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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風(fēng)波·木蘭 第六章

  這狗皇帝還要她等多久?石中鈺一面忍著氣,一面還得裝出一派溫文儒雅跟百官周旋。

  不管在木蘭等人面前怎樣撒潑,她對百官還是小心翼翼。官場無情,誰都能抓點因由給她好看。這些年她這摽梅女子能安坐宰相之位,也不是沒點手段的。

  應(yīng)酬得心頭火直上,臉上還是笑咪咪的,只差沒在心底把皇帝十八代祖宗全罵遍。正罵到開國皇帝,要正午了,興帝才接見了她。

  踏入御書房,她幾乎馬上轉(zhuǎn)身跑出來。興帝衣衫不整的抱著宮女,手還放肆的探進(jìn)宮女的前襟。

  媽的!我還是未出閣的姑娘!誰尊重我一下行不行?段莫言那么天不怕地不怕,也只敢逗逗她,不敢對她動手動腳!

  「鈺卿!古d帝懶洋洋的,對她的尷尬和視而不見顯得很有興味。他的容貌較之新帝更為俊朗飄逸,身量宏偉,充滿成熟男子的魅力。任是誰見了他,都會心悅誠服,果是帝王之姿。但是石中鈺卻對他眼中那種邪魅厭惡到了極點,連低沉悅耳的聲音都會讓她毛骨悚然。

  「參見圣上!顾龥Q定當(dāng)作沒看到,「圣上宣微臣見駕,不知何故?」

  「無故不能宣妳來?愛卿?嗯?」他手下用力點,宮女發(fā)出輾轉(zhuǎn)嬌吟。

  沒聽到,沒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皇上,微臣惶恐!顾菹,心里開始罵他的子子孫孫。

  「朕看妳是很惶恐!顾砷_了宮女,揮揮手,「平身,愛卿!

  他好整以暇的看著穿著官服的麗人。第一天在金殿看見她就注意上了。這就是名滿天下的良相石中鈺?只見她風(fēng)姿綽約,一張素顏脂粉未施,瑩白得似珍珠般。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帶著冠帽,露出一截雪白的粉頸,更顯誘人。

  時今女子慣常袒胸露背,看得多了,不禁有些生厭。饒是這樣脂粉未施,麗質(zhì)天生,裹得一絲不透,反而讓人對官服底下的嬌軀起了莫大的興趣。

  金殿之菊?他第一回聽到這樣的綽號,覺得好笑,F(xiàn)在倒覺得她的確淡雅如菊。

  「愛卿,我已經(jīng)讓宮女走了,妳還這么惶恐?」他趨前要幫她擦汗,石中鈺倒退一步,已經(jīng)自己擦拭了。「不敢有勞皇上!

  他笑了笑,幾乎是惡意的,「愛卿,何以三番兩次,定要辭官?」

  「啟稟皇上,微臣已過摽梅,訂親已久。所謂男有分,女有歸。也當(dāng)是于歸之期。且天下太平,能人才士輩出,微臣上承皇恩,不敢以草芥之才有誤,忝為宰相極臣,心甚惶恐…」如果你讓我辭官,看要多少好聽話,說給你聽便是。

  「好了好了,別掉文了!顾⑿χ棺∈锈,「簡單說,妳想嫁人了?」

  「皇上圣明!

  「要嫁可以…」他沉吟一下,「要辭官也行。只是朕看宰相當(dāng)久了,恐怕不知男女之事,這樣能嫁么?」

  關(guān)你屁事?石中鈺在心里大罵,「微臣謝圣上關(guān)心!鼓樕线是一派恭謹(jǐn)。

  「既然妳都謝了,朕說不得也得『關(guān)心』一下…」他一把拽住石中鈺的手。

  「皇上請自重!顾龂槹琢四槪а老霋昝。

  「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他淫邪的笑笑,「讀圣賢書,所為何事?」

  圣賢書是這樣解的?石中鈺氣得發(fā)昏,「你以為我是木蘭那笨蛋?!」她用力一甩,轉(zhuǎn)身要出去,興帝一把抱住她,一面吻她脖子,一面將手扯著她前襟。

  孰可忍孰不可忍?!她一個拐子讓興帝悶哼一聲,轉(zhuǎn)身敏捷的照他鼻子打了一拳鼻血長流,順腳給了一個窩心腿。

  「老娘不發(fā)威,你當(dāng)我病貓?」反正抄家滅族定了,干脆多踹兩腳,「狗皇帝,張開你的狗眼給我看清楚,老娘替東霖賣命,不是給你當(dāng)婊子的!要婊子窯子逛去!不是當(dāng)你家宰相就還得兼官妓,媽的!」她狼狽的要出去,興帝抽出匕首,「慢著!」

  打不過女人就出家伙?!石中鈺更火了,跟他廝纏了一下,剛奪下他的匕首,興帝大喊,「弒君!石中鈺弒君!快拿下她!」

  來不及分辯,石中鈺已經(jīng)被打入大牢。

  ***

  聽聞這個消息,木蘭捧著茶的手一松,琉璃盞碎了一地。

  「什么?」她面白如紙。

  「石中鈺…因為謀逆,已經(jīng)押入宮中大牢。…」詳述完經(jīng)過,劍麟咬牙,忿忿的一拍案。

  她默默的坐了一會兒,慘白的臉蛋有著陣陣侵襲的紅暈,嘴唇像是滴得出血。

  「我的戰(zhàn)甲呢?」終于開口,她站起來,不見絲毫懈怠的病態(tài)。

  「木蘭!」

  「還有我的刀。備馬!」

  暌違了一個冬天,她瘦了許多。戰(zhàn)甲需要束緊一些,披上披風(fēng),她又是那個千軍萬馬威風(fēng)凜凜的女將軍。

  「劍麟,你留下!顾龥]有回頭。

  「不!箘霐嗳痪芙^。

  「是!顾龥Q然的轉(zhuǎn)過身,「你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加急文書給莫言和李隊長,準(zhǔn)備應(yīng)變。如果…如果我也陷身在魑魅群…」她指指皇宮的方向,「你和莫言商量個辦法救我們!

  「妳去也沒用的!」劍麟急了,「何苦投身虎窟?」

  「我能放下石中鈺嗎?」她怒氣勃發(fā),「我已經(jīng)救不到璇了…難道要看她死在我面前連試也不試?此身無須殉國,你該讓我做當(dāng)作之事!」

  聽她提起新帝,心里微微刺痛,「…我留下。」

  瞅著他半晌,木蘭投進(jìn)他的懷里,用力抱住他,像是要留下他的氣息。瞬間松手,大踏步的走出去。

  守公主府的守衛(wèi)客氣卻不留情的攔住她,「公主,您病體未愈,還請回吧。」

  騎在馬上的木蘭冷冷的在他們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滾開!

  守衛(wèi)仍固執(zhí)的欲拉她的馬韁,只覺銀影一閃,手背火辣辣的一道,已經(jīng)見血。

  她收鞭按刀,「本宮乃中興東霖,浴血護(hù)國,先帝御賜監(jiān)國公主,羽林衛(wèi)凰翼將軍木蘭。乃東霖開國以來嫡傳長公主。本宮何罪?誰敢攔本宮!」她冷噫一聲,守衛(wèi)盡變顏退卻,有人退得太急,反而跌了過去。

  冷冷的掃了膽寒的守衛(wèi),她縱馬疾行,直驅(qū)皇宮。

  「長公主木蘭,求見圣上。」她站在宮門朗聲。雖然只有孤身一人,卻讓守衛(wèi)嚇得跌跌撞撞,連忙通報進(jìn)去。

  「皇上今天身體不適…」內(nèi)侍出來吞吞吐吐的傳達(dá)旨意,木蘭并不多言,策馬進(jìn)宮門,守衛(wèi)面面相覷,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只敢圍著假意吶喊,卻沒有半個上前。

  一路喧囂到紫微殿,她縱內(nèi)力,朗朗的說,「長公主凰翼將軍,求見圣上!」

  木蘭向來韜光隱晦,從不賣弄武功。這聲隱含著內(nèi)力的求見,聲音不甚大,半個宮廷都聽見了,紫微殿的灰塵簌簌而落。

  殿門呀然的開了,內(nèi)侍恭謹(jǐn)?shù)某鰜,「宣長公主木蘭晉見!

  沉重的軍靴落在光潔的石頭地板上,發(fā)出清冷而堅定的聲音,興帝躺在若隱若現(xiàn)的床帳之后,時有呻吟,或有嬌聲,朦朧可見男女糾纏。

  如此不適?!她嘴角有個輕蔑的笑。

  「微臣木蘭,參見圣上!箤φ驹趲で皫е得钡奶辖掏秸垡膊豢匆谎。

  那教徒正是剛被封為國師的清玄長老。他輕咳一聲,「公主,您策馬入宮,于禮不合。」

  「微臣木蘭,參見圣上!谷允抢味⒅鴰(nèi)的皇帝。

  國師略感不悅,「公主,您帶刀入殿,太不應(yīng)該,照律…」

  「微臣木蘭,」她冷冰冰的朝國師臉上轉(zhuǎn)了一圈,國師只覺得冷汗全滲了出來,底下的話吞吐而訥訥!竻⒁娛ド稀!拐Z氣里飽含的怒氣,終于讓興帝不敢忽視。

  「皇姊,妳就這樣闖進(jìn)來?怎么不先回答國師的問題?」興帝語氣雖厭煩,卻有掩不住的恐懼。

  「回圣上,先帝御賜微臣階前走馬,御前帶刀,并無不合禮處!

  「現(xiàn)下朕是一國之主!令妳去刀劍!」興帝大叫。

  木蘭解下佩刀,往地上一扔,「回圣上,刀劍已去。敢問圣上,石宰相因何下獄?」

  「謀逆!意圖弒君!」興帝忿忿,「她居然傷朕!」

  「敢問兇器為何?」木蘭昂首。

  「就是那把該死的監(jiān)國匕首!」

  她深吸一口氣,「敢問石宰相怎會知道監(jiān)國匕首何在?監(jiān)國匕首已由微臣繳回,應(yīng)由圣上收藏,何以石宰相知曉監(jiān)國匕首藏處,還能以此弒君?」

  「妳這是質(zhì)問朕?!」興帝猛然掀開宮帳,怒氣洶洶。

  「是非取直。是,微臣是質(zhì)問圣上!」木蘭犀利的目光筆直的望向他,興帝不自然的轉(zhuǎn)過頭。

  「圣上,」她語氣已然和緩,「石宰相性情剛烈,原本就不是八面玲瓏之人。然國不可一日無君,東霖也不可一日無石宰相。石宰相威名已播海外,堪稱南風(fēng)良相無雙。今之下獄,久平之東霖又起波濤,豈是百姓之福,圣上之福?圣上,您初臨帝位,驟殺功臣,或真有罪,也待刑部定奪,怎可私禁于皇宮大牢?」

  「或真有罪?」興帝冷笑,「難道朕還誣賴她不成?妳看看朕臉上的傷!」

  那是匕首傷的嗎?冷冷的看了眼紅腫的鼻子,「當(dāng)中或有誤會;蛘呤紫鄷炑,誤傷圣上也未可知。」

  興帝原本就沒打算做絕了。真殺了石中鈺,他眼下帝位還不穩(wěn)。不殺她,又恨得牙癢癢的。今天木蘭都給了臺階下…他拿不定主意,不停的瞄著國師。

  「圣上,」國師淡淡的,他早恨石中鈺對他不敬,三番兩次查禁他的歡喜祠,落到他手里,哪有這么輕易的?「弒君者死。若不死,此例一開,刺客洶涌而至,圣上性命堪憂!

  你就是恨她掃你淫祠!木蘭咬牙,「圣上,石宰相功在朝廷…」

  「圣上,人人挾功自重,眼中安有圣上?」國師也揚起聲音,「東霖不能沒有圣上!石宰相一時胡涂,雖死得可惜,東霖地博物廣,浩浩天朝之氣,自有良相護(hù)國,怎可說東霖不能無石宰相?」

  「說得好!」興帝原本事事倚賴長老謀事,見長老說得有理,「就依國師之言?丛谒υ跂|霖的份上,死她一個就是了,家族得以豁免;舒,不用再多說了!

  「圣上!」木蘭大急,「請圣上三思…」

  「放心,朕會給她一個全尸的。」他冷笑,摸摸疼痛的鼻子,居然打斷他的鼻梁,「不但給她全尸,說不定還讓她因禍得福,成了神仙呢。國師,準(zhǔn)備讓石宰相『辟榖』!

  「臣遵旨!」國師得意的對木蘭奸險的一笑。

  她驚呆了過去。他準(zhǔn)備要…慢慢將石中鈺餓死?!

  「圣上!」

  國師撫髯輕喟,「公主請不必多言。石宰相定是受人唆使。此人罪大惡極,屬下自當(dāng)擒兇以慰宰相。絕不輕饒!」他眼睛炯炯的看著木蘭,「即使王子犯法,也應(yīng)與庶民同罪!

  「對,朕也不會饒了那個人!」興帝附和,但是,那個人是誰?

  木蘭悲憤,低頭不語!干姓埵ド先,臣告退!

  ***

  「辟榖?」劍麟大驚,「辟榖之人,有活達(dá)三年才死的!」

  辟榖是道教長生之術(shù)。咸信斷榖氣可殺三尸蟲,兼之服氣調(diào)息,或可長生,不再飲食,只服藥餌與水。石中鈺當(dāng)然不懂服氣調(diào)息,若是只飲水和餌食(蜂蜜、茯苓、大棗、核桃、胡麻等九蒸九晾后搓成丸狀),會慢慢衰弱而死。

  木蘭沉重的點點頭,她低頭靜思,「布置未成…然也顧不得了。所幸興帝有意折磨她,大約還可撐些時候!顾ь^,「劍麟,我們夫妻緣份到此為止。你給我一紙休書,就此拜別!

  「別想!箘敫纱嗟幕卮穑复蟛涣寺洳轂榭。興帝還不敢動唐家,我很放心!馆p輕的握住她的手。

  木蘭感慨萬千,「…你這額駙,當(dāng)?shù)亩鄾]意思。說是皇上賜婚,卻因我病,所以禁止宴客婚禮。名為額駙,不進(jìn)宗廟,不入史錄。到現(xiàn)在連你父母都不知道我們成親了,就只有一道宣旨。何苦跟我涉險?」

  「妳到哪,我就到哪!箘氩豢戏攀,「妳要天下,我打下整片天下給妳!

  木蘭望著這個深情男子,輕偎在他懷里,仍有一絲寂寞,「我要天下干什么?好讓后代殺來殺去?我不要天下!

  「我已飛鴿傳書!顾p輕摩挲木蘭的柔軟的發(fā)絲,「羽林衛(wèi)明日當(dāng)有消息回傳!

  「最遲三日。」木蘭面有愁容,「我擔(dān)心莫言。」

  「妳擔(dān)心的不是莫言!箾]有誰比他了解木蘭,「妳擔(dān)心的是他會讓東霖烽火連天!

 。

  三日。段莫言站在已經(jīng)上了封條的宰相府,試著調(diào)勻氣息。

  事實上,他還沒看到劍麟的飛鴿傳書,就已經(jīng)啟程趕往麗京。

  石中鈺中午打入大牢,謠言已經(jīng)沿著驛道延燒,夜里就傳遍邊關(guān),而劍麟第二天才知曉。

  他向來喜動腦而懶于四肢,能讓他施展輕功快馬連馳三日,也只有石中鈺才能夠了。

  飛身進(jìn)宰相府,凌厲的掌風(fēng)劈過來,他不耐煩的擋了幾招,「夠了沒有?段均?」

  十九睜大眼睛,認(rèn)出是主子的老公,「段…段將軍?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怎么趕回來了?」二十天的路程欸!

  「瞎了你的狗眼!連自家世叔都不認(rèn)得?」段莫言大罵,「我還抱過你這個渾小子呢!是不是段劍門人。渴裁炊垢X子?!我等你想起來這么久,什么時候了,你還給我愣頭愣腦?」

  段均張大著嘴,「掌…掌門世叔?!你不是叫做段灼?好好的怎么改名字?」

  「我不是字莫言?」他一巴掌打過去,「你世嬸呢?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撫著腦袋瓜子發(fā)愣,「世叔呀,主子…不是不是,世嬸她被關(guān)在宮里大牢,皇帝要她慢慢餓死哩…」他急著將木蘭給的訊息講了一遍,幸好段莫言聰明機靈,要不顛三倒四的,誰聽得懂?「世叔,你見過公主沒有?」

  「見過還問你個鳥?」他瞪了一眼,到底這個小鬼像誰?段家怎么出了這么個不長進(jìn)的東西?「府里還有多少人?」

  「都在!顾蠈嵒卮,「連我十九個。公主給了我們盤纏,叫我們快走,偏偏誰也不肯走!鼓莻恐怖嘴刁又大嗓子的主子…誰也舍不得。

  「都不會武,留著等死?公主幾時來的?」他左右望望,「阿大,阿大!」

  「今兒夜里…」

  老管家腫著一雙眼睛,「姑爺…」他哭得一臉眼淚鼻涕,「主子她…主子她…」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馬虎的拍拍老管家的肩膀,「你年紀(jì)這么大了,怎么不走?不怕被牽連?」

  「姑爺呀~」阿大哭得悉哩嘩啦,「主子對我恩重如山,是她把我從死人堆里拖出來醫(yī)治的,我怎么可以怕死就跑了呀?主子幾時死,我就幾時隨她去,她嘴那么刁,地府里沒人服侍她怎成呀?」

  「唉…」他欣慰的拍拍他,「放心,只要她還有口氣,你想怎服侍都成!你若跑了我也煩惱,阿鈺只喝你煮的茶…」

  他環(huán)顧哭成一團(tuán)的家人奴婢,「段均,你帶著他們往麗京分舵。叫他們好好的準(zhǔn)備條船,一個不許漏的都上船去!顾矒峒ぐ旱呐,「我會帶著阿鈺來的,你們安心去等著吧!

  「我…」段均忸怩著不動,「我不敢去!顾J了禍才浪游在外,哪敢往死里奔。

  啪的一聲段莫言巴了他的腦袋瓜,「那點子禍算什么?不過燒了主屋罷了!」他丟了令牌,「我就看誰敢動我的人!叫他們有事都得我回來!去收拾收拾!阿鈺的東西只要還沒抄走的,全帶齊了!」

  「世叔呀…」段均害怕的拉住他,一手撫著腦袋瓜,「你要自己去劫囚?不好吧?還是跟公主他們商議商議…」

  「劫囚是死罪呢!顾⑽⑿,輕松的像是去菜市場,不是去皇宮,「自己老婆自己救,等他們?nèi)笋R來了,阿鈺還得吃多少苦呀?」話還沒講完,他就縱上屋頂,「趕緊回去…準(zhǔn)備好傷藥先…」

  幾個縱落,就不見了蹤影。

  ***

  「你來作什么?」陰暗的大牢,石中鈺面著墻躺著,冷冷的問,「你怎么進(jìn)來的?」

  「作什么?來接我老婆回家呀!苟文酝现鴿M面是血的獄卒,眼光柔和,「這皇宮禁得住我?迷藥、使毒、暗器…妳知道我討厭費事,這宮里大半的守衛(wèi)都讓我擺平了,明天靈棚搭起來可長哩…」他踢了獄卒一腳,「快開門!」

  「不許開門!」她厲聲,「你滾吧,段莫言。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只是我年紀(jì)大了,不得不找個人嫁。呸,你以為我會喜歡你這種不正經(jīng)的人?別做夢了。」她往里面縮一點,「快走快走!我現(xiàn)在好得很,正在練辟榖呢,不日就要飛升,不要妨害我!

  「阿鈺?妳怎么了?」原以為皇帝不過餓她幾天,難道…「快開門!」他對著獄卒吼,越緊張就越開不了門。

  段莫言煩躁起來,想要搶過鑰匙,獄卒慘叫一聲,原來鑰匙銬在手腕上,鏈子又短。他也不啰唆,擦的一聲砍斷獄卒的手,獄卒痛嚎著在地上打滾,段莫言一腳下去,沒了聲息。

  「別開門!」石中鈺的嘶啞帶點哭聲,他更緊張極了,忙開了門沖進(jìn)來,「阿鈺!怎么了?妳的手…妳的腳…狗皇帝對妳怎么了?」他慌得摸了一遍,發(fā)現(xiàn)她四肢都在,稍微放下心。

  「不要看我!」她終于哭了起來,硬把臉轉(zhuǎn)旁邊,「不要看我!」?jié)M頭散亂的頭發(fā)遮著自己的臉。

  「是眼睛?鼻子?還是嘴?」他急得大叫,「阿鈺,讓我看看…讓我看看…」硬把她的臉扳過來。

  微弱的燈光下,她美麗的素顏半邊臉頰都沾了血污,莫言輕輕的擦拭…她的左臉頰,被烙了一個草體的「罪」。

  她用力的將臉轉(zhuǎn)開,眼淚不斷落下來!覆灰次摇蛊怀陕。

  「很美啊…」他松了口氣,輕輕吻著她的頭發(fā)。

  「很美?很美?!你這個騙子!」她激動的撫著自己臉上的傷疤,「我的臉…我的臉…」肩膀不斷的抖動。

  「是很美啊!我一直覺得妳的臉太白了,這樣很美!」他一把摟住她,「斷手也好,斷腳也好,沒有眼睛鼻子嘴巴也沒關(guān)系,只要妳活著,就很美很美啊!我干嘛騙妳,真的嘛!」

  「你騙我!」她遮住自己的臉,淚水從指縫不斷的流下來,「日子久了,你就會厭棄這樣的丑妻,時時想著我是不是被污辱了…就像劍麟…他那么愛木蘭,還不是心里老介意?你走…讓我靜靜的死在這里…你走…」

  莫言驀然站起來,真的轉(zhuǎn)身出去。中鈺強忍著,全身蜷成一團(tuán),才能壓抑哭泣和劇烈的心痛。

  走吧走吧…你好好活著就好…讓我靜靜的死在這里…

  只是一會兒,在她的折磨像是一輩子,聽到輕輕的腳步聲又回來,她咬牙不發(fā)出一點聲音。

  「阿鈺,」他的聲音溫柔的像是懇求一樣,「看我?次疫@里。」

  原不欲回頭,聽得輕微的吱吱聲,那種打從心底冷起來的聲音…

  她猛回頭,看見他拿著烙鐵。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她沖上前扳住他已經(jīng)壓在臉上的手,「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這樣…啊啊…莫言莫言…」空氣里充滿肌肉燒焦的味道,她搥打著他的胸膛,「你為什么…你為什么?!你在做什么?」她哭了又哭,哭了又哭。

  「我們…一樣了,對不對?」他擁住半暈的中鈺,「妳覺得,我很丑嗎?」

  她搖頭,拼命搖頭,「你笨死了,你笨死了!…嗚嗚…」

  這個笨人…這個自毀容貌的笨人!這個…這個…這個愛她逾命的笨人…

  親親她的額頭,「就是因為我笨死了,所以才需要妳在我身邊啊…我美麗又聰明的娘子…我們回家吧…」

  他的眼底出現(xiàn)邪氣,「這么漂亮的化妝,怎么可以只有我們享用呢?對不對?阿鈺娘子?」

  是夜,段莫言劫走了死囚石中鈺。并且殺死了大半的皇宮守衛(wèi),紫微殿更是殺得干干凈凈,只留下興帝一條命。

  昏厥的興帝受了沉重內(nèi)傷,臉上還烙了一個「罪」。

 。

  「劫走了?」木蘭訝然。

  宮中死傷慘重,她的心底卻沒有悲感。她靜靜的倚在窗前,遙望著天空。興帝輕易的將熟睡的猛虎吵醒,只毀了半邊臉頰真是萬幸。

  沒有牽連百姓烽火,也是萬幸。

  然后呢?

  失去猛虎的邊關(guān),東霖等于門戶大開,近十年辛勞布棋,終成殘局。殘局也好。

  當(dāng)圣旨降臨時,她很平靜。挑撥君臣,教唆弒君,侮辱宮闈…還有沒有?

  「…念功在朝廷,著東霖木蘭去其皇姓,摘其封號,與額駙貶為庶人!」

  庶人?!

  兩人相對而笑。自此海闊天空,無拘無束。

  木蘭卻落下淚。心底空蕩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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