人在熱戀交往最甜蜜之際,她在一次任性的遠(yuǎn)行中罹難喪生。、 那場意外,斷絕了這對愛侶的情緣,靳行云曾經(jīng)因此痛不欲生,但隨時間慢慢過去,他心中傷口結(jié)痂,只剩下傷疤,以及,綿綿的悼念。
關(guān)于這一段,沒有人知道,包括他妹妹。靳行云只是將之深埋心底,有時,在夜深入靜舔舐傷痕,緬懷悲傷著那段過去。
樂悠悠自顧自說話,就在察覺他失神的表情時,她納悶停下話題,恰好,口袋里的手機(jī)響起,她于是挪步窗邊,接通電話。
“喂?”
“悠,我哥的招待還滿意吧?”是靳筱淇,打來關(guān)心她這頭的情況。
“很好,正等著吃大師料理呢!”樂悠悠笑著回答她!颁,我告訴你……”
她興奮地想要與筱淇分享,關(guān)于靳行云與她過去的一段巧合,但筱淇又快又急的發(fā)話,打住了樂悠悠正欲開口的話題——
“呵呵,我哥的手藝超棒,他料理出來的東西可是讓人贊不絕口,吃過都會愛上,嘿嘿,你可不準(zhǔn)因此愛上他喔!”
樂悠悠聞言掩著話筒小聲呻了句:“笨丫頭,說什么鬼話!”
嘴里雖然啐著,但她的視線卻不自覺定在他身上——
靳行云忙著,站在吧臺后方為她料理餐點(diǎn),樂悠悠若有所思凝視著他的背影與寬碩的肩膀。
他那肩膀、他的背,樂悠悠依稀記得,記得那種結(jié)實(shí)與溫暖;十年前,曾經(jīng)背著她、給予她扎實(shí)的依靠,她曾在那上頭安心地睡著。
還有他的手。他的手,曾經(jīng)為她抹去淚痕,那種感覺、那當(dāng)下的觸撫,她一直印象深刻。,
心頭怦然一顫!他的確是可能讓人愛上的男人。
這同時,樂悠悠想起筱淇的暗戀秘密……
“悠啊,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話筒那端,傳來筱淇的叫喚。
樂悠悠猛地清醒。
剛剛她發(fā)愣了,回神后,她匆匆搪塞了句:
“有,有在聽!
一陣搖頭,她也迅速將那望著靳行云的視線收回。
我在做什么?我在看閨中好友所愛的“他”?!
這時,樂悠悠看見一名男人自咖啡屋外走來。
“有人進(jìn)來了,有空再聊!彼龑沅空f道。
兩人交談兩句之后,她收了線,看向來者——
“嘖嘖嘖!又多了一個沒品味的人!碑呭羞b一邊邁步走人咖啡屋,一邊回頭盯著外頭那兩臺一樣的休旅車。
他個人一直覺得,那款車型,是所有休旅車的款式中最丑的。它太過于渾圓,沒有車子該有的帥氣利落。
尤其,那兩臺車的顏色,居然還是他很討厭的棕色,他簡直不能茍同!
踏進(jìn)屋內(nèi),他猛搖頭嚷道:“噢,真丑!怎么會買那顏色的車子?活像顆在路上跑的黑糖饅頭!
“你說對了。”樂悠悠聞言一笑!
“你說對了!边@同時,靳行云也豪邁一笑,朝畢逍遙回了句!
“嗄?”畢逍遙傻眼!
“呃……”同時說話的兩人也傻眼。
然后,靳行云興味看著樂悠悠,她也有黑精饅頭的聯(lián)想?
樂悠悠忍俊不住,想不到英雄所見略同?
畢逍遙狐疑出聲:“怎么?都喜歡車子像顆饅頭嗎?那多怪呀!”
隨后,他們笑了開,又一起同時出聲回答畢逍避——
“對啊!”
“唔……”靳行云撫著下巴思考,他好像曾經(jīng)給她一顆饅頭?
“看來,除了品味接近以外,我們又多了一樣共同喜愛的東西?”樂悠悠笑娣著他。他想起當(dāng)年讓給她吃的那顆饅頭了吧?。
其實(shí),黑糖饅頭是十六歲那一年以后才愛上的。十六歲以前,她討厭那種吃起來沒啥味道的食物,甚至從來不碰。
靳行云意會一笑,點(diǎn)點(diǎn)頭,他想起來了。
當(dāng)年落難,今日想起其實(shí)是一種溫馨的回憶,他們共同擁有,并且延續(xù)緣分。
畢逍遙覺得這兩個人的品味,跟自己完全不是同個世界的一般,他不敢領(lǐng)令地猛搖頭,鉆進(jìn)吧臺尋找東西。
靳行云間他:“怎么會來?”
“從山下經(jīng)過,想到上次在這里放了瓶頂級紅酒,突然起了想喝的興致,所以就進(jìn)來了,啊——找到了,在這里!薄
畢逍遙拿妥了,準(zhǔn)備離開,他匆匆對樂悠悠笑了下,順便對靳有云問道:“這次的貴賓,就是這位美麗的小姐?”
“嗯。樂悠悠,我妹妹的好朋友!苯性平榻B。
“你好,我是畢逍遙。歡迎蒞臨自由旅店,要是靳行云招待不周,你可以投書給我,自由旅店一定秉公處理。”臨走前,畢逍遙擠眉弄眼說道。
“不,我很滿意!睒酚朴泼虼蕉Α
看來,不但自由旅店教人喜愛,這里的人也都還不賴,這位言行瀟灑的畢逍遙先生,看起來十分親切好相處!
“OK!滿意就好,祝你假期愉快!我走啰!”他揮揮手,修長的身影消失在他們的視線。
假期愉快?樂悠悠輕輕一笑。
這的確是最令她感到愉快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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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內(nèi)的時光十分悠閑,主人的招待也讓樂悠悠非常滿意。
她喜歡接近他,而且,他具有神奇的魔力,這一星期以來,當(dāng)她嘴巴饞、肚子餓的時候,只要在咖啡屋找到他,就能獲得滿足。
他有時還會做些燉補(bǔ),樂悠悠這趟旅程可謂大飽口福。
旅店的規(guī)劃媲美國外度假村,占地遼闊,休閑設(shè)施俱全,她尤愛住房陽臺上的設(shè)備——可以遠(yuǎn)望山景的陽臺上,備有石砌的大型浴池,開了水龍頭便有天然溫泉流出;雖是露天設(shè)計(jì),但陽臺兩端高筑的石壁,卻巧妙地與左右住房形成區(qū)隔,完全保有個人的隱私,樂悠悠喜歡這一小方悠閑的天地,天天都要在這里的溫泉浴池泡上一回。
黃昏的冬日即將沒人山頭,她坐在溫泉浴池內(nèi),享受這美好的閑適時光。
此時此際,山中的天空,染滿瑰麗的云彩,她微笑凝視,覺得心湖很平靜。
這幾天,她的心情有點(diǎn)兒紊亂。再見到靳.行云,腦袋不由得東想西想,想了好多,也想得有些心慌,但她不知道她的心在慌些什么
以往,心亂如麻的時候,她最喜歡看著天、最愛看天空流動的云。
她在高雄的住所,是很奇怪的格局。不到四十平方米的套房內(nèi),陽臺占的空間比房間還大。
不過,卻剛好滿足她。若不是這么大的陽臺,也不能讓她放下一張?zhí)梢、一張搖椅,再放張小桌子!
工作之余,她常常躺在搖椅看著云,任思緒漫游,漫游到睡著。
她喜歡看著天空緩緩轉(zhuǎn)動,那些云,比秒針的流動速度還慢,可以全然放松她的心情。
天空其實(shí)有很多風(fēng)景。浩瀚蒼穹中,每天的景色都不同,有不同形狀的云朵、有鳥兒飛翔,有時還有飛往另一城市、國度的飛機(jī);天空帶給她的幻想無數(shù)。
愛流浪旅行的她,去過許多地方。
有時候,她看著云,幻想著她要到地球的另一邊、到更多更遠(yuǎn)的地方去;就拿現(xiàn)在來說,體內(nèi)流浪的細(xì)胞作祟,于是她來到這里。
身邊的朋友都知道,她永遠(yuǎn)不會疲倦于漂流似的旅程,想遠(yuǎn)游時,她便收拾行囊離家,有時一離開便是一兩個月。
她旅人般的生活方式近乎任性,連交往已久的男友都無奈搖頭。
想起男友方驥,她抿唇、低頭,輕笑一嘆。
方驥那男人,并不是她喜歡的類型,但是她在他辛苦的追求后與他交往,因?yàn)樗恼嬲\著實(shí)感動了她。
他對她極好、極呵護(hù),更可以說極放任。
她總是流浪,但他總是守候,她遠(yuǎn)行前他必送行,她歸返時他必接風(fēng),永遠(yuǎn)當(dāng)那第一號守候者,噓寒問暖總是溫柔。
他是一個聰明細(xì)膩的男人、他有俊朗的眉目與相貌、良好的家世與才干……這種種,皆是大部分女子心中,具備優(yōu)秀條件的男人。
但他為何甘愿選擇她這樣既不賢慧、也不柔情的女子?
連樂悠悠都覺得,其實(shí)上天待那家伙真不公平。
她其實(shí)不是一個好情人,兩人之間,她的付出顯得太過微;但盡管她給他的言語總是平淡、互動總是疏離,方驥卻從不埋怨。
樂悠悠、方驥,與靳筱淇三人,是留學(xué)時的同學(xué)。
在另一國度的華人,總是特別容易組成一個小團(tuán)體;尤其來自同一城市,異鄉(xiāng)扶持更容易建立情誼,樂悠悠與他們就是這樣成為知心的。
歸國后,因?yàn)橥瑯忧珊系鼐幼∮诟咝,來往就更加熱絡(luò),于是方驥的追求由國外延續(xù)至回國,樂悠悠最后點(diǎn)頭,兩人開始交往。
不過三人取得藝術(shù)學(xué)院的學(xué)位歸國后,倒是未踏人相同的工作領(lǐng)域。靳筱淇投入廣告界……方驥則因?yàn)橐庸芗易迨聵I(yè),所以未能發(fā)揮所學(xué)。
而樂悠悠,自國外的藝術(shù)學(xué)院畢業(yè)之后,便執(zhí)起畫筆揮灑她的人生。她已經(jīng)出版數(shù)本畫冊,現(xiàn)在是位小有名氣的插畫家。
人們說她的畫有豐富的色彩、澎湃的情感,她的確如此。但,那內(nèi)心的豐富與澎湃,不輕易對人展現(xiàn),她習(xí)慣藏起自己真正的一面,就像她待方驥平淡如水的情感。
樂悠悠以手劃動溫泉池水,想到方驥她的心情更亂了。
她覺得,靳行云再次出現(xiàn)她的生命中,讓她的心坎綻開一處小小的縫隙,那心房一角,讓另外一種詭異的感覺溜了進(jìn)去,似乎將影響著她對方驥的感情!
這時,隔壁陽臺傳來嘩啦啦水聲,應(yīng)是在石砌的浴池中蓄水的聲音。
靳行云的房間與她比鄰。她猜想,隔壁的聲響出自于他。
樂悠悠聆聽水聲,過了幾分鐘,水聲停止,她沒聽見其他聲響。
她出聲隔墻問道:“靳大哥,是你嗎?”
“你也在?”靳行云聽到她的聲音,寬衣的動作停頓一下,才笑著回應(yīng)一聲。
他脫去衣物,浸身于溫泉池中。
“嗯!北鞠肫鹕砹,但樂悠悠再度縮回池內(nèi)。
隔著半屏墻壁,她聽到靳行云對她說話。
“筱淇說你是插畫家?”他稍早前跟妹妹通過電話,閑聊無意間,知道了她一些背景。
好巧,愛旅行的插畫家。已故的女友,也是個插畫家。樂悠悠勾起他對女友的追念了……
“嗯。”她回答他。
靳行云那端久久未作聲,樂悠悠疑惑問起:“你還在嗎?”
“在。我在想些事情!苯性苹卮稹
她蹙眉,順口問了他。“在想什么?’’
那頭,靳行云說出突兀的話語!霸谙胱非竽阆蚩赡。”
隔著墻,她聽到他充滿威脅的聲音。
“……”撥弄池水的動作頓止,她的手指微顫,不自覺激動。過了幾秒鐘,才吶吶開口!白贰非笪?為什么?”
靳行云沉默了很久!
“因?yàn),你有些地方跟我以前的女朋友很像!彼拱赘嬖V她!
原本,他不打算講出口的……他知道這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不會是一個好理由。
追求她,是今天才興起的念頭,依照他的個性與作風(fēng),應(yīng)該會思考確定后才說出口,但現(xiàn)下氣氛,讓他忍不住說了。
他尚未理清,這是不是一種移情作用?是否因?yàn)樗麑σ压逝训膽涯,讓他對樂悠悠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
不過,他覺得這并不重要。喜歡就是喜歡,移情作用也是一種喜歡。
樂悠悠可不這么想。
這算什么?追求一個女人的理由,是因?yàn)榍芭?她咬了咬唇瓣,悶悶的問了聲!澳乾F(xiàn)在……她呢?分手了?”
“死了!”他答得很簡潔,但仍聽得出他口吻中的淡淡哀傷。
“……”她心頭一窒,說不出話。
然后,這天傍晚,他們分別躺在兩端的浴池中,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些過去,說了關(guān)于靳行云以前的“她”!
樂悠悠對地增添了幾分了解,但是……愈了解他,她愈覺得靠近他、愈靠近一個夢中的人物,會令她惶惶不安。
何況,他出了這么一道難題給她!
他想追求她?她有方驥了,有方驥那么好的男友了。
而且——筱淇偷偷暗戀著他那么多年!樂悠悠開始陷入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