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大部分皆為上流社會的人士,而且都是新聞上的熟面孔,其中不乏政治家、知名音樂家,以及財團(tuán)負(fù)責(zé)人,全國榜上有名的富豪全聚集於此為主人沈榮生的兒子慶生。
沈榮生是商場上的翹楚,繼承家族留下的產(chǎn)業(yè)加以發(fā)揚光大,熱情豪邁的個性使他能夠成功的在商場上呼風(fēng)喚雨、游走政商兩界,各行各業(yè)莫不以其馬首是瞻。
今天正是他的獨子十二歲生日,他藉此對外介紹他引以為榮的兒子——沈青嵐。
說起愛子,他便掩藏不住眉宇間的得意,最近國外報章雜志爭相報導(dǎo)的股票神童,正是其子。沈青嵐化名上國際網(wǎng)路買賣股票,轉(zhuǎn)手之間賺進(jìn)大把鈔票,更為自家公司的股票護(hù)航,使公司穩(wěn)定地在國外發(fā)展。小小年級優(yōu)秀異常,沈榮生焉能不自喜?
「惠芳,青嵐呢?今天他可是主角,怎么現(xiàn)在還不見人影?傳人下去找他!股驑s生神色不悅的對妻子吩咐。
沈夫人神情冷酷的笑笑,「自己去找。 股蚣曳蚱薷星椴缓檬潜娝苤氖,只是一直沒有搬上臺面。
「要嘔氣也挑時間,今天是青嵐的大日子,你不要給我難堪!顾滔戮妗!肝以谕獗疾ù蜣,勞心勞力,回家不想要面對刁鉆蠻橫的你。也不會學(xué)學(xué)蓮妹,溫柔婉約、懂事體貼,誰娶了她是天大的福氣。」沈榮生憤慨的念念有辭。
不說還好,一提起余蓮玉的名字,羅惠芳天生嬌貴的面容丕變,瞬間咆哮起來,「口口聲聲都是蓮妹、蓮妹,既然她那么好,當(dāng)初你怎么不娶她?現(xiàn)在嫌我刁鉆刻薄,可真委屈你。≡趺戳?要不要我離婚成全你,以償夙愿?反正她老公死了很久,你可以名正言順的照顧她們了!寡劭淳鸵诖笸V眾之下演出全武行,沈榮生眼明手快的把她拉到暗處。
他低聲斥責(zé),「你胡說八道些什么?蓮妹都嫁人生子了,別無理取鬧好不好?」他不耐煩的爬梳頭發(fā),一邊緊張的望向門口,似乎在等待重要人物的到來。
沈夫人嘴巴不肯饒過丈夫,直直追擊,「我胡說?好,算我胡說好了,反正你永遠(yuǎn)也得不到她,只能眼巴巴的望著。你們沈家的男人都是賤骨頭,老是想跟自己的童養(yǎng)媳結(jié)婚,偏偏她們余家的女人全不曉得感恩,把你們的情意往外推,背叛、拋棄你們。不過老天還真是有眼,每個年紀(jì)輕輕就當(dāng)寡婦,活該!」羅惠芳幸災(zāi)樂禍的嘲諷丈夫。
沈榮生老羞成怒的漲紅臉,「你……你住口。」
「我偏不。她們余家的女人又臭又硬,?四腥说,萬一嫁給你,你就短命了。」她存心杠上他,滔滔不絕的數(shù)落,完全不顧平常的高貴儀態(tài)。
「你……」他正想開口罵人,身後的秘書突然恭敬的請示,在沈榮生的耳旁報告幾句。他聽後馬上轉(zhuǎn)怒為喜,嘴巴咧大的笑著,「她們來了,快帶我去!
沈夫人正在氣頭上,看見丈夫喜出望外,狐疑的順著他的眼光望去。
一位少婦人帶著一個小女孩,怯生生的步入庭園內(nèi)。她那含羞帶怯的溫柔模樣確實吸引不少大男人的眼光,沈榮生丟下妻子,快步疾行而去。
羅惠芳?xì)鈶嵉脑谏磲岽蠼校骸冈瓉砟氵是請她們來!」不過丈夫置若罔聞,一顆心早已飄到她們余家母女身上。
他熱絡(luò)的招呼著,「蓮妹,我不是說會派人去接你們來嗎?怎么用走的?」他心疼的問。
蓮玉不好意思的回答:「你邀請我們來參加這么盛大的宴會,我怎么好意思再麻煩你呢?而且我想用走的散步一下,很快就到了!顾竦慕忉屩
「你真見外,跟我還客氣什么?」他突然注意到一旁的小女孩,無限寵愛的拍撫她柔軟的頭發(fā),「懷慈又長高了一點點。念小學(xué)了吧?」
綁長辮子的小女孩害羞的撲進(jìn)媽媽的懷里,露出黑亮的眼珠子。
「別不禮貌,快叫沈伯伯!褂嗌徲駞柭暤慕逃(xùn)。
沈榮生趕緊安撫,「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她怕生嘛!」
懷慈靦腆的喊:「沈伯伯好!咕К撎尥傅难壑槊缮弦粚訙I液。
他蹲下身與娃兒平視,「好,好,乖乖,真乖,你好久沒來了,青嵐哥哥一直很想你喔!」兒子老是冷冰冰,只有提到懷慈這小女娃,才會露出感興趣的眼神。
女孩聽到青嵐兩個字,眼珠大瞪,驚駭異常,如臨大敵的往媽媽身後躲,仔細(xì)看的話,還會發(fā)現(xiàn)她的小手在微微發(fā)抖。
「來,我?guī)闳。」沈榮生好意牽起她的小手;沒想到她害怕的甩脫掉,眼睛直瞪著他。
「懷慈,你怎么這樣沒禮貌?媽媽是這樣教你的嗎?太沒家教了。」母親生氣的教訓(xùn)女兒,沈榮生對她們家可是恩同再造,她絕不能讓女兒用這樣失禮的態(tài)度對人家。
女娃忍住哭泣,硬抿著小嘴,淚水蓄滿眼眶,讓人十分不舍。母親哪里知道女兒的委屈,她一逕的認(rèn)為女兒在鬧情緒。
「快跟伯伯道歉!」她嚴(yán)厲的教訓(xùn)女兒,發(fā)現(xiàn)女兒硬是不從,高高的舉起手,眼看就要落在她身上。
沈榮生趕緊護(hù)著她,「蓮妹,小孩子不懂事,何必發(fā)那么大的脾氣呢?」然後又握住她小小的肩膀,「乖,以後別惹媽媽生氣,來,我?guī)闳フ腋绺绾貌缓??br />
懷慈驚懼的看著他,再看看母親狂怒的表情,最後只能屈服的垮下小臉,緩慢的點點頭,任由別人決定她的命運。
※※※
三樓的書房里,正有一場龍爭虎斗。
一位俊秀的青少年只手托腮,身體趴伏於牛皮沙發(fā)上,聚精會神的看著手上的西洋棋子,他在思索如何沖破敵手的封鎖。靜觀眼前的棋盤良久,他仍想不出破解的法子,看似松散的攻擊卻步步暗藏殺機(jī),不管移動哪只棋子,都勢必落入敵手的陷阱,再也無路可退。
「OK,我認(rèn)輸!顾麩o可奈何的舉白旗投降。
「哥哥,你好差勁喔。連輸三盤,實在太丟臉了!顾砼砸晃灰轮霑r的少女不客氣的直糗著他。
宋力行攤開雙手,無辜的回答:「勝敗乃兵家常事,有何丟臉可言?更何況我和智慧高達(dá)一八○的神童交手,還能拚斗這么久,可說是雖敗猶榮。倒是你,我是你哥哥耶,你怎么反倒為青嵐加油,胳臂往外彎,聯(lián)合攻我一個?這才不公平!
「差勁就差勁,話那么多,對不對?青嵐大哥。」宋麗婷努力爭取另一少年的認(rèn)同。
陽光灑在窗口,微風(fēng)輕吹,適時的揚起窗簾,露出一張令人撼動的臉孔。他有著希臘神像的俊美五官,明明屬於少年的體態(tài),卻毫無青澀之感,有的只是世故的微笑。
沈青嵐半瞇著眼睛,倚著窗戶,優(yōu)雅的俯視樓下的一切。
「又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嗎?」房里另一位氣質(zhì)獨特的少女半臥於維多利亞時代的躺椅上,猶如一只躺在黑絨布上的慵懶黑貓。
沈青嵐撇嘴,嘲諷的笑道:「還不是看眾人在那里虛偽!
書房揚著輕柔的古典樂曲,更顯得不俗。
房里的四位少年少女便是以沈青嵐為首的同伴團(tuán)體,其中包括建筑界龍頭老大的一雙兒女——宋力行、宋麗婷兄妹,還有服裝界泰斗的獨生女——王蕾。他們年紀(jì)雖輕,但是身為企業(yè)家的第二代,見多識廣,從小便接受特殊教育,所以心智成熟,性格提早形成。每個人都已是獨立自主的個體,擁有自己的思想,絲毫不受外力影響。
「你現(xiàn)在還在生氣?其實沈伯父也是一番好意,為了愛子的生日,他可是用心良苦,可知他期待這天有多久了?一心一意想幫你慶祝,你還不滿意?你還好,只邀請這些人,想當(dāng)初我入學(xué)時,我爸媽還大張旗鼓的買下報紙的頭版刊了三天,這才丟臉好不好?」宋力行一想到這件事,便羞得想自殺。那時他才八歲,就已經(jīng)知道羞愧而死是什么滋味。
王蕾掩嘴輕笑,「這倒是,雖然那時候我還不認(rèn)識你,可是學(xué)校的學(xué)姊、學(xué)長一看到報紙,便爭先恐後的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氣焰這么囂張,他們都忍不住的想『疼愛』你喔。嘻嘻嘻……」調(diào)侃的話不留情的刺痛當(dāng)事人的心。
「太過分了吧。好歹我也是你親愛的學(xué)弟,我還記得你給我取了一個令人痛恨的外號——頭版學(xué)弟!
「想不到你這么喜愛這個外號,對它念念不忘!
宋麗婷也加入戰(zhàn)場,「對。「绺邕真的念念不忘,有時候還會作噩夢,尖叫著:『我不是通緝犯,我不是頭版人物!粍傞_始時,還不肯去上學(xué),天天要跟我回去念幼稚園呢!」
這下子連冷靜的沈青嵐也笑出來了,他輕啜一口香氣濃郁的咖啡,逗趣的問:「現(xiàn)在不會想念幼稚園了吧?」
「喂!連你也笑我!顾瘟π旋b牙咧嘴。
當(dāng)眾人笑成一團(tuán)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請進(jìn)。」眾人笑意未歇。
沈榮生開門而入,「原來你們躲在這里!
「什么事?」父親神秘兮兮的模樣讓他心有防范。
「我?guī)砟阕钕胍姷娜肆!?br />
「喔!是誰呢?」他嘴角有絲興味,隱隱的笑意堆滿眉宇。
沈榮生獻(xiàn)寶似的推出身後的小人兒,「懷慈!你昨天還在問,怎么好久沒看見她,我特地請她們來參加你的生日,想讓你驚喜一下。如何?」
相對於沈榮生的欣喜,女孩反倒一直低垂著頭,沒有勇氣抬起來,兩條小辮子軟軟的垂在胸口。
沈青嵐深沉的牢牢盯住她小小的身影,俊逸的面孔雖滿是笑意,卻有絲血腥殘酷的味道。他倏忽的笑出聲,「小慈,好久不見,歡迎你來。」他站起身來接近她。
「媽媽。」她虛弱的求助,依舊不敢接觸他的眼,閃身回避他伸出的手。
一旁的余蓮玉皺眉的訓(xùn)道:「你這孩子,還不快喚人?哥哥!顾缓靡馑嫉南蛩麄兊狼福高@孩子平時很乖巧,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老是做些不得體的事!
「沒關(guān)系,沈阿姨,讓她跟我們玩吧,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顾嘻愭贸雎曊f道。良好的家教讓她適時表現(xiàn)出得體的一面。
「是啊。反正我們都會好好照顧她。」宋力行也接話。
沈榮生因為有意讓懷慈和兒子有個完美的開始,也游說余蓮玉留下女兒,同他到外頭參加宴會!肝覀兿热コ渣c東西,小孩子容易打成一片,你就放心吧!
余蓮玉這才放心的赧笑道:「那就拜托你們了!谷会犭S著沈榮生走下樓去。
本來懷慈聽到母親的話也想跟出去,卻被關(guān)上的門阻隔下來。面對著門,她根本不敢轉(zhuǎn)過頭去面對一屋子的惡人。
她好怕,她真的很害怕沈青嵐,因為他會欺負(fù)她,不管是語言的或身體上的,每次跟媽媽講,也只會招來一頓罵,根本不相信他會欺陵她。沈青嵐人前人後一個模樣,剛開始她還相信他真是一個好哥哥,直到他邪笑著用火柴燒了她穿在身上的衣服,然後騙媽媽說她玩火後,小小年級已知道他是危險人物。
「轉(zhuǎn)過來!」沈青嵐刻意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叫她。
她怯懦的轉(zhuǎn)回頭,小心翼翼的看著屋里的四個人,他們或坐或站的對她發(fā)出詭譎的笑。她覺得自己像闖進(jìn)異世界的愛麗絲,和他們格格不入,甚至有著天壤之別。
愛取笑她的王蕾有著少女的媚態(tài),似貓的俯趴在躺椅上,晶亮的貓眼瞬也不瞬的看著地。宋力行則把玩著棋子根本不瞧她,驕縱的宋麗婷在大人離去後,露出本性,有恃無恐的拉住她的辮子,把她推倒在地上。
她一抬眼,便望見高高在上、宛如王者的沈青嵐。他交叉修長的雙腳,冷眼旁觀一切,彷佛在看被欺負(fù)的小土狗,毫無表情。
「干嘛?一臉快哭出來的樣子?游戲都還沒開始呢!」宋麗婷高傲有如女皇,本來她跟懷慈也沒恩怨,只是自己仰慕的人既然視她如眼中釘,為了討好他,她也連帶的厭惡她。而且懷慈一看就是那種乖巧的小孩,偏偏她對那種人是最瞧不起的。所以每次懷慈來,她便欺侮她。雖然懷慈只比她小兩歲,不過她自認(rèn)為也是少女,和哥哥們同一國。
「瞧瞧,小狗咬小狗呢!」王蕾嬌笑著,她是立場最中立的人,一切只為了好玩。
「王姊姊,你怎么罵我小狗。俊顾嘻愭么┲靼愕亩Y服,卻被譏笑為狗狗,當(dāng)然心有不甘。
懷慈沒心思去理會耳邊的話,她死盯著沈青嵐,雙手緊張的握緊,怕他有任何傷害她的行為。她再小也懂得躲避吧,見面機(jī)會那么多,每次都要帶點傷回去,難道她的童年就要這樣成長?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討厭她,每每愛欺陵她。
沈青嵐有絕對的理由看她不順眼,一瞧見懷慈粉嫩嫩的小臉,他便有股沖動想捏捏看,順便抹殺掉她臉上那抹幸福的笑容。如果沒有她,他的生活會更快樂,都是她們余家的女人毀掉他原本平靜的童年生活。父親這么熱心的湊合他們,全因為有意從小拉攏他和討厭鬼的感情。
愚蠢!他對這種可笑的約定嗤之以鼻,只有老一輩的人家才會奉為圭臬。
而這個約定是在民國十幾年前,也就是沈家上一輩的事情。沈榮生的父親自小便有一位長輩為他買好的童養(yǎng)媳;沒想到這姓余的童養(yǎng)媳竟戀上其他男子,沈榮生的父親為了成全他們,也只好忍痛放棄。余姓女子後來為了感謝他,答應(yīng)讓女兒嫁給沈榮生,卻萬萬想不到余玉蓮也毀約背信,另嫁他人。說也奇怪,余家女人都當(dāng)寡婦,且從母姓,偏偏沈家的男人都愛余家女人,而且每當(dāng)她們有難,沈家人總會不計前嫌的出手援助。
一代傳一代,沈榮生在得不到余蓮玉後,也發(fā)誓一定要讓兒子娶余懷慈,所以他才會處心積慮的計畫一切。
由於沈榮生的行動過於積極,加以過分憐惜余蓮玉,竟讓妻子誤以為他們藕斷絲連,影響他們的感情。沈青嵐便是在他們吵吵鬧鬧的生活中長大,連帶的厭惡余家女人。眼前這丑小鴨怎么可能是他未來的妻子?哭哭啼啼的小娃娃一個。
想到此,他眼神更凌厲的瞪著懷慈。
接收到他的注視,懷慈不禁輕打冷顫,身子瑟縮的往後退。
宋力行雖然態(tài)度冷淡,卻也看不下去的勸道:「好了啦,跟一個小孩計較什么?沒看到她見你如見鬼!何必為她壞了自己的心情?」他說完後,轉(zhuǎn)向害怕的懷慈,「來,跟哥哥說對不起,然後出去找媽媽!
女孩感激的對宋力行點頭,吃力的爬起來,快速的跑向門口,不敢逗留。不過沉重的檜木門對小小年紀(jì)的她來說,確實十分吃力,為逃脫身後的魔鬼,她使勁的轉(zhuǎn)動門把,用力的推,門依舊文風(fēng)不動。
或許是她的行為有如小丑般滑稽,她的身後竟傳來此起彼落的笑聲。
「哈哈……笑死我了,哥哥,你瞧她的行為,像不像吳媽撿來的小狗?受到驚嚇的表情簡直一模一樣。」吳媽是宋麗婷家里的傭人。
宋力行雖然想斥責(zé)妹妹,卻也忍不住的笑出來,「是有點像啦!
「咦?她要哭了,她要哭了喔!膽小鬼!
再也受不了屢次的被奚落,她噙著淚水的眼終於眨了眨,放聲大哭起來。
「吵死了!股蚯鄭共荒蜔┑暮鹆R。
被他惱怒的抱怨聲嚇了一跳,懷慈駭然的憋住氣,不停的抽噎,怕露出一點聲音,會招來更大的處罰。
「你以後敢在我爸爸或是你媽媽面前多說一句我的事,我就抓一大堆臭蟲子丟到你頭上,然後把你關(guān)在上次那間鬼屋里面,讓你永遠(yuǎn)也見不到媽媽。聽到?jīng)]有?」他惡劣的恐嚇。
里面的老大姊王蕾閑閑的丟下一句,「你多大了?玩這種把戲!顾麄兺瑢W(xué)許久,平常最冷靜、沉穩(wěn)、優(yōu)異的沈青嵐一提到這女娃,全然無理智可言,一心一意只想欺負(fù)她,且手法惡毒。所謂旁觀者清,她知道青嵐對這娃兒是特別的,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太過別扭罷了。
他從小便是一副小大人樣,處事得宜,神童已不足以形容他。他絕對有能力和一堆奸商平起平坐。畢竟他真的縱橫華爾街股市,唯獨碰上懷慈,他才會暫時恢復(fù)十二歲小孩該有的幼稚。
果然,沈青嵐冷眸一掃,大家又摸摸鼻子,顧左右而言他。他們早該了解他對欺負(fù)懷慈的執(zhí)著度。
「我要回家!挂恢背聊徽Z的懷慈突然怯生生的冒出一句。
「回什么家?要不是我爸爸的援助,你現(xiàn)在還會有家嗎?」
「我要回家!顾曇暨煅省
「回家,回家,你那么喜歡回家,干什么來這里?」他惡聲惡氣的吼,突然靈光一動,語氣倏改,「我的懷慈妹妹,既然你那么想回家,我偏不讓你回去,我決定讓你媽媽先回家,留下你來陪我,好不好?」他一步步的接近她。
她雖小,卻也可以分辨猙獰的面孔,懷慈咬著下唇,重復(fù)她的意愿,「我不要在這里,我要回家!
沈青嵐露出邪美惑人的俊臉,笑容可掬的宣告,「來不及了,你要留在這里陪我過暑假。」
※※※
恩人之子的請求,余蓮玉當(dāng)然奉若圣旨,只當(dāng)是女兒撿來的福氣。
當(dāng)初她私自背棄沈榮生和男友結(jié)婚,想不到懷慈她爸爸卻在婚禮的前一天出車禍死亡,在夫家不承認(rèn)的情況下,她只好讓女兒姓她的姓,雖然沈榮生不在意,她卻難以接受他的感情。
從小她便把沈榮生當(dāng)哥哥一樣看待,他幫助她們余家這么多,她卻無以回報。所以當(dāng)沈大哥要求讓女兒嫁給他兒子時,她當(dāng)然贊成,一如當(dāng)初母親把她許給沈榮生一樣。難得青嵐也這么疼女兒,希望他們能從小培善感情。
對於兒子的要求,沈榮生自然是喜孜孜。兒子從未求過他,這次卻這么積極,他第一次有當(dāng)父親的滿足感。
「謝謝你,爸爸。還有余阿姨,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懷慈。」沈青嵐有禮的道謝!肝乙恢毕M袀妹妹能讓我疼愛,偏偏媽媽為著身材,堅持不肯再給我一個弟弟或妹妹。這次懷慈能留下來陪我,這是我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了!顾娴囊獮樽约旱谋硌莺炔桑@種假象,他演來得心應(yīng)手,毫不費力。
被當(dāng)成透明人的懷慈因為年齡幼小,所以從頭到尾都沒有發(fā)言權(quán),其實就算她不依,母親也會強(qiáng)迫她留下來。
她真的很難理解,在家里溫溫柔柔、好好的媽媽,一來到這里就變得好兇,而且她做什么都是錯的,沈青嵐才是對的,連她被欺侮,媽媽都不相信,還罵她說謊。她好可憐,為什么媽媽要這樣?就算真的如沈青嵐說的,他爸爸幫她們很多忙,那他也不可以偷打她,還不準(zhǔn)她哭。
完蛋了,媽媽要她留下來,要她做乖小孩,可是……可是……
她偷偷的瞄了一眼沈青嵐,發(fā)現(xiàn)他也瞪著她,好像在說,你敢多說一句,我就會讓你很難看。她馬上心虛的低下頭,深怕被他發(fā)覺她的心思。
托他的福,小小年紀(jì)就知道什么是雙面人,因為他是最好的老師。他這招實在厲害,成功的掩飾他的罪狀,大家都被他騙了還不知道。
「那就這么說定了!贡娙艘恢聸Q定了她的命運。
※※※
「吃快一點!骨鄭蛊獗┰甑呐稹
這一吼,把懷慈原本的睡意嚇得跑光光,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強(qiáng)自振作,費力的用刀叉切著碟子里的火腿。好困難喔,連吃早餐都要用刀叉,兩旁還有嚴(yán)厲的仆人伺候,一犯錯,他們便會臉臭臭的,才住一個禮拜,她就想回家。
沈青嵐瞪視她,昨天他又聽見父母親在爭吵,母親的顧慮他明白,她怕眼前的小鬼長大後真的嫁給他當(dāng)她的媳婦。老實說,他真的想笑,對方才小學(xué)一年級,想那么多干嘛?更何況他根本不可能跟這個小鬼結(jié)婚,父親的如意算盤打得太早,他是絕不會重蹈覆轍,F(xiàn)在他已經(jīng)很厭惡她了,以後更沒道理喜歡她。
「我吃不下!顾÷暤恼f,「我要去寫功課!
「什么功課?」當(dāng)初他一時大意,夸口要輔導(dǎo)她的課業(yè),後果是每天得詢問她的功課內(nèi)容。
「到野外觀察蝴蝶的生態(tài)!
啥?沈青嵐聽了皺眉,小學(xué)一年級要寫這種題目?他不耐煩的吼道:「不要寫了,等會兒讓我的家教幫你寫一份!
「不要,媽媽說功課要自己寫!顾枪孕『,不能做這種事。
他怒瞪她一眼,「你很煩耶!」
她低下頭,吸吸鼻子,「我要自己去抓蝴蝶!
「隨便你,別來煩我就行了!顾︻^不理。
在書房看書的沈榮生聽到餐廳傳來嘈雜聲,便起身一看究竟。
「怎么了?你怎么皺著臉,把可愛的小酒窩關(guān)起來了呢?發(fā)生什么事?」他詢問一旁的兒子。
沈青嵐馬上換個臉,苦笑的攤開雙手,「小慈耍賴不想寫功課,我正在勸她呢!」他說得面不改色,讓沈榮生信以為真。
「小慈,不可以喔,玩歸玩,暑假作業(yè)還是要按時完成,不行偷懶!
百口莫辯的懷慈傻呆呆的站著任人訓(xùn)誡,她本來就要去寫功課,明明是他……是他……最後她黯然的低下頭。
她那模樣讓沈青嵐非常有成就感,他假意的牽起她的手對父親說:「沒關(guān)系,我會努力的教導(dǎo)她的!谷会嵴埰腿藴(zhǔn)備好野餐籃子,騎著腳踏車載她前往後山的樹林。
※※※
今天天氣很好,晴朗的天空萬里無云,烈陽透過樹林映照下來,柔柔的照著他們。道路兩側(cè)樹林濃密,彷佛走進(jìn)綠色隧道一般。
踩在碎石坡上時,清脆婉轉(zhuǎn)的鳥啼聲圍繞在他們身邊,這如畫般美麗的地方依舊讓懷慈開心不起來。戴著草帽的她成功的遮掩住愁眉苦臉,她本來想自己去抓蝴蝶的,可是沈青嵐卻在他爸爸面前堅持要帶她來後山,可是既然來了,干什么又臭著一張臉?她又沒求他陪她。偏偏自己又沒膽子反駁他,說不定到時候他又向大人告狀整她,弱小的她不論體型或年齡都差他一大截,而且他狡辯的口才實在無人能比。
此時的沈青嵐心里可嘔了,無緣無故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蝴蝶!」安靜的她看見花叢里有蝴蝶,突然大喊。
不過是一只小鳳蝶,瞧她興奮的,他微怒的回瞪,「沒瞧過是不是?大呼小叫的!
雀躍的她又恢復(fù)成啞巴,低頭不語,小臉?biāo)铺焖聛,她揉揉紅紅的眼睛,心中無限委屈。
一陣微風(fēng)輕吹,蒲公英棉絮迎風(fēng)飄揚。沈青嵐煩悶的揮舞著,心中的話脫口而出,「討厭!」
雖然他平常的態(tài)度就是如此,但這么直接的開罵,還是頭一回。懷慈覺得心口上有重重的石頭壓著不得動彈,他就真的那么不喜歡她嗎?剛開始見面,她百般討好,不管她做什么總會被奚落一番。
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家里只剩下外婆、媽媽和她,孤獨的生活在一起。媽媽工作很忙,奶奶又生病不愛說話,有時候她便呆坐在沙發(fā)上一整天,所以她很渴望有個兄弟妹妹可以說說話、聊聊天,她是這么的需要朋友。
媽媽每天做一大堆工作,一些長得很可怕的叔叔天天來家里要錢、摔東西,她從小便學(xué)會沉默,除此之外還是沉默,好像只有如此才能躲過一些不必要的煩惱。
後來有一天沈伯伯來了,買了很多家里沒有的東西,也打發(fā)那些很可怕的叔叔,而且當(dāng)他說他有一個可以做她哥哥的兒子時,她便日日夜夜祈禱見面的到來。
第一次見面是在他們家,當(dāng)她第一眼看見如童話書里的城堡時,她小小的心就相信里面住著英俊的王子。後來真的見到王子了,他對她好像對待公主般溫柔,還笑得很開心。
可是……可是等大人不在時,他就換上魔鬼的臉孔,很兇惡的對她,把她的衣服燒毀、撕裂她的書,把她推倒在地上,跟他的朋友一起欺負(fù)她,毀滅她的夢想。
他先下口諭,「自己去玩,別來煩我!
懷慈順從地猛點頭,乖乖的拿著抓蝴蝶的竿子,一個人在草坪上東晃西晃的捕捉昆蟲。
太陽愈來愈曬,他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小鬼捉蝴蝶,覺得無聊透領(lǐng)。
突然一個邪惡念頭在心理衍生,趁她一個人專心地在捕捉昆蟲時,把她丟在荒郊野外,看她會如何?那一定非常好玩,他扯動嘴角,偷偷摸摸的跨上車子,準(zhǔn)備偷溜。
懷慈眼角瞄到他的舉動,大驚失色,丟棄物具,邁著小小的步伐追趕上去。她怕自己一個人被留在這個地方。
「青嵐哥哥,等等我,等等我。」她聲嘶力竭的叫喊。
聽到她的呼喊,他反而愈騎愈快,還惡意的回頭看她驚嚇的臉孔,存心嚇唬她,彷佛如此便能舒解心中的壓力,他甚至想大聲笑出來。
「哥哥,嗚……嗚……」看著車子離她愈來愈遠(yuǎn),恐懼盈滿於心,懷慈上氣不接下氣的跑著,淚流滿面。
在下坡路段,一個不小心突然跌倒,往前飛撲,撞擊到路邊的大石塊,尖銳的石塊精準(zhǔn)的劃傷額頭,頓時熱血直冒。
沈青嵐瞧不見身後的小討厭,回轉(zhuǎn)去尋找,發(fā)現(xiàn)趴坐地上哭泣的她,語氣不好的站在她前面,「跌倒就自己爬起來,哭什么?」等到她仰起頭來看他,才發(fā)現(xiàn)她受傷了,身上的白裙都染成暗紅色。
「你……」他驚訝的趕緊脫下襯衫,按住她額頭上的傷口,氣急敗壞的罵:「怎么這么不小心?!」完全沒想到是自己間接造成的。
她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安撫盛怒的他,「對不起,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氣!顾X得他的原諒勝於傷口的疼痛,她一心一意只想要他不要對她生氣,不要丟下她。「對不起,對不起……」她頭上的傷口鮮血直流,上面沾染了泥沙,沁出的汗水刺激傷口,讓她疼痛得不斷掉眼淚,而她只知道說:「對不起,對不起……」
沈青嵐心急如焚的幫她止血,忘了她是他最厭恨的人,熱血不斷的從他指縫冒出,讓他十分焦躁不安。懷慈卻還念念不忘的道歉,奇特的感覺在心里衍生,他突然很不忍心看她忍痛的樣子,那會讓他心神不寧。
「不許哭,」他大聲的恫喝,「再哭就不理你了。」
一聽到他不理她,她馬上抑住哭聲,淚眼婆娑的望著他。要忍住疼痛對小孩子來說是多么困難的事,可是為著討好他,她極力的不發(fā)出聲音。
回到家後,沈青嵐果然被沈榮生責(zé)罰。
「好好的人讓你帶出去,卻讓她頭破血流的回來,你要我對你余阿姨怎么交代?女孩子臉上破相是很嚴(yán)重的事,你……你……」沈榮生氣得說不出話來,煩惱該怎么跟蓮妹交代,他好意的想讓他們小兩口從小培養(yǎng)感情,卻發(fā)生這種事。
兒子為了一個毫無關(guān)系的女孩受罵,做母親的當(dāng)然要護(hù)著他。沈夫人為兒子撐腰,「你罵夠了沒?小孩子玩玩總會受點傷,況且青嵐又不是故意的,你何必發(fā)那么大的脾氣?現(xiàn)在醫(yī)術(shù)進(jìn)步得很,也許不會留下疤痕,我看你擔(dān)心的另有其事吧,你是不是怕你的寶貝蓮妹傷心?」
「你又說到哪里去了!股驑s生拂袖而坐,不想面對妻子偏心的言論。
「我什么地方說錯了?要不是你處心積慮的想拉近他們的感情,會發(fā)生這種事嗎?你三番兩次的請她到家里,想擠掉我把她扶正是不是?」沈夫人咄咄逼人的追問沈榮生。
「不可理喻!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嫌我煩?你總算露出馬腳,要離就離,我不希罕,免得讓人嫌我礙手礙腳。」夫妻又開始一天例行的爭吵,好像一天不吵,渾身不對勁。識相的仆人老早跑得遠(yuǎn)遠(yuǎn),因為等一下還會來一場「丟玻璃」比賽,還好少爺一直都很冷靜、懂事。不過聽說好像自從那位余小妹妹來了以後,他有時候也會……
沈青嵐煩躁的走上樓,進(jìn)入懷慈的房間。
正在沈家客房養(yǎng)傷的懷慈聽不到樓下的紛爭,她閉著雙眼,安詳?shù)男菹⒅,頭上傷口不小,縫了六、七針,還發(fā)高燒,剛從醫(yī)院回來、頭上綁著白色紗布的她看起來好脆弱。
他坐在床邊,喃喃自語:「我只想讓你難過,并不想讓你受傷!箍粗龖K白的小臉,他沒由來的產(chǎn)生一股愧疚感。
算了,反正他已經(jīng)決定到國外念書了,以後可能遇不上。
「當(dāng)你運氣不佳好了。」說完後,他步出門外,也走出她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