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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 第五章


  舒靜有好長一段時間都無精打彩,在藝廊里整天瞪著墻壁發(fā)呆,不管坐著站著都揮不去這份愁緒,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胸口明明沉甸甸的,卻又空蕩蕩的,心好象不見了,但掉在哪里她又不愿去細想,也不敢細想,因為只要她隨著心流失的方向追尋,必然又會想起幻夜神行那張迷人的臉龐。

  這不是愛情!

  她一再地告訴自己。

  可是,不是愛情又是什么呢?

  什么樣的情愫會讓一個女人雙眼朦朧、愁怨中有著羞怯與甜蜜,滿腦子都是一個男人的影像?

  但舒靜之所以不敢承認她墜入情網(wǎng)的原因是,這根本是她的單戀!

  幻夜神行對她既未談情,又沒說愛,兩人之間不過因為一次不小心的相逢而有了陰錯陽差的激情,然后在事情澄清之后,她就不要臉地愛上了人家……

  原來她和舒嫻畢竟是姊妹,兩人的個性里都有浪蕩的基因。

  今天一過,還剩兩天,幻夜神行可能就要離開日本了,她該不該去找他?

  但是,她對舒嫻的事又還沒決定,就這樣貿(mào)然去找他,他會不會以為她是主動投懷送抱?

  一整天她都在這樣的猶豫中度過,其實她也只是想再見他一面而已,去找他吃個飯,算是謝謝他昨天的幫忙,這樣的借口應該非常合理吧?

  想著想著,又過了半小時,藝廊的服務人員已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打烊了,她吸了一口氣,拎起皮包,還是決定到幻夜神行下榻的飯店找他。

  來到飯店,柜臺的人員說他出去了,她有點失望地走到一旁的休息沙發(fā)坐下,看著窗外飄起的細雨,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慢慢散去。

  舒嫻說得沒錯,她是個閉澀又無趣的女人,由于內(nèi)向,二十四年來沒談過一場戀愛,她對男人的了解是少之又少,生命中除了舒嫻和她的畫,幾乎沒有第三樣東西。

  舒嫻和她之間的奇異關系已維持快十年了,所以讓舒嫻消失的話,等于切掉她的一半,她不可能狠心毀了她,也不能這樣做,明知她對她的軀體虎視眈眈,隨時等著取代她,但她就是沒辦法接受幻夜神行的建議,讓她魂飛魄散。

  就當她婦人之仁吧!

  有時候人總會割舍不下某一些東西,她的世界已經(jīng)夠貧脊了,再少了舒嫻,她很可能會更寂寞……

  這意念才一動,她就隱約聽見舒嫻的冷笑聲,自從被幻夜擊退之后,舒嫻似乎安分多了,沒有出來鬧事,也沒有和她對話,靜靜地蟄伏在夢境的一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嫻?她在心里喚她。

  舒嫻沒有響應,安靜得有點離奇。

  舒靜倚了倚頭,覺得不太對勁,但也沒有深究。舒嫻能收斂些對她是好事,或許她已不再有取代她的瘋狂想法了。

  正沉浸在自我安慰,幻夜神行低沉迷人的嗓音忽地傳進她耳里,她抬頭找尋,赫然看見他和一名美麗女子相擁地走進飯店大廳。

  他清朗的笑容與深情的凝視都是對著身邊的女人發(fā)出的,乍看之下,宛如一對熱戀中的男女,雙方都濃情蜜意。

  舒靜的心更沉了。四周璀璨的燈光驀地變暗,喊他的聲音怎么也發(fā)不出來,她縮進沙發(fā)之中,恨不能把自己藏起來。

  藏起來……

  看吧!自作多情吧?像你這種溫吞又沒個性的女人是得不到男人青睞的,你以為幻夜對你好是看上你?別作夢了!他只是同情你!沒想到你這個傻瓜把男人的同情當感情,真可笑!舒嫻的聲音譏諷地出現(xiàn)。

  舒靜震了一下,被她不留余地的話徹底擊垮。

  你根本不適合生活在那個世界!你只適合活在夢里!活在你自己的夢里!

  舒嫻不斷地踐踏她的傷口,乘機瓦解她的意志。

  是這樣嗎?她并不適合這個世界?舒靜昏眩地瞪著前方,著魔似的站了起來。

  前方有個黑洞在等著她,走進去,她就能躲起來,就能不再心痛……

  對!就是這樣!進去吧!那里才是你的世界,這里就交給我吧……舒嫻拚命慫恿,只等著她主動把軀殼交給她。

  幻夜神行原本充滿笑意的臉在看見舒靜時倏地消失,他感覺到一個強烈的吸力在引導著舒靜走入,整個大廳的磁場興起一片亂流,這亂流的核心正是舒靜本人!

  “舒靜!”他大喝一聲,推開身邊的女人,沖向她。

  舒靜身子一抖,僵硬地回頭看他,眼神迷亂。

  “你要去哪里?回來!”他摟住她,阻止她繼續(xù)迷失。

  “幻夜……”腦中的亂象漸漸消失,眨眨眼,耳邊嗡嗡的聲音停止了。

  “你在干什么?你差點就回不來了!”抓住她的雙肩,他忍不住出口責備,剛才那一剎那他眼看著她出竅的魂要走入一扇無形的門,只要一進去,她也許就永遠被封在夢里了。

  “我?我怎么了?”舒靜揉著兩鬢,頭直發(fā)疼。

  “你差點把軀殼拱手讓給舒嫻!”他沒好氣地說。

  “是嗎?”她方才只覺得頭昏腦脹,什么都不記得了。

  “你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我……”她想起她來找他的目的,才要開口,一個嬌嗲的女聲就插進來。

  “幻夜,怎么回事?”與幻夜神行同行的女人走到他身邊,勾住他的手問道。

  舒靜彷佛被人一拳打進心臟,臉色倏地刷白,她看著那名女子,訥訥地說:“我……我來辦點事……我先走了。”

  “等等,你來找我的嗎?”看見她眼中的受挫,幻夜神行忘情地伸手拉住她。

  “我……不是!剛巧來到這里……抱歉,打擾了……”她擠出微笑,很有風度地撤退。

  “舒靜……”

  “幻夜!你干嘛?她要走就讓她走嘛!”那女人不悅地拉住人和心都飄向眼前這個柔麗女子的幻夜神行。

  舒靜待不下去了,她轉(zhuǎn)身奔出飯店大廳,心里不斷地回響著舒嫻的話。

  自作多情!自作多情!

  雨絲灑在她的身上,涼意透心。

  幻夜神行眉心一蹙,無心理會身旁的女伴,緊跟著追出去。

  舒靜已跑到對街去了,他跨大步躍過欄桿,飛快地追向那抹讓他丟不下的纖影。

  為什么我老是在追她?是宿命,還是追上了癮?他在心里嘀咕,腳步卻沒停。

  舒靜在天橋的階梯絆了一下,整個人往下滑墜,她尚未驚呼出聲,一雙有力的臂膀就從她身后抱住她,幻夜神行微喘地把臉靠在她肩上,說:“看你細細弱弱的,還真會跑!”

  她呆了呆,隨即用力掙開他,低斥:“放手!誰要你追我了?”

  他被她一撞,往下跌一步,佯裝大喊:“哎呀!”

  “幻夜!”她以為他要摔落,伸手抓住他,但太過急切,腳沒站穩(wěn),又往他身上撲落。

  他背靠著天橋扶手,一把撈住,將她緊緊抱住,忍不住笑著說:“你這是干什么?引誘我抱你嗎?”

  “你……”趴在他身上,與他胸貼著胸,她羞得連忙要推開他好保持距離,但他的手卻沒有放開的意思。

  “既然來找我,為什么要跑?”聞著她發(fā)耳間的馨香,他索性賴著不想移開。

  “我不是找你……”感覺他的氣息在耳邊吹著,她敏感地縮了縮。

  “不是?”拉開一點距離,他瞅著她說謊的眼睛。

  “不是!逼查_頭,她往臺階上跨一步,低頭說:“你回去陪你的女朋友吧!

  “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只是下午喝咖啡時才認識的而已!彼χc燃一根煙,早嗅出她努力要掩飾的“醋”味。

  喝咖啡就能交上朋友?他可真行!

  她在心里暗暗嘆氣,又不能說什么,只得點點頭,應了一聲:“這樣啊!”

  “所以,別在意!彼艘豢跓煟匀恍χ。

  “誰說我在意了?”她看了他一眼,口是心非地低嚷。

  “原來你不在意,那是我多心了。”

  “你要和哪個女人在一起是你的自由,和我沒關系,我只是來謝謝你,想請你吃頓飯而已。”她急忙替自己找臺階下。

  “你要請我吃飯?”

  “你說你要離開日本了……所以我才……”她支吾地解釋。

  幻夜神行看著她,把手上的煙一拋,牽起她的手就道:“那走吧!我餓壞了!”

  “你真的要吃?那那個女人……”舒靜嚇了一跳,被他拉在身后,急忙跟上。

  “她已經(jīng)回去了!

  “沒關系嗎?”她瞄了他一眼。

  “再啰唆我就連你一起吃!”他側(cè)臉看她,壞壞地笑了。

  她倏地噤聲,心里被難以言喻的快樂填滿,低下頭露出怯怯的笑容。

  幻夜神行有點迷惘了。

  敏感的她不是他游戲的對象,她纖細美麗,氣質(zhì)優(yōu)雅,但她的心易碎,和這種女人在一起不是傷透她的心,就是得保護她一輩子,而這兩樣他都不想做,那他干嘛還招惹她?

  可是天曉得他這次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他對她有著連他也無法解釋的眷戀,就像在蕓蕓眾生中發(fā)現(xiàn)一顆水晶,拿起來看過后,卻怎么也舍不下了。

  唉!這又是怎樣的一種情劫?

 。

  又失敗了!

  都是幻夜神行害的!都是他!

  舒嫻在夢里咆哮著,她的計劃一再被幻夜神行干擾,他究竟是看上舒靜哪一點了?那個無趣得像塊木頭的女人難道比得過她?

  不!她不能忍受這樣的事,舒靜已經(jīng)夠幸福的了,她不能連她的男人也搶!

  是的,幻夜神行是她的男人,不是舒靜的!他是她釣上的,要不是舒靜攪局,說什么幻夜神行是個可怕的人,要她別靠近他,她早就和幻夜神行在一起了!

  而今她卻仗著擁有軀體的優(yōu)勢,用柔弱可憐的無助引起幻夜神行的注目,反而投向他的懷抱……

  她再也不能忍下去了!

  她要得到她的身體!

  她要得到幻夜神行!

  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她,她得將舒靜那個賤貨永遠關在夢里才行!

  但……她該怎么做呢?

  一道奇特的電流打進她周遭的黑暗,伴隨著電流,一個彷佛計算機仿真的聲音森然地出現(xiàn)。

  “要不要我?guī)湍隳?”沒有平仄,那音調(diào)聽來詭異至極。

  舒嫻回過頭,看不見任何人,她驚異地喝道:“是誰?”

  “一個能幫你的人!

  “幫我?”

  “我能幫你得到你要的東西。”那人藏在黑暗里冷笑。

  “你能幫我?”她不信地瞪著聲音的來處。

  “是的,也只有我?guī)偷昧四!?br />
  “為什么?你會幫我一定有目的……”舒嫻倏地懷疑地后退一步。

  “就算有目的,你也不會有損失,因為我要的是舒靜的靈魂!”那人陰笑地說。

  “你要她的靈魂做什么?”她奇道。

  “你忘了?她是個‘夢媒’!有了她,我的計劃就能成功了……哈哈哈……”

  “你的計劃?你究竟是誰?”舒嫻霍地瞪大眼睛,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但她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我是誰你以后就會知道,不過,我的計劃可少不了你……”

  “什么?”她一愣。

  “你可是我控制舒靜的籌碼,你和她頻率一致,血緣相同,我追蹤了兩年,終于突破困難,進入你們的世界……”

  “你在說什么?我怎么一點都不懂?”她蹙眉地瞪著四周,沒有人影,只有聲音,這人是藏在哪里說話的?

  “哦!你不懂沒關系,只要你乖乖地聽我的話,就不會受苦……”那聲音忽遠忽近,令人難辦。

  “我最討厭被限制、被命令,不管你是什么計劃,我都不想軋一角。”她冷哼。

  “連代價是得到舒靜的軀殼也不愿意?”

  “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得到……”

  “算了,你還不懂嗎?你贏不了舒靜的,她的力量比你想象的還大,你根本動不了她,現(xiàn)在是因為她不想對付你,等把她逼急了,你一定會消失!”那聲音語帶威脅。

  “我不信!”她怒道。

  “信不信由你,總之,你只有聽我的話才能如愿以償……”

  “滾!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聽你的!”她大聲喝道。

  “是嗎?恐怕這點就不是你所能決定的了……”那聲音揚起幾聲悶笑,緊接著一道電流分別從不同角度擊入,將她困住。

  “這是干什么?”她驚道。

  “我要把你吸到我的研究室內(nèi)!

  “什么?我不——”舒嫻還未醒悟,她的意識已被那團電流強迫地吸向一個黑洞。

  劇痛讓她失去知覺,整個人昏沉沉地,完全不知道此刻自己已被吸入一部計算機之中。

  研究室里,一個老人瞪著計算機屏幕上顯示的數(shù)據(jù),知道他已得到他要的其中一個靈魂,不禁得意她笑了。

  “為了要抓住你們的頻率,可費了我不少時間,現(xiàn)在只剩下把舒靜帶來,我的‘解夢計劃’就要完成了……呵呵呵……”

  解夢!這將是他人生的創(chuàng)舉,有誰能像他以計算機儀器解開人類大腦的奧秘?只要打開舒靜這道夢的信道,他將得到人類被隱藏的百分之九十七的腦能量,屆時,每個人都會在他的掌控之中,每個夢境都將被他左右……沒有人能例外!

 。

  由于衣服被雨沾濕,幻夜神行沒帶她到餐廳,反而將她帶回他下榻的飯店,要她換掉衣裳,請服務生烘干再穿。

  舒靜套著他的浴袍,站在套房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斜飛如絲的雨,等著他用電話向飯店餐廳點菜。

  “再十分鐘菜就送到,要不要先喝點酒?”幻夜神行倒了兩杯酒,走到她身旁,遞給她一杯。

  “真的要在這里吃?”她局促地啜了一口酒。

  “不然,你要餐廳里每個人都瞪著濕淋淋的我們嗎?”他看了她一眼,眼睛再也無法移開。

  半濕的長發(fā)襯著一張白凈柔細的臉,原就精美的五官有如出水芙蓉般清逸脫塵,雪般的頸子下,白色浴袍包里住的身軀有他見過最動人的曲線,即使她現(xiàn)在把自己包得像粽子一樣,他依然能想象她的每一吋肌膚……

  這下子他真的餓了!

  餓得想拿她當開胃菜……

  幻夜神行收回狂恣的心神,自嘲地笑了。

  細數(shù)他的風流韻事,好象還沒有一個女人能撩起他這么強烈的欲望。這個舒靜到底是哪一點令他著迷?

  人是長得美,但他以往的女人哪個丑過了?若說風情嘛,她還遠遠不及舒嫻的十分之一,反倒是舒嫻還比較擅長發(fā)揮她本身的魅力;至于應付男人的手段,她根本是這方面的低能兒……

  這樣空有美貌的女人為何能讓他幻夜神行興起一股疼惜呢?

  是她空緲的眼神?

  還是永遠帶著怯意的神色?

  “這樣不會太……”她被他盯得臉紅地低下頭。

  在一個男人房里用餐,還穿著浴袍,送餐來的服務生會怎么想?

  “太什么?”他揚了揚眉,搖頭道:“你真是我見過最膽小的女人了!

  “你喜歡大膽的女人?”她聽不出他的褒貶,直覺反問。

  “不……我喜歡懂事的女人!彼凉M敏銳的嘛!他笑。

  “懂事?”

  “對男人而言,懂事兩個字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么膚淺,而是懂得進退、懂得適可而止、懂得收放……”

  “那你要的是個完美的女人,這種女人并不存在。”她立刻接口。

  “是嗎?”

  “一旦陷入愛情,再怎么懂事的女人也變得不懂事了,這點道理你難道不懂?”

  “的確,我和每個女友分開的因素都是因為這樣。”他淡淡地說。女人和他在一起總是先懂事后任性,要求愈來愈多,占有心愈來愈強,感情談到最后就成了負擔,失了美感。

  “我認為你會要求女人懂事,是因為你本身并未投入感情,感情這種事真的動起情來,就不會說出這么理性的話了!彼懈卸l(fā)。

  “但我不認為真愛一定要愛得炙熱瘋狂!

  “真愛的確不一定要炙熱瘋狂,卻必須是全心全意!”她看著他,忽然了解他其實是個對愛有恐懼的男人,他把他的深情藏到哪里去了?

  “但對我而言,凡事輕松就好,中庸就好,即使男女之間的交往亦是如此!陛p松談個戀愛總比海誓山盟來得容易,在愛情游戲中放入太多感情只會讓人失去理智,而他,最不愿意的就是失去理智。

  一旦失去理智,他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你在怕什么?”她忽然冒出這句話。

  幻夜神行微笑的臉怔住了!笆裁?”

  “我覺得你好象害怕著什么一樣,雖然你看起來總是悠哉無懼。”她又淺嘗一口酒,借機偷瞄他眼中一閃即逝的厲芒。

  “那你猜猜,我在怕什么呢?”他盯著她。

  舒靜嗅出氣氛中的僵硬,轉(zhuǎn)身走向小客廳的圓桌,改變話題道:“!我有點餓了,怎么服務生還沒送餐上來?”

  幻夜神行瞇著眼,大步走向她,輕輕扳著她的肩!拔以诘饶愕拇鸢浮!

  “我們別談這個了……”她擠出一個微笑,怕再談下去場面會失控,到時,她替他送行的晚餐很可能就會無疾而終了。

  “說!”一個字,打斷了她的笑容。

  “幻夜……”她不安地看著他。

  “我想聽你說說看,舒靜,我想聽一個外人來告訴我我到底在怕什么!彼碾p瞳顏色變暗了。

  他溫柔的面具之下,似乎在醞釀風暴。

  “你在怕你自己!那個藏在體內(nèi)的真實自我!”她輕聲說出她的看法。

  幻夜神行釘在原地,搭在她肩上的雙手忍不住用力捏緊。

  她說對了!

  他怕的就是自己!

  這是他一直不敢向別人及自己承認的事。

  “我了解你的恐懼,因為我也一樣,我有時會懷疑舒嫻根本不是我的姊姊,她是另一個我!一個我最害怕的自己!你也是這樣……”她又接著說,眉宇間寫滿了了解與同情。

  像被一盞燈突然照出自己靈魂中隱藏得很好的裂痕,幻夜神行沖動地將她擁住,狂野地吻住她的小嘴,阻止她再說下去。

  靈力俱樂部里只有總管和雷掣知道他的過去,雀利兒和新來的仇烈都不明白在他這樣溫和儒雅的體內(nèi)有著什么樣可怕的爆發(fā)力。

  由于從小具有入夢的能力,他一直分不清夢與現(xiàn)實的差別,“人生如夢,夢如人生”這句話他最能體會,因為在遇見總管之前,他有一半的時間是在夢里度過的。

  沒有父母、兄弟、朋友,孤單的他原本冷漠,唯有夢境是他嬉戲的場所,他夜夜在每個人的夢里游蕩,從最初的好玩到最后的驚駭,他愈來愈明白自己背負著什么樣的奇特命運,他可以借著夢左右一個人的生命,他可讓人生、讓人死!可以讓人快樂、讓人痛苦!

  他是夢里的神!

  這個錯誤的認知使他傷害過許多人,在夢中無法無天,形同霸王般玩弄著每個人的夢境。

  然后,有一天,他遇上一個長期臥病在床而不知不覺意識出竅在夢里神游的少女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朋友,也深陷在愛情的魔法中,他和那少女借著夢境相戀,可是少女畢竟只是個幻影,真正的她是個病得無法下床,不斷被病魔摧殘的女孩。

  后來那少女再也受不了身體上病痛的折磨,也疲于游蕩在夢境,她要求他結(jié)束她漫無止盡的痛苦,她再也活不下去了。那時他才醒悟,自認為神的他也有做不到的事,他保護不了她,救不了他的初戀情人……

  他的意志在天人交戰(zhàn)中瓦解,最后,為了達成她的希望,為了讓她遠離病魔之手,為了讓她解脫,他如她所愿在夢里親手殺了她。

  那是他第一次完成別人的希望,而他得到的代價是——心死!

  從那一刻起,他痛恨他的這項超靈能力,厭棄一切,不要再接收任何人夢中丟出來的意念與垃圾,他逐漸不能接受原來的自己,他想從這個奇特的命運中解脫,他要成為正常的人!

  這個強烈的想法在他體內(nèi)不斷地擴大,到后來竟把他本身一分為二……

  夢里的他是個狂癲的暴徒;現(xiàn)實的他則是個溫文爾雅的少年,兩種極端的個性拉扯著原屬于同一個人的靈魂。

  他遇見總管時,正是處于這樣的失衡狀態(tài),總管招攬他進入靈力俱樂部,他成了俱樂部的第一個會員,當時總管指派給他的第一件任務就是——清理自己的心靈!

  夢與現(xiàn)實,正與邪的自我沖突于是產(chǎn)生,他在夢里與自己對打,兩個幻夜神行都不退讓,到后來他已分不清誰是誰非,意念在激戰(zhàn)中瀕臨瘋狂、錯亂……

  兩敗俱傷。

  千鈞一發(fā)之際,是總管阻止了他的自殘,將他從失心的邊緣叫回,他告訴他,唯有接受自己本質(zhì)中邪惡的一面才能救得了自己!

  這句話如當頭棒喝震醒了他,他擊敗了夢里狂肆的幻夜神行,將他封閉在心靈深處,只用自己彬彬有禮的一面面對這個世界。

  但是他內(nèi)心的沖突仍在,為了防止體內(nèi)那股沉穢的力量,他變得小心謹慎,不輕易動怒,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只拿出三分心意,他以為唯有遠離黑暗的自我,他才不會再度被卷入曾有的瘋狂之中。

  這就是現(xiàn)在的他,別人眼中的幻夜神行。

  但,為什么舒靜看得出他的恐懼呢?

  這么多年來,他對自己的戒心并未減少,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少年時的幻夜神行會再次出現(xiàn),他只是一味避免去碰觸他,用漠視與逃避來掩飾隱憂。

  可是舒靜卻一語道出他的痛處!

  她那雙柔和幽靜的眸子竟似兩面鏡子映出他的真面目!

  他覺得心悸、心動。

  在這一刻,她是如此地貼近他,近到讓他不安……

  吻變得更加狂野,他把被扯去面具的慍怒全都加諸在她身上,毫不溫柔地脫去她身上的浴袍,他連走幾步將她壓在床上,挑開她的嘴,在她柔軟的口舌中肆虐,彷佛要吸取她的靈魂做為她揭開他傷痕的懲罰……

  舒靜被他嚇到了。

  這個幻夜神行是陌生的,原有的斯文與瀟灑都不見了,現(xiàn)在的他像頭負傷的猛獸,急著找一個能撫慰他的巢穴躲藏。

  情不自禁的,她伸出雙手輕撫著他的發(fā)絲,像個母親在疼惜孩子那樣給予溫暖的力量。

  幻夜神行只覺得一陣暖意從她手心傳進他的腦海,他微愣地撐起上身,靜靜凝視她幾秒,然后抓起她的手掌吻著、舔著,并重新落下他的吻,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柔情覆在她的唇瓣上。

  她的氣息幾乎被他的吻抽光,他的手慢慢滑下她的腰臀,如欣賞珍品般摸索著她的肌膚,在她凹凸如丘陵的身形間尋寶……

  “幻夜……”她有點醺然,呢喃著他的名字,覺得身體被一團棉絮包圍著。

  他的吻更深、更長了,兩人的呼吸愈來愈亂,他的手從她豐美高聳的雙峰向下探,來到灼熱誘人的中心,她急急吐氣,忍不住嚶嚀,揚起臀接受他指尖的洗禮……

  “靜……”他的身體緊繃如弓,被她女人特有的馨香撩撥得全身酥麻,吻住她輕顫如含苞花朵的乳尖,他的理智被欲望沖破,低喃地埋首在她凝脂的胸口。

  “幻夜……幻夜……”她不知道接下去會不會著火,小腹下的騷動讓發(fā)燙的全身蔓延著火苗,他是那個點火者,企圖用他的吻將她焚毀。

  一陣敲門聲驚醒了沉溺在愛欲中的兩人,服務生送來的晚餐似乎不是時候,幻夜神行用一雙火般的眼神看著她,慢慢站起來,前去應門,將餐車拉進來后就打發(fā)服務生離開。

  舒靜還未從激情中平息,她羞赧地拉起被單里住自己,下床往浴室走去。

  怎么會變成這樣?說是來請人家吃晚餐,到后來卻上了床……

  幻夜神行轉(zhuǎn)身看她倉皇抖瑟的背影,他大步追到她身后,在她旋開浴室門把前將她攔下。

  “我們之間還沒結(jié)束!舒靜!睋ё∷难瑢⑺,他故意讓她感受他僨張的欲望。

  “我……我們該吃晚餐了……”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低下頭。

  “我們不是正在吃嗎?”他笑著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著他。

  血液瞬間全涌上她的臉,她羞得簡直要鉆進地洞。

  “我餓了……”他逗弄般剛過她的唇。

  “那就吃飯啊……”她屏著氣說。

  “吃飯前,我喜歡來點開胃菜……”他說著一把將她橫抱起,雙雙倒在床上。

  “別鬧了……”她又羞又急地掙扎著。

  “誰在鬧?我只想一口吞下你……”他褪去早已凌亂的襯衫和長褲,健美的裸體挾著凜然的威勢一步步靠向她。

  “我并不好吃!”她向后退,稚氣地開上眼,怕看到他身上不該看的地方。

  “是嗎?我倒覺得你美味極了!彼χ鴾惤,已將她籠罩在懷中。

  “幻夜……”她真的只是他一時興起想品嘗的可口小菜嗎?她滿心的疑惑。

  “別說話,吃東西時說話容易噎著!彼p笑一聲,低頭吻住她的唇,輕咬著那玫瑰般的甜點。

  她又呼吸困難了,他男性的味道把中斷的激情又連接起來。

  他扯去那條礙事的薄被,再也斯文不了,狂炙地攫住她微啟的朱唇,喘息變得粗重。

  “靠近我!讓我好好愛你……”他低吼一聲,吻如驟雨橫掃她的嬌軀,手也開始在她雙腿間挑弄,他要用她來填補靈魂上那道缺口,用她來慰藉他空虛多年的心。

  “啊……”她貼近他,不自覺在他的身體下扭動,狂熱的激流已不耐騷動,她需要他來解放她,將禁錮的感情還諸天地。

  他在她快感的巔峰時與她相合在一起,讓她的疼痛在他口里化為一聲嘆息,之后,他帶領著她奔出黑暗的夢境,在強有力的節(jié)奏中攀向心靈契合的頂端……

  這一次,幻夜神行不是一個人在夢里獨行,他找到了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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