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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美人 第一章

  弦月高掛的夜晚,萬籟俱寂。

  在這個伸手幾乎不見五指的漆黑溪谷小路上,有人緩慢地朝上行走著,佝僂的身影在黑暗中看來有些狼狽,但若是看得仔細(xì)些,他舉步吃力的原因,是因為手邊拖著一個大布袋。

  “呼!”好不容易將手中布袋拖到了溪谷最頂?shù)男已逻,那人重重呼出一口氣,先伸手抹去一臉的汗水,跟著轉(zhuǎn)轉(zhuǎn)痠痛的腰。

  直到恢復(fù)了些許力氣,那人嘆一口氣,以一種自言自語的方式低喃道:“妳莫怨我,我也是聽命行事,逼不得已!”

  對著布袋說完這些話之后,他彎身扛起布袋,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到懸崖邊,低頭往下看,夜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卻隱約聽得見潺潺溪水聲。

  在這種高度下,要是不慎失足滑落都會致命,更不用說布袋中早已服下迷藥的人,只要他此刻手一松,一條性命就此殞落!

  “別怪我……別怪我……”他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布袋,雙眼緊緊閉上,臉上開始泛出冷汗,口中不斷地叨唸著!扒f別怪我──”

  “啪”的一聲,他將布袋用力向前扔、同時松開了手……

  松手的剎那,他緊緊閉死雙眼,等待著重物落水時“撲通”的聲響,如此就算是完成任務(wù)了。但等了又等,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在他覺得困惑地睜開眼,甚至彎身、試圖想在黑暗中瞪大眼看清楚時,下方傳來了細(xì)不可查的“撲通”一聲,跟著,又恢復(fù)成原本那種潺潺流水、像是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的寧靜。

  “呼!”男子松了一口氣,軟腿地跪坐在地,雖然是完成任務(wù)了,但心里面卻像是壓了千百斤大石頭般難受。

  他舉起自己的雙手,發(fā)現(xiàn)手抖得十分厲害,不知道是因為剛才拖人走了半天山路的原因,還是因為心里升起的恐懼與不安。

  顫抖的手從懷中掏出一袋酒,仰頭灌了幾口烈酒之后,他才找回力氣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離開前,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懸崖一眼,強壓住心中的不安,像是深怕有人追趕似的,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

  當(dāng)男人以逃命似的速度離開后,懸崖邊附近的草叢此刻也有了動靜;一只白袖從草叢中探出,“啪”的一聲抖開手中的玉扇,而后十分優(yōu)雅地從草叢邊站起。

  從草叢中站起的人,是一名身穿白衣的俊雅男子;面如冠玉、俊美無儔,握著玉扇的手更是與白玉無異,整個人漾著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

  “拜托!大半夜你要帥給誰看!”草叢的另一邊傳來了咕噥聲,跟著也站起另外一個人,他是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俊秀少年,年輕的臉上凝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喲!劍飛,說你是小鬼就是小鬼,時刻保持優(yōu)雅的形象是一種禮儀!鄙泶┌滓碌目∶滥凶游⑦,以教訓(xùn)小鬼頭的口吻繼續(xù)道:“再說,一對男女能否順利相戀,第一眼是很重要的,今晚我當(dāng)然得保持我最好看的樣子,這才能將我未來的娘子迷得暈頭轉(zhuǎn)向,懂不懂?”

  “隨你怎么說。”少年白眼一翻,無聊地?fù)]揮手,不打算再繼續(xù)這種毫無意義的閑聊。

  說起眼前這位超級自戀、自稱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家伙,名叫赫連靳宇,乃當(dāng)今龍凌皇朝的皇太子,而他的母親、當(dāng)今的皇后──冷戀姬,則是鳳族人,也是鳳族四大族誓死效忠的對象。

  約莫半個月前,赫連靳宇頂著這雙重尊貴的身分,二次來到青翼鳳族,閑聊似地對鳳族族長提起:為了江山社稷、為了母后冷戀姬的理想,他必須時常便裝深入民間、探訪民情,雖然他知道這是自己的職責(zé)所在,但僅有一個人做事,難免會有不順手、孤掌難鳴的情況。

  赫連靳宇說話的同時,一雙漆黑深邃的眼似笑非笑地瞥向了同樣在大廳里的任劍飛,他根本還來不及表達(dá)自己的意見,身為青翼族長的任龍──他的父親,立刻二話不說地下達(dá)了命令,指派任劍飛即日起跟隨在赫連靳宇的身邊;平常時候要像仆人一樣服侍、有事情時要盡心盡力地協(xié)助,遭遇危險的時候還要奮不顧身舍命保護(hù)!

  嘖!想到自己幾乎是被親身父親一文不取地賣出,他就一肚子火,但赫連靳宇偏是全鳳族必須效忠的對象,自己又能怎么辦呢?

  “小劍飛,說起來你還算是我的隨從兼護(hù)衛(wèi),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對自己的主人心悅誠服、面露崇拜之情嗎?”赫連靳宇黑瞳一掃,就看見任劍飛滿臉的不甘愿,忍不住走到他面前教訓(xùn)道!案矣惺裁床缓?瞧你,年紀(jì)輕輕的就習(xí)慣擺這種臭臉,將來哪個女人敢要你!”

  “是、是。您教訓(xùn)得是!比蝿︼w翻了一個白限,切回正題道!拔覀冊谶@里到底要做什么?麻煩高貴尊敬的主人可以提示一下嗎?”

  睡到半夜突然被人從床鋪上挖起來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但赫連靳宇偏偏屬于說風(fēng)就是雨的詭異主子,半夜的時候硬是將他挖醒、拉著他一路來到這個人煙罕見的溪谷,說什么要在這里等人!等了老半天身子都快凍成冰了,連個鬼影都沒瞧見,就只有一個男人拖著布袋來到這里丟棄,本來以為那個人就是赫連靳宇要等的人,沒想到赫連靳宇卻拉著自己躲進(jìn)了草叢,莫名其妙地看著那男人將手中的布袋往溪谷下扔!

  “笨,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在等我未來的妻子!焙者B靳宇用扇柄敲了任劍飛一記。

  “大半夜的哪個正常人家女子會來這荒山野嶺見你!”任劍飛冷哼一聲。

  “我赫連靳宇未來的妻子當(dāng)然不是普通人,她確實來了。”赫連靳宇抖開玉扇,怡然自得地在胸前搧呀搧的。

  “是嗎?這個鬼地方只有我和你,哪來的第三個人?”任劍飛雙手握拳,牙齦咬得死緊,已經(jīng)開始有揍人的沖動了。

  “嗯,剛才你也看到啦!她人是來了,不過被丟下溪谷去了。”

  來了……被丟下溪谷去了……當(dāng)這句話在腦海中形成真正的意義之后,任劍飛怒瞪雙眼,再也顧不得尊卑之分,一雙眼噴出憤怒的火焰,左手抓起赫連靳宇的衣襟,右手掄拳怒喝道:“你說剛才扔下去的布袋里面是人?還是你的未婚妻?那你怎么不救她?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被人扔下去?”

  “呃……先別激動……聽我解釋啊……”赫連靳宇的俊臉十分無辜,但眼看任劍飛高舉的拳頭,根本不聽解釋就要往自己漂亮的鼻梁揍過來的時候,他急忙大喊:“上來了!她上來了!”

  “都扔下去了怎么可能再上來?要不要我扔你下去,看你是不是能像只鳥再飛上來?”任劍飛嫌惡的瞇起眼,左手添加了勁道,一雙眼中升起濃烈的怒意。就算他是鳳族必須效忠的主子,但這種根本不把其他人性命當(dāng)一回事的主人,別說是服從了,自己根本就看不起他!

  “劍飛小兄弟……我沒和你開玩笑!她真的上來了!”赫連靳宇俊臉上涌起更無辜的笑意,不忘伸手往懸崖邊比去,再次強調(diào)道:“喏!要是你再不松開手助他們一臂之力,我的未婚妻就真的要掉下去嘍!”

  任劍飛并沒有放手,只是半信半疑的轉(zhuǎn)過頭,瞇起雙眼想察看情況。懸崖邊一片漆黑,除了偶爾颳起冷風(fēng)陣陣之外,什么變化都沒有。

  “該死!我居然會笨到相信你──”任劍飛低咒出聲,正想回頭繼續(xù)教訓(xùn)赫連靳宇的時候,突然“啪”的一聲,一種奇異的聲音打斷了任劍飛的話,他聞聲轉(zhuǎn)頭,不由得瞪大一雙眼,剛才空無一物的懸崖邊,如今赫然出現(xiàn)了一只手掌,緊緊抓住了地面。

  “那……那是什么?”任劍飛嚇了一大跳。

  “是人!傻孩子,不過你要是再不去幫忙拉他上來,很快他也會化成‘撲通’一聲,不再是人了!焙者B靳宇似笑非笑地說著。

  任劍飛知道救人如救火,立刻松開手,飛奔至懸崖邊,伸手扣住了懸崖下探出來的手腕!拔易プ∧懔耍!用力爬上來!”

  由于一切都在黑暗中進(jìn)行,所以當(dāng)任劍飛將底下的重物整個拉上安全位置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拉上的不只一個人,正確來說,他救起的是一個揹著大布袋的男人。

  “!你把布袋撈起來了!”任劍飛有些訝異地開口。

  “笨小孩!焙者B靳宇緩步向前,朝任劍飛頭上敲了一記!皬倪@個高度扔下去不死也半條命,就算撿回來也沒用,真正被扔下去的是早就準(zhǔn)備好的石頭。”

  “嗄?”任劍飛一愣,完全被赫連靳宇所說的話給弄迷糊了。

  “還不明白嗎?我們早就在石壁鑿了一個小洞,派人等在里面,同時算好對方要丟人的時間,先在懸崖下鋪好強韌的漁網(wǎng),當(dāng)布袋往下扔的時候,等候在洞里的人就著手救人,接到人的同時再將一包已經(jīng)填好石頭的布袋往下扔,這招叫‘瞞天過!,學(xué)起來了沒有?”赫連靳宇輕搖玉扇,慢條斯理地解釋著。

  “為什么要這么做?”任劍飛更不懂了。

  “救人嘍!比花朵還要嬌嫩的美人兒就這么被扔下去摔死,那多可惜!焙者B靳宇漾起漫不經(jīng)心的笑痕,低頭對剛爬上懸崖邊的男子吩咐道:“白鵬,你做得很好,現(xiàn)在快回去,別讓任何人察覺異樣!

  “是!蹦腥藦牡厣暇徤碚酒,他是一個十分高大的男子,比赫連靳宇足足高出兩個頭,但他對赫連靳宇的態(tài)度卻是既恭又敬,充滿了敬畏之意。

  身型十分高大魁梧的白鵬,走了幾步后,突然又再次轉(zhuǎn)身,直挺挺地朝赫連靳宇跪下,“咚咚咚”地一連磕了好幾個響頭,以鄭重?zé)o比的聲音說道:“一切……就拜托您了,請務(wù)必讓小姐得到幸福!

  “放心,我一定會讓她得到幸福的。”赫連靳宇斂去笑臉,換上十分正經(jīng)的面容允諾。

  “多謝。”白鵬剛毅的臉上露出了感激的神情,重新站起身,戀戀不舍地望了布袋最后一眼,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決定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一直到白鵬的身影逐漸遠(yuǎn)去,只剩下米粒般的小點,赫連靳宇才肩膀一垮,大呼一口氣!昂簦】偹阕吡,真受不了,和這種正經(jīng)八百的人說話最辛苦了,嘿嘿……劍飛,來來來!我讓你看看我這未婚妻的絕色容貌!”

  “我說你前后的態(tài)度未免也差太多了吧!”任劍飛搖頭,伸出手擋住赫連靳宇要解開布袋的行動,蹙眉說道!斑@袋里的姑娘真的是你未來的妻子?為什么被人裝在布袋里?這一切又是怎么一回事?”

  “要解釋當(dāng)然沒問題,可這整件事絕對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完的!焙者B靳宇抬頭,露出慣用的無辜笑臉道!暗任野压适抡f完,美人只怕也在布袋里悶死了,你說她多可憐,好不容易免除了摔死的命運,現(xiàn)在卻因為你要我這個‘主人’解釋清楚來龍去脈,所以可憐的她被綁在布袋里無法呼吸,最后如花一般的美人注定成為一縷芳魂,莫名其妙就死了,等她到了閻王殿遇到了……”

  “夠了!”任劍飛低斥一聲,打斷赫連靳宇的喋喋不休。

  “那我可以打開了嗎?”赫連靳宇挑高一道眉,刻意以過分有理的態(tài)度詢問。

  “嘖!”任劍飛冷啐一聲。論起說歪理,自己是絕對比不過赫連靳宇的,只好認(rèn)命地退開,同時轉(zhuǎn)過身背對著赫連靳宇,堅持不肯做出這等趁著對方昏迷窺探的失禮之事。

  雖然眼睛沒看到,但任劍飛卻可以聽見赫連靳宇自解開布袋后,喋喋不休的驚嘆之詞。“美……真是太美了……簡直比從前還要美上幾百倍!原來我從小就這么了不起,連鑒賞美人的眼光都這么好,一選就選定‘凈縓族’最美的女子為妻,真是太美了!”

  “凈縓族?你說你要娶的新娘是凈縓族的人?”鳳族四大家族之一的黃族凈縓族?在聽見赫連靳宇自言自語的同時,任劍飛心里產(chǎn)生了更多的疑問。鳳族之間聯(lián)姻并不稀奇,而赫連靳宇身為鳳族的支配者,要娶鳳族的任何一名女子都不是問題,還會得到所有鳳族人的祝福,有必要像赫連靳宇這樣偷偷摸摸半夜上山等人嗎?而那名凈縓族的女子,又為何被人裝在布袋里呢?

  “劍飛小兄弟,這一切說來話長。 焙者B靳宇動作俐落地將女子裝回布袋,但是這一次他并沒有將袋口綁緊、細(xì)心地留了讓對方呼吸的細(xì)縫。“現(xiàn)在人到手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離開再說,你的問題有機(jī)會我會告訴你答案的!

  “為什么不在這里就解釋清楚?”任劍飛不悅地蹙眉,現(xiàn)在的自己有著滿肚子的疑問,實在不想再被赫連靳宇牽著鼻子走。

  “嗯,這么說好了。這個布袋里的女人名叫‘水煝’,她雖然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卻也是凈縓族族長的女兒,現(xiàn)在凈縓族的人一定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要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水煝在你和我的手里,那我們兩個可能連命都保不住嘍!”

  “為什么?凈縓族是鳳旋四大家族之一,是效忠于你的,而且你不是說這個女子是你未過門的妻子,那凈縓族的人為什么要為難你?”任劍飛搖頭,不接受他的說法。“再者,我怎么說也是青翼鳳族之人,和他們擁有比盟友更堅定的情感,怎么可能……啊!”

  說到一半,任劍飛眼尖地發(fā)現(xiàn)溪谷底下出現(xiàn)了密密麻麻的火光,如果他猜得沒錯,應(yīng)該就是四、五十人拿著火把形成的壯觀景象。

  “哇!這些家伙的手腳還真快!”赫連靳宇雙眼一瞇,很快地將地上的布袋抱起,放置到任劍飛的懷中!翱!和我抄捷徑離開!”

  “不會吧!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任劍飛瞪大眼。一切事情發(fā)生得莫名其妙,而自己根本弄不懂是怎么回事!罢f清楚!為什么我們要逃?你和凈縓族究竟發(fā)生什么事?”

  跑在前頭的赫連靳宇回過頭,咧開一抹戲謔的笑,眨眼回答道:“你確定現(xiàn)在要聽解釋?不先逃走真的會死在這里喔!到時候就算弄清楚一切又怎么樣,不過就是死尸一具了,你自己選吧!”

  扔下這句話之后,赫連靳宇果真頭也不回地直往前跑,白色的身影很快地越變越小,任劍飛瞪著他的背影半晌,最后還是決定保命要緊,只得扛起布袋追上他的腳步。

  喔!這種可惡又不負(fù)責(zé)任的“主人”!總有一天會讓他好看的!

  龍凌皇朝三十五年.蘇狄──

  蘇狄,龍凌皇朝南方相當(dāng)著名的富裕城市,它與都城緊緊相連,四周山環(huán)水繞,天然物資非常豐沛,再加上貫穿城內(nèi)的主要水流“青汾河”,是都城與南方各城市聯(lián)絡(luò)的主要運河,肩負(fù)著運送全國各地糧食、賦稅、貢品,以及種種精美物品流向都城的重要角色。

  由于蘇狄的存在對都城來說十分重要,所以當(dāng)今皇帝──赫連蒼龍對蘇狄的管理不敢輕忽,在皇朝建立之后,他派了最親信的部屬──單格邇坐鎮(zhèn)蘇狄,為他管理這座重要的城市。

  單格邇自年輕時就追隨赫連蒼龍,始終沒有貳心,蘇狄城在他的管理之下井然有序,深受當(dāng)?shù)匕傩盏膼鄞。單格邇膝下育有二子,在他三年前過完六十大壽之時,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將管理蘇狄的權(quán)力全部轉(zhuǎn)交給義子──單無魂。

  單無魂,今年二十八歲,英俊、冷漠,是所有人甚至是蘇狄城百姓對他唯一的評語,據(jù)聞他是單格邇好友之子,當(dāng)年兩人追隨赫連蒼龍打天下,好友不幸戰(zhàn)死沙場,單格邇義無反顧地接下扶養(yǎng)好友之子長大成人的責(zé)任。

  當(dāng)單格邇將掌理蘇狄的權(quán)力移交給單無魂之時,眾人以為單格邇的兩個親生兒子會心生不滿,繼而反抗、奪權(quán),但這些事并沒有發(fā)生。單文、單武兩兄弟不但視單無魂為親大哥,同時心悅誠服地奉他為主。

  單格邇這件“傳賢不傳子”的事跡,在蘇狄城蔚為美談,這里的百姓只要一提起這件往事,都會豎起大拇指對單格邇稱贊一番。

  “嘖!整個蘇狄城都在談?wù)撨@個人,這家伙到底有什么好?我瞧他也沒什么了不起的!”一名身穿白衣的俊雅貴公子,手持搖扇,站立于畫舫上,望著青汾河畔如畫般的景致,他雅致的唇微啟,吐出了與優(yōu)雅外貌完全不相符的言語。“單無魂……單無魂……這個名字真難聽,好好一個人為什么會取名為‘無魂’?一個人要是無魂無魄,那還活在人世間做什么?”

  “喂!小聲點!你不怕禍從口出嗎?”剛從白衣男子身后船艙走出的少年,眉頭一緊,十分警戒地四處張望,就怕有人聽到這句失禮的話。

  “劍飛,別怕,我和那個叫單無魂的還算有點交情!卑滓履凶訜o所謂的擺手,要身后的人別緊張!叭フ夷阒,我在這里住了半個多月,還得到單無魂不少‘照顧’呢!”

  “什么照顧?”任劍飛再次皺眉。是自己太敏感嗎?不然他怎么覺得赫連靳宇將“照顧”這兩個字講得有點咬牙切齒。

  “嘿嘿……”赫連靳宇搖扇子的動作加快,嘴角含笑,俊美的臉頰隱隱抽動著,他這種仿佛在算計的模樣讓任劍飛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他看過赫連靳宇這種表情,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先別說這個,你那個未婚妻,怎么到現(xiàn)在還不醒?”任劍飛想起自己出船艙找人的真正目的。自從前天夜里將布袋帶出來之后,赫連靳宇像是真的怕被人追殺似的、馬不停蹄地一路趕來蘇狄城,期間在布袋里昏睡的女子始終不曾醒來,算算時間,今日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連他也開始覺得不對勁。

  “她服的是一種強烈的迷藥,不睡足三天是不會醒的。”赫連靳宇不以為意,只是淡淡揚唇說道!皶r候還沒到,這個時候醒來,要是先愛上號稱世間第一美男子的我,那就糟糕了!

  “拜托,不要又開始了!”為了不想再聽這種惡心的話,任劍飛立即轉(zhuǎn)移話題,正色道:“現(xiàn)在,我們來到蘇狄城應(yīng)該已經(jīng)安全了吧!你快點告訴我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和凈縓族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你要將水煝偷出來?”

  “嗯,這件事說起來很復(fù)雜……真的很復(fù)雜……”赫連靳宇眉心一緊,伸手搓著下巴,做出一副認(rèn)真思考的樣子。“你得先讓我想想,要從哪里開始說起,你這個頭腦簡單的家伙才會馬上了解……”

  任劍飛面無表情,并不打算讓赫連靳宇的小小污辱影響到自己,他雙手插腰耐心等候,擺出一副無論如何都要聽到答案的態(tài)度。

  “喂!你到底要不要說啊!”等了又等,任劍飛只看到赫連靳宇時而抬頭望天、時而低頭思索,但是一個字也沒從他的雙唇迸出。

  就在這個時候,任劍飛突然注意到了有幾艘大型的船只,從遠(yuǎn)方緩緩駛來,一開始他并不以為意,但慢慢地,他發(fā)現(xiàn)這幾艘船似乎以一種精準(zhǔn)的方式慢慢會合,緩緩形成了一個網(wǎng),而且目標(biāo)……似乎就是他們這艘小小的畫舫!

  由于赫連靳宇是背對著一切,還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依舊在顧左右而言他,就在任劍飛想開口提醒赫連靳宇時,突然,自其中一艘船上射出了無數(shù)枝利箭,“咻咻咻咻”好幾聲,緊接著便整整齊齊地排在赫連靳宇的兩旁。

  “哇~~這些箭是怎么回事?”赫連靳宇的俊臉上波瀾不興,只是慢條斯理地轉(zhuǎn)過身。“哈哈哈!劍飛你看,好差的箭法,居然沒有一箭射到我!

  “他們只是在警告,下一次就射穿你的腦袋啦!”任劍飛不敢相信赫連靳宇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他雙拳緊握,壓抑心中的怒火低聲問道:“你……又惹了什么事?現(xiàn)在就說清楚,不然我會親手拿箭射穿你的腦袋!”

  所有的大船上都掛有藍(lán)青色船帆,上面繡有一匹白色駿馬,他知道這是蘇狄城單家的圖騰。赫連靳宇這家伙確實有本事,在凈縓族的統(tǒng)轄溪谷內(nèi)被凈縓族的人追,人才剛來到蘇狄,立刻就惹得蘇狄城最有勢力的人放箭警告!

  “哈哈……哈哈!”赫連靳宇干笑幾聲,黑瞳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他低聲說道:“我不是告訴你曾經(jīng)在這里待過半個月嗎?也不過就是當(dāng)時,向他借了點東西……沒想到單無魂這么小器,到現(xiàn)在還記得這件事!”

  “什么東西?”任劍飛的心中再次燃起一股想親手掐死他的沖動。

  “冷靳宇,把我的東西還來,要不就留下你的命。”就在這個時候,?吭谥醒胍凰掖,傳出了男子低沈渾厚的嗓音。

  “嘖!你偷東西居然還用鳳族人的姓氏,真丟人!”任劍飛冷哼一聲,“冷”乃是赫連靳宇母親的姓,他知道赫連靳宇有時候為了方便,都習(xí)慣用母姓行走江湖,但沒想到他連偷雞摸狗的時候,都還不忘用母姓,真是夠丟人的!

  “用習(xí)慣了嘛!不行嗎?再啰唆我下次就用你的姓!”赫連靳宇反唇相稽。

  “你敢!”任劍飛怒瞪他一眼。

  倏地,一枝夾帶著勁風(fēng)的箭“咻”的一聲,再次射到赫連靳宇的跟前,適時地打斷兩個人的斗嘴。

  對面船艙的布廉此刻掀開,從中走出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身型高大而修長,還擁有長年練武者的精壯體魄,鷹一般銳利的眼,加上濃眉挺鼻,為他剛毅的男性臉龐增添一絲危險的氣味。稱得上是英俊的臉龐此刻為怒氣所籠罩,結(jié)實的手臂上掛著一副弓箭,明顯地宣告著他的意圖。

  “不管你偷拿了什么,現(xiàn)在就還給他。”光看一眼,任劍飛就判定這個人不是容易對付的角色,而且他也不是那種會接受赫連靳宇嘻皮笑臉攻勢之人,他們?nèi)羰窍氡C,唯一的機(jī)會就是交出對方想要的東西。

  “我是想給……可是我……我把它當(dāng)?shù)袅。”赫連靳宇低聲道。

  “什么?”任劍飛不可置信,一雙眼睛幾乎要瞪凸了。

  “你以為去鳳族那種偏僻的地方很容易嗎?去找你當(dāng)然需要盤纏……所以我就拿去典當(dāng)了!”赫連靳宇絲毫沒有反悔的樣子,反而說得十分理所當(dāng)然!艾F(xiàn)在先別和我生氣,我們得先脫身再說!

  “怎么脫身?你看他像是容易對付的人嗎?”任劍飛搖頭,第一百零一次哀嘆自己跟錯了主人。

  “當(dāng)然!看我的!”赫連靳宇拍拍他的胸膛要他安心,轉(zhuǎn)過身子正色道:“無魂老兄,有話好說,你要的那樣?xùn)|西這么珍貴,我怎么可能會隨身攜帶呢?哈哈……不如這樣,你給我點時間讓我取來,親手交還給你,表示我的誠意,如何?”

  對面船上的單無魂一語不發(fā),依舊是以一種冰冷的目光凝望著赫連靳宇。

  “他不理你!比蝿︼w冷哼,雖然明知道不應(yīng)該幸災(zāi)樂禍,但自己確實有種希望單無魂狠狠教訓(xùn)赫連靳宇的念頭。

  “三個月后我會重返蘇狄城,如果我沒帶著你的寶貝出現(xiàn),我的人就任由你隨意處置!”“處置”兩個字才說完,赫連靳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縱身一躍,撲通一聲地跳下船了。

  不會吧!任劍飛一張臉?biāo)查g變得慘白無比,不敢相信世間有人不顧道義到這種程度!

  “混……混帳!你不能這么做!”任劍飛脹紅了臉,沖到船邊,對著水里大吼大叫。

  像是聽到任劍飛的怒吼聲,赫連靳宇從水中探出頭,咧開一抹無辜的笑,大喊道:“不過是短短三個月,讓你在蘇狄吃香喝辣有什么不好?別像個小孩哭哭啼啼的,我很快就會回來了!”

  跟著,赫連靳宇轉(zhuǎn)個方向,對著另外一艘船的單無魂喊道:“無魂老兄,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氣我,但好歹兄弟一場,我可沒有忘記我的承諾,別老是對著那幅畫著迷,你要的美人我已經(jīng)帶來了,就在我的船艙里,就當(dāng)是償還我在‘銀桂賭坊’欠下的三萬兩吧!”

  說完這些話之后,赫連靳宇再次潛入水中,再也沒有浮上來了。

  “公子,要派人追嗎?”單無魂身邊的人請示。

  “不用,派人過去掌舵,將那艘畫舫帶回去!眴螣o魂淡淡的下達(dá)命令。

  呆立畫舫上的任劍飛“咚”的一聲軟坐在地,耳中還回蕩著赫連靳宇離開前所說的話:你要的美人我已經(jīng)帶來了,就在我的船艙里,就當(dāng)是償還我在銀桂賭坊欠下的三萬兩吧!

  赫連靳宇!這種連未婚妻都可以拿來償還賭債的家伙!真的……就是鳳族必須效忠的對象?是父親命令他要用生命守護(hù)的人嗎?

  “赫連靳宇!你這個大、混、蛋!”任劍飛仰起頭,只能對著天空咆哮,吶喊出心中的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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