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不許愛我,
思念我,我卻無法遵從,
忘不了的自己,
因為那是我的生命與呼吸。
又是大塞車,司機(jī)先生打了個大呵欠,偷偷望著後頭那位中年女客人,發(fā)覺她還是跟從機(jī)場一上車時一樣,愁著一雙眉!身上還隱隱散發(fā)出一股殺氣,連話都不肯多說一句。
由於他載客經(jīng)驗夠豐富,當(dāng)下便推斷她八成是「內(nèi)在美,夫臺獨」那種太太,突然發(fā)現(xiàn)老公在臺灣有了小老婆,便氣沖沖的跑回來抓奸。
吳荷麗覺得頭痛極了,長途飛行再加上憂慮的心情,讓她在一路上吃了好幾顆藥。
她在臺灣的遠(yuǎn)房表姊,也是向來幫忙照顧林世駿的親戚打電話來說:「很失禮!我們聽說阿駿正在和一個大他六歲的女人同居,我們?nèi)タ窗l(fā)現(xiàn)是真的,卻不方便管,看來得請你們父母來一趟了!
大六歲?阿駿今年才二十二!那女人不就有二十八歲了嗎?是什么樣的女人會找比自己年紀(jì)小的男人?在吳荷麗的老觀念里,只有歡場女子才會用這種方式去騙小白瞼。
但阿駿真會因此而自甘墮落,沉迷於酒色的誘惑中嗎?
這件事在洛杉機(jī)的林家造成軒然大波,但暑假阿駿回來時,看他氣色很好,神情開朗,完全沒有任何異樣,還隨他大哥到各大學(xué)去參觀,填了一大堆的申請表,甚至還遠(yuǎn)到紐約去拜訪姨媽吳菲麗,由表哥維愷替他介紹東部的名校,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呀!
「有可能是誤傳。」林修國說。
但愿是誤傳!早在那一刻起,她就不斷的禱告,希望主耶穌能一直庇佑這個孩子,別讓他誤入歧途。
到了林世駿租的公寓,她匆匆下車,差點忘了付錢。
這個地方她曾花錢請房東整修過,每年也會來一趟,替他添制一些東西,那女人又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呢?
她急急的按鈐,是杜明峰來開的門,一見來人,他驚訝得直往後退,口中驚叫道:「伯……伯母,你怎么來了?都……都沒有通知一聲?」
「阿駿呢?」她直接走進(jìn)去,連放在門口的行李也不管。
「他……他去上課!苟琶鞣逍牡子幸粋不祥的預(yù)感。
吳荷麗走到兒子的房間,發(fā)現(xiàn)東西都很乾凈,那是一種沒有動過的乾凈感覺。架子上的書少了一半,抽屜及柜子都是空空的,她的一顆心頓時沉到谷底,「阿駿現(xiàn)在是不是和一個大他六歲的女人同居?」
糟糕,事情大條了!杜明峰口齒不清地說:「呃!這事伯母得問阿駿本人,我向來……很忙,不……不了解。呃!我打行動電話叫他馬上回來!
找了藉口逃遁出來,杜明峰在馬路上大呼了好幾口氣,心知道回是逃不掉了。他早已警告過林世駿,可那小子卻一副處變不驚的輕松樣;而他更擔(dān)心的是桑琳,他心知最好也通知她一聲,因為最大的難關(guān)來了。
吳荷麗坐在滿是電腦和樂器的客廳里,心里又氣又難過,回想起阿駿的成長過程,早年因為他們夫妻都忙,就由爺爺和保母照顧,但基本上,每天都會見面,并無損於親子之情。
十二歲以後,阿駿堅持要跟著爺爺留在臺灣,從此,她開始活在愧疚之中。然而,電腦事業(yè)愈做愈大,便無暇去兼顧那種愧疚的心理,雖然她常常在太平洋上空飛來飛去!想兩頭照料,但阿駿仍在她措手不及之中長大了。
此時,她深切的體認(rèn)到孩子的童年只有一次,但生活的壓力逼得她不得不以事業(yè)為重啊!
阿駿找一個年齡比他大的女人,是不是因為缺乏母親照顧的補(bǔ)償心理?若真是如此,那就真的是她永遠(yuǎn)無法彌補(bǔ)的罪過了。
門打開了,阿駿一臉笑容的走進(jìn)來,看起來仍是她那個瀟灑出眾,引以為傲的兒子,吳荷麗內(nèi)心的陰霾便稍稍減去一些。
「媽,實在是太意外了!沽质莉E抱著母親,并吻了她的臉一下。方才杜明峰已經(jīng)跟他通風(fēng)報信過,對於這個該來的場面,他早就有了心理準(zhǔn)備。
「我也沒預(yù)料到自己會來!顾庥兴傅亩⒅麊枺骸肝衣犇惆裁腊⒁陶f,你在和一個大你六歲的女人同居,是真的嗎?」
林世駿倒了一杯果汁給母親,一杯給自己,坐下來才說:「媽,她的名字叫余桑琳,是大我六歲,我們是情侶,我打算等大學(xué)畢業(yè)後就娶她,再一起到美國念書!
吳荷麗的杯子險些落地,他的神情嚴(yán)肅得令她害怕。突然,像是有一道閃光擊中她般,她大叫道:「桑琳?這個名字我好熟……你爺爺過世那年,就是你高中三年級時吧?當(dāng)時你正在迷戀一個女孩,她就叫桑琳,我還拿給鍾老師看,他說沒事!
「沒錯,那個桑琳就是我現(xiàn)在身邊的桑琳。」他一字一字清楚的說。
「大你六歲,你十八歲時,她已經(jīng)二十四歲……」說實在的,這比什么歡場女子都讓她感到震驚,她扳著手指頭數(shù),激動又顫抖地說:「你……你們在一起有四、五年了?」
「差不多。」他誠實的點點頭。
「我的天呀,」她張著嘴,再也發(fā)不出聲音,這是她自做母親以來心最痛的時候,「所以為了她,你堅持要留在臺灣;為了她,你不愿意回家,一切都是她唆使的,對不對?」
「媽,不對,她從來沒有唆使我,是我不想離開她,我愛她!顾虢忉。
但這話更刺激到吳荷麗,她猛然打斷他的話,「你不想離開她!卻忍心離開你的父母嗎?你愛她,難道你就不愛你的家人嗎?那是個怎么樣可伯的女人?她是對你下了什麼迷藥,讓你連家都不肯回?」
「媽,求求你冷靜些,聽我說!」林世駿看到母親這樣的反應(yīng),心中也很難受。
吳荷麗雙手合十,喃喃地念著,似在禱告,一會兒才平靜的說:「好,我聽、我聽,我想,這或許就是上帝對我的懲罰!
「媽,桑琳是一個非常好的女人,她善良純真美麗,那些都是我在其他女人身上看不到的優(yōu)點!顾孕牡恼f。
其他女人身上都看不到的?騙肖咧!她這個做母親的雖然是老了一些,不也曾經(jīng)善良純真和美麗嗎?阿駿的雙眼是被蒙閉了嗎?天底下的女人再好,也不過就是那樣而已。
「她是我的高中英文老師,她沒有直接教過我,只代過三星期的課,我從那時就愛上她了,至今沒變!顾^續(xù)說。
又是一個天大的打擊!夭壽咧!是老師耶!老師是多神圣的工作,他們應(yīng)該是春風(fēng)化雨、有教無類,所以,家長才會放心的把孩子交給學(xué)校。但余桑琳卻用這種特權(quán)來誘惑男學(xué)生,還搶走她的兒子!吳荷麗在心底想著,看來,事情比她想像中的嚴(yán)重,要不要把丈夫也找來呢?
「她就是我今生認(rèn)定的妻子,明年暑假,我一畢業(yè)就要娶她。媽,希望你們能接納她,成全我們!顾麘┣械卣f。
「你確定嗎?你才二十二歲,人生都還不算開始,拿什麼養(yǎng)家?」她邊說,心里邊想,余桑琳都二十八歲了,她當(dāng)然急,那她干嘛不去找同年齡的男人?是不是丑得沒人要。
「媽,這個你不用操心。我這幾年賺了不少錢,都由桑琳替我存著,我們連將來讀書的費用都不用愁。」
那女人太厲害了,連這點都算計好了,既要人,也要錢,讓阿駿忙得像一頭牛似的。吳荷麗心疼兒子,只能苦口婆心的說:「阿駿,你有沒有想清楚,她大你六歲耶!等哪天早上起來,你發(fā)現(xiàn)她已是皺紋、白發(fā)一大堆怎么辦?你這一生難道就要因為你現(xiàn)在這個不成熟的決定,而付出慘痛的代價嗎?」
「她就是有皺紋、白發(fā),我也一樣的愛她,我們相契的是心靈。」林世駿毫不猶豫的說。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看到滿是皺紋、白發(fā)的丑陋模樣!吳荷麗的內(nèi)心又在嘀咕,像她又是保養(yǎng)、又是染發(fā)的,但老就是老!擋不住遲暮衰退。她可受不了未來全家團(tuán)聚時,英挺優(yōu)秀的阿駿牽的是一個老奶奶,讓所有的人都當(dāng)成笑話來看。
她冷哼一聲說:「別談什麼心靈了!老實告訴媽,她是不是色誘你!而你貪她的……呃!肉體?這并不可恥,年紀(jì)大的女人的確比較有經(jīng)驗,但那只是一個過程,你不能真的娶她回家,因為她根本不適合你。唉!如果你爸和哥哥在就好,他們會說得更明白一些!
「媽,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和桑琳絕對不是那麼一回事,我不是血氣方剛的青少年,桑琳也不是什么經(jīng)驗老道的女人,等你見過她後就會明白的。」林世駿有些沉不住氣了,「我們真的只是正常的情侶,我們彼此相愛,只想長相廝守而已!
「我們也不過是怕你因一時糊涂,而吃一輩子的虧呀!」吳荷麗見他一瞼頑固,只得換個方式說:「如果我們不同意這件婚事,要求你離開余桑琳,再找個適合自己的女孩呢?」
「我不會離開她的,她就是最適合我的人!」他再次懇求道:「媽,你先見見桑琳吧!等認(rèn)識她後,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才怪!一個勾引男學(xué)生的女老師,那根本就叫做無恥淫蕩,她才懶得和她好言好語呢!吳荷麗拒絕道:「我還得仔細(xì)想想,這件事來得太突然,我和你爸嚇得差點心臟病發(fā)作,你起碼也要等我調(diào)整過時差後,才能理智的去和她談!
「對不起,害媽操心了,但那些其實都是不必要的。」
「還有,這幾天你得回來住,我不準(zhǔn)你再到那個女人的家去!顾置畹。
「媽,這沒道理——」他才不肯呢!
「你的衣褲我們再買新的!顾龥]理會他的抗議,繼續(xù)交代道。
「可是還有我的書和電腦,我的東西……」他試著爭取權(quán)益。
「叫杜明峰去拿!」吳荷麗再度打斷他的話,「那女人就這麼霸道嗎?她偷偷擁有了你四、五年,卻不許我們母子相聚個幾天,這還有什么好談的呢?」
她說到「四、五年」這幾個字,心莫名的、尖銳的疼了起來。
林世駿見母親一臉憔悴,也不忍再爭執(zhí),只有待會兒再打電話給桑琳,要她安心,讓他好好的說服母親。
母親是個明理之人,他相信,只要慢慢的溝通,她應(yīng)該會了解的。
☆ ☆ ☆
桑琳趁著空檔去附近的快洗店取回相片,里面大部分是他們在十月份的假期去溪頭旅游所拍攝的,他們兩個都笑得快樂又甜蜜,特別是其中幾張他緊緊摟著她的時候。
「等我們到美國,我要帶你去更多的地方!顾f了好幾回,「我還記得有一種玉米田迷宮,可以在里頭捉迷藏,我最喜歡了!嗯——我?guī)缀醵伎梢月劦侥乔锸旃认愕奈兜!?br />
桑琳將照片反覆翻著,她總怕自己看起來會比他老。但還好,她的個頭嬌小、骨肉勻稱,屬於娃娃瞼,站在高個子又曬得黑黑的林世駿身邊,怎么看都很相襯。
天呀!她好想念她的阿駿呀!
雖然才四天不見,卻有如隔年之感。好奇怪,以前他回美國時,也曾有過一個月的分離,但那是遠(yuǎn)在另一洲,感覺還能釋然。這回仍在同一個城市,為何僅是無法相見,就讓她感到焦慮不安呢?
阿駿的母親知道真相後,她又會面對什麼呢?
「絕對是風(fēng)暴!我是個母親,我懂那種心情!箙卧普f:「阿駿的母親會非常氣憤,視你為敵人,你和阿駿最好要采取低姿態(tài),不要硬著來,讓她慢慢消氣!
從去年九月去孤兒院到今天,又是一年多了,有時她覺得時間過得好快,有時看阿駿才念到大四,又覺得時間如媧牛在爬。
那一旦找尋親人的絕望是個轉(zhuǎn)捩點,她當(dāng)時如失了線頭的風(fēng)箏,任由阿駿抓著,就怕自己在風(fēng)中失去了方向。
回到她家,他不敢離去,總是陪在她身旁。夜深了,桑琳有倦意,躺在床上,他竟也丟在被褥旁,盡心的守護(hù)著。
然後,他主動吻她,除去她的屏障、她的抵抗,將她嬌柔的身子盡撫在他的掌心和熱唇中。
「十八歲時我就幻想著,要奉獻(xiàn)我所有的血脈和精力給桑琳。」他埋在她滑膩飽滿的胸前說:「只有你,從來沒有別的女人能觸動我的欲望與想像,只有你……」
她被動地隨著他和他繾綣,急喘著在無限的天地之間銷魂。她青春,他也青春,帶著沖破禁忌的絕然,在最激情的那一刻,他們化到彼此的體內(nèi),任欲流沖擊著。
在屬於他的剎那,她對他的感覺全變了,她不再視他為小她六歲的男孩,而是一個男人,一個愛她的雄偉男子。
理所當(dāng)然的,他從那天起,便半正式地搬到她的住處。
有些強(qiáng)迫的,她加入他的生活圈,如歌曲發(fā)表、校園活動、球賽、舞會……等。從外表上看不出什麼,但久而久之,大家不免對她起了疑心,桑琳害怕謠言會妨礙到他的生活,才漸漸不肯再露面。
林世駿拗她不過,只好自己也遠(yuǎn)離那個圈子。
「你可以去呀!不必在意我!顾行﹥(nèi)疚的說。
「不!我不去,免得惹麻煩!顾@麼回答。
桑琳明白他是不想惹桃花上身,也怕她多心。
「中國人總是口舌是非多。」他還安慰她說:「將來到國外去就好了,西方人比較不介意年齡問題,女大男小的比比皆是,他們還覺得很浪漫呢!」
他的言談舉止從來都不像是二十二歲的人,凡事都看得比她遠(yuǎn),或許正如他所言,年齡并不代表成熟度,他是天生老成,是為配合她而來的。
「本來我是比你大,但因為投胎時貪玩了一下下,不小心就晚了六年!顾V钢约喊腴_玩笑地說:「我是少年外表,卻有一顆老頭兒的心喔!」
桑琳想著那些甜美的回憶,忍不住輕輕的微笑著,再把照片看了一遍。
下課鐘響,老師們陸續(xù)回到辦公室。這時,校長室的江秘書走向她說:「余老師,校長請你去一趟,有家長找!
能找到校長室是很嚴(yán)重的事,她忍不住問:「是什么事呢?」
「不知道!菇貢莻中年婦人,向來不討人喜歡。
一路走去時,桑琳的心中有了極壞的預(yù)感,會不會是阿駿的母親找她呢?
不會吧?這是私人的事,她應(yīng)該不會鬧到學(xué)校來!
一進(jìn)校長室,除了陳校長外,還有一位女士,以及鍾至和老師,桑琳的心微微的變冷,甚至寒透了心,這不就像三堂會審嗎?
吳荷麗的眼死盯著桑琳,看見桑琳的長相時,倒有點出乎她的資料之外,端端莊莊的,一派知書達(dá)理,沒有狐媚的模樣,但……畢竟是二十八歲,又是老師,總是占了阿駿的便宜,她這做母親的必須向她討回公道。
陳校長凝著一張臉對桑琳說:「這位林太太是我們的畢業(yè)生林世駿的母親,她說你和她兒子在談戀愛,有勾引學(xué)生之嫌,是真的嗎?」
「我并不是故意要到學(xué)校來吵什麼的!箙呛甥惱潇o地解釋,「只是,這件事發(fā)生在世駿高三的時候,鐘老師也曉得,還安排了輔導(dǎo),并告訴我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但我直到上星期才知道余老師始終都和世駿在一起,加起來已有四、五年之久了,跟你們所說的結(jié)果完全不同,我覺得學(xué)校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當(dāng)初事情是解決了呀!林世駿能好好的考上第一志愿,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鍾至和向來是王牌導(dǎo)師,受不了這種指責(zé),「至於他畢業(yè)後有什么行為,他已經(jīng)不在我的班上,我管不著,也不可能清楚,一切就得問余老師了!
桑琳全身發(fā)熱,心急速的跳著,有種可怕的赤裸感。為了這段不合常規(guī)的愛情,她曾預(yù)備好許多自辯的說詞,但此刻竟難以說出口?裳矍暗拿總人都似乎拿著銳利的刀子逼在她的喉間,她只能說:「這件事……與學(xué);蜴R老師無關(guān)……林世駿高三那一年是沒事了,他是畢業(yè)後一年才來找我的,那時候他已經(jīng)不是我的學(xué)生……」
「我不相信!你一直都跟他有聯(lián)系,否則,他一個十八、九歲的孩子不會不要父母,偷偷的從美國跑回臺灣,這全都是受到你的指使,世駿也親口承認(rèn)了!」吳荷麗有些激動的說。
「吳太太,我說的是真話,我根本不知道林世駿還在臺灣,直到他來找我,我……」桑琳又說不下去了。
「然後你就和他戀愛同居了,對不對?」吳荷麗指責(zé)道:「你完全不管他小你六歲,還是個不成熟的孩子嗎?而且,你說他已經(jīng)不是你的學(xué)生,但你忘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那句話嗎?比如鍾老師,還有以前教過世駿的所有老師,就算是在五十年後碰面,他也要恭恭敬敬的尊稱一聲老師,這其中也包括你在內(nèi),F(xiàn)在他甚至說要娶你,這……這不是等於亂倫嗎?」
「余老師,你做事真是太欠考量了!龟愋iL不禁也指責(zé)道。
「我當(dāng)年明明處理好了,這種男學(xué)生迷戀女老師的事,在青春期是很正常的事,就像迷戀明星偶像一樣,過了那個年齡就好,我每年都要處理好幾個!规R至和一心想要置身事外,「但從來沒有像林世駿這樣還有後續(xù)發(fā)展的,我教書二十多年來還是第一次碰到,說實話,我很驚訝!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guī)D屈N多年,這也是初次見到!龟愋iL也說。
「我其實也不是完全怪學(xué)校,反省起來,我也有教養(yǎng)不周的地方。」吳荷麗頓了一下又說:「只是余老師和男學(xué)生談戀愛,有違師德,風(fēng)聲若傳出去,以後還有哪個家長敢把兒子往貴校送呢?」
「不!你們聽我說,我和林世駿是個特殊例子,我們是真正的相愛,彼此都有廝守終生的默契!股A瘴嬷目冢(zhèn)靜的說:「陳校長、鍾老師,我教書六年,一直都是個好老師,我認(rèn)真負(fù)責(zé),從未違背師道,你們都看在眼里。我真的沒有勾引林世駿,我們只是相愛!」
「要相愛,外面多的是適合你的男人,憑你的條件也不難找到,為什麼偏要找小你六歲的阿駿呢?我……我覺得你的心態(tài)根本有問題!」吳荷麗努力的保持風(fēng)度,「我現(xiàn)在是不管學(xué)校怎麼評斷你當(dāng)老師的資格,但以一個做母親的人來說,我希望你能離開阿駿,給他一個真正自由的天地,其實,這也是為你自己的幸福著想。」
陳校長沒有說話,鐘至和已經(jīng)開口,「余老師,你一向是受學(xué)生歡迎的好老師,這件事千萬要懸崖勒馬,否則,你在教育界恐怕會待不下去。」
「還會替學(xué)校留個紀(jì)錄,糟一點的話,連教育局都會來查!龟愋iL嘆口氣說:「你自己要好好想想,我可不愿意失去一個好老師!
桑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校長室的,只知道羞辱、無助、彷徨、痛苦等一堆煩雜的情緒在她的心口翻攪,她沒有回辦公室,直接來到輔導(dǎo)室。
呂云正在打電話,語氣似乎很激動。
桑琳的心事太多、太亂,沒聽見她在吵什麼,只是逕自坐在一旁發(fā)呆。
好一會兒後,呂云才走過來問:「你怎么了?」
「林世駿的母親吵到校長室來了!股A諢o力的說。
她本以為呂云會長篇大論的替她分析,但呂云沒有,只是靜靜的坐著,神情茫然。
桑琳轉(zhuǎn)頭看著她,發(fā)現(xiàn)她眼中有淚,忙說:「別急,還不到為我哭的時候,這些局面我都想像過,努力熬過就好!
「如果熬有用的話!箙卧浦换亓艘痪洹
鐘聲響起,桑琳記起自己還有課,便打起精神走回辦公室。其實,她現(xiàn)在最想做的就是倚偎在阿駿的懷里,好好的、痛快地大哭一場。
☆ ☆ ☆
好幾天過去了!桑琳夜夜失眠、頭腦會亂,眼下已有一層深深的青影,人好累好累。
林世駿還是每晚偷偷打電話來,桑琳不敢提他母親到學(xué)校來的事情,怕他們母子會起更嚴(yán)重的沖突,讓情況更加無法收拾。她只能旁敲側(cè)擊的問:「你母親還在生氣嗎?」
「看不出來了。只要我每天乖乖的陪她去探望各地的親朋好友,她就很高興。桑琳,我好想你,十天有如一世紀(jì)那么長,我用了各種辦法要去看你,但我媽總是跟得很緊,連我去上課也不例外,有幾次我差點都要跟她鬧翻了!
「阿駿,你千萬要忍耐,不要再加重她對我的怒意!顾Z重心長的說:「她已經(jīng)夠恨我了!
「我懂,我沒那麼傻。奇怪?我是她兒子,怎麼她都不怪我,反倒把所有的憤怒全往你的身上牽?桑琳,對不起,我會擔(dān)下一切的指責(zé),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顾p輕的說:「我愛你,請你相信,我一定會帶你走過這最黑暗的一段!
最黑暗?黑暗就僅僅是這一段嗎?
這段不被看好的戀情,有可能會成為受祝福的婚姻嗎?
周末過去了,桑琳只覺得頭重腳輕,星期一本想請假,但一想到校園里已盛傳著有關(guān)她的謠言,她不愿再因自己的缺席而增添許多話題。
她稍晚才到學(xué)校,一過大穿堂就覺得不對勁,校園里意外的安靜,有幾個老師甚至停下來看著她。突然,呂云由樓梯下來,抓著她要走。
桑琳不解的問:「怎麼了?」
「有人到處貼傳單,弄得像大字報一樣,主任們正在撕。」呂云向她說明。
桑琳一把搶過她手中皺成一團(tuán)的紙,勉強(qiáng)可以看見標(biāo)語是以電腦打字,寫的是「女老師勾引男學(xué)生,無恥!」
她踉蹌地來到辦公室,里面的老師們?nèi)客V垢`竊私語,定定的看著她。
而她的桌上還有字條,上面大大的印著「為人師表者,誘惑學(xué)生,殘害民族幼苗,罪大惡極」的嚴(yán)苛字眼。
「太無聊、太惡毒了!」呂云一看,便馬上扯破。
和四年前的一模一樣!這到底是誰寫的?是保守衛(wèi)道的鍾老師,還是內(nèi)心嫉妒的孫老師?抑或是代表著這兩種勢力的人?
她又想吐了,只能拚命的跑向廁所。
呂云及幾個平常和她要好的女同事全追了過來,怕她會因而崩潰。
她沒有陷入歇斯底里,只是大吐特吐,覺得天和地都惡心至極,今天所有的人都在看她出丑,她再也撐不下去了。
「乾脆請假回家好了!挂粋老師說,另一個老師立刻去辦請假手續(xù)。
「再加上我,這四周的氣氛也讓我反胃,天底下就是有那麼毒蝎心腸的人!」呂云說:「我來陪桑琳!
桑琳本想說不,此時,她只想一個人獨處,但卻沒力氣抗拒。
回到家,她就發(fā)起高燒,臉紅似霞卻又心神混亂,無法休息,那是十幾日來憂慮的結(jié)果。
呂云強(qiáng)迫她吃藥,口里罵著,「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老的、小的都一樣,為他們折磨至此真是不值得!」
「我只是感冒,心還是很堅強(qiáng)的。」桑琳勉強(qiáng)擠出一個微笑說:「我不怕輿論,那本來就是我和阿駿要去面對的,如果這一關(guān)就倒下來,那長長的一生又該怎么辦?」
「還提什么長長的一生?人要變隨時都會變,而且變得比陌生人還可怕!箙卧普f著,竟然哭了出來。
「怎么啦?」桑琳老覺得她心事重重的,但最近因為太專注於自己的問題,也沒有真正的關(guān)心過,此時才覺得不對勁。「到底發(fā)生什麼事了?」
「是小周,他有外遇了!箙卧埔允置勺〔。
桑琳驚訝地坐起來。小周是呂云青梅竹馬長大的丈夫,為人風(fēng)趣幽默,和活潑外向的呂云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雙,若說他有外遇,實在教人難以接受。
「去年就已經(jīng)不對勁了,他老說對婚姻厭倦,又說太早結(jié)婚有小孩,沒有真正為自己努力過!箙卧撇林鴾I說:「我呢!就同意他回學(xué)校念碩士,一手扛起養(yǎng)家的責(zé)任。誰知道他竟和一名女研究生勾搭上,現(xiàn)在想要離婚,說我和他的思想不能溝通,兩人早已漸行漸遠(yuǎn)。他變得無情極了,連孩子也可以不要!」
「怎麼可能?你和小周十六歲就認(rèn)識,戀愛七年,結(jié)婚……也有十一年了,那么深遠(yuǎn)的感情如何說變就變?」桑琳簡直無法置信。
「他說就是因為太熟了,才沒有新鮮感,而愛情也早已褪色。而且,十六歲就在一起,我根本沒讓他有選擇的機(jī)會,他不懂什麼叫愛情,直到認(rèn)識那個女研究生,他才知道他要的是什麼,還求我成全他們。」呂云咬著牙說:「我不甘心!那我近二十年的青春又算什么?」
「你打算怎麼辦呢?」桑琳握著她的手問。
「不知道,但我不會輕易讓步的!」呂云很很地說。
桑琳嘆了一口氣說:「孫慧芬離婚,你的婚姻又出了問題,你們都曾是令人艷羨的兩對佳偶,條件相當(dāng),又受人祝福,怎麼也會落得千瘡百孔呢?所以,幸福的定義其實并沒有一個標(biāo)準(zhǔn)。」
「可不是嘛!」呂云喃喃的說。
藥效發(fā)作,桑琳漸漸的睡著了。
呂云不放心她,但自己家里也有一堆事必須處理,所以,翻了翻電話簿,她要找林世駿,一個女人被他害成這樣,他還能置身事外嗎?雖然桑琳屢次警告她不許讓林世駿擔(dān)心,但呂云早就管不了那麼多了,女人總不能永遠(yuǎn)都只有挨打的份吧?
可她運氣不好,電話老是打不通。後來,她只好試著找杜明峰,但也只有答錄機(jī)回話,於是,她沒好氣地吼道:「桑琳病得快死了啦!如果你看到那死沒良心的林世駿,就要他立刻過來一趟,否則我就要去抓人了!」
再喂桑琳一點水,手機(jī)響起,是在安親班的女兒。呂云匆匆收拾東西正要出門,電話鈴聲大作,她沖過去接,正是那個「失蹤」多日的林世駿!
「是呂老師呀,桑琳呢?」他很意外的問。
「虧你還記得桑琳!」呂云一肚子火,正好找到宣泄的管道,「她已經(jīng)被你們整掉半條命了!你怎麼可以讓你媽到學(xué)校里來鬧?還到校長室說要告到教育局去,弄得人盡皆知,你教桑琳如何忍受?她根本是無辜的耶!」
林世駿愣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媽……鬧到學(xué)校?」
「沒錯!今天都貼大字報了,說什麼桑琳勾引男學(xué)生,殘害民族幼苗,無恥……什麼難聽的字眼都有!箙卧评^續(xù)罵道:「這整件事我最清楚,你才是始作俑者,桑琳當(dāng)初根本不想接受你,要不是你死追活追,用些自殺臥軌的伎倆,她才不會理你呢!如今東窗事發(fā),她卻得承擔(dān)一切的罪責(zé),說她誘惑你,你變成全然無辜的受害羔羊,可憐天真的小男生。天呀!這是個什麼世界!全沒公理、全沒正義嗎?」
「桑琳還好嗎?」他打斷了呂云的歇斯底里。
「她快死了啦!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千夫所指,無病而死,你若再不來看她,就來不及……」
她還沒吼完,電話那頭就「嘟」地斷掉了?蓯!這是什麼意思?他來還是不來?
唉!管不了這么多了,她自家的屋頂不也要掀了嗎?
☆ ☆ ☆
林世駿臉色死白,東轉(zhuǎn)西轉(zhuǎn)的,一會兒穿鞋、一會兒找鑰匙,還撞倒好幾樣?xùn)|西,把在廚房的吳荷麗引出來,她警覺地問:「你要去哪里?晚上不是說好要請安美阿姨吃飯嗎?」
「我要去看桑琳!」他蹲下身系鞋帶,不看母親。
「不許去!我們都講過的,等我準(zhǔn)備好再一起去,不是嗎?」吳荷麗阻止著。
「是的,我們都講過的!」林世駿霍地站直身,「那你怎么可以偷偷的到學(xué)校去,讓桑琳做不了人呢?」
「我沒有『偷偷』的,我是光明正大!」吳荷麗瞼色一變,「我只是去討個公道,當(dāng)我兒子十八歲,我交給他們時,他們?yōu)楹握夷菢拥囊粋女老師來教你?難道我沒有資格查個水落石出嗎?」
「根本不用查,問我就夠了!這幾天,我表達(dá)得還不夠清楚嗎?我愛桑琳,是因為她的人,和她的年齡及老師的身分無關(guān),你為什麼要把事情擴(kuò)大,鬧得人盡皆知呢?」林世駿憤怒的說。
「因為這本來就是一件大事!無論你如何否認(rèn),她都曾是你的老師,也大你六歲,在別人看來,就是違逆?zhèn)惓!箙呛甥惱∷f:「兒子,老媽是在救你,想要一棒打醒你呀!你才二十二歲,前途遠(yuǎn)大,怎能一輩子受她拖累、控制呢?或許你以為那是愛,但真的不是呀!」
「媽,是真愛,桑琳就是我要的,如今因為你的偏見,她受人歧視、排擠,心里一定痛苦極了,我要去見她,你再也阻止不了我!」他努力的想要掙脫母親的箝制。
「那麼我呢?我心里就不苦嗎?你顧那女人,就不想想老媽嗎?」她就是不放開他,努力將他往里屋拖,「我辛苦的生你、養(yǎng)你,一滴血、一滴淚的。雖說十二歲以後你都跟著爺爺,但我哪一年不是奔波來回,甚至比一般的母親都辛苦?自從知道這件事後,我天天都在怪自己,只顧你老爸,沒顧到你,讓你缺乏母愛,所以才讓你找上一個女老師。你若再這樣下去,我真會愧疚到死,若救不了你,我一輩子也不能原諒我自己。」
「媽,你是個好母親,我愛你,也從來不缺乏母愛。我很清楚,對你的愛,和對桑琳的完全不同,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并且成全我!沽质莉E趁她手略微放松之際,沖到門口說:「媽,我必須去看她,如果不去,我才會愧疚到死!」
「慢著!不準(zhǔn)去,你去看她,就是眼里沒有我這個母親,沒有你父親、你大哥,還有整個林家!」吳荷麗有走投無路之感。
「媽,你何必逼我呢?你已經(jīng)許多年不管我,為何又在此刻插手?」他扶住門把,低聲的說。
他仍在怪她未盡母責(zé)!吳荷麗用一種賭氣的方式忿忿地說:「我今天就讓你選,有余桑琳就沒有我,看你是要我,還是要她?」
「媽,這不公平……奶奶生前可不曾叫爸爸在你和她之間做個選擇……」他喃喃地說。
「那是因為你老爸沒選個大他六歲的女老師!」吳荷麗豁出去的說:「你選一個,有老媽,就沒有她!」
他看著地板,遲疑地開口,「媽……對不起,你有爸爸、有大哥,但桑琳只有我,你……若容不下我們,我只有選擇跟她。」
他話才剛說完,一個放譜的音樂鐵架就朝他砸過來。林世駿是練籃球的,本能地一閃,卻仍被打到左肩及左耳。
「阿駿——」吳荷麗驚呼,很後悔自己的沖動。
在熱辣辣的疼痛中,他有太多委屈,也顧不得母親的叫喚,就開門離去。
「阿駿,回來!」吳荷麗跑到陽臺,往樓下叫喊。
林世駿的耳里灌滿自己的心跳,什么都聽不見。在坐上機(jī)車時,他有一瞬間想到,他忘了帶安全帽,這是桑琳一再叮嚀的。但此時,他無心回去拿,一方面是不想再和母親吵,一方面是急著要去見桑琳。
這正是下班時分,人潮擁擠,他完全處在激動中,一開始速度便很快。
吳荷麗在四樓陽臺看得很清楚,遠(yuǎn)遠(yuǎn)的馬路上有輛大砂石車正在轉(zhuǎn)彎。她的心臟緊縮著,有個不祥的預(yù)感,忍不住對空大喊,「阿駿,小心車子!」
但她鞭長莫及、束手無策,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
吳荷麗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兒子為避開一對隨意穿越路口的母子,斜斜地往大砂石車撞過去!
尖銳的煞車聲,然後,林世駿整個人不見了!吳荷麗瘋了,連鞋也來不及套就沖出門,她的寶貝兒子呀!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教她怎麼活下去呀?!
她奔下樓,嘴里嚷嚷著,遠(yuǎn)處有警車嗚嗚的嗚響,聽在她耳朵里,恍如世界末日……
☆ ☆ ☆
桑琳是在半夜被電話鈴聲吵醒的,她頭很痛,全身如在火中焚燒,雙眼一直凝聚不了焦點,話筒掉了一次,斷了線,但那頭的人鍥而不舍的再撥了一次。
開了燈,桑琳總算接起電話,杜明峰焦急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阿駿出車禍了,機(jī)車去撞到砂石車,傷勢很嚴(yán)重,現(xiàn)在人正在手術(shù)中!」
「你沒騙我吧?!」桑琳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
「我吃飽沒事干呀!這種衰事怎麼可以亂說!」杜明峰都快哭出來了,「我人都在醫(yī)院了,還有林伯母和一些林家的親戚,情況……唉!我也不會說……」
「哪家醫(yī)院?我馬上來!」她的兩排牙齒開始打顫。
她不是在作夢吧?而且是從未有過的噩夢!
她如游魂般穿衣、穿鞋,臉色死白似鬼,一度計程車還拒載,半夜三點哪!然後,桑琳爆哭出來,瘋了似的說:「快載我去,我的阿駿有生命危險,快一點呀!」
接著她就一直哭、一直哭,哭完整個車程;到了醫(yī)院,又拚命告訴自己不能哭,要堅強(qiáng),阿駿不會有事的。
那紅腫的雙眼、忍吞回去的淚、生病的慘狀,在在讓她看起來狼狽不堪,好像她也是需要急診的病人。
一步挨一步,她終於找到林世駿。他正在恢復(fù)室里,護(hù)士小姐這麼告訴她。
事實上,應(yīng)該說是林世駿找到她,一個十八歲的男孩,因為她替他擦個傷口,他就愛上她,一封封情書、一聲聲宣稱愛,為她瘋狂,一瘋就是好幾年……
隔離窗內(nèi),躺著滿頭、滿身包裹著紗布的林世駿,尚未看清,就有人扯著她大吼,「你還敢來?是誰叫你來的?你害阿駿害得還不夠嗎?他就是為了找你才撞車的,差一點點……差一點……」
吳荷麗哀嚎著,桑琳因為身子太虛弱,被她這麼一推!整個人就跌坐在水泥地上,她仿佛這時才清醒,哭著問:「阿駿不會有事吧?」
「都是你害他的!」吳荷麗又大吼,親友圍著勸解她。
這時,有一只手扶起她,是去買咖啡的杜明峰。
立刻就有林家的親友走過來說:「是你通知她的是不是?你最好帶她走,免得阿駿的母親又激動起來,她才剛打過鎮(zhèn)靜劑!
「我要見阿駿!求求你,讓我見阿駿一面!」桑琳幾乎要跪下來求她了,他是她至愛的人,曾經(jīng)山盟海誓、肌膚相親,將生命完全地交付彼此呀!
「阿駿才剛動完手術(shù),還沒度過危險期,只有至親的人能見,你又不是他的什麼人,你是見不到他的!」對方冷冷地說。
「不!他需要我,求求你……」桑琳傷心地哭泣著。
「我們現(xiàn)在是禮貌的請你走,應(yīng)該不必用到警衛(wèi)吧?」那婦人說。
「桑琳,我們到別處去坐坐。」杜明峰輕聲的說。
她不愿意,要她日夜守著阿駿都可以,她太熟悉他,他的心、他的身,但他們都不準(zhǔn)她接近。
杜明峰帶她到林家人看不到的地方,硬塞給她一杯咖啡,「你看起來也需要掛個病號!
眼淚落入咖啡杯里,她說:「醫(yī)生怎麼說?」
「骨折,肋骨也斷了,他整個人被壓在砂石車下,頭撞到地面,才剛?cè)〕鲅獕K。醫(yī)生說他命大,沒傷到內(nèi)臟,現(xiàn)在是腦震蕩的問題,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清醒!苟琶鞣逭f。
「他一定又沒戴安全帽,老是忘記……」她哽咽著說。
「林伯母說,他要去找你,又說,你告訴阿駿她去學(xué)校的事,害他們母子大吵一架,阿駿太激動了才會出車禍!苟琶鞣逭f:「林伯母對你更不諒解了!
「我并沒有說呀!阿駿不可能會知道……」她搖頭。
「!有可能是呂云老師,她曾在我的答錄機(jī)上留話,語氣兇巴巴的,她一定是找到阿駿,并且說出這件事。」他恍然大悟的說。
「我曾不準(zhǔn)她說的!」桑琳難受地道:「這樣一來,她害了阿駿,也害了我,再也彌補(bǔ)不回來的大錯……」
「她也是一番好意!苟琶鞣灏参克。
「我明白,每個人都是一番好意,結(jié)果做出的不見得是好事!股A沾跉庥终f:「阿駿愛我,曾說可以為我死,但如此的犧牲付出,就是我死,也承受不起呀!」
「桑琳,你的體溫很高,最好去掛個急診。」杜明峰看她有些語無倫次,不禁著急的說。
「我……很好,我要等阿駿醒來,等到最後一口氣都要等……」她站了起來,「我還要去看他,僅僅一面就好,我不會再吵他,只祝他健康平安……」
她沒跨到第二步,整個人就昏倒了,如一片好輕好輕的葉子,滑向那無意識的迷霧中,永遠(yuǎn)著不了地的空虛。
只有淚,還一直流,哭聲回蕩在霧夢中,不曾停止……
☆ ☆ ☆
桑琳再也沒有見到阿駿。
她大病一場,是急性肺炎,痊愈已經(jīng)是幾個星期後的事了。
當(dāng)中,林世駿轉(zhuǎn)了醫(yī)院,行蹤隱密,連好友杜明峰也不知道,就是為了要避開桑琳。聽說林世駿已脫離危險期,只是清醒時刻仍然不多,骨折的雙腳必須長期復(fù)建,才不會有跛腳的後遺癥。
「總之,阿駿的大四是念不完了,他已經(jīng)休學(xué)了。」杜明峰說,換來的是桑琳的無言淚眼。
然後有一天,杜明峰用哀戚的表情對她說:「阿駿由醫(yī)生和護(hù)士陪同,飛往洛杉機(jī)做更進(jìn)一步的治療,他們連房子都退掉,大概不回來了。」
那我怎麼辦?他有沒有問到我……心里這麼想,但桑琳努力的壓抑住那痛苦,只是淡淡地說:「真糟糕,阿駿還有一筆錢存在我這里呢!」
那曾經(jīng)為她而存的錢,她交給杜明峰,要他匯寄回洛杉機(jī)的林家,其馀的什麼話也不多說,就像為兩人的戀情畫上一個句點。
這期間,她自己也發(fā)生了一些大事。林世駿因為在歌壇有作曲家的知名度,引起部分記者的好奇,學(xué)校為怕校譽(yù)受損,給了她辭職或解聘兩條路做選擇。
最後,桑琳只好選擇辭職。
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她帶的女生班都哭成一團(tuán),她走時,她們還送她一張卡片,「老師,我們支持你,你永遠(yuǎn)是我們心目中最可愛的天使!」
她失業(yè)、失去健康,也失去愛人,這就是她試著突破社會禁忌!罔顧身分、年齡去愛一個人所付出的代價。
而林世駿更慘!他幾乎賠上了生命。
看樣子,那二十四個季節(jié),他是追趕不上了,她也不愿在原地等待。
時間之河最是無情,力挽狂瀾者,不過是柱然一個「癡」字,供他人茶馀飯後閑聊而已,誰能了解其中的辛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