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敏站在窗口,目送他們離去。
今天一覺醒來,月華已不見人影,只留下一張紙條--“I'll be back!”
她丟下那張紙條,彷佛那會咬人,云丞風(fēng)則沉默地接過來讀著。
然后他只說了一句。“她比妳誠實多了!”
她只能蒼白著臉,無言以對,當(dāng)看到太陽漸漸西移時,她甚至希望時光可以就此打住……
“媽咪,爸爸跟那個阿姨要去哪?”被她抱在懷中的兒子問道。
她微微一笑,笑容充滿了苦澀,她抱著孩子坐下來,將小人兒兜在懷中。
“爸爸跟阿姨有事情出去一下,晚一點就會回來了!
這話為什么聽起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真的會回來嗎?可即使再回來,一切也都會不一樣了!
面對這未知的變化,她感到強(qiáng)烈的恐慌,傍晚時,月華一身亮麗、肌膚透出保養(yǎng)過后的晶瑩剔透再度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時,她幾乎要出聲阻止他們離去。
但月華巧笑倩兮地說道:“妳已經(jīng)擁有他五年了,今晚就先借我吧!”她轉(zhuǎn)向丞風(fēng),大膽地再一次宣告:“今晚--你是屬于我的!”
他們會做什么?會說什么?無數(shù)的畫面在她腦海中閃過。
“媽咪!妳抱得我好痛!”崇祺蠕動身子想掙開。
“對不起……”她充滿歉疚地說道,放松手勁,可是仍忍不住將臉貼向兒子,現(xiàn)在就只有懷中這個溫?zé)岬男≤|體,可以帶給她溫暖。“寶貝,媽咪好愛你!”她忍不住哽咽地說道。
“我也好愛媽咪!”崇祺甜甜地響應(yīng)。
她閉上眼,感謝老天爺!或許她有可能失去另一個所愛的男人,但至少此刻,她還擁有這份奇跡。
只是,一想到將會失去他,她的心仍痛得仿佛將要四分五裂似的。
抱著兒子,仰望上方,她默默祈禱。
老天爺,再一次賜給我力量,讓我有足夠的勇氣和精神,面對這一回的挑戰(zhàn)。
丞風(fēng)沉默地看著對面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月華,她毫不扭捏的向茱敏宣告后,便拉著他出門。
在看到他老婆一聲都不吭時,他不禁為之氣結(jié)。
五年不見,月華像脫胎換骨般變了個人,她不再是往常那個嬌嬌女,而是多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獨立與犀利。
這樣的她,比以前更有魅力、更吸引人。
“這些年來,應(yīng)該有很多男人追求妳吧?”在問她的同時,他也反問自己在想象那個畫面時,他會不會有妒意?而答案是肯定的,他會嫉妒、會不舒服,但……卻也有點不同,而他還在思索那份“不同”是什么?
“當(dāng)然!”她用手支著臉,偏著頭,風(fēng)情萬種地睨著他。“你怎么會以為我沒人追?你這些年難道都沒想過我日子會怎么過、會遇到哪些男人?”
“我當(dāng)然想過,”他凝視水杯。“尤其在第一年的時候,我只要一想到妳,就快要發(fā)狂了!有太多、太多的不甘愿!好幾次……若不是兵役在身,我一定會沖到美國去找妳!
“毫不猶豫地拋下你的‘妻子’跟‘兒子’?”
他遲疑了一下!澳菚r候應(yīng)該會……”當(dāng)時茱敏根本就不讓他親近她和兒子,好象他只是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對于他提供婚姻和姓氏,一點感激都沒有,令他恨極了。
她沒有錯過他的遲疑!澳峭艘酆,你自由了,為什么還是不來找我?是不再想我了嗎?”她柔聲問道。
他沒有立刻回答。
“雖然有無數(shù)的男人追求我,可我就是忘不了你,所以全都拒絕了。”說完后,她的手覆住他的。
當(dāng)她用溫柔和嬌媚編織情網(wǎng)時,鮮有男人能逃得過……他深吸口氣!安!不是這樣!而是我告訴自己要忘了妳,重新與茱敏開始!
她臉上的柔媚立刻消失不見,但那只是一瞬間,她垂下眼睫!坝辛诵氯吮阃伺f人呀……”她輕喃說道。
他一震。“不是這樣的!”該死!為什么聽起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算了!”月華看看手表。“時間也差不多了!”她站起身。
“什么時間?”他困惑地同她站起來。
她將外套穿上,然后挽住他的手臂,親密地倚偎著他。“當(dāng)然是--看戲的時間嘍!”
看戲?他震驚地望著她,看什么戲?
由美國“提夫劇團(tuán)”演出的莎翁之劇“仲夏夜之夢”,在中X堂演出,當(dāng)他們坐到第十排中間位置時,丞風(fēng)還搞不太清楚狀況。
“為什么妳要帶我來看這出戲?”他忍不住問道,今天會同意與她出來,是打算把話與她說清楚,但狀況完全超出他所預(yù)期的。
“看就是了!彼倘灰恍。
仲夏夜之夢是描述雅典城有一對戀人赫米雅和賴桑德,兩人雖然相愛,但赫米雅的父親亞斯認(rèn)為賴桑德只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花花公子,因此請求雅典城城主出面主持公道,想藉此逼迫女兒聽從他的話!和他安排的對象狄米崔結(jié)婚,但赫米雅拒絕,并決定與賴桑德私奔,他們不小心把這個消息透露給赫米雅的好朋友海倫娜知道。
那晚,赫米雅和賴桑德躲進(jìn)了雅典城外的森林。海倫娜因愛戀狄米崔已久,為了讓迷戀赫米雅的狄米崔死心,便將這項訊息告訴狄米崔,而狄米崔為了阻止他們私奔,立刻追了過去。海倫娜則為了挽回心愛之人,也緊緊跟隨狄米崔進(jìn)入了那片充滿傳說的森林,故事于焉展開--
此時進(jìn)行到第二幕,海倫娜追到狄米崔,她想阻止他繼續(xù)追赫米雅,卻被狄米崔推到地上,望著毫不留戀甩頭離去的狄米崔,海倫娜垂下頭悲傷地說道:“為什么?為什么你就是不看我一眼!我是那樣的愛你呀!我應(yīng)該放棄嗎?”突地,她抬起頭!安!我不放棄!誰說女人只能被愛而不能主動追求所愛之人?”海倫娜努力爬起來,對著森林大喊:“狄米崔,我不會放棄你的,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不會放棄你的!”她提起裙擺往右舞臺奔過去。
月華靠向丞風(fēng),輕聲說道:“她說的正是我想對你說的!
丞風(fēng)輕輕一震,保持安靜,目視前方。
戲繼續(xù)進(jìn)行--
與妖精王后斗氣的妖精王,聽到海倫娜的愛情宣言,深受感動,于是他決定幫助這個可憐女孩,他命令帕克將愛情花的汁液滴到狄米崔的眼睛,使他一睜開眼,便會瘋狂地愛上第一眼所見到的女人。
可是帕克弄錯了,他不知道今晚森林中有四個雅典城男女在亂晃,于是錯把愛情花的汁液滴到賴桑德的眼中,當(dāng)他被不小心絆倒他的海倫娜弄醒時,立刻瘋狂地愛上她,并到處追著海倫娜,而發(fā)現(xiàn)愛人莫名其妙變心的赫米雅差點發(fā)狂,她抓住賴桑德。
“親愛的!你是怎么了?你不是說過我才是你最愛的女人嗎?你對我海誓山盟過,說這一輩子都會好好地愛我、保護(hù)我的?不是嗎?”
賴桑德冷酷地甩開她!皠e說笑話了!當(dāng)愛已經(jīng)不見了!那些話就如同地上的沙石一般,一文不值了!”
月華轉(zhuǎn)向丞風(fēng),幽幽地問道:“那可是你將要跟我說的話嗎?”
丞風(fēng)閉上眼,沉默不語。
舞臺上的赫米雅狂亂地對賴桑德大喊:“我還是我!一點都沒變呀!你為什么會變呢?”
只是賴桑德已經(jīng)聽不進(jìn)去了,他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海倫娜身上,并攻擊著也因為滴上愛情花液而愛上海倫娜的狄米崔,形成兩男爭一女的局面--
在精靈帕克搗蛋煽動下,原本應(yīng)該寧靜安詳?shù)纳肿兊没靵y、吵鬧不休,在看完好戲后,即將天明之際--再巧手一揮,讓所有人睡著,待醒來之后,恢復(fù)正常,賴桑德和赫米雅繼續(xù)相愛著,狄米崔也與海倫娜成一對,一切都是皆大歡喜!在幸福的婚禮中落幕……
看完戲后的兩人,漫步在外面的石板路上。
這是一出喜劇,所有看戲的人臉上都還洋溢著笑容。
“你覺得自己像劇中哪一個角色?”月華問道。
丞風(fēng)悶不吭聲。
“你不回答,是因為不愿還是不敢?既然你不說,那我就代替你說吧!我是赫米雅,你是賴桑德,而茱敏就是海倫娜,至于魔法汁液,就是那個孩子。”
“為什么妳會這樣比喻?”
“因為你本來是我的情人,卻因為那個孩子的關(guān)系,而與柳茱敏在一起,你不覺得這一切跟戲的內(nèi)容很像?”
她捧住他的臉!斑@些年你們在一起生活,久而久之,你就以為自己愛的是她,但實際上,在你心底,你最愛的人仍是我!”
他震驚地望著她,腦海中也不禁浮起疑惑,他與茱敏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場幻夢嗎?
想起過去兩年來兩人生活的點點滴滴,那是很真實的存在,就像他和月華的戀情,也曾深刻存在過一樣,各在他生命中的不同時段里占有極重要的地位。
他不否認(rèn)自己曾想過--如果他最后的選擇和唯一是月華,結(jié)果會不會更好、更幸福呢?畢竟得不到的,總是最好!
但當(dāng)他擁有的,帶來了和平與寧靜時,那樣的意念便會變得淡薄,然后漸漸地被遺忘……
他深吸口氣。“妳的確是我的最愛、我的青春,也是我的幻夢,為了妳,我可以做很多傻事、付出所有……”
月華聞言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但--那都過去了!
滿腔喜悅與熱情頓時被澆熄。
“不!不會過去!”她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太遲了!”
“不!不會遲,”她壓下心中的恐慌,強(qiáng)自鎮(zhèn)靜地說道!澳阒澜裉焓鞘裁慈兆訂?”
“什么日子?”
“五年前的今天--我們訂下了一個約定!彼ё∷岽皆谒南掳洼p吻著!澳氵記得那個約定的內(nèi)容嗎?”
他愣住,她是說關(guān)鍵的那一夜嗎?
感覺到他的僵硬,她知道他想起來了,微微一笑,美麗的臉頰在他的胸膛磨蹭,像只貓般。
“記起來了嗎?你對我唱著‘第一支舞’,我們說好要身心合一的,讓我們彼此不再猜忌,對彼此了解更深……”她的唇靠向他的耳朵,吐氣如籣地說道!斑@五年來,即使有許多男人熱烈追求我,可我還是守身如玉,不讓任何男人觸碰,仍為你保持著處女之身……”
他一震,想推開她,可她卻如八爪魚般纏上來,緊緊抱住他。“你不可以說不!這是你欠我的!”她厲聲說道。
欠她的……他緩緩垂下手,感覺到懷中女體的柔軟,一股濃郁的芳香不斷鉆入他的腦袋,五年的禁欲生活,使他極易被挑起。
如果五年前的今天,他就擁有了她,他們會……?
親密抱著月華這一刻,一些原本很混亂的感覺突然在這一刻變得清明起來。
他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伸手捧起她的臉,用眼睛細(xì)細(xì)描繪她精致的五官,這張臉曾令他魂牽夢縈,以前有許多幻想和對未來的規(guī)劃里都有她,即使是現(xiàn)在--她依舊在他的心中有著極特殊的地位。
一看到他平靜的神情,她反而慌了,忙推開他!安唬。e說!什么都別說!”
“對不起!月華……我不能,妳的身體和貞操應(yīng)該留給能夠愛妳一輩子的男人,我不配。”他輕輕說道。
“你想告訴我你愛柳茱敏?”她厲聲問道。
“我是愛她!”
“你那不叫愛!你是因為責(zé)任和義務(wù)而愛她、留在她身邊的!”
他苦笑!拔也环裾J(rèn),可能一開始真的是這樣吧!畢竟這樣的感覺不是一朝一夕所成!彼聪蜻h(yuǎn)方,過去很少去思及這個問題,不!應(yīng)該是說下意識逃避去思考,直到月華再度出現(xiàn),勾起了對過往的回憶,才發(fā)現(xiàn)忽略掉許多感覺和情感!啊覍锩舻母星樵揪拖褚坏婪鳎紶柌艜诘孛嫔铣霈F(xiàn),然后消失,如果--五年前的那一晚,沒有發(fā)生那件事,我跟她的交集或許就僅于此,但……發(fā)生了‘意外’,伏流冒出了頭,成了一條小溪,我原本期待那只是一條小溪,只想讓它淺淺地流過,直到屬于我的大河重新回來,但不知不覺地,隨著時間,那條小溪沒有變大,卻愈刻愈深,形成了峽谷,深到蓋過原本那條大河曾經(jīng)流過的痕跡,深到讓我會痛,難以割舍,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條小溪……已經(jīng)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她看著他,這是什么比喻?,她不能接受!
“我呢?我這條原該屬于你的大河該流往何處?原來的水道已被侵占,大河怎么辦?只能在平原漫流、四散,直到那水完全被蒸發(fā)嗎?不要說有別的男人這種狗屁話,如果我忘得了你,我今天就不會站在這里!”
丞風(fēng)閉上眼睛,這輩子已注定要辜負(fù)她了。
他定定看著月華!懊髦獙Σ黄饖,但我還是要說--我愛茱敏,已經(jīng)愛了很久、很久……她是我這輩子想共度白首的女人!
月華靜靜凝視他半晌,突地凄然一笑!霸瓉砦覜]變,而你卻變了……”
而這一變--就不可能再回復(fù)過去了嗎?
站在開滿黃花的高蒿菜菜田中,泥土和著花香的氣味撫平了她紊亂的心思。
她把手放在額頭,擋住刺眼的光線,看向一畦接著一畦的綠色田野。
“媽咪!有蝴蝶。”崇祺一邊喊著,一邊在田埂上追跑著。
“小心點,別摔著!”才說完,就見小小的身影仆倒了,她連忙奔過去,但崇祺已經(jīng)很勇敢的自己站起來。
“我沒哭!”崇祺勇敢的向母親報告。“爸爸說男孩子不可以隨便哭,自己跌倒,自己爬起來!
她摸摸兒子的頭。“好棒!爸爸說的很對!但你自己要小心,別老是摔倒!”聽到兒子提到他父親,心口不由得一陣抽疼。
“好!媽咪那邊有鐵軌,我可不可以去那玩?”
順著兒子指的方向望過去,在菜田的另一頭,有以前臺糖小火車專用的小鐵軌,如今已廢棄不用了。
“好呀!媽咪跟你一起去!彼隣恐鴥鹤拥男∈忠黄鹱呦驈U棄的軌道。
“火車欲走走鐵枝,十點五分到嘉義,阿娘生水免揚(yáng)氣,親像紅花會退時……”一邊和孩子跳著枕木,一邊隨口朗吟。
崇祺聽了有趣,也跟著念,只是念到火車行到臺南時,他突然打住。
“媽咪!”
“嗯?”
“爸爸會坐幾點的火車來外婆家?”
她臉上的微笑漸漸消失!皨屵湟膊恢溃职帧赡軟]辦法來吧!”
“為什么?”小臉上盡是不解!鞍职指⒁剔k事要那么久嗎?”父親昨晚出門沒多久,母親就匆匆?guī)е啬喜客馄偶伊耍m然外婆家很好玩,但少了爸爸就沒意思了。
她低身抱住兒子,不敢讓他看到她臉上的表情!鞍职炙赡茉诩业任覀冄剑 币部赡芤呀(jīng)離去了……
她知道自己懦弱,沒有勇氣面對他的決定,所以先行一步離開,或許,下次見面時,就是要談離婚的事了,而在那之前,她得先做好心理準(zhǔn)備。
可是好難、好難……
“如果爸爸在家,就叫他趕快過來嘛!外婆這里好漂亮喔!”現(xiàn)正值高蒿菜開花的時節(jié),觸目盡是一片綠葉黃花,有說不出的宜人。
她聞言閉上眼睛,不敢出聲,深怕一開口,情緒就會控制不住。
以后--她該怎么跟兒子解釋,他爸爸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跟他們生活在一起?
突然間,她痛恨起自己來,為什么要退縮?她應(yīng)該要勇敢爭取,但……
她哀傷地想道,就因為他們?nèi)酥g的關(guān)系太過糾葛復(fù)雜,她記得他曾經(jīng)多么熱烈追求過月華,他們兩人是如何熱戀……他曾為她深情款款朗誦情話,甚至那一晚……他想結(jié)合的對象也是月華……
所以.她無言的將選擇權(quán)讓出來,退縮地、怯懦地帶著兒子逃開。
“媽咪,妳怎么哭哭?”發(fā)現(xiàn)母親在流眼淚,崇祺有點不知所措。
她伸手抹去淚水,可眼淚卻像泛濫似的,怎么也抹不干。
“爸爸!”崇祺突然大喊。
咦?她抬起頭,飛快地轉(zhuǎn)身,站在菜田另一端的高大身影不就是他?!再度涌上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使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兒子掙出她的懷抱,快步?jīng)_了過去!然后,跳進(jìn)男人展開的大懷抱中。她雙腿發(fā)軟地蹲了下來,沒有勇氣跑向他。
隔著黃花,她淚眼蒙眬地看見他把兒子拋向天空又抱住地玩耍著,然后讓孩子坐在他的肩膀上,一步步地朝她走來,如果這是最后幸福的畫面,她要牢牢記在腦海中。
丞風(fēng)走近,放下崇祺,讓他繼續(xù)在鐵軌上玩著。
看到她,他真不曉得該沖過去把她掐死還是緊緊抱住,當(dāng)他回到家,見到只有一片黑暗迎接他時,他差點瘋掉!
她怎么能這樣對他?!
她決意放棄他了嗎?
她真的想把他“讓”給月華嗎?
可當(dāng)他讀著那張留有淚珠痕跡的字條時,他除了生氣之外,更覺得心疼--
臺中突然變得好冷,所以我?guī)鹤幽舷抡姨枴?br />
找太陽?把他一個人丟在臺中……真是狠心呀!
但--他想他知道她逃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不在意,而是太在乎了,所以才不敢面對他……
他一把拉起她,抱著兒子,不發(fā)一語地往前走。
她跌跌撞撞地被他拉著走!澳--要干么?”
他沒回答她,維持這樣的狀態(tài)直到回到柳家,他將孩子交給柳母!皨專⒆泳吐闊┠疹櫫。”
然后他又拉著茱敏往外走去,直接上了車,開走。
茱敏揉著被他抓得近乎瘀青的手腕,生氣地瞪著他!澳愕降自趺戳耍恳鍪裁?為什么不說清楚?”
他依舊不發(fā)一語,只是專注地看著前面開車。
看到他緊繃著下顎,她也只能吞下滿腹的疑問。沉默慢慢籠罩整個車內(nèi),她有些無法承受這樣的凝室,便伸手打開收音機(jī),隨意轉(zhuǎn)了個電臺。
不管什幺都好,只要有聲音就可以!
她望著窗外,不敢再看著他。
他跟月華昨晚怎么樣了?是否舊情復(fù)燃了?是不是決定要去完成離婚手續(xù)了呢?
他……打算拿她跟兒子怎么辦?如果真離婚了,會如當(dāng)初所協(xié)議的,孩子歸她所有,而他……會不會反悔呢?
現(xiàn)在是要回臺中嗎?
無數(shù)個假設(shè)和看法拚命在打轉(zhuǎn),但就是沒那份勇氣問出口。
就在迷茫的當(dāng)口,廣播主持人說的一段話引起她的注意。
“所謂的鴛鴦地,就是夫妻一方有人死去的時候,如果將死者埋在那邊,三年后,另一半也會跟著而去……基本上,風(fēng)水師會盡量建議別使用鴛鴦地做墳地,除非……夫妻真的情深,無法忍受另一半離去,只有自己獨活下來的……”
夫妻情深……她突然很悲哀地發(fā)現(xiàn),如果他真的先她一步而離去,只怕她也不能獨活了……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對他的感情會深到如此地步呢?她怎么會那樣不小心呢?
她背對著他,望著窗外的臉流下了淚水,但她很快就拭去。
不哭!不哭!絕對不哭!
她不是早就想通了嗎?不是早就預(yù)期會有這樣的狀況發(fā)生嗎?
所以--要堅強(qiáng),一定要堅強(qiáng)--她在心中如催眠般反復(fù)地默念著。
當(dāng)路邊指示通往墾丁的路標(biāo)進(jìn)入她的眼簾時,她突地回過神,他帶她來墾。
她詫異地轉(zhuǎn)頭看他,而他依舊板著一張臉開車。
“你……”開口說了一個字后,便說不下去,望著前方,默默揣測他帶她來墾丁的用意。
當(dāng)她以為他會帶她到五年前出事的小木屋時,他卻帶她來到一間新蓋好的飯店,在柜臺checkin后,便牽著她的手直直走進(jìn)電梯。
“小木屋已經(jīng)拆了!彼偹汩_口說出第一句話。
“你……為什么要帶我來這里?”她鼓起勇氣問道。
“因為我想要跟妳做真正的夫妻!”
他說得輕松自在,她則聽得呆若木雞。
他牽著她走進(jìn)寬敞舒適的房間,盡管外面可以清楚看到藍(lán)天碧海的美景,但她無暇欣賞。
真正的夫妻!
她有些暈眩地望著他,而他則一瞬也不瞬地凝著她,這幾個月來在他們之間竄動的電流,急速升高,即使房內(nèi)開著空調(diào),他們?nèi)愿械皆餆帷?br />
她不平穩(wěn)地吸了一口氣,那已足夠打破存在他們之間的迷霧。
他緩步走向她,像害怕她逃走般地緊緊箍住她的雙肩,她不覺晃了晃,全身感官變得敏銳起來,他的呼吸、體溫、氣味深深勾動了她。
他眸中的情感和光熱幾乎讓她招架不住,他靠她更近了……是他將她拉近,還是她走近他的?
她不知道……她心慌意亂地閉上眼睛,面對這陌生的狀況,她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 “看著我!”他低啞的聲音阻絕了她的逃避。“不準(zhǔn)妳再躲!不準(zhǔn)妳再逃!”
她睜開眼,無助地看著他,她想解釋其實她沒逃,但……只怕這話會說得心虛。
“妳知道昨天回到空無一人的房子時,我差點瘋掉嗎?”
他臉上露出的痛苦.令她忍不住心痛地?fù)嵘纤哪橆a!皩Σ黄穑抑皇--”
“別說!什么都別說,現(xiàn)在--我只想要這個!”他低下頭,用唇封住她的。
頓時,強(qiáng)烈的情感風(fēng)暴席卷了他們兩人。
他一把抱起她,將她放倒在床上,動作迅速地脫去兩人的衣服,讓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阻隔的緊緊靠著。
他喘息著,低頭對她說:“知道我等這一刻多久了嗎?”
用手指描繪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唇,然后將臉頰貼住她的。
“妳怎么可以逃?怎么可以?”他一邊說話,一邊滑下,在她的胸口反復(fù)摩娑!安灰阄遥〔豢梢栽俣阄!”他聲音中的痛楚教人心碎。
她的回答是拉起他的頭,捧住他的臉深深親吻著,她不再疑惑,也不再欺騙自己了,她要他就像他要她一般的強(qiáng)烈。
她翻身將他壓在身下,主動吻著他的臉、他的胸……
每個動作、每個親吻都是在告訴他--她愛他、她愛他……她不問未來,只求現(xiàn)在,擁有此刻更勝于擁有一生一世!
他忍受不住,呻吟從他喉頭竄出,從靈魂深處涌上的激烈情感,令他急欲發(fā)泄,反身覆住她,不用詢問,她已心甘情愿地緊緊偎向他。
她毫不保留的敞開自己,想帶給他快樂,歡迎他的進(jìn)入,與他沒有空隙的合而為一,不只肉體,還有靈魂……
完全的燃燒--直到那炫耀奪目的火花迸開……
夕陽余暉撒在海面上,形成了黃金海。
房內(nèi)緊緊相偎的身影,坐著一起看這美麗的景色。
熱情燃燒了一整個下午,不用任何言語,只用身體訴說平常不易說出口的愛意,時間在此失去了意義……
他在她光裸的肩上輕輕印下一吻!皧吥舷抡姨枴业搅藛?”
她沒有回答,枕著他的臂膀,內(nèi)心充滿幸福,卻仍不免掛慮,即使此刻多美好,但該面對現(xiàn)實時還是要面對。
望著夕陽的余暉!霸氯A呢?”
他靜了一會兒,才幽幽嘆氣道:“她走了!
她猛地抬起頭,差點就撞到他的下巴!八俊
他苦笑。“她沒放棄,但我先溜了,很沒用,是吧?”
她靜默不語,月華沒有放棄,這意味著……她還會再回來搶他?
他輕撫她的手臂,然后與她十指交纏。“妳曾問我一個問題--妳要我在鉆石和石頭之中選一個,記得嗎?”
她點點頭!拔矣浀!
“妳把石頭描述得太模糊了!
“怎么說?”她的心微微輕顫。
“妳忘了說,我為了尋找那顆石頭,曾經(jīng)上山下海,走遍溪床河谷后,才發(fā)現(xiàn)它其實就在我的身邊,唯有那顆石頭,會在我做錯時臭罵我一頓,像良心一樣……也因為那顆石頭,我才得以度過許多難關(guān),更因為擁有那一顆石頭,讓我覺得擁有了一切……它雖然不起眼,但在我的心中,它已經(jīng)比鉆石更可貴,價更高!”
她不發(fā)一語地咬緊下唇,淚水已然滑落臉頰。
他伸出手指頭勾起她的下巴,輕柔地?fù)崛ニ臏I水,然后吻住她的唇,用舌頭輕舔她咬過的齒印。之后再抬起頭,表情異常嚴(yán)肅地望進(jìn)她的眼!拔也幌腚x開妳跟孩子,即使妳把我推開,我還是會一再的跑回來……”說到這,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坝袝r候我真希望妳對我能有像當(dāng)初對崇祺的一半,誓死保留我,免得讓我老覺得自己可有可無,窩囊極了。”
她伸手環(huán)住他,臉貼著他的。“你真的不走?”
“不走!”
“即使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我是塊老得難以咬得動的牛肉干?”她悶悶地說道。
他差點失笑!澳俏視苯影涯菈K牛肉干丟到肉湯燉煮,直到它變軟了為止。”一邊說一邊調(diào)整她的姿勢,讓她的柔軟抵著他的堅硬。
“那我會留你--至死方休!彼s緊手臂,以堅定的語氣說道,她不再執(zhí)著于對月華的歉疚了,她只想自私地捍衛(wèi)自己所愛。
“一言為定!”他亦緊緊地環(huán)住她。說到死,讓他想起了一件事!叭绻麏叡任蚁人,我會將妳埋在鴛鴦地中。”他柔柔地說道。
她兩眼睜大,沒想到他記得廣播中說的話。
眼中再度蓄滿淚水。“你不后悔?”
“不會,妳呢?”
她深深凝望他。“如果你比我早一步先離開人世,只要確定兒子已經(jīng)可以獨立自主后,我便會隨你而去!
他忍不住呻吟一聲!坝謥砹!妳會逼我跟兒子決斗!”
“不!我沒……”還來不及說完,他已溫柔探入她的身體,令她倒抽一口冷氣。
“從現(xiàn)在開始,我要努力跟兒子競爭,以求奪取妳心中第一名的寶座!”他開始溫柔律動、誘惑著。
強(qiáng)烈的幸福感從她的心底泛流開來,蔓延至全身,她合著淚光,捧著他的臉,輕喘地說道:“你跟兒子都是我心頭上的第一……我愛你!”
他悶哼一聲,高潮同時淹沒了兩人,在那一刻,他終于明白天堂的滋味是如何了。
伏趴在她的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當(dāng)他抬起頭時,眼眸里隱隱泛著淚光--
“終于讓我等到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