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逸薰才剛梳洗過,艾芙兒便端著早餐來到她房間。
“逸薰姐,早啊!”擁有一頭微鬈金發(fā)、翠綠色大眼睛,漂亮得像是芭比娃娃的艾芙兒,笑瞇瞇地將早餐放在陽臺桌上。
“早!”
逸薰連忙拄著拐杖站起來。
“怎么好意思讓你幫我端早餐上來呢?真是太麻煩你了,其實我自己下樓就可以了。”
“別客氣!
艾芙兒笑意盈盈地將陽臺上綻放的雛菊剪下來,插入餐桌上的玻璃花瓶里。
“雷大哥一早就去唱片公司忙了,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有你陪我在陽臺上吃早餐多舒服!”
是嗎?
他一早就出門了?逸薰聞言神情一黯。
這樣也好……
他是為了避免同時面對兩個女人的尷尬吧?
昨天艾芙兒回家后,他們一起吃了晚飯,閑聊中,逸薰知道艾芙兒是雷臣潞恩師之女,也知道因為羅耶夫老師因病住院的關(guān)系,所以艾芙兒暫住雷家,以便就近照顧。
雖然雷臣潞沒有提起他跟艾芙兒之間的關(guān)系,但由艾芙兒一派女主人的模樣,逸薰心底已有數(shù)了。
她知道自己是多余的,他們兩人的世界沒有她棲身的空間。
多可笑啊!這個世界如此遼闊,但卻沒有一個家、沒有一盞燈是完全屬于她的。
她永遠(yuǎn)只是個過客。
“逸薰姐,你在發(fā)什么呆?快吃早餐啊。”艾芙兒熱情地招呼她。“來,吃吃看,這是我自己做的熏鮭魚Bagel配上焦糖冰咖啡,很棒喔!或者你試試煙熏里肌口味的Bagel?”
逸薰咬了一口,露出大大的笑臉,誠摯地贊美!昂芎贸,你的手藝真棒,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Bagel!”
就算艾芙兒是自己的情敵,逸薰卻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無法討厭她,反而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她、欣賞她,因為她真是個非常天真又開朗的女孩!
也許,她才配得上他吧……她擁有良好的音樂世家背景,他們根本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逸薰苦澀地想著,冰咖啡的苦味一路滑到胃底。
“真的?你喜歡就好!卑絻烘倘灰恍Γt撲撲的臉蛋滿是喜悅。“我最喜歡下廚做萊了,我覺得做菜根本是一項藝術(shù)呢!”
“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有女孩子喜歡下廚了,將來娶到你的男人一定很幸福。”逸薰微笑地看著她,淡淡地問了一句!澳愦蛩闶裁磿r候跟臣潞結(jié)婚呢?”
這種心情真是快把她逼瘋了!她舍不得把自己心愛的男人讓給別人,但情況已如此,她還能怎么樣?
“結(jié)婚?”
艾芙兒臉上有著大大的問號,偏著頭考慮一會兒才回答!拔疫沒想過這個問題耶,雖然爹地一直希望我快點結(jié)婚,但我總覺得我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做,現(xiàn)在結(jié)婚真是太早了!我還有好多地方想去玩玩,也想學(xué)更多的東西!
“就算你結(jié)婚了,我想臣潞也不會阻止你出去外面念書或?qū)W習(xí)新事物,他……他一定是個很好的丈夫!币蒉剐牡孜逦峨s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竟在勸“情敵”早點跟他結(jié)婚?
但,這是她唯一能愛他的方式!既然他們已注定無緣相守,那么,她衷心希望他擁有一個美滿而幸福的婚姻,有個可愛的小妻子可以給予他溫暖。
她不愿見他痛苦,不愿見他掙扎!她愿獨(dú)自飲下所有的酸楚。
“好丈夫……”
艾芙兒喝了口紅茶,表情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拔乙仓览状蟾缫欢〞莻好丈夫,他既優(yōu)秀又風(fēng)度翩翩,爹地也一直跟我說,能嫁給他是我的福氣!但……”年輕燦爛的碧眼有著迷惘!疤拱渍f,如果他一直當(dāng)我的大哥,我會覺得很幸福,很有安全感?墒牵覅s很難想像自己真的成為他妻子的那種畫面。逸薰姐,不怕你笑我,其實我……很怕雷大哥!”
“怕他?”
逸薰好驚訝。“他一直對你很好,很溫柔不是嗎?你為何要怕他?”
“我也不知道……”艾芙兒認(rèn)真地思索才回答!耙苍S是雷大哥給我的感覺太像爹地了……從我懂事以來就看到他跟隨爹地四處演奏,他是爹地最得意的門生。可是,我卻覺得我距離他很遠(yuǎn)、很遠(yuǎn),我常常覺得我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艾芙兒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耙蒉菇,這些話請你不要告訴雷大哥,如果他知道我覺得他跟爹地很像也許會很生氣呢,畢竟他才大我沒幾歲!
“你放心,我絕不會說的。”逸薰幽幽微笑,心湖更是動蕩不休。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么?艾芙兒擁有她夢寐以求的幸福,但她卻覺得那是種負(fù)擔(dān)?
她知道這不能怪艾芙兒,因為愛情是沒有邏輯可言的。有些夫妻廝守一輩子,卻激不出情愛的火花,但,有些人只要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便可以知道對方是否為自己所尋覓的人。
上天真的很喜歡捉弄人。
艾芙兒不知逸薰心緒的轉(zhuǎn)折,仍一派天真地問著!皩α耍覀兿挛缫ク燄B(yǎng)院看我爹地,逸薰姐,你也一起去吧?”
“羅耶夫老師?”逸薰一愣,她該一起去嗎?也許,他們?nèi)藭d高采烈地討論婚禮的細(xì)節(jié),要她在一旁是不是太殘忍了?
“好嘛,你也一起去嘛!卑絻阂娝q豫;便熱絡(luò)地勸說著!拔业刈罱那楹懿缓,如果多一個人去看他,陪他說說話也許他會高興點。唉,現(xiàn)在我只希望爹地快點答應(yīng)動手術(shù),晚一天動手術(shù)對他的病情就越不利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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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由療養(yǎng)院回來后,逸薰即下定了決心——明天一早她便離開這里,離開維也納。
羅耶夫非常器重,也非常信任雷臣潞。他認(rèn)為唯有把獨(dú)生女交到雷臣潞手中,親眼看到她有個好歸宿,他才能放心地去動手術(shù)。
走吧……獨(dú)自坐在落地窗下,她給自己一個凄涼的苦笑,該走了!這里已沒有她能棲身的空間。
心酸酸、澀澀的……仿佛被人挖出一個大洞,連根拔起地拿走她最重要的東西……
其實她該滿足了,不是嗎?
從在帛琉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這么卓絕出色的男人不會是屬于她的!他是那么優(yōu)秀、那么意氣風(fēng)發(fā),在他身邊也永遠(yuǎn)有數(shù)不清的女人。
敗在艾芙兒手上,逸薰無話可說。她是那么地純凈可愛,沒有任何人忍心傷害她或是搶奪她的所有物。
逸薰甚至想著,如果……如果那個女人不是艾芙兒該多好,那么她就可以不用這么掙扎、這么痛苦,她可以放手一搏,大方地爭取自己的幸福。
但,沒有如果,世間事本來就沒有如果,一切都早已注定!
她該滿足了!雖然他不屬于她,但由他熾熱而壓抑的烈瞳中,她可以讀到同樣的震撼、同樣的悸動、同樣的情不自禁……
愛,不一定要常相廝守。她會永遠(yuǎn)記得兩個相同靈魂所創(chuàng)造出的激烈火花,會永遠(yuǎn)記得他所給予她的一切。
將收拾好的旅行袋放在角落,袋子很輕很輕,但她知道自己帶走的卻是永恒的回憶!
他們擁有繾綣難分的熱吻,每一個呻吟、每一個擁抱都是對彼此的依戀。她會永遠(yuǎn)記得當(dāng)她受傷時,他趕到醫(yī)院陪伴她的日子……那段時間是那么靜謐溫馨。那時她就知道,即使外面的一切全毀滅了,即使將來她還要面對更多的難關(guān),但她會永遠(yuǎn)記得這一刻!永遠(yuǎn)記得他望著她時,那堅定而深情的眼神。
外面雨聲越來越大。事實上,傍晚就刮起了暴風(fēng)雨,幸好他們提早由療養(yǎng)院出發(fā)回來,否則鐵定被困在路上。
狂風(fēng)發(fā)出尖銳的呼嘯聲。砰——兩扇木質(zhì)落地窗被刮得咿呀作響,粗大的雨點打在地毯上。
逸薰趕忙關(guān)好門窗,就在她為落地窗上鎖之際,聽到背后傳來焦急的聲音。
“你沒事吧?”
是他!
雷臣潞壓抑了一整個晚上,拼命地告訴自己——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迎娶艾芙兒了,他不能再來招惹她!
恩師這一輩子就求他這么一件事,他真的無法狠心拒絕。
但外頭的風(fēng)雨把他的心思刮亂了!最后,他讓自己以“替她關(guān)好門窗”為借口,火速地沖到逸薰的房間。
“沒事。”她迅速斂去眼底的纏綿情意,以最平淡的表情面對他。
雷臣潞銳眼瞥見一旁的旅行袋,危險地瞇起!斑@是什么意思?”
“我明天就走。”
逸薰命令自己微笑,刻意以最輕松的語氣道!胺凑业哪_傷其實也差不多好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用撐拐杖,待在這里也沒什么事,不如回臺灣看看家人,好好地休息一陣子吧。你的……你的婚禮……很抱歉,我可能無法參加了。”
這一席話她已經(jīng)在整理行李時就練習(xí)過無數(shù)次,但為什么?為什么語調(diào)還是這么抖瑟?這么軟弱?
她真的好沒用啊!
快走吧!快走吧!她無言地吶喊著,快離開我的房間!我的微笑只能偽裝到這里,我無法再假裝堅強(qiáng)了!我不大方!我一點都不大方!我好想把你搶回來,我更想撲進(jìn)你懷里……
“你希望我娶艾芙兒?”雷臣潞陰郁地問著,眸底有著狂風(fēng)暴雨。
我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逸薰在心底悲涼地回答,卻刻意擠出更大的笑容!爱(dāng)然!艾芙兒是個非常好的女孩,聰明、善良又善解人意,跟你就像是……就像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我相信你們的婚姻一定會很幸福。對了,我會由臺灣寄禮物來恭喜你們,你希望收到哪種結(jié)婚賀禮,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