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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龍有悔 乍見


  書齋里,一燈如豆。

  夜風從緊閉的門扉縫隙中吹入,發(fā)出呼呼的低嚎。

  燭火隨風搖曳,微弱昏黃的燭光映照出書齋內(nèi)兩條人影,在幽黯的夜色中,有種說不出來的邪詭。

  "名冊遺失之事,你知道了吧?"上座者把玩著兩只大小如卵的青玉圓球,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在夜里聽來格外清冷。

  "知道了。"

  "那份名冊記載著與我們行動相關(guān)的成員,名冊上七品以上的官員人數(shù)多達十余人,要是落到小皇帝那一幫人手中……不用我說,你也應(yīng)該知道我們的下場如何吧?"

  "明白。"

  "不管怎么說,咱們都是同一艘船上的人,一旦翻了船,你也無法置身事外,不過……"他陰冷地笑了笑,"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只要我們把船駛得穩(wěn),自然什么事也沒有。"

  沉默半晌,上座者一雙在黑夜中顯得更加陰冷、充滿噬血氣息的肅殺雙眼凝睇著侍立在旁的年輕男子。

  "我不知道究竟是誰,用什么辦法把名冊從我這兒弄出去,膽敢爬到我頭上來撒野,肯定是活得不耐煩了。"他瞇起銳利雙眼,迸射出森森寒意,"你知道該怎么做吧?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找出名冊,別讓我失望。"

  "是。"接獲命令,高挑身形隨即往門口走去。

  "等等。"上座者出聲叫住他。

  年輕俊容揚起一抹沒有笑意的微笑,悅耳的京腔宛如江上乍然迸裂的浮冰──

  "當然,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

  定浚王府冰心苑

  "宣璃,妳瞧瞧!妳阿瑪對妳多好,這首飾、這珠花做工多么細致啊!還有這對珊瑚耳環(huán)、這只牡丹象牙觸……"惜月格格圓圓胖胖的雙手捧著滿掌珠翠,陶醉地嘆息著,"這些玩意兒真是詞人喜歡啊!妳阿瑪、額娘一定花了不少銀子吧?宣璃。"

  宣璃抿唇微笑,"這……我就不知道了。"

  問梅格格冷嗤道:"妳間宣璃,她怎么會知道?那全是她阿瑪為了慶祝她十六歲生日持地命人為她打造的,妳如果想要的話,就等妳二十歲生辰時要妳阿瑪送妳啊!"

  問梅這么一說,一旁幾個格格忍不住掩著唇笑了起來。

  貴族地分等級的,公、侯、伯、子、男,惜月家不過是男爵府,俸祿自然比不上上流買族的定浚王府。

  宣璃生辰有的排場。其它王府不見得鋪陳得起,若在惜月眼中又是嫉妒又是羨慕,自己雖然也是個格格,但比起同是格格的宣璃就是差了那么一大截,如今又被問梅這么一激,惜月當場翻臉。"問梅!妳──"

  "我什么我?誰教妳選錯了娘胎,投生在男爵府。"問梅最看不慣惜月的窮酸樣,一點格格的樣子也沒有。

  "妳說什么?!"

  宣璃忙居中擋開兩人。"問梅她不是耶個意思。她只是……"

  "妳太過分了!"惜月漲紅了豐厚的雙頰怒斥,"男爵府又怎么樣?我阿瑪也是朝堂上的欽命大臣,再說,好歹我他是個格格──"

  驀地,門外傳來一陣吆喝聲,打斷了屋內(nèi)的爭執(zhí)。"抬進來!小心點兒!這可是福晉送給格格的禮物!"

  一票人浩浩蕩蕩抬著東西走了進來。

  "借個光、借個光!曖,成了!放這兒好,就放這兒。"巴顏總管指揮著家丁將兩只木箱抬進花廳里。

  吵得正熱絡(luò)的兩人被巴顏及一干家丁擠了開來,只能遠遠互瞪。

  宣璃迎上前,看看兩只木箱,"巴顏總管,這些是……"

  "回格格的話,是福晉送您的生日禮物。"巴顏轉(zhuǎn)向身后的家丁命令,"統(tǒng)統(tǒng)打開!"

  "喳!"家丁們應(yīng)著,利落地打開沉重的箱蓋。

  "哇……"一旁問梅與惜月的貼身女侍至叫了出來。

  巴顏笑道:"格格,這箱新衣裳是福晉特別要錦織坊的師傅為您量身訂做的,春、夏、秋、冬裝共計十六套,還有一頂紫貂皮帽、白狐皮裘披風;而另外這箱子里,裝的是熏香,有桂花、茉莉、玫瑰、鈴蘭、檀香、白麝香等等十六種,恭祝格格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巴顏一一展示,直教在場的格格們目瞪口呆。

  宣璃在定浚王爺、福晉心中的地位,由此可見一斑。

  "晚點我會親自向額娘道謝。"宣璃輕柔道。

  "是,奴才明白,奴才會向福晉回話。"

  話聲甫落,一名家丁捧著禮盒進屋通報。

  "九格格,二阿哥宣豫貝勒禮到!"家丁呈上禮盒,朗聲道:"西洋玻璃手鏡一支。"

  聽見宣豫的名字,幾名格格們都露出嬌羞的模樣。盡管宣豫已成了親,單憑他在朝中的權(quán)勢,就算能當上側(cè)福晉也值得。

  宣璃露出笑顏。"替我向宣豫哥哥道謝。"

  "奴才曉得。"

  家仆才退出去,宮里的馬公公便走了進來。

  "報,圣上有旨,賜宣璃格格御膳十六道!"

  語畢,一盤又一盤的御膳便端進屋里,十六道宮廷大菜紛紛上桌,并一一唱名──

  "醋溜海魚,祝格格福如東海;月下牡丹,祝格格富貴吉祥;丹鳳朝陽,祝格格鳳體安康……"

  唱完十六道菜,說完十六句吉祥話,宣璃命隨侍丫鬢箴兒打賞送御膳前來的公們,并道:"宣璃謝皇上恩典。"

  宣璃生辰的排場幾乎不遜色于皇格格,把一票格格仟都看傻眼了。

  "這么多菜,大家一塊兒用吧!"宣璃輕快的吩咐左右,"取碗筷來。"

  "不必了。"一名格格冷冷地道:"咱們小門小戶,吃不起皇上御賜膳食。"宣璃的笑顏頓時僵住。

  "正玢格格……"

  "我也是,看了一個晚上的排場眼睛都酸了,蜜兒,打道回府。"

  有人這么一附和,幾位格格也跟著起身,她們的表情一樣冷漠。

  宣璃既困惑又難過,一迭聲的追問:"為什么?為什么要走?"

  "妳還不懂嗎?宣璃。那些人是嫉妒妳!"問梅沒好氣的說道。

  "妳在胡說些什么?!"聞言,正玢格格變了臉色,回身瞪向間梅。

  "難道不是嗎?"問梅在花凳上坐下,隨便點了幾樣菜讓丫鬢夾進面前的碗里,慢條斯理地舉著就食,"宣璃有珍珠寶石的首飾,你們就眼紅了;有皇上下旨賜宴,你們就吃味兒了,嘖嘖嘖,那副嘴臉真是難看。"

  "妳說話給我客氣點!"正玢格格怒氣沖沖的喝道。

  "跟妳們這些人根本用不著客氣。"

  正玢格格氣得柳眉倒豎,伸長了戴著金指套的指甲就要往問梅臉上抓去。

  宣璃忙擋在問梅身前,一道利爪襲來,宣璃閃躲不及,吹彈可破的雪膚馬上多了一道血口子。

  看見鮮血沿著粉頰滑落,所有人都呆住了。

  "哎呀!格格!"箴兒驚叫一聲,忙拿出手絹兒為宣璃止血。"格格,您沒事吧?要不要請大夫?"

  "不,別嚷嚷,我沒事。"宣璃強笑著,同時向所有人賠罪,"問梅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心直口快;正玢,妳別跟她生氣,我跟你門道歉,都是我不好……"

  眾人疼寵的宣璃當眾向她賠不是,頓時讓正玢格格萌生起一股近似于自負的驕傲。

  "想賠罪?要看妳拿什么來賠!"她輕蔑地斜睨著宣璃。

  "是啊、是啊!我們可也是格格,豈能隨隨便使接受妳的道歉了事?"

  難不成她們還想揩油?!

  問梅火大地吼道:"你們不要欺人太甚了!"

  "不、不,問梅,她們說得沒錯。"深怕又惹事端,宣璃息事寧人的陪笑道:

  "這些小禮物,妳們要是喜歡的話,不用客氣,就收下吧!反正我也不太常戴。"

  "宣璃,那可是妳阿瑪送妳的禮物啊!"問梅低叫。

  "沒關(guān)系,那都是些身外之物嘛!"

  "這可是妳說的喔!"正玢格格揚起一抹冷笑,隨即拿走了里頭最值錢的一套翡翠苗飾。

  其它格格們也爭先恐后的瓜分剩余的衣棠珠寶,連那面由宣豫送的西洋手境也在她們爭奪不休下,被惜月一把搶走。

  戲散場了,那票格格們拿著戰(zhàn)利品志得意滿地揚長而去。

  "居然有這種格格!簡直像土匪一樣。"問梅不屑的冷嗤。

  宣璃無奈地笑笑,"沒關(guān)系的,就當花錢消災(zāi)。"

  "沒志氣!"問梅沒好氣的戳著她的眉心罵道:"妳的兩位哥哥在朝堂上大權(quán)在握。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妳怎么這么沒用,任人欺負呢?"

  宣璃痛得縮起肩頭,"哥哥是哥哥,我是我嘛!"

  雖然是同一家出產(chǎn)的,可是品質(zhì)怎么差那么多?問梅真懷疑宣璃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

  如果她再不學(xué)乖,繼續(xù)跟那一票吸血鬼格格混在一起,遲早有一天被啃得尸骨無存!

  "以后別再和正玢、惜月她們在一起了。"問梅衷心勸告。

  沒事找那群人來做什么?好好一個慶生宴搞得七零八落不說。禮品也被搜刮一空,簡直像遭了小偷,被洗劫過似的。

  "可是……我很想跟她們做朋友……"

  她拚命的想和她們和樂融融的相處,想成為她們之中的一份子,可是為什么總是事與愿違?

  問梅無情的打碎她的幻想,"問題是,妳永遠也不可能成為她們的一員!"

  "為什么?"她不懂。

  "階級。因為妳對她們而言,永遠是高高在上的貴族格格,只要她們對妳心存芥蒂,就不可能會真心接納妳。"

  宣璃急道:"雖然身分有所不同,可是,我是真心想和她們做朋友。"

  "妳還是那么天真。"不識人心險惡的小格格!問梅嘆了口氣。

  我真的很天真嗎?宣璃垮著小臉,有些受傷。

  問梅從袖中拿出一條絲絹。遞給備受打擊的宣璃,"喏,這是一點小禮物,上面的圖樣是我自個兒繡的,拿去吧!"

  "啊!"宣璃立刻忘了委屈,感動地接過,"好漂亮的絲絹,謝謝妳!"

  "只不過是一條手絹而已。"有必要雀躍成這樣嗎?

  "可是,這是我第一次收到朋友送的禮物呢!"正玢她們從不會送過她什么,即使是生日亦是如此。

  望著宣璃的笑顏,問梅心中有些了悟。她終于明白。眼前這個人人捧在手心里呵疼的心格格,其實心里有多么寂寞。    當問梅的視線落在她臉上的傷口時,心中又是一陣愧疚。

  "害妳替我捱了一掌,真是對不起,我欠妳一個人情。"

  宣璃摸了摸不再流血的傷口,笑著搖搖頭。"這沒什么,上點藥很快就好了,妳別放在心上。"

  問梅感到一陣無力,不禁翻白眼。"宣璃,妳再繼續(xù)當濫好人下去,總有一天會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真是受不了她!

  宣璃嘻嘻一笑,不以為意,"不會的,我會拿妳當擋箭牌。"

  "笨丫頭!"問梅低罵了聲,唇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哪!問梅,我們是朋友吧?"宣璃笑咪咪地問道。

  "大概吧!""怎么能說大概呢?明明就是。"

  "好啦、好啦!是朋友、是朋友,行了吧?"

  ****

  暢音閣里,一首關(guān)漢卿的《雙調(diào)。沉醉東風》在絲竹聲中幽幽揚起,一名穿著漢服,梳著長辮兒的歌女盈盈走向臺前,婉轉(zhuǎn)唱道:"伴夜月銀箏鳳間,暖東風繡被憚,信沉了魚。書絕了雁,盼雕鞍萬水干山,本利對相思若不還,則告與那能索價愁眉淚眼……"

  一曲既罷,臺下響起如雷掌聲。

  "這歌女,唱得真好!"太后展露歡顏,脫下手中一支白玉鐲遞給身旁的小太監(jiān),"小文子,打賞。"

  "喳!"小文子應(yīng)聲,隨即將鐲子送上戲臺,"太后有賞。"

  "謝太后!"一陣謝恩后,歌女婀娜地走回后臺。

  趁著休息時刻,上茶的上茶、送茶點的送茶,紅泥小火爐里又添新的炭火,幾名格格也趁著此時起來走動走動。

  太后轉(zhuǎn)過頭來,笑吟吟的望著坐在身后不遠處的宣璃,"璃丫頭,還喜歡這幾首曲兒嗎?"

  沒想到會被點名的宣璃忙站起身,恭敬應(yīng)道:"回太后。這些曲子悅耳極了。清亮婉轉(zhuǎn),有如黃鶯出谷……"

  遲疑了下,她繼續(xù)說道:"不過,末段轉(zhuǎn)折處的商音唱高了些,為美中不足之處。"

  "呵呵,璃丫頭,妳的耳朵倒尖。在場十幾名格格,就屬妳最通音律,我早知道這點小瑕疵逃不過妳的耳朵,"太后漾開慈顏,向她招了招手,"來,到我身邊來坐,讓我好好看看妳。"

  宣璃依言坐到太后身邊,讓太后瞧個仔細。

  孝莊太后寬容明理,深明大義,但那雍容尊貴的威儀仍舊令宣璃心中有些忐忑。

  太后靜靜地瞅了她好半晌,微笑道:"模樣兒是越來越標致了,比起當年的定浚福晉猶勝三分。妳阿瑪一定把妳捧在手心埋。寶貝得不得了吧?聽說妳生日壽宴那天,定浚上爺送了妳整整十六套首飾。連式樣都是特別精心設(shè)計過的,有沒有這回事?"

  連這種芝麻小事太后都了如指掌?

  宣璃不敢隱瞞,點了點頭,"回大后,是……是有。"

  太后會不會覺得阿瑪太鋪張了?

  宣璃一面偷覷若大后的臉色,一面提心吊膽。

  "這么多首飾,怎么都不戴呢?"璃丫頭發(fā)上的絹花,還是上回進宮陪她對弈的那一朵,簪子、耳墜也都是她先前就見過的。

  "因、因為阿瑪送的首飾大多,我反、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搭配起……"

  "應(yīng)該說,那些首飾都被妳給送光了吧?"大后笑說。

  宣璃的笑臉當場僵住,擔心地手心泌出冷汗。

  她怎么也沒料到,太后竟然連這些事都知道!

  "別怕,璃丫頭,我沒有責怪妳的意思。"

  微嘆息,"這些事兒我都聽說了,正玢、惜月幾個丫頭也太沒分寸,竟欺負到妳上頭來;不過。妳這實心眼兒的孩子也太不幢得保護自已了,竟任憑她們使?jié)?....唉!真是教人替妳擔心。"

  宣璃誠惶誠恐地褔身,"太后恕罪。"

  "恕什么罪呀?又何罪之有?"大后凝神想了想,又問:"我說璃丫頭,妳今年十六了吧?"

  宣璃忙道:"是,托太后萬福。"

  聽見她的回答,太后笑了笑,捏捏她的手心,"瞧妳。緊張得連手部發(fā)冷了。

  別伯,就像平日那樣回話就成了,這兒沒有別人。"

  宣璃勉強揚起一抹笑,但仍有些僵硬。

  "這樣好多了。"太后滿意的看著她的笑各,續(xù)道:"璃丫頭。妳阿瑪給妳許了人家沒有?"

  宣璃怎么也沒想到太后竟然有此一問,當下窘得雙頰嫣紅。

  "沒……沒有。"

  "可有心上人?"太后再問。"

  "也沒……沒有。"她竭力的揮去腦海中隱約浮現(xiàn)的人影。

  "好極了!我約了個人來,妳一定要見見他。"大后笑逐顏開。"對方可是對

  妳一見傾心。非要我給他作主不可呢!"

  宣璃睜大驚惶的雙眼,突如其來的會見使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

  壓低了聲舌,太后神神秘秘地透露道:"別擔心,論品級、論才華、論相貌,我的打包票,他一定配得過妳。"

  會是誰?宣璃更不安了。

  "太后。他到底是……"

  暢音閣里驀地響起如雷掌聲。歌女再度回到臺前,笑吟吟的朝賓吝行禮,在琵琶師傅一個輪指過后,吟唱起婉轉(zhuǎn)悠揚的風花雪月。

  雖然坐在太后身邊,宣璃卻無機會發(fā)問。心中不斷臆測著可能的人選,心思不寧的結(jié)果是,臺上究竟唱些什么,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而手上的絹帕也因為她不安而絞得發(fā)皺

  這……會不會是個惡作劇?

  記得曾經(jīng)聽額娘說起太后智降洪承疇,并且以一個嬌弱女子有限的能力力保獨子坐上王位的事績,沒有人敢小覷這名來自科爾沁出原的第一美女,所有人都懾服于她的勇氣與智慧……

  可是,太后有什么埋由非要捉弄她不可呢?

  "他來了,璃丫頭。"

  宣璃抬起空茫的眼。誰?誰來了?

  "睿親王府十四貝勒,昭璇。"

  什么?!

  宣璃頓峙僵住,"昭璇貝勒?!"

  "很意外嗎?"太后笑吟吟的重提往事。"我聽說你們小兩口曾經(jīng)私訂終身,當時鬧得滿城風雨,是不是有這回事?"

  就因為這緣故,昭璇才來求她作主賜婚。

  宣璃像是要撇清關(guān)系似的拚命搖頭,"不不不,不是這樣的!太后明察,那全

  是一場誤會……"

  "有什么關(guān)系?我倒喜歡你們不顧一切的勇氣。"后生可畏啊!

  宣璃急著辯駁。"那真的是誤會……"

  "那不是誤會!"

  聽見熟悉的聲音介入,宣璃全身都繃緊了。

  她記得這優(yōu)雅如詩的話調(diào),記得他絕俊得令人屏息的容顏,還有邪雙洞人肺腑、深不可測的眼眸──

  是的,他是昭璇。

  宣璃所有的意識都飄遠了,她只能怔怔地望著眼前那出色至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龐,喉嚨像是被什么給梗住,無法成語,耳邊只聞歌女那幽婉繾綣的歌聲唱著──

  "……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話,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卦,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經(jīng)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求婚

  "妳為什么說那件事是誤會?"

  曲兒聽完后,太后便要昭璇送宣璃回定浚王府,撮臺兩人的心意昭然若揭。

  馬車里,昭璇一手支著額閉目養(yǎng)神,閑適的坐姿輕松占據(jù)了三分之二的位置,坐在他身邊的宣璃只好拚命往另一側(cè)靠,免得一個轉(zhuǎn)彎跌進昭璇的懷里,被當成投懷送抱。

  不過,她不知道究竟是因為馬車搖動,還是他存心戲弄,宣璃發(fā)現(xiàn)昭璇竟一直有意無意的靠過來,逼得她無處可躲,然后又在沉默中突然對她開口,嚇得她差點沒跳起來。

  宣璃倒抽一口氣,心魂甫定地看著身旁的男人。

  "你……你沒有睡著?"原來先前他那些小動作不是她的錯覺。

  宣璃情緒頓峙變得異常緊繃。

  "妳一直動來動去,我怎么睡得著?"昭璇睜開燦亮如星的眼,對上她驚惶失措的盈然大眼,淺笑問道:"而且,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么?"

  "妳為什么跟太后說那件事是誤會?"

  "哪件事?"她存心跟他打馬虎眼。

  他不以為意,悠閑地提醒,"就是我們私訂終身的事。"

  昭璇直視著她的眼睛犀利又敏銳。好像要看穿她的心思.挖出他想要知道的答案一般。

  宣璃慌亂地別開眼,將小臉轉(zhuǎn)向面對車窗。

  "那……那本來就是……"

  "小心!"

  一個拐彎,宣璃險些撞上車廂內(nèi)壁,昭璇伸手一攬,將嬌小人兒納人胸懷,免去她撞得鼻青臉腫之痛。

  純?nèi)荒行缘拇己駳庀∷,令宣璃有一剎那的恍憾,她有種幾乎以為自己掉進了他的世界里的錯覺……

  她終于知道男人與女人的體型相差的有多懸殊,她幾乎是整個人陷進他寬偉的胸懷里,像只乖巧溫馴的小貓咪。

  "還好,抓住妳了。"他低笑。

  低柔的嗓音與一言雙關(guān)的話語令宣璃心跳加劇,紅暈立刻浮上雙頰。她受驚的連忙逃開,移到最角落。

  "謝……謝謝……"她囁嚅著道謝,聲如蚊蚋。

  "妳好像很怕我?"他雖然仍帶著微笑,眼里卻無一絲笑意,"兩個月前,妳當著皇上的面,同所有人說『昭璇和我在一起』的勇氣到哪里去了?"

  "那、那不一樣!"她急急辯解。"當時你被卷入殺人案件中,如果我不替你做不在場證明,不管你說什么,都不會有人相信的。"

  不過,就因為那一句關(guān)鍵性的證詞,從此以后。所有人就把他們視做一對,連太后也不例外。

  "哦!"他坐正身子,似笑非笑地斜睨著她,"那么,妳又是憑什么相信我沒有殺人,進而為我作證呢?"

  "殺人犯……最后不是找到了嗎?所以……你當然是無辜的啊!難道不是這樣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顛三倒四,毫無章法。

  這小東西真是可愛!

  "不是。"他涼涼的吐出兩個字。

  "嘎?"她瞪大眼,呆住了,o

  "殺人兇手是我。"

  宣璃感覺自己頸后的寒毛全豎了起來。

  他微笑道:"多謝妳替我作偽證,好讓我輕松擺脫賺疑,真是謝謝妳了。"

  "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騙妳的。"呵!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好騙。

  宣璃明白自己被耍了。

  "你。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傭懶地揚起笑容,"別那么生氣,璃兒。"

  他那具有魔性的聲音緩緩滑過她的心頭,像極了寵溺的愛撫,令她不由目主的戰(zhàn)栗。

  "不要這樣叫我!"她羞赫地漲紅丁臉。

  他的俊容倏地靠近她,故作不解的問:"嗯?不要那樣叫妳?"哪樣?璃兒,妳不說清楚,我怎么知道呢……啊!妳臉紅了,璃兒。"

  他明知故犯!

  "請你不要直呼我的名字。"她捺著性子與他講理。

  "啊!妳是要我不要叫妳璃兒嗎?璃兒。"

  太過分了!簡直是故意欺侮人嘛;

  垂下頭,宣璃又開始絞手上的絹帕,那是她不安時慣有的動作。"我知道,你在生氣……"

  "哦?"昭璇挑起眉。他哪有生氣?

  "一定是的。我聽說……有許多蒙滿親貴一直想要與你攀上親事,可是因為我們之間的……流言,使得你的親事連連告吹,"這全都是她的錯!"既然那件殺人案件已經(jīng)結(jié)案了、我保證,我一定會設(shè)法澄清流吉,還你一個公道。"

  昭璇的表情滿足滑稽,無法強壓下想要旺笑的沖動。

  真絕!這小東西竟然以為他在為她兩個月前子虛烏有的言論而動怒?

  "昭……昭璇貝勒?"

  他為什么那樣笑?宣璃不明所以的側(cè)臉望著他。

  昭璇揮揮手。忍笑道:"不,那件事不用澄清了。"

  "那怎么可以?這關(guān)系到你的名譽……"她急急地迫。

  "真的不用,就那樣吧!"他無所謂地聳聳肩。

  "可是……"

  "璃兒,那件事不全然謊言。"他直盯著地,彎彎笑眼中柔情無限。

  在他的注視下,宣璃的心跳不知道為什么變得好快好快。

  "不、不全是謊言?"她怔愣地重復(fù)他的話。

  他的大手撫上了她的粉頰低喃,"對,因為它將會成為事實。"

  "成、成為事實?"他的手好大,好溫暖,好令人心安……依偎在這雙大手中,如同漫步在云端……

  當他的拇指來到她的紅唇,她不由自主的屏息,所有的感覺,只剩下他摩挲她唇瓣的知覺。

  她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俊顏,望著他那張性感的唇開開合合,卻完全不知道他都說了些什么。

  "對,嫁給我,做我的女人吧!宣璃。"

  ****

  "嫁給我,做我的女人吧!宣璃。"

  他低柔而帶有魔性的聲音,也阻止不了她從彷佛被催眠般的迷茫中霍然驚醒。

  宣璃受驚地拍開他的手。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毛毛蟲一樣,縮回車廂的小小角落,盡可能的離他遠遠的。

  "不……不要開玩笑了……"他、他怎么可以這么輕易的說出這種話?不爭氣的是──

  聽見他這么說,她竟然心中暗自竊喜?!

  "我看起來像在開玩笑嗎?"他沉聲反問。

  平心而論,的確不像。

  "可、可是你……你為什么想:…想娶我?"

  "因為妳向眾人宣告我們兩人在一起,為了妳的名譽著想。也為了不辜負太后撮合的美意。成親是最好的方法。"

  不知道為什么,昭璇的回答讓她有些失望。

  "哦……可、可是感情的事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礎(chǔ)上,勉強不來的……"她垂著頭喃道。

  "那么,妳愿意嗎?"他托起她的小臉,深深地凝望著她,"我答應(yīng)絕不勉妳,除非妳愿意。"

  怎么辦?

  宣璃從沒遇過這樣的陣仗,更何況眼前的男子是她暗戀……

  不!她沒有暗戀他。當時她真的是因為要幫助他脫險才會說出那樣引人遐思的話,絕對不是故意要造成別人曖昧的聯(lián)想:

  事到如今,說這些又有什么用?

  怎么辦?怎么辦?她該怎么辦?

  是點頭答應(yīng),還是一口回絕?

  "璃兒?"

  他又用那個名字叫她了!

  他輕柔的聲音使她心跳更為加劇,此刻他與她之間的距離不過寸許。近得幾乎

  可以聞到他那清爽而陽剛的氣息,那引人入醉的氣息……心里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勸她役降,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覺得哪兒不對勁。

  "璃兒?"他溫柔的催促聲再度響起,執(zhí)意要聽到她的回應(yīng)。

  宣璃眨苦水汪汪的眼眸,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讓我考慮看看,好嗎?"

  他的要求太過突然。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我雖然當眾說過我們兩個在一起的話,可是,那畢竟是為了要助你脫險。我們都知道那不是真的。更何況……在這件事之前,我們并沒有絲毫交集,你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我沒辦法……我沒辦法……"

  "我明白了。"他突地放開她。深吸了一口氣,暫且壓下心中的急切,"妳需要一點時間考慮,那么,三天后午時過三刻,我會親自來聽妳的答復(fù)。"

  "三天?!"她吃驚地低呼。

  太快了!她需要問問額娘的意見、宣豫哥哥的意見、還有……

  "就三天。妳不會忍心讓我等太久吧?"

  面對昭璇那張令人怦然心動的俊顏,宣璃怎么也說不出要延長期限的話。只能為難地點了點頭。    昭璇勾起唇角,笑了。

  啊!他笑起來真好看。眼底漾著一片溫柔……

  "到了。"

  "什么?"宣璃愣愣地眨眨眼,一時間還反應(yīng)不過來。

  "定浚王府到了。"他微笑提醒她。

  往外一看,宣璃這才發(fā)現(xiàn)昭璇的馬車已經(jīng)停在家門口,而仆役已經(jīng)在車門外放好了踏椅,等著扶她下車。

  奸丟臉喔!

  "昭璇貝勒,謝……謝謝你送我回來。"顧不得漲紅的雙頰,她急急下車。

  "璃兒。"

  宣璃聞聲,愣愣地回過頭來,"嘎?"

  昭璇傾身向前,一個灼熱的吻瞬間印上她晶璨的紅唇。

  那是個極為繾綣的吻。深切而熾烈。緊緊地糾纏著她。像是給她下了一盅情蠱,存心要她忘不了他。

  等離開她的香唇,昭璇揚起一抹勾魂攝魄的笑,"我等妳的答復(fù),璃兒,別讓我等太久。"

  宣璃慌亂地點點頭,轉(zhuǎn)身進府,她只想趕快進屋里去。別讓任何人看見她暈陶陶的模樣。

  走進玄關(guān),宜璃聽見昭璇吩咐馬夫與小廝起程的聲音。

  達達的馬蹄聲逐漸遠去,宣璃一顆怦怦狂跳的心才逐漸平靜下來。

  唉……不用等上三天。她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決定是什么了。

  ****

  "九格格……格格,這樣不好吧?要是讓王爺知道了,那……那奴婢一定會被打斷變腿的呀!"箴兒跟在宣璃身后,不斷哀叫著。

  "不會的,阿瑪若是怪罪下來,我曾扛起一切責任。"宣璃甜美的小臉上漾著難得一見的堅決。

  "格格……您……您就別為難箴兒了。"

  "不,我非去不可!"這件事真的對她很重要!

  箴兒急著想勸主子打消念頭,"有什么事一定要瞞著王爺福晉到北苑去呢?格格,您也知道咱們定浚王府的家規(guī),大阿哥宣臨貝勒那里是絕對不許去的,這條禁令在王府內(nèi)已經(jīng)施行二十幾年了……"

  "我要去找大嫂!我有件事一定要問她。"熏尹與大阿哥的感情轟轟烈烈,京城里喧騰一時,為了愛情。熏尹不顧禮教的投入大阿哥懷中,她相信,只有熏尹能替她解惑,而不是一徑地對她說教。

  望著箴兒擔心的神情,宣璃朝她笑一了笑,勸慰道:"別擔心,只要我小心些,阿瑪是絕不會知道的。妳回房歇著吧!若是東窗事發(fā),阿瑪問起,妳就說妳什么都不知道,懂嗎?"

  披上白狐裘披風;將懷爐抱在懷里,宣璃毅然決然推開房門,趁著月色昏暗,大雪方歇,沿著回廊悄悄地往定浚王府北苑走去。

  "格格!"

  身后傳來的聲音差點讓宣璃嚇破膽,以為自己被府里的守衛(wèi)逮個正著。

  一回頭,就見箴兒提著燈跑了來。

  "箴兒,妳怎么來了。"宣璃訝然。

  箴兒笑了笑,"格格,奴婢還是不放心,咱們還是一道去吧!"

  "要是給阿瑪知道了,妳……"

  箴兒揉揉鼻頭,想了想,笑道:"管他的,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番話說得宣璃也笑了。

  對啊!管他的,她豁出去了。

  "格格,走吧!"

  定浚王府北苑,是定浚王爺下令封鎖的禁區(qū),那里面住著定浚王爺?shù)拈L子,宣璃的長兄──宣臨貝勒。

  一直以來,王府里流傳著許多有關(guān)于宣臨的傳說。這些傳說不知道是由誰嘴里傳出來的,直到連宣璃都耳聞了,才知道宣臨被繪聲繪影的冠上『煞星』的名號,畏懼不已。

  宣臨有一半血統(tǒng)來自于阿羅思國的母親凱瑟琳,那一雙猶如霜雪般的湛藍冰瞳,更被滿人視為不祥的象征。

  宣臨出生后,伴隨而來的是母親的死亡、太福晉的病逝,痛失愛妻與母親的定浚王爺悲慟欲絕,深信自己的長子是與生俱來的兇神惡煞,遂派了幾名乳娘、仆役,帶著出生才一個月的宣臨住進定浚王府北苑,任他離群索居。自生自滅。

  宣臨就是這么孤獨的度過二十幾個年頭。

  定浚王府中,從來沒有人提起宣臨,彷佛當他不曾存在過一般。在宣璃七歲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在宣豫哥哥之上還有一位素末謀面的宣臨哥哥。

  直到宣臨二十四歲那一年,二阿哥宣豫的婚禮前夕,他如鬼魅般出現(xiàn)搶走了新娘熏尹格格,狂妄的宣告了他的存在,轟動整個京城。

  而今,熏尹格格已是宣臨的少福晉,也是宣璃的大嫂。

  熏尹格格的出現(xiàn),使得『煞星』的神秘色彩變得較為薄弱,大家開始相信宣臨的那雙藍色冰瞳并不是招來不幸的死亡之眼,但在提起宜臨時,仍帶有幾分敬畏的神情。

  "格格,咱們到了。"

  箴兒的聲音,將宣璃從自己的思緒中拉回。

  "啊!到了嗎?"抬起頭,宣璃看見了一塊黑色金漆的漢字匾額,上面書寫著兩個大字:北苑。

  是了,這里是北苑,定浚王府的禁地,宣臨哥哥的地盤。

  北苑與定浚王府后花園的交界處有兩名侍衛(wèi)把守著大門,門戶洞開,向里頭望去,只覺庭院深深,隱約可以看見盡頭處有著微弱的燈火,像是黑夜中猛獸精光乍現(xiàn)的雙眼。

  宣璃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莫名地緊張起來。

  "格格?"

  "我、我沒事。"只是有一點點緊張而已。"去叫門吧!"

  "是。"箴兒才走上前。立刻被侍衛(wèi)擋丁下來。

  "來者何人?"

  "是我家主子,定浚五府九格格宣璃想求見少福晉。"箴兒朗聲回答。

  侍衛(wèi)們定晴一瞧,那位褢著白狐裘披風的少女,果真是宣璃格格沒錯。

  一名侍衛(wèi)先是打了個揖,道:"格格請回,沒有貝勒爺允許,小的不敢放行.還請格格見諒。"

  北苑的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宣臨;即使是定浚王爺親自來此,宣臨貝勒他不買帳。定浚王府里能夠自由前來北苑的只有二貝勒宣豫,除此之外,若末與宣臨事先有約者,一概不得放行。

  "侍衛(wèi)大哥。勞煩您向貝勒爺或少福晉通報一聲好嗎?"

  "姑娘,不是我們不肯通報,而是貝勒爺先前未交代與格格有約,小的不敢擅作主張。"

  聞言,宣璃不禁有些喪氣。

  "原來……宣臨哥哥對定浚王府還存有這么深的敵意……"

  二十六年前,是定浚王府先舍棄了宣臨,而今則是他舍棄了定浚王府。

  這樣很公平,不是嗎?

  宣璃無奈地低聲道:"咱們走吧!箴兒。"

  "可是,格格……"

  "走吧!"她知道,在這禁地,定浚王府的人都是不受歡迎的。

  宣璃正想打道回府,卻聽見侍衛(wèi)們恭敬的請安聲。

  "少福晉吉祥!"

  少福晉?宣璃眼睛一亮,同過頭來。

  "宣璃?"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的主人,正是宣臨此生最深愛的女人,她的大嫂──熏尹。

  "大嫂!"宣璃露出微笑,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宣璃,真的是妳!"熏尹握著宣璃的手,美麗絕倫的小臉上滿是歡迎,"既然都來了,怎么不進去坐坐呢?"

  "我正是來找妳的,可是……"宣璃尷尬地笑笑,不知道是否該將宣臨哥哥的禁令告訴她。

  正在猶豫不決時,聰慧的熏尹已經(jīng)會意過來。

  "是因為宣臨不準嗎?"

  宣璃只得點點頭。

  被自己的親哥哥拒于門外,說出來多少有些一難堪。

  "沒關(guān)系,他不準我準。來,跟我進來吧!"熏尹拉著宣璃走進北苑。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別瞻心,要是宣臨知道妳來。也會很高興的。"

  "哦,是嗎?"冷冷的笑聲。冷冷的藍眸。在寂靜的夜晚中更形詭譎。

  當宣璃對上宣臨的視線時,她感覺自已的手心條地冒出冷汗。

  "宣臨哥哥……"掙扎

  瞅著宣璃。宣臨陰沉地問:"是誰同意讓定浚王府的人進來的?"

  "別這樣,宣臨,別嚇壞我的小客人。"熏尹輕聲制止。

  "回去!"逐客令毫不客氣的當著宣璃的面撂下。

  熏尹柔聲勸解道:"宣臨,別把對阿瑪?shù)牟粷M遷怒到宣璃身上,她不曾傷害過你,她是你的妹妹啊!"

  『妹妹』兩字觸怒了宣臨。

  他毫不領(lǐng)情的嗤笑著。以手指打了幾個響聲道:"赫圖倫,送客!"

  宣臨看也不看宣璃一眼,根本不將她這個『妹妹』放在眼里……不,應(yīng)該說,他完全不承認有這個妹妹!

  宣璃難堪的低下頭,"我看我還是……"

  "好吧!"熏尹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既然如此,宣璃,那我跟妳回定浚王府,咱們?nèi)叺拈|房聊吧!"

  聞言,宣臨瞇起厲眸,沉聲喝道:"熏尹!"

  熏尹當作沒聽見,拍拍宣璃的手,"妳等我,我差人給我拿件披風來……"

  "熏尹,不要跟我唱反調(diào)!"宣臨臉色越來越沉。

  "啊!我看別拿了,雖然雪剛停還有些冷,但只是一會兒的路程,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我們走吧!"熏尹拉著宣璃就要往外走去。

  "夠了,都給我進去!"宣臨咬牙切齒,不情愿的妥協(xié)了,"你們兩個馬上給我進屋去!想凍死嗎?誰染了風寒,我就揍誰!"

  熏尹立刻揚起甜笑,"聽到了嗎?宣璃,妳大阿哥要我們進去呢!"

  "嗯……"宜璃也不由得笑了。

  宣臨現(xiàn)在的表情十介難看,但熏尹完全不怕,她不必吵也不必鬧,輕而易舉就讓他改變了決定。

  由此可見,大阿哥有多么在乎熏尹。

  進了屋里,伶俐的丫鬟隨即送上熱茶與點心。

  "來,宣璃,這是我最喜歡的楓糖松糕,還有這熏衣草茶,妳一定要親自嘗嘗。"熏尹熱絡(luò)含笑的招呼宣璃坐下,把一旁的夫君完全拋諸腦后。

  "謝謝……"她小心翼翼地瞥向宣臨那張緊繃難看的冷臉,拘謹?shù)氐溃?quot;嗯……不用了,我一點也不餓。"

  宣臨那雙恐怖的陰森藍瞳馬上瞪了過來,"熏尹要妳吃妳就吃。"

  熏尹立刻加以解釋道:"妳大阿哥的意思是、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見外呢?妳一點他不需要客氣。"

  說完后,她還朝宣臨丟去警告的眼神。

  宣臨輕哼一聲,當作沒瞧見。

  "那我就不客氣了。"宣璃尷尬地接過熏尹端來的楓糖松糕,一匙一匙的品嘗著。

  熏尹一面為她倒茶,一面問道:"妳這么晚來找我,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

  "算是……重要吧!"

  直到現(xiàn)在,宣璃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魯莽,竟然在這樣的深夜里拿自己的私事去打擾別人。

  "看妳這么煩惱,一定是很重要的。來,說給我聽聽。"

  熏尹溫暖的笑容融化了宣璃心中的不安,使她三日來耿耿于懷的憂慮有了傾訴的管通。

  "其實是……太后打算撮合我與和碩睿襯王府十四貝勒。"

  "十四貝勒?"熏尹眨眨眼,"是昭璇?"

  宣璃點了點頭。

  熏尹笑逐顏開,"太后有意撮合,那可是件好事啊!我曾經(jīng)聽妳二阿哥宣豫提起昭璇,他說昭璇貝勒在朝中甘拜正三品御前侍衛(wèi)。十分受皇上器重,將來的前程必定無可限量,皇太后持意撮合妳與昭璇,可說是她老人家對妳的特別恩寵,有什    么好猶豫的呢?"

  不,她不是猶豫,而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啊!

  在夢中,他俊美的容顏一再地入侵,爾雅的笑容無言地撩撥她的心弦,每常微風輕拂過林梢,她彷佛聽見了他那充滿蠱惑的低喃──

  "嫁給我。做我的女人吧!宣璃。"

  她的心從不曾沉淪得那么快、那么徹底過,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當自己再度面對他時,那種既緊張又期待的心情。

  凝視著宣璃惶然無措的眼神,熏尹好奇地問:"難道……妳不喜歡昭璇?"

  "不!不是的!"

  她激烈的否認惹得熏尹輕笑。

  宣璃漲紅了俏顏,吶吶地道:"我……我對他認識不深。談、談不上喜歡或不喜歡……"

  熏尹笑咪咪地面授機宜,"既然連妳自己都分不清楚。不然這樣吧!下次大后再問起妳時,妳只要說一句『一切全憑太后作主!』這樣就行了。知道嗎?"閑言,宣臨挑了下眉。

  所謂的『一切全憑人后作主』。等于是變相的『謝大后賜婚』:熏尹若不是不懂,就是有意促成宣璃與昭璇的婚事。

  不過,依他對嬌妻的了解,他認為后者的可能性遠遠大于前者。

  "可是……"宣璃既尷尬又礙口地問逍:"如果是昭璇問起,我又該怎么回答呢?"

  拐了十八個彎。宣璃這才切入重點。

  熏尹笑說:"這還不簡單,妳只要……"

  "直接拒絕他!"

  宣臨的插嘴令熏尹極為詫異,"你說什么?"

  "我說,拒絕他。"

  "為什么?"熏尹代替宣璃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宣臨微瞇起眼眸道:"因為我不喜歡他。"

  熏尹忍不住白他一眼。"這算什么理由?"

  宣臨不喜歡的人太多了!除了他的阿瑪定浚王爺之外,還有皇六子德格勒,真要她一一列舉,恐怕要數(shù)到明天早晨。

  是呀、是呀!宣璃在一旁附和的點頭。

  "只要想到定浚王府與和碩睿親王府有結(jié)為姻親的可能性就令我作嘔。"

  "就算你與睿親王府有什么私人恩怨,也不該牽扯到宣璃與昭璇的婚事來。這是兩回事。"熏尹就事論事。

  "如果我說這事關(guān)宣璃一生的幸福呢?"

  宣璃呼吸一窒。"宣臨哥哥,這話是什么意思?"

  "妳們所看到的昭璇。只不過是一個包裝完芙的假象。"宣臨湛藍剔透的眼瞳緊緊盯著妹妹,"他是睿王爺?shù)牡谑淖,照埋說『貝勒』這個頭銜怎么輪也輪不到他頭上,但他為什么能受封為貝勒,妳們想過沒有?"

  "或許……這代表昭璇貝勒極受皇上賞識。所以破例冊封?"熏尹猜測著。

  宣臨扯了批嘴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不耐地起身道:"夜很深了,宣璃.妳該回去了。"被當面下逐客令.這還是宣璃有生以來的第-次。

  "抱歉打擾了那么久,我的確該回定浚王府去了。"她羞愧的起身,卻被熏尹攔住。

  "先別走,宣璃。"

  她轉(zhuǎn)身面向自己的丈夫,美麗的容顏有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堅決。

  "宣臨,我認為你應(yīng)該把話說清楚,不管宣璃會作什么樣的決定,至少你要讓宣璃知道你反對的理由。"

  "妳們不必知道的理由,宣漓,妳只要記得我今晚所給妳的忠告。"

  宣璃困難地問:"什么……忠告?"

  宣臨的冰瞳閃爍著危險的警訊,"不要跟他扯上任何關(guān)系。昭璇不是妳惹得起的狠角色!

  ****

  修長有力的指尖在桌案上一下一下地輕叩著,像是跟著戲臺上絲竹班子的樂聲打節(jié)拍。

  事實上那是他沉思時不自覺的慣性動作。

  "可以告訴我,妳說『不能』是什么意思嗎?"

  她的拒絕對昭璇而言,的確是有點始料未及。

  宣璃應(yīng)該對他有感覺的,本以為這樁婚事已十拿九穩(wěn),卻沒想到她竟然會拒絕他!

  是什么原因讓她作出這樣的決定?

  宣璃垂下頭,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眼前那雙深邃的黑瞳。

  "或者,三天對妳來說太快了?"昭璇極有耐性地問:"告訴我,妳還需要多久的時間考慮?三天?五?十大?"

  她輕輕地搖頭,"我不需要更多時間考慮。"

  "哦?"他微揚眉。

  "我已經(jīng)決定了,"宣璃抬起頭來,鼓起勇敢她迎視他的目光,"抱歉,我不能和你交往。"

  昭璇驀然停下輕叩,正巧在此時絲竹班千也演奏結(jié)束。包廂里沒有雜音的干擾,他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更加撼動人心。

  "為什么?"

  因為你只是為了保全我的名節(jié),而不是真正的喜歡我!而且,宣臨哥哥的警告我無法不在意……但這些話她沒說出口。

  宣璃下意識地絞緊手絹兒,期期艾艾地說:"因為……因為這一切太突然了,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所以……"

  "那么,妳需要多久?"他一字一字的追問。

  面對他深邃的眼眸,她答非所問地繼續(xù)道:"不、不只是時間的問題……畢竟我們兩人相識不深,如果我們一下一子在一起,我怕會……"

  昭璇勾起她的小下巴,溫暖的大掌摩挲著她柔嫩的雙頰,宣璃像是被下了魔咒似的,只能怔怔地望著他那雙含笑的溫柔眼眸,甚至沒想到這樣的親昵舉動若是教別人瞧兒了會引發(fā)什么后果。

  "所謂的交往,不就是為了讓兩個相識不深的人能夠進一步的相知相交嗎?用這個來拒絕我,我認為不合理。"

  "那……怎樣才算合理?"她迷蒙地望著他,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甚至連自已說了什么都不知道。

  昭璇淺淺一笑,搖了搖頭。

  "怎么說都不合理,因為,妳一開始就已經(jīng)把我的問題曲解了。"

  "我……我不明白……"一個男人的聲音怎么能悅耳到這種地步?每當他一開口,她便如沐春風,全身軟酥酥的。

  "我從來沒阿算跟妳交往,我是想要妳做我的女人,我要與妳成親!妳了解我的意思嗎?宣璃。"

  "我了解……"她終于了解為什么會有人光是聽見悅耳的嗓音就筋骨酥軟,因為,她現(xiàn)在就有相同的感覺。

  "這么說,我們是心意相通了?"他的嘴角緩緩揚起一抹迷人的笑容。"那么。妳還要拒絕我嗎?"

  "拒絕你?"拒絕什么?她已被他迷人的嗓音迷昏了頭。

  他以拇指撫弄著她的嫣然紅唇,微傾身低吟,"妳不會再拒絕我的提議了吧?"

  "提……提議?"她專注地看著他完美,且越來越逼近她的唇。

  "就是做我女人的提議。"

  當他的唇貼上她的瞬問。宣璃有一瞬間的暈眩,但那如雷殛般酥麻的感覺隨即讓她清醒過來,七手八腳地抵住他再貼近。

  "昭璇貝勒,我們……不能這樣……"她又羞又窘,心跳如擂鼓。不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羞愧是源自于她的芳心竊喜。

  "不能怎樣?"他愜意地欣賞她酡紅的雙頰。

  宣璃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你……你不能吻我,因,因為我們又不是夫妻……"

  "這點小問題,只要妳點個頭就能解決。"

  他抓起她抵在他胸前的柔荑。放到唇邊輕舔慢吻,灼熱的視線直直鎖住她,害她心跳加速。

  "太后有意撮合我們兩人,相信定浚王府與睿親王府雙方都不會有意見,也不敢有意見,唯一的小問題就只剩下妳遲遲不肯點頭了;現(xiàn)在妳怎么說?"

  這樁婚事對他太過重要,他勢在必得,就連宣璃也無法阻止他的決心!他絕不接受她以『不』作為答案!

  "我……"她抬起無助的眼眸,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她是該順從自己的想法,還是聽信宣臨哥哥的警告?

  她要抓住這一生一次的愛戀,還是寧可確保自己的安全無虞?

  "妳怕我,是不是?"他的低喃凍住了她的心跳。

  宣璃眼見笑意從他的眼眸中消退,他那暖若春陽的笑容一寸寸的結(jié)冰。彷佛要封住自已的心,藉此隔開她可能給予他的傷害:

  "不!不是的!"她拚命搖頭,急切地想抓住那個欲退進保護殼里的昭璇。

  "你為什么要這么想?你并不可怕呀!"

  "我不知道妳聽過些什么有關(guān)于我的傳言,也不知道妳相信了多少。"他勾起一抹毫無笑意的冷笑,"如果這就是妳的心結(jié)。我不會再緊纏著妳,妳也可以向太后稟明妳不愿嫁我的意愿,隨便妳高興用什么理由都可以,我相信太后不會罔顧妳的想法而下旨賜婚的。"

  宣璃急切地解釋,"我真的沒有聽說過什么不好的傳言啊!"

  昭璇發(fā)出一聲嘲弄的輕笑,"是嗎?"

  "是真的!就算有……也許部是有心人士的造謠,我不會輕易相信那些沒有根據(jù)的蜚短流長。"

  "沒有人告訴過妳,以一個排行第十四的庶出阿哥而言,我能夠受封為『貝勒』很可疑嗎?"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道:"難道沒有人告訴過妳,睿親王府的前十三名阿哥不是英年早逝,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蹤嗎?"

  面對他的質(zhì)詢,宣璃腦海中突然閃過府里姑嫂們茶余飯后的閑扯話題……

  睿親王府是北京城里有名的寡婦宅呢!

  寡婦宅?那是什么?

  不懂嗎?睿親王共有十八子,奇怪的是前十三名阿哥不是死了就是足失蹤,遺留下來的妻妾無數(shù),所以,睿親王府就被稱為寡婦宅……

  她眼中掠過的細微驚愕沒有逃過昭璇的厲眸。

  "看來,妳并不是一無所知。"

  宣璃揚起下巴,想讓自己看起來更有自信一點。"我承認我是知道一點,但是,那并不會造成我對你的恐懼感。"

  他笑睨著她信誓旦旦的表情。

  "要是別人告訴妳,那全是我搞的鬼妳也不怕?"

  宣璃握起小拳頭,對他怒吼,"不要開這種玩笑!"

  為什么他非得這么試探她不可呢?

  "妳認為這是玩笑?"他似笑非笑。"不過,大部分的人可不這么認為。"

  "為什么你認為別人說什么我就該信什么?"

  她氣得漲紅丁臉,覺得自己被侮辱了。"我不是『大部分的人』!我有眼睛,有腦袋,我可以自己判斷!不管旁人說些什么,除非有憑有據(jù),否則我一個字也不言!"

  面對她的咆哮。昭璇臉上那抹屬于惡意試探與嘲弄的笑容消失了,他彷佛感受到心頭那個枯竭的井再度涌出活泉,洗去他一身的泥濘……

  他不屑別人的了解,處在紊亂而丑惡的宮闈里,他早已放棄為自己辯駁。

  他已不記得有誰在意過他含冤莫白卻又無人過問的冤屈,也不記得有誰用如此真誠無偽的眼神凝視他,被抹黑太久。他甚至忘了自己本身是什么顏色。

  是巧合?還是注定?

  為什么只有她能闖進他心中最封閉的角落?

  他倏地抓住她纖細的雙肩,一字一字地問:"妳相信我?"

  此刻的昭璇如同站在懸佳上進退維谷,只要她一句話,就能讓他重生,或是墜入無底深淵。

  他的手勁捏得她好疼,但是她沒有躲避或抗拒。

  她堅定地凝望著他,給予他此刻最需要的信任。

  "我相信你,只要你說那不是你做的,我就相信你。"

  她的輕柔低語,有如一把萬能的鑰匙,輕而易舉的卸下捆綁住他的重重枷鎖。

  好半晌,他無法思考,直到麻木的感官恢復(fù)意識,才發(fā)現(xiàn)自己等待她回答的同時一直是屏息以待。

  "昭璇?"她有些心驚地看著他毫無表情的俊美容顏。"你怎么了?昭璇。"

  在宣璃還末反應(yīng)過來前,昭璇驀地拉住她的皓腕將她扯入懷中。

  當她意識到自己竟然坐在他的腿上,包廂中只有他們兩人,而那扇薄薄的門扉隨時會有跑堂的小二推門而入時,一種如坐針氈的不安與害怕被撞見的緊張匯集成一股巨大的電流,戰(zhàn)栗地竄遍她全身。

  "昭璇,不可以,這、這里是戲園子……"

  她無措的低呼被他熾熱的唇給銜走了,他的舌帶著令人崩潰的柔情繾綣地纏繞住她。宣璃迷失在這奇妙的幻境里,他深深地探索她、糾纏她、吸吮她,漸漸地,溫存的品嘗轉(zhuǎn)為饑渴的占有,像是無法滿足似的瘋狂擷取她的溫柔,啜飲她的甜美……

  他從不曾如此迫切的想要一個女人。

  她給予他別人所不肯給予的信任,為他幽暗的世界里帶來一絲曙光。

  他再也不要忍受孤寂,獨嘗凄冷滋味,他再也不要放開這片包裹住他的溫柔。只有在她純真的眼中。才能找回他所渴求的救贖。

  "做我的女人吧!宣璃,只要妳點個頭,太后就曾為我們作主。"

  他熾熱的眼光緊緊地瞅著她,是引誘,是占有,也是懇求。

  "……好。"

  誰也沒有想到,那樣的深情款款,那樣的柔情凝眸,竟是褢在毒藥上的糖衣。

  昭璇以他的魅力與手段,硬生生地將毫無防備的宣璃扯進詭譎多變的陰謀斗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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