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很憤怒地瞪著我看，我很莫名其妙，沒見過他那么生氣；可是小雨卻告訴我很多很多關(guān)于妖精的事，她雖然漢挑明著說他們是妖精，可是我猜他們一定是真正的妖精。我告訴你，小雨還有一個很可愛很可愛的寵物叫妖妖，臉長得象小猴，全身毛絨絨的，還有一對和蝙蝠一樣的翅膀；眼睛好大！小手小腳都和人一樣有指頭，小肚子圓圓的，好可愛！”她的表情十分神往，仿佛那只名叫妖妖的小怪物就在眼前似的。
“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動物，喜歡得要命。小雨說要送給我，可是小飛不準(zhǔn)，他說我家的人一定會把妖妖當(dāng)怪物！我那時(shí)候很生氣，可是現(xiàn)在想想，小飛是對的，我家的人的確會把妖妖當(dāng)成怪物。”她的失望地嘆口氣，有些沮喪。
“那后來呢？”她又問。
“后來他們就搬走了，隔天我到幼稚園去，他們已經(jīng)搬家了。為了這件事，我傷心了好久，因?yàn)樗麄冞B再見都沒說！”
她終于噓出一口長氣，知道了故事的結(jié)局總是好的。
別一個聽眾則不屑地冷笑：“小樓，你漫畫看太多了！”
“我才沒有！我說的都是真事！”她大聲抗議。
“到現(xiàn)在還相信那些無稽之談，你也真是夠天真的了，那么有時(shí)間還不如多看點(diǎn)書，馬上要聯(lián)考了。”
“月琴！”另一個女孩子則阻止她。
小樓黯然地垂下眼：“我就知道，說了你也不會信的！”
“本來嘛！世上哪有妖精，你說超能力我還相信。妖精？不要笨了好不好？怎么可能嘛！”
“月琴，你不要這樣！不信就算了，干嘛還一直說？”
“算了，美琦，本來就是這樣的，沒幾個人會相信的�！彼凉瓭乜嘈ψ柚顾�
月琴看著小樓那副委屈的樣子，有些不開心地?fù)]了揮手：“不跟你們說了！我要回去了，拜拜！”
美琦朝她的背扮了個鬼臉：“小樓，你別理它，臭月琴腦子里只有聯(lián)考！讓她去好了！”
小樓聳聳肩，仍是一臉苦笑：“其實(shí)也不能怪她，本來嘛！叫誰相信這種事呢？連我家里的人都不信呢！”
“我信啊！”
“真的？”
美琦點(diǎn)點(diǎn)頭，仰望滿天的星斗：“世界上有那么多無法解釋的事，為什么一定要每件事都追根究底呢？如果相信一些會讓自己快樂的事，而不會傷害到其他人，那為什么不呢？我喜歡妖精，喜歡善良的鬼怪，雖然很不合邏輯，可是我寧可相信它�！�
小樓開心地笑了：“謝謝你！”
“拜托！”美琦翻翻白眼：“走啦！回家了啦！大家都走光了！”
＊＊＊
走在陰暗的小路上，尚小樓慢慢地踱步，踢著小石頭，輕輕地哼著歌。
她今年十六歲了，很快就要參加高中聯(lián)考。她家雖然只是很平凡的小康之家，但父母對小孩的期望卻很高。她兩個哥哥念的都是中上的學(xué)校，妹妹的成績也不錯，只有她一直在危險(xiǎn)邊緣徘徊。
家里的人雖然沒有給她很大的壓力，但學(xué)校的教師們卻多少會拿她兩個哥醚和她作比較，天知道她那么倒霉！因?yàn)榻趟慕處熣枚冀踢^她那兩個哥哥呢！
他們總說：“小樓，看你長得一臉聰明相，為什么不好好用功呢？少看一點(diǎn)漫畫、小說，等考完了，愛看多少都可以！”
其實(shí)她很冤的！
她不是不用功，而是實(shí)在讀不來，大概是她比較笨吧？尤其是數(shù)理，每次看到它們，她就想睡覺，至于其它的科目，她也都讀得還不錯啊！
聯(lián)考又不是只考數(shù)理，更何況她也盡了力了！
他們總將責(zé)任歸諸于她愛幻想和看太多漫畫、小說，這更冤枉，其實(shí)她很少看那些的，比起班上許多天天看漫畫的同學(xué)，她簡直是清教徒。
至于幻想……
那叫幻想嗎？她說的都是真的！
小飛是真的，小雨也是走的，妖妖當(dāng)然也是真的！
就因?yàn)樗龖涯钏麄儯捅粴w為愛幻想的類型，實(shí)在很不公平！
或許也因?yàn)樗嘈叛蜕裨挵桑?br />
但她并不愚昧，也沒有沉迷其中希望被妖精王子解救，自然更沒想過什么到妖精國快快樂樂過下半生的情況！
她只是相信妖精。
美琦肯相信她，算是異數(shù)了！
小學(xué)時(shí)有些同學(xué)也和她一樣相信妖精，可是前幾個月開同學(xué)會時(shí)，大家都變了，將過去相信的話斥為無稽之談，而他們甚至還沒有長大！
她一直以為否定夢想是大人做的事。
輕輕嘆口氣，她有些煩躁地將小石子踢得老遠(yuǎn)，路的盡頭有盞路燈閃著綠色的光芒。
四周看起來一片陰森森地，所幸她早已習(xí)慣了；自從開始夜間輔導(dǎo)之后，她每天晚上都一個人走這條小路回家。
現(xiàn)在當(dāng)國中生真可憐，連膽子都被練大了！
她看看表，已經(jīng)九點(diǎn)多了，再不快點(diǎn)回去，家里的人會擔(dān)心的……
“去你的！”
“揍死他！”
“快點(diǎn)……”
突然，轉(zhuǎn)角處傳來打架的聲音，她一驚，腳步慢了下來，猶豫著該不該走過去。
回家的路只有這一條，不走這邊鐵定回不了家的，可是……或許等他們打完架再說？
“哥……”
發(fā)女孩子的聲音？細(xì)細(xì)小小地，充滿恐懼不安，她的正義感已緩緩蘇醒。
小樓咬著唇，終于下定決心聽眾自己的正義感，快步走到聲音的來源處。
街燈下，三個少年圍攻被包圍在中間的男孩，另一個女孩子則躲在陰暗處，身影很嬌小。
小樓毫不猶豫地從書包中搜出教官規(guī)定要帶的哨子用力地吹……
他們一驚，哨子凄厲而響亮的聲音，很容易引人注意，迫使他們惶恐起來。
“媽的！下次再遇到一定給你好看！”
“走啦！走啦！”
三個少年倉皇地逃走，小樓看到他們身上穿的是另一所學(xué)校的制服。
“有沒有怎么樣？”她走上前去。
男孩沉默地?fù)炱鹇湓诘厣系臅牧伺模幇堤幍呐⑶由刈吡顺鰜恚骸案纭?br />
小樓看清楚他們兩個，那熟悉無比的感覺涌上心頭。她迷惑地打量他們，男孩只是冷冷地望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拉起女孩的手：“回家了�！�
“喂！等一下！”小樓追了上去：“你這個人怎么這個樣子？連謝謝也不會說？”
“哥哥！”女孩輕輕祈求地拉拉她的哥哥。
男孩有些不耐煩地停下腳步：“你懂不懂為善不欲人知的道理？我又沒要你多管閑事！”
“哥！”
“喂！你……”
“謝謝！”他粗魯?shù)卣f了一聲，顯然沒什么誠意，然后拉了女孩轉(zhuǎn)身繼續(xù)走。
小樓有些生氣地走在路燈下，瞪著他們的背影，腦海中突然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她脫口喊了出來：“何飛鴻！”一陣狂喜，她從來沒有如此開心過！
＊＊＊
小樓鐵青著臉回到家，心里仍想著方才十分不愉快的事，邊脫鞋邊嘀咕著，一點(diǎn)也沒注意到客廳里的人。
“小樓，見了人也不叫嗎？”
她抬起頭。“小阿姨！”今天怎么這么多驚喜？
秦亞坐在沙發(fā)上朝她微笑：“小樓，好久不見！”
她立刻忘了剛剛的不愉快，走到客廳里坐下�！靶“⒁袒貋砝玻∪毡竞貌缓猛�？”
“你這孩子，還不去把書包放下�！鄙刑p責(zé)：“小阿姨是去念書呢！又不是去玩，有什么好玩的？”
“喔！”她只好起身：“等我喲！我一下就好�！�
“好！當(dāng)然會等你，阿姨無家可歸，看你肯不肯分一張床給阿姨睡？”
“真的？”
“當(dāng)然是真的，外婆家正在裝修呢！本來是想給小阿姨一個驚喜的，沒想到弄到現(xiàn)在還沒弄好�！�
“哇！太棒了！”小樓忍不住歡呼起來，快樂地奔回自己的房里。
秦亞望著小外甥女的背影，忍不住有些感嘆：“都這么大了！”
尚母笑著回答：“看看你出去了幾年，四年呢！四年回來四次，小樓當(dāng)然長大了，難不成還和你出去的時(shí)候一樣？”
“我老了�！�
“胡扯。”
秦亞輕笑：“真的嘛！你看你都四個孩子了，大的已經(jīng)二十歲了，二姊也兩個孩子了，只有我還長不大。一天到晚念書，都快念成老古董了！”
“什么話！你也才二十八歲，正是大好青春呢！我和你二姊有什么好？才四十歲的人看起來象八十歲，全給這些小鬼給逼老的，你還嫌老呢！那我不是行將就木了嗎？”
“姊！我又不是那個意思！”
尚母輕笑，望著自己的幺姊。秦家六個姊妹年齡相差很大，她和最小的妹妹相差十二歲，和大妹也相差六歲，雖然如此，她們的感情卻很好。
幺妹是最幸福的，她和二妹工作時(shí)，她仍在念書，當(dāng)時(shí)家境已比以前好很多；她又聰明，父母索性讓她念個夠，彌補(bǔ)前面兩個女兒學(xué)歷不高的遺憾。
現(xiàn)在他們秦家可出了個博士了！
“這次回來打算做什么？”
秦亞聳聳肩：“先找工作，然后找個人嫁了�！�
“有沒有好的對象？”
她笑了笑，眼底的神采亮了起來。
尚母知情地微笑：“改天帶來讓我?guī)湍憧纯�。�?br />
“還很難說呢！”
“小阿姨！”小樓換了衣服蹦蹦跳跳地奔了出來：“小阿姨，你有沒有去過迪斯尼樂園？我有個同學(xué)去過，回來之后神氣得不得了，我跟她說你有日本念書呢！迪斯尼恐怕早玩膩了！”
秦亞輕笑：“你倒懂得狐假虎威！”
尚母無奈地?fù)u搖頭：“小樓什么好處沒有，幻想力倒是一流。書也不好好念，腦子里成天不知道想些什么！”
“媽！人家哪有？”
“還說沒有？你妹妹老說你是妖言惑眾，一天到晚說鬼故事給她聽！”
小樓不服地嚷了起來：“什么鬼故事！小妹瞎扯，那是妖精，妖精才不是鬼！”
“你聽！你聽！都快聯(lián)考了，成天還想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秦亞微笑：“小樓還小嘛！我在她這個年紀(jì)想的更多！更何況小樓這么聰明，一定會為自己打算的，對不對？小樓？”
“本來就是，還是小阿姨最了解我！”小樓得到戰(zhàn)友的支持，得意地朝母親扮鬼臉。
尚母笑著搖頭起身；“好！好！好！你們兩個現(xiàn)在就連成一線來對付我！我說不過你們總可以了吧？你們慢慢聊，我去弄宵夜，你姊夫大概快回來了�！�
“要不要我們幫忙？”
“算了吧！你和小樓一個樣，別的不行，打破碗盤倒厲害，越幫越忙。還是我自己來吧！”她笑著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廚房。
小樓立刻挨到她小阿姨的身邊：“小阿姨，你真的也相信妖精��？”
秦亞拍拍她的臉：“我沒說我信，也沒說不信，我只說我小時(shí)候也想過那些�！�
小樓朝她皺皺鼻子：“官方說法，外交辭令，這樣對付自己的外甥女不太高明！”
“怪怪！小鬼，你真是古靈精怪！”她輕笑著表示意外�！艾F(xiàn)在的小樓輕視不得！”
“本來就是！小阿姨，你到底信不信嘛？”
“以前信，現(xiàn)在不信�！�
“為什么？”
秦亞望著小樓單純的表情：“因?yàn)樽髂欠N虛幻而美麗的夢是孩子的專利，我已經(jīng)長大了�！�
“為什么？”
“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小樓有些失望地?fù)u搖頭：“我已經(jīng)夠大了，不過，如果一定要變得那么可憐，我寧可不要長大！”
她搖頭輕笑：“怎么會可憐呢？每個人都要長大的，那并不可怕，也不可憐，你也會有這么一天的！”
“才不要！”
“你這小鬼怪異得很！”
“我才不在乎我有多奇怪！”小樓聳聳肩：“我只在乎會不會失去夢想，你們這些大人成天為生活奔忙才奇怪！”
“怪怪！我可不是見到一個小蘇格拉底了吧？”秦亞睜大眼睛：“我并不反對有夢，可是那要是比較較近實(shí)際的夢：外交家的夢，銀行家的夢或幸福主婦的夢，那才會使你的生活有沖勁，對未來懷抱希望；可是一個妖精的夢？小樓，你是活在現(xiàn)實(shí)生活里的，這個時(shí)代容不焉個女蘇格拉底！”
這些話出自她的口中，讓小樓十分意外！
她幾乎不可置信地望著她的小阿姨：去年秦亞回來時(shí)仍是充滿美麗與詩意的！而現(xiàn)在的她卻說出這樣的話！
她突然覺得眼前仍然美麗嫵媚的小阿姨，在轉(zhuǎn)瞬間，蒼老了好幾歲！
“連你也不了解�！彼苁牡驼Z：“我以為你會懂的！”
秦亞一愣，小樓的表情看來相當(dāng)失落，她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已與她拉開了距離，她有些后悔。官方說法？她得承認(rèn)自己說的話是有這種味道。
“小樓，阿姨并不是那么現(xiàn)實(shí)世故的，只是希望你多用點(diǎn)心的功課上，其它的以后再想，好嗎？”她柔聲解釋。
小樓苦笑著聳聳肩：“以后，以后都長大了。不是說——夢是孩子的權(quán)利嗎？長大了還想什么？這個聯(lián)考過去又是下個聯(lián)考，等全部都考完，不長大也很難了！”
＊＊＊
回到自己的房間，小樓嘆口氣躺在床上。妹妹早已睡了，她睜著眼瞪視天花板。
其實(shí)她并不排斥聯(lián)考，也不想借著夢想來逃避現(xiàn)實(shí)，她只是……只是真的相信有妖精的存在！
今夜在路上遇到的明明就是小飛和小雨，他們?yōu)槭裁床焕硭兀?br />
她有些傷心，或許他們早已將她忘了！
怎么會這樣呢？她這么多年來，一直將他們牢牢地記在心里，從來沒忘記過他們，他們怎么可以忘了她？
那時(shí)候她叫他們，甚至想追上去，可是他們走得好快！仿佛不敢與她相見似的，到底為什么？
黑暗中，她似乎看見妖妖人小雨的書包中探出頭來，一雙大眼睛一直盯著她看，好象在向她求助……
或許他們是遇到什么困難了？
只是，要怎么樣才能幫助他們呢？
她蹙著眉苦思，許久許久，終于想起了那三個少年的制服。
小樓微微一笑，對了！她知道那間學(xué)校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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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們回來了�！毙∮贻p聲招呼：“杜伯伯好！”
“好！小雨來，杜伯伯有禮物送給你和哥哥喲！”杜揚(yáng)道慈祥地向他們打招呼。
小雨看了她那沉默的哥哥一眼，飛鴻仍是面無表情地往房間走。
“小飛！怎么這么不懂禮貌？”何香蕓輕斥：“你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她慌張地走到兒子的面前，仔細(xì)審視他臉上的傷痕。
“沒事。”小飛揮開她的手，筆直地往房間走去。
“小飛！”
小雨歉然地望了杜揚(yáng)道一眼，輕輕走到母親身邊：“哥哥和三個人打架了，他們一直要我陪他們?nèi)ネ�，我不肯，他們就怪哥哥。�?br />
何香蕓嘆息，對兒子的冥頑十分頭疼：“你去洗手吧！媽準(zhǔn)備了宵夜給你們吃。”
“好。”小雨柔柔地回答，走進(jìn)自己的房間。
何香蕓無奈地走回沙發(fā)，表情相當(dāng)黯然。
杜揚(yáng)道微笑著安慰她：“孩子嘛！都是這樣的，我家的杜辛當(dāng)年在小飛這個年紀(jì)還和我打架呢！”
她苦笑：“他要肯打架我也陪他了，可是，那孩子什么事都往心里放，半句話也不肯說，真叫人擔(dān)心！”
“你也別這樣，小飛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只不過是靜了點(diǎn)，沒什么不對的；我倒覺得他還挺懂事的，每天都等小雨一起回來，換了別人才不理自己妹妹呢！”
“這倒是，他們兄妹的感情是沒話說的�！毕闶|輕輕嘆息：“小飛那么沉默，小雨又那么膽小怯弱……怎么會相差那么多呢？”
“香蕓，你這幾年為了他們兩個也夠累的了，現(xiàn)在好不容易他們都這么大了，你還這樣操心，小心��！女人可是禁不起煩的，一煩就老了！”
她笑了笑，摸摸自己的灰發(fā)：“我本來就老了！”
杜揚(yáng)道搖搖頭，眸里有著不變的深情：“不，你不老，一點(diǎn)都不老，還是和當(dāng)年一樣迷人！”
“你看你，都幾十歲的人了還說這種話，演舞臺劇似的！”她微嗔。
他垂眼苦笑。
他們相識已有許多年了，杜揚(yáng)道是何香蕓大學(xué)的學(xué)長，當(dāng)年他苦苦追求她，她卻嫁給了他另一個同學(xué)；沒多久發(fā)生意外，他的丈夫在一場車禍中英年早逝，留下年輕新寡的她。當(dāng)時(shí)他鼓起勇氣向她求婚，她卻以新寡為由拒絕了他；沒多久她收養(yǎng)了小飛和小雨，彌補(bǔ)自己膝下無子的遺憾；他再度提出求婚，而她仍以照顧孩子為由婉拒了。
這么多年來，他愛她的心從來沒有變過，他們彼此心里很清楚他是非她不娶的，而她卻吝于給他機(jī)會！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想問個清楚，卻又擔(dān)心屆時(shí)連朋友也做不下去，只好就這樣一直拖著，這一拖便將近二十年！
“對了！小飛不是快聯(lián)考了嗎？杜辛這陣子反正也沒事，不如讓他來替小飛溫習(xí)功課，如何？”
“這樣好嗎？杜辛也許有自己的事要做�！彼行┆q豫，對他的諸多好意感到愧疚；他越是對她好，她反而越不安！
“沒事！沒事！那小子成天無所是事到處鬼混，還不如叫他來培育英才，我看他和小飛說不定會合成來�！�
“那……麻煩你了！”
“什么話！小事一樁，又花不了多少時(shí)間！”他回答，在心里對自己的兒子抱歉。沒辦法，誰教你孝子愛上她呢？你也只有委屈點(diǎn)了！
＊＊＊
“哥？”
小飛沉默地望著和鄰居相隔的墻，小雨的紫色身影一點(diǎn)一點(diǎn)自墻中送了出來，終于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來。
“三更半夜不睡覺來做什么？”
小雨輕輕拉拉他的頭發(fā)，妖妖順勢爬上他的臉，趴在上面休息�！澳悴灰@樣子好不好？媽媽好傷心！”
他把妖妖的背提了起來，瞪著它抗議而吱吱叫的臉：“不要睡在我的臉上，你真討厭，怎么說都不聽！”
“哥！”
“好了啦！你每次都說這些，說不煩嗎？”
小雨委屈地望著他，水汪汪的大眼看起來真的要滴出眼淚來。
小飛翻個身起來：“我已經(jīng)盡力了，你還要我怎么樣呢？我就是討厭這些口是心非的人類！我并沒有傷害他們，我也很努力和他們和平共處；可是你不能要求我也變得和他們一樣虛假！”
“媽媽愛你！可不是虛假！她是真的愛你的！”
“是嗎？我倒覺得她只愛自己，也只愛自己所看到的。”
她搖頭，見他不理又繼續(xù)搖頭，小飛無奈地伸手走向她：“你的臉會掉下來的！”
“那你今天又為什么不理小樓？她是我們唯一的朋友！”
他無言地伸出手指頭，讓妖妖掛在上面搖晃著玩。
“你以前也喜歡小樓的！”
“你真煩人！”
小雨將妖妖拿了下來放在床上，質(zhì)問地望著他：“你是不是害怕小樓仍記得過去的事？”
“拜托你好不好？”小飛不耐煩地輕嚷：“他們都說你溫柔膽怯！應(yīng)該讓他們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活象個小法官，你干脆把我綁起來拷問好了！”
她忍不住輕輕地笑了起來。
小飛望著她，嘴角輕輕地往上揚(yáng)。
當(dāng)初若不是為了小雨，他們根本不會來到人間，而來到人間之后，他很失望；可是小雨卻渴望過正常人的生活，所以他們讓何香蕓領(lǐng)養(yǎng)他們。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們和一般人間的孩子無異。只是，這一切都是為了小雨；更何況，時(shí)間也快到了，不管他們是想繼續(xù)留下，或回妖精世界去都必須早做決定。否則一旦期限到了，后果是很慘的！
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妹妹，他的心底有股暖暖的柔情流過。
小雨是這么地喜歡人間，或許她是該留下來；可是他呢？把她一個人留在這里，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放心的，只是若叫他留下，他又是這樣地不愿意。
人類有什么好？
他們貪婪、無知、虛偽，而且現(xiàn)實(shí)！
他們的心早已被蒙蔽了，再也不象過去那般純潔美麗！而他也不認(rèn)為他可以改造人類！
“何飛鴻！你根本沒在聽我說話！”她抗議，妖妖學(xué)她的樣子在床上鼓起腮跳腳。
他一巴掌將妖妖打平在床上，它揮舞著四肢怪叫，十分不滿。“是，我沒在聽，麻煩你重說一次！”
她趕緊將妖妖從他的手中搶救出來咕噥著：“你不要每次都欺負(fù)妖妖……”
他笑了，知道她不想為難他。
小雨嘆口氣：“算了，不過下次如果我們再遇見小樓，你不要不理她好不好？”
“如果她也變了呢？”
“才不會！”
小飛聳聳肩；“你永遠(yuǎn)對人類偏心！”
“才沒有！”她輕輕起身在他的額上印下一吻：“承認(rèn)吧！其實(shí)人類也有許多好處的！”
“什么？”
“不要發(fā)出那么悲慘的聲音，我只不過是要你去當(dāng)一個孩子的家教而已�！�
他呻吟：“老頭，我已經(jīng)快忙翻了，你怎么可以這樣見色忘子？”
“不要這么說嘛！”杜揚(yáng)道笑吟吟地：“老子有事，兒子服其勞，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杜辛瞪著他。
他聳聳肩，改用懷柔政策：“花不了多少時(shí)間的，你不是一直想見見我的夢中情人嗎？現(xiàn)在給你一個大好的機(jī)會。你想想，你只要花幾個鐘頭就可以幫我娶到她，何樂而不為嗎？要有童子軍的精神！”
“我不是童子軍�！�
“你忘恩負(fù)義！”
“那是我的性格之一�！�
杜揚(yáng)道哀怨地望著他，只差沒拿條毛巾在嘴里咬。
杜辛頓時(shí)氣餒：“我怕了你了！”
“那你是答應(yīng)了？”他立刻笑逐顏開地問道。
“別以為還有下一次！”他警告。
“廢話，你以為我要娶幾個老婆？”他笑罵。
杜辛朝他齜牙咧嘴地怪笑：“很難說，搞不好下次叫我賣身求母！”
“混帳小子！”杜揚(yáng)道大笑。
杜辛嘆息著搖搖頭：“你說你那么愛她？”
“當(dāng)然�！�
“老爸，你實(shí)在應(yīng)該被到博物館去展覽！現(xiàn)在象你這種人已經(jīng)少之又少了！”
“謝謝！”他有些苦澀地笑笑：“命里克星嘛！誰叫我是癡情種子？”
“她真的有那么好？”
“你見了就知道，可不許跟我搶！”
杜辛怪叫：“拜托！就算我缺乏母愛也不會那么夸張吧？更何況我都有對象了！”
他眼睛一亮：“真的？誰？漂不漂亮？哪天帶回來讓我看看好不好？”
“那還用說！”他笑笑：“日本留學(xué)生，我?guī)讉�月前到日本的時(shí)候遇見的，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國了，兩個人的感覺還不錯，可能的話大概會繼續(xù)在一起吧！”
“很好！那很好！”
杜辛拍拍父親的肩膀：“要是我比你先結(jié)婚，你可就沒臉見人了，所以我會盡量幫你的！”
“呵！那可說不定！”
�。�
放學(xué)時(shí)分。
小樓站在那間學(xué)校的校門口，注意著從學(xué)校里出來的學(xué)生們。
最后一堂課，她便假借家里有事請了假溜出學(xué)校，來到這里，好不容易等到他們放學(xué)，那么多的學(xué)生卻不知道要從何找起？
她暗罵自己粗心，除了知道他們是這間學(xué)校的學(xué)生外，其它的她根本一概不知，班級、年級通通不曉得，她咬著唇努力思索：如果照推算，小飛應(yīng)該是和她同年級的，那么小雨就是二年級；或許小飛也和她一樣要夜間輔導(dǎo)，那她站在這里做什么？
果然一直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仍沒見到小飛和小雨，她有些生氣地跺跺腳！
就這樣回去實(shí)在很不甘心，但她要進(jìn)去找的話一定會被盤問的！
“真是麻煩！”她忍不住咕噥。利用校警沒注意的時(shí)候偷偷溜了進(jìn)去�！耙潜淮娇删途柿�，少不了小過一個！”她喃喃自語，躲在走廊的陰影處四下張望：“活象來做賊似的！”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這間學(xué)校她從來沒來過，可是走了幾圈，也就大概了解這里的地理環(huán)境了。
學(xué)校很小，連操場都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一座籃球場就占掉了一半，場上還有幾個人在打球；教室里有一半的燈都還亮著，是二年級和三年級的學(xué)生在自修，有的有教師在上課。
她走了幾圈又回到原處，卻無奈又不安。
根本不知道是哪一班的，要從何找起？
小樓垂頭喪氣地往外走，突然聽見口琴的聲音。
她佇足聆聽，那聲音很凄涼，不知道是什么曲子？不由自主地，她往聲音來源走去……
“喂！你是哪一班的？怎么不進(jìn)教室去？”
她一驚立刻拔腿就跑，顧不得可能被誤會成賊，沒命似的往前直沖，突然旁邊一只手把她扯進(jìn)了一間沒人的教室！
她嚇得正要放聲尖叫，那只手已掩住她的唇：“別叫！是我！”
她定神一看，頓時(shí)松懈下來坐在地板上，眼眶一紅，無限委屈涌了上來！
小飛不明究里地看著她：“我救了你也！哭什么？”
“我才沒有！”她仍嘴硬。
“沒有？那這里什么？”他伸手撫去她頰上的淚水。
“還不都是你！”她輕嚷：“害我跟神經(jīng)病一樣跑來這里找你們，又莫名其妙嚇我！”
小飛跳上一張桌子，有趣地打量著她：“我記得你以前膽子很大的！”
“什么以前！”她噘起唇拍拍衣服站了起來：“現(xiàn)在還是很大，只是突然被嚇呆了而已�！�
他聳聳肩，不打算與她爭辯這一點(diǎn)。
小樓在他的旁邊坐了下來，望著他。
他沒有什么改變，黑瞳中仍閃著金芒，臉型和小時(shí)候差不多，只是看起來長大了，比較象個男生，卻仍是漂亮的。
他和小雨都是鮮見的好看！
“來找我們做什么？”
“你那天為什么不理我？”她理直氣壯地質(zhì)問。
“沒必要�！彼尤灰不卮鸬美碇睔鈮训摹�
小樓氣綠了臉，跳了起來：“沒必要？你居然敢說沒必要？”
“為什么不敢？”
“你……”她氣得眼淚又快掉下來了，自己是那樣惦記著他們，好不容易見了面，他居然象是一點(diǎn)都不在乎她的樣子！
“我不是不在乎，百是真的覺得沒必要！”
她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他揚(yáng)揚(yáng)眉聳聳肩，不說話。
小樓望著他好一會兒，終于失望地垂眼：“看來我是白來了�！�
“留著過去的回憶不是很好嗎？現(xiàn)在再在一起，說不定反而破壞了過去的回憶�！�
小樓傷心地咬著唇往外面走去。
她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回憶怎么會比現(xiàn)實(shí)好呢？
回憶是在沒有選擇的時(shí)候才存在的東西，既然可以在一起，為什么要回憶過去？
過去有什么好？大家都那么小，什么都不懂，那么多年了，許多過去的事都已忘記，或許再過幾年，便什么也想不起來！
“就是什么都不懂才好，最純凈不愛污染。”
她這次沒問他為什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很難受地開口：“那么，忘記也是好的嗎？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記得了，你覺得那樣很好嗎？”
他點(diǎn)點(diǎn)頭：“或許。”
小樓一愣，然后猛然轉(zhuǎn)過身來咬牙切齒怒道：“你這個冷血妖精！你這個混帳妖精！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你可以抱著你的回憶去死！”她語畢又戲劇性地轉(zhuǎn)身，往教室門口走去，正好和來人撞個正著……
“小樓！”來人驚喜地輕嚷，一只小小的東西從她的肩上跳到她的頭上。
她定睛：“小雨！妖妖！”
“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小雨開心地嚷著，牽著她的手：“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里？”和小飛的冷漠相比，她的熱情很令人鼻酸。
小樓冷冷地斜睨了小飛一眼：“自己打來的，可是小飛不歡迎我呢！”
“你不要理他！我哥哥最愛口是心非！他才不會不歡迎你！”
“是嗎？我倒覺得他挺認(rèn)真的�！毙强嘈Γ瑢㈩^上的妖妖抱下來還給她：“我要走了�！�
小雨搖搖頭：“不要嘛！好久不見你，我真的很想念你，你不要生小飛的氣，我叫他跟你道歉好不好？”
“喂！你們兩個不要聯(lián)合起來欺負(fù)我！我會抗議的！”他嚷道。
小雨朝他扮鬼臉：“誰理你！誰叫你先欺負(fù)人！”
小樓有些得意地瞅了他一眼：“就是嘛！道歉要誠心些！否則恕不接受！”
“你想得美！”小飛怪笑，一溜煙溜出教室。
“喂！你……”
“別理他！他是害羞了，學(xué)校里好多女生追他，他都不理人的，肯跟你說這么多話已經(jīng)很難得了！”小雨輕笑：“來！我們這么久沒見，今天不上課了，我們出去好不好？”
小樓朝好皺皺鼻子：“當(dāng)然，反正我已經(jīng)溜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