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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情無猜 第五章


        這年夏天,兩人的關系往前邁了一大步,但在人前,兩人依舊疏離。

        一來是兩人個性的關系,再來則是兩人都擔心佩嘉的父母知道后可能會有的雷霆之怒。

        四個月后,佩嘉順利地進入商職就讀,而曾逸煌也因母親反對他初中畢業就工作,最后免不了仍是跟大家一起繼續在學校里打滾。

        不知是文雁的補習有了幫助,還是他們的猜題命中率越來越高,抑或是作弊的技巧越來越好,他們一票人竟然全都進了東亞高職,倒也有伴兒。

        當然,他們也未改本色,繼續打架鬧事,唯一起變化的是文雁與楊漢強的關系,兩人在這年成了一對兒,雖然依舊打打鬧鬧,但文雁偶爾流露的嬌羞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佩嘉很高興他們終于能坦然面對自己的感情,她雖欣羨他們,卻也明白她與曾逸煌是無法像他們這般順利的,兩人的前面有太多障礙,光是父母與曾逸煌的心結,她就不知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化解。

        更別提還有曾逸煌家里的事,雖說他上了初中后,身上的傷少了許多,但他仍舊得對抗父親喝醉酒時的失控,以及母親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高一下學期他開始在工地為人搬磚,做些勞力工作,她知道他想存錢與母親一起出來外頭租房子,兩人見面的時間相對的越來越少。

        她有錢能幫他,但她知道他是絕對不會接受的,所以,她連提也沒提,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照顧自己,別累壞了身體。

        高二時,他母親再次出了狀況,他回家時,發現母親倒在血泊中,他在盛怒了踢斷了父親的肋骨。

        他們一票人湊了錢,幫他付醫藥費,她在他眼中看到痛苦的掙扎,自尊在阻止他接受他們的錢,但他又極需要這筆錢,那日,她不解的問老天,為什么他必須受這么多苦?

        老天沒有回答她,她也沒時間等她回答,他們一行人商量后,立刻開始為他與他母親找新住所,文雁則打電話給在念警察大學的楊漢成,問他有什么方法能把曾金川關進牢里,一輩子也別出來。

        從文雁氣憤難掩的情況看來,楊漢成的答案可能讓她很不滿意,最后,她轉為開始詢問離婚事宜,她認為離婚是斷絕暴力的最好方法。

        第二天,文雁拉了楊漢文到醫院替曾逸煌的母親拍照,還要醫生開驗傷單,她說這是楊漢成教她的。

        楊漢文拍了曾逸煌的母親后,又去拍他爸爸,然后又跑去拍曾逸煌家里雜亂的客廳,說是既然要搜集證據,就搜集得齊全一點。

        “我們應該早點做這些事的!迸寮问⒕o眉心!叭绻缫稽c,或許就不會弄成這樣!

        “佩嘉。”文雁握住她的手。“現在別想這個。”

        佩嘉嘆口氣!拔沂遣辉摵紒y想的。”有許多事他們都力不從心,她只希望現在做還不會太晚。

        她端著雞湯,與文雁一起進病房探望曾伯母。

        男生們除了幫忙找房子外,也不知還能做什么,頂多陪著曾逸煌抽煙,希望能讓他的心情好些。

        找到房子后,他們一群人又開始忙打掃事宜,而后將家里不要用的電器產品全捐出來。

        佩嘉挖了她的豬公買了新床單,然后暗示母親家中的沙發有些舊,該換了,于是,三天后,曾逸煌的住處又多了一套沙發。

        一切都打點完畢后,他們一票人就買了東西慶祝,擠在沙發上又吃又喝。

        “來照相!睏顫h文高聲疾呼。

        “你別腦袋里就只想著照相行不行?”文雁瞪他一眼。

        “做個紀念嘛!”楊漢文拿起掛在胸前的相機,喀嚓喀嚓幫眾人連續照了好幾張,后來索性開始兩個兩個照,最后還去請鄰居來幫他們全部的人合照一張。

        看著他們一票人胡鬧,曾逸煌露出難得的笑,他在佩嘉到小陽臺透氣時跟了出來,她在感覺到他的接近時轉向他。

        他凝視她,將她柔美的模樣盡收眼底,她今天穿了一件嫩綠的連身裙,讓她看起來很嬌弱,也令他禁不住想將她攬入懷中。

        “我……”他抬手觸摸了一下她耳際的短發。“謝謝!

        她漾起淺淺的笑!笆谴蠹业膸兔Α!

        “我知道!彼穆曇羯硢。

        她無意識地伸手將垂在頰邊的發勾于耳后,他的手突然覆上她的,將她纖細的柔荑握于掌中,她的臉龐立即渲染過一抹淡紅。

        兩人都沒說話,只是握著手一起站在陽臺上看風景,那天的夕陽將天空染成橘紅的彩霞,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微風吹過兩人,帶來夏天的訊息。

        她在風中感覺到一抹同于夏日的悶熱,今年的夏天,似乎要提早到來了。

        “阿煌,我們要走了。”

        一聽到聲音,兩人的手反射性地放開,曾逸煌走進客廳,發現他們已起身要離去。

        “我們要回家吃飯了。”文雁收拾著一桌子的垃圾,后來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又停下動作,對佩嘉說:“這就讓你收了!睅退麄兌嘀圃靷機會也好。

        佩嘉沒有多想,點了點頭。

        高祝宏手里拿著蝦味鮮不停地吃著,直到文雁瞪了他一眼后,他才放下手中的食物起身。

        “你們……”曾逸煌頓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心中回感謝。

        楊漢強了解道:“好了,我們走了!彼靼装⒒拖胝f些感激的話,不過,他可不想留下來聽。

        “有空我們會常來玩!辈逃澜÷冻鲅例X,雙手插在口袋里,去年他的頭發燙失敗,所以今年又弄了個新造型,將兩邊的頭發全剃掉,只留下上面的短發,看起來年輕不少,至于身高,也多少有了長進,堪稱一大安慰。

        洪啟華咬著就魷魚絲說道:“我們自己會下去,不用送了。對了,明天我會把大同電鍋拿過來!彼瓷湫缘赝埔幌陆疬呇坨R。

        “來,笑一個!睏顫h文拿起相機照他們兩個。

        “楊漢文!睏顫h強喝了一聲!斑玩啊你!

        楊漢文只得嘟著嘴收起相機!拔乙院笠窟@吃飯,你們就苦心體諒一下行不行?”他曉以大義,他的身形與楊漢強來越相當,只是仍比哥哥瘦些。

        沒人理他的話,徑自魚貫走出大門。

        眾人出去后,佩嘉開始整理一桌子的垃圾,將餅干包裝丟進垃圾桶里,曾逸煌則走進廚房拿抹布。

        “我弄就行了,你也該回去了!彼谒赃叾紫隆

        “沒關系!彼D頭對他微笑!拔覌尳裉烊ゴ蚺屏,要很晚才會回來,你不是晚點還得去工地上班嗎?我幫你弄些東西吃。”

        她準備起身時,他拉住她的手!安挥昧,我隨便吃點東西就行了!

        她抬眼瞧見他專注的眼神,有些羞齦地垂下頭!昂媒兴⒅厍暗目圩!澳阍诠さ貢r要小心點,我聽說工地很容易受傷,現在你不能出任何事,不然你媽媽——”

        他突然將她拉進懷里,打斷她的話語。她的臉貼在頸下,感覺到他溫熱的體溫,她甚至能聽見自己和他的心跳聲。

        他輕攬著她柔軟的身子,心跳卻越來越快!澳恪阒牢也粫f話!彼穆曇舭祮 

        她輕點頭,沒有應聲。

        “我媽說過我們家庭背景差太多,我們不適合——”

        “我不想聽這些。”她不悅的擰起眉。

        “我知道!彼Ьo她!拔抑皇窍胍嬖V你,我不想放棄你!

        他的話讓她微笑,雙臂悄悄環上他的腰。

        “我媽說我們還小,未來的路很長,但如果我……我不下定決心,我會不知道未來的路該怎么走,雖然我現在還不曉得我以后能做什么,但是……”他攏眉!拔視ψ屇惆謰尶吹闷鹞,這時間……可能會很長,你愿不愿意等我?”他緊張地繃緊身體。

        她將臉埋在他的頸邊,努力不讓淚水落下!昂!

        他稍微拉開她,凝視她濕潤的雙眸!澳阏娴脑敢狻

        她點頭。

        他扯出笑,放松身體。

        佩嘉的臉上也漾著笑意!爸灰阌行判,我就會有信心。”她害怕的是一個人孤軍奮戰,到最后,她甚至會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堅持什么。

        他撥弄著她額際的發絲,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兩人的臉迅速染上一抹火紅,他凝視著她,緩緩地移向她粉嫩的雙唇。

        她羞赧地閉上眼,感覺到他的唇碰上她的,她的心像一對展翼的翅膀,在風中不停地鼓動加速……

        ***一個禮拜后,曾逸煌接母親出院,兩人在租屋安身下來,他白天上學,晚上仍是在工地打工.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可佩嘉不在意,只要兩人心意相通,很多事她都不認為是問題。

        唯一的麻煩是曾金川到處在探問他們母子的下落,他們所有的人自然都三緘其口,但對于他的窮追不舍卻覺得不耐。

        文雁有好幾次差點跟他打起來,后來他也就不敢再找文雁,只敢來找她,有一回他在門口站著想和她說話,卻讓母親撞見。

        母親知道后,萬分生氣,要她再也不許和曾逸煌往來。

        “我就知道你前陣子忙進忙出的一定有鬼!编嵭阌裆氐刈邅碜呷!澳愕降走要不要臉?這樣倒貼人家,人家的爸爸都上門來跟你要人,你要我怎么做人!”她生氣地以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額頭。

        佩嘉沒回話,只是站著聽她一路罵下來,這些話她打小聽了不下百次,早沒感覺了。

        鄭秀玉罵了十幾分鐘后,才喘口氣喝水,見她無動于衷的模樣,心里又冒起火!皠e以為我治不了你!彼滔潞菰。

        佩嘉仍是無語,聽著母親又念了十分鐘后,才因為電話鈴響而被判緩刑,上樓去做自己的事。

        她坐在窗前,望著馬路邊的大樹,不期然地想起曾逸煌不自覺的嘆息出聲,再過一個月就放暑假了,到時她該能見到他的面才是。

        果不期然,一到暑假,兩人見面的時間變多了,偶爾她會做些下口的東西送到工地給他,不想他因為天氣熱而吃不下飯。兩人常會坐在工地旁的樹下吃飯,樹上開了許多小白花,偶爾會飄落到兩人身上。

        她總覺欣喜,順手便將白花拾接至她裙擺上,打算帶回去夾在課本內頁里。

        他微笑地拿了些花放在她頭上,想起小時候兩人玩新郎新娘的游戲,她回以笑靨,讓他輕攬在身側。

        “佩嘉?”

        “嗯!”

        她輕柔地應了一聲,拿起他頸上的毛巾為他拭汗。

        “你——”

        他頓了一下。

        她望著他,也沒催促,只是等著他把話說完。

        “你真的快樂嗎?”他問。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澳銥槭裁催@么問?”

        他顯得有些窘迫。“我只是有些難以相信,相信你……”他困難地繼續道:“跟我在一起會快樂!

        她看著他眼底不安的神情,有些明白了!盀槭裁次腋阍谝黄鸩粫鞓罚俊彼磫。

        他皺起眉。“我不知道!彼D了一下!拔抑皇恰袝r侯想想好像不是真的,我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我不是夢!

        她看著他。

        “我知道!

        他找緊雙眉,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心里的不安,因為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不安什么。

        他的不安感染到她,她立刻反問:“你不快樂嗎?”

        “不是!彼⒖袒卮稹!熬褪且驗樘鞓妨恕彼麤]再說下去。

        她不明白他的話,至少在當時并不明白,所以一直未能安撫他的不安,她只是握著他的手,向他保證她真的喜歡跟他在一起。

        她的保證稍微平撫他內心的恐懼,他摟著她,在微風輕吹,花瓣散落的夏日里,吻上她的唇,這親密的接觸讓兩人暫時忘卻一切,只沉醉在屬于兩人的世界里。

        上了高三后,紙終究包不住火,曾金川知道了他們母子的住處,他下跪仟悔地求他們回去,曾逸煌斷然拒絕,曾母卻又開始不忍、遲疑起來。

        以前為了曾逸煌不受丈夫虐待,她搬回娘家住了三年,直到母親過世才又搬回來,一來是因為她以為丈夫已真心悔改,二來是因為母親去世后,她在娘家的地位越顯尷尬,雖然兄嫂沒說什么,但她又怎會不知道他們的心思。

        搬回家后,丈夫有一段時間也真的收斂了些,可沒多久后又禁不住酒蟲的引誘下而故態復萌,只要丈夫一喝酒,她便會躲到朋友的家中,好長一段時間也相安無事,沒想到那天她跑得不夠快,所以才會生出這樣的事端。

        曾逸煌一見母親開始心軟,便將父親趕出去,但他卻在門口大吵大鬧,擾得鄰居不得安寧。

        事情的發展可以想見,曾母雖在曾這煌的極力反對下沒有同丈夫回去,但往后曾金川來找她,她仍是會開門讓他進來。

        曾逸煌沒辦法阻止母親,只得要求她承諾,若是父親喝了酒,她就絕對不能開門。

        曾母點頭應允,于是,他們一家三口就在這樣奇怪的模式下生活著。

        曾逸煌無法抹去心中的不安,總擔心會再次見到母親躲在血泊中,所幸接下來的一年在平安中度過,眾人也高高興地畢了業。

        “終于畢業了!辈逃澜「呗暭埠。“老子要大玩特玩!

        “我們去墾丁玩好了!备咦:杲ㄗh道。

        “胖子,墾了很熱,你受得了嗎?”洪啟華瞄了一眼他的大肚子。

        “說得也是!彼苑适稚壬葲!鞍!可能是年紀大了,越來越不能忍受夏天。”

        “你豬!是越來越胖,不是年紀越來越大!辈逃澜〔煌虏。

        “你才豬咧!難道我年紀沒有越來越大嗎?”高祝宏反駁。

        兩人開始爭辯,直到一旁的楊漢強受不了!澳銈兟勛!彼闪藘扇艘谎郏伎鞜崴懒诉在那兒講這種沒營藥的話。

        “去吃冰吧!”洪啟華指著新開的冰店。

        眾人一致贊成,于是走進冰店避暑,眾人點玩冰坐定后,蔡永健又開始發表高見。

        “他媽的,自從這冰用秤的以后.沒幾樣東西就四十五塊.搶劫。 彼是懷念三樣二十塊錢的日于。

        “死猴,你第一次說中我的心聲!备咦:晷χ蛏纤募绨。

        “你小力點,要內傷了!

        蔡永健咳了好大一聲。

        楊漢強吃塊西瓜,問了在一旁一直沒吭聲的曾逸煌!澳愦蛩阍趺崔k?想好了沒?”

        這句話讓蔡永健與高祝宏同時轉移注意力!笆裁丛趺崔k?”高祝宏問。

        “當兵的事!焙閱⑷A提醒。

        高祝宏恍然,對喔!差點忘了這件事,阿煌如果去當兵,那他媽怎么辦?萬一他爸又這么來一下,誰去救他媽?

        曾逸煌皺起眉頭。“我還沒想到辦法!比绻改鸽x婚,他可以以撫養母親為由不去當兵,畢竟,到時他就成了家中唯一的經濟來源,可麻煩的就在父親不肯離,母親也無意辦這手續。

        “嗯……”蔡永健雙手環在胸前。“真是麻煩。”

        “還不簡單,增胖就好了,變胖就不用去當兵了!备咦:陥D所當然地說。

        “你豬!誰像你,要胖這么簡單嗎?”蔡永健再次吐槽。

        “那不然變瘦!碧菀膊挥卯敱!鞍。∈持笖嗔嘶虿荒軓澮膊挥!彼窒氲揭粋。

        “你豬!”蔡永健笑出聲!睘榱瞬挥卯敱咽持概獢,打斷你的豬腿還比較快!

        “你們有點建設性行不行?”楊漢強又好氣又好笑。

        曾逸煌也露出笑容,他們真是一對寶。

        洪啟華推一下眼鏡!斑是變胖好了,不過,胖的人會變成高祝宏!

        大伙兒納悶地看著他。

        洪啟華露出笑。“高祝宏胖到不用去當兵就可以幫阿煌看著他爸了。”

        “好辦法、好辦法!辈逃澜∫荒樀巴!芭肿,委屈你,不是,是便宜你了!

        高祝宏呵呵直笑!拔以趺礇]想到自己可以用這招!

        “就說你豬嘛!”蔡永健也笑。

        “這件事我會再想想!痹莼蛽u頭,自己的問題他想自己解決。

        “哎呀!不用想了,這辦法很好!辈逃澜梻手指。“他還可以順便看著大嫂跟佩嘉,免得兵變!

        “說得也是,我知道有很多男的在肖想!备咦:暝俅钨澩狞c頭。

        “肖想什么?”一句女聲突然插了進來。

        “就是肖想大姐跟佩嘉——”他突然住了嘴,有點驚恐回頭。

        文雁正手叉腰地站在他身后,他一個活咳,蜜餞從他口噴出。

        “哎喲——”蔡永健在千鈞一發閃過,隨即大笑!靶⌒囊滥氵@個胖子”

        “你們怎么這么愛說這些有的沒的?”文雁一臉訓示!岸疫喜歡在背后說——”

        “好了,大家洗耳恭聽,現在教官要說話了!辈逃澜〔遄斓。

        瞬間,大伙兒都笑出聲。

        “懶得理你們!蔽难阌X得又氣又好笑。

        一好久不見!蔽难愕耐瑢W莊千惠微笑地扭他們打招呼。

        眾人閑聊了幾句后,兩人才移到隔餐桌與其他同學坐一桌。

        曾逸煌看著一群畢業生陸續走進來,下意識地搜尋渴望見到的身影,但在突然憶及明天才是她的畢業典禮后,使收回目光。

        最近因為他即將面臨的兵役問題,他的心里一直很浮躁,一方面是擔心母親,一方面是擔心與她的關系會出現變化。

        畢竟他要離開兩年,而他又不是不清楚她的父母反對他們有任何牽扯,他一直沒告訴佩嘉她母親曾來找過他,她犀利的話語每每讓他的心情壞到極點,但他總是壓抑著,不愿多想。

        可不想,并不代表這些事都不會浮上臺面,他總感覺今年夏天不會平靜。

        或許她母親會在他當兵期間,匆促將女兒嫁掉……不可能!他立即甩掉這可笑的念頭,佩嘉的個性不可能會任人擺布,但……他為什么仍覺得不安呢?

        ***畢業不到一個月,正當大家都還沉浸在歡樂中時,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意外發生,曾逸煌的母親在一次車禍中因傷勢嚴重而住進醫院。

        騎車的是喝了酒的曾金川,他逆向行駛,與迎面而來的轎車當場沖撞,這一撞,將兩人同時撞進了醫院的急診室。

        這次,曾逸煌的母親沒有熬過來,她在送醫后的一個小時宣告不治,曾金川則在三天后脫離險境。

        那段時間,大伙兒輪流陪著情緒激動的曾逸煌,希望能安慰他,可卻沒人知道該說些什么。

        曾母的喪事由娘家的兄嫂舉辦,他們一票人都去了,去吊喪,也去幫忙。

        曾逸煌的怒火在喪禮當天整個爆發出來,他受夠了一群親戚談論著“遲早會發生這樣的事”、“喝酒喝太兇了”、“打妻打子,照三餐打”、“當初相親時還說什么煙酒不沾”、“唉——這都是命啦”、一早知道就勸他們離婚了,現在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這些放馬后炮、言不及義、嘲諷的話語讓他積壓的情緒整個爆發。

        他怒吼著叫他們閉嘴,痛斥他們只會說風涼話,怒罵當初為什么沒有人要伸手幫他母親,什么叫做“早知道”,現在才來說這些做什么!

        佩嘉在他奔出喪禮時跟了出來,她在他身后追了兩條街才見他慢下來,她什么話都沒說,只是陪著他走了好一段路.陪他回到他與母親租下的房子。

        他坐在沙發上抽煙,一根接著一根。佩嘉靜靜地坐在他身邊,直到他打算抽第四根煙時,才出聲阻止。

        “別這樣。”

        她按住他的手,阻止他點煙。

        他轉向她,眸中滿是血絲,眉心緊皺,幾乎要刻出一條痕。“別管我!

        她望著他,抬手輕觸他眉間,柔聲道:“別說傻話,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她的話讓他喉頭緊縮!凹巍彼蝗簧焓直ё∷!澳阋欢ū晃覈樀搅耍,我控制不了自己,我真的……真的很氣……”

        “我知道!彼謸崦i后。“沒關系,你生氣沒什么不對。”

        “我真的很氣……”他將臉埋在她柔軟的頸項間。“我氣他們,也氣我自己,也氣我媽……我一直叫她不要理他,她為什么還要跟他出去?”

        佩嘉嘆氣,明白他說的“他”,就是指他父親。自從他們搬出來后,他沒再叫過“他”一聲爸。

        “我真的很恨……”他抓緊她。

        她仍是不發一語,只是讓他宣泄心中的怒火,良久,當他稍微平靜了些后,才沉默下來。

        她感覺到他溫熱的唇在她耳后游移,當他沿路吻上她的唇時,她喘著氣回應,他的吻帶著侵略性及迫切,她細吟著想弄清正在發生的事,卻發現她的背讓他壓躺在沙發上。

        他的手在她身上探索,讓她全身燥熱,當他的唇熨燙著往下時,她立刻推他!盎汀纫幌隆

        剛開始時他沒聽見,直到她又掙扎了好幾次后,他才反應過來。他閉上眼,咬牙克制自己的沖動。

        “什么?”他抬起頭。

        她低喘著望進他布滿情欲的黑眸!皶彼囍潇o,但臉蛋上卻仍是紅暈一片。“會懷孕的……”

        他愣住,像是讓人猛敲了一下頭。

        “而且,你……你在難過!彼盅a充了一句。

        他的熱情一下子冷卻,他側身躺在沙發上,將她攬近!皩Σ黄。”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失控,他只是想抓住她來證明……證明……他在心里嘆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證明什么。

        或許是害怕她總有一天也會離開他吧!

        她在他懷里搖頭。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他輕輕摩挲著她的頭頂,聞著她熟悉的香味,心情終于穩定了下來。

        “我這幾天一直很煩躁……”

        她聽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直到他累了才停止。

        接下來的幾天,她一直陪著他,他們一起看電視、一起上街買菜、一起煮東西吃,有時楊漢強他們也會來,大伙兒一起聊些沒意義的事,再不然就是看著球賽轉播爭執,曾逸煌明白他們的心思,也極力想振作起來。

        可有時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感到茫然,因為他看不見自己的未來。母親去世了,突然間,他少了奮斗的動力,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坐在陽臺上看著星空,想著佩嘉,想到她總讓他心頭發暖,也讓他心安。

        但一想到兩人的未來,他卻又感到心慌,佩嘉的母親陸續來找過他,她每來一次,他就越覺得退縮,不是對他與佩嘉的感情退縮,而是對自己的能力……

        “你高職畢業能做什么?到工廠打工嗎?你賺的那些錢怎么養我女兒?你連沙發都買不起,別以為我瞎了眼不知道我現在坐的沙發是打哪兒來的!

        “你要佩嘉跟你一塊兒吃苦嗎?她可是從小到大沒吃過半點苦頭,你在那兒躲你老爸打的時候,我們家佩嘉已經在學鋼琴了!

        “說句難聽的,你也不會比你的酒鬼老爸有出息到哪兒去,怎么,你爸害死你媽,你也想來拉佩嘉下水嗎?”

        曾逸煌煩躁的捻熄香煙,接下來的話,他沒再聽下去,因為她已讓他趕了出去,他一直都知道她看不起他,但他從不知道,一個人說話能如此惡毒。

        正當他準備點另一根煙時,門鈴響了起來,他瞄一眼手上的表,十一點半,誰會在這時候來?

        難道是“他”?想到這兒,他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無名火。

        他起身走到門口,憤怒地拉開門,隨即愣住。

        是姚冠吉——佩嘉的父親。

        ***佩嘉提著水果走上二樓,他不喜歡她老是買東西過來,所以她總買得不多,而且都是水果,因為她可以以她想吃為由堵住他的嘴。

        拿出鑰匙,她輕聲打開門走了進去,屋內沒有一絲聲響她提著水果往廚房走。

        “阿煌?”她輕喊了一聲。

        沒有人回應。

        她走出廚房,到房間尋探,卻依舊沒有他的蹤影;她不以為意,只知道他出去了。她走回廚房,開始削蘋果。

        削完蘋果后,他還沒回來,于是,她將水果放進冰箱,打對客廳的收音機,邊聽音樂邊打掃房子。

        過了一個小時,大致打掃完畢后,她坐下來休息,拿了本書來看,不知過了多久,等她揉著雙眼醒來時,天色已暗下。

        她輕蹙眉心,打開客廳的燈,不明白他究竟去哪兒了?

        她陷了一眼手表,六點半,她得回家了。她拿出紙筆,寫了幾個字,告訴他她來過了,明天她會在中午的時候過來,要他等她。

        這天,她只覺得有些納悶,但還不至于生疑。

        翌日,當她發現區里依舊安靜,冰箱的蘋果沒有動過,桌上的留言仍被壓在煙灰缸下時,她開始覺得不對勁。

        她走進房里,發現床單維持她昨天整理過的模樣,房里的煙灰缸跟客廳的一樣干凈,沒有任何煙蒂,她開始不安,他昨夭沒回來,他去哪兒了?

        她坐下來,開始打電話,打到文雁家,麻煩她去問楊漢強知不知道曾逸煌去哪兒?

        十分鐘后,文雁回她電話,表示楊漢強不知道。她問她出了什么事,她告訴她說曾逸煌從昨天就沒了蹤影。文雁立刻掛電話,在15分鐘后拉著楊漢強出現在曾逸煌的住處。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佩嘉渾渾噩回地過著日子,每天依舊到公寓等他,一個禮拜后,楊漢強告訴她曾逸煌打了電話,他要他轉告她——對不起。

        只有三個宇,再無其他。

        文雁在一旁忿恨不平地罵著,但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回到家,她坐在桌前發呆,由白日坐到黑夜,而后,她拿了空盒子,打開抽屜,將抽屜里的東西全放入盒中。

        彈珠、竹椅蜒、橡皮擦、鉛筆、小學作業簿、美勞課他送她的紙花,小時候他們在折紙上寫的東南西北游戲,還有他折的小船、飛機……所有他的東西,她都收進空盒里。

        當她以為都收拾干凈時,一樣小東西從里頭滑出,是一枚塑膠戒指,螢光黃的塑膠戒指,上頭還有小仙女的卡通圖案,是他送她的。

        “以后長大了,嗯!就是等戒指不會從你的手指掉出來就是長大了,我就娶你做新娘!

        “我戴在大拇指就不會掉了!

        “不是,要戴在第四個手指!

        一聲嗚咽自她喉口逸出,淚水滑落她的臉龐。

        “新郎新娘我在電視上有看到,要……要喝什么酒。”

        “不要喝酒,我不喜歡酒!

        “我家有黑松沙士。”

        他露出笑。“好吧!我們喝黑松沙士。”

        她哭出聲,淚水落在戒指上,她不但他為什么要丟下她,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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