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娱乐-中国知名电竞赛事平台

首頁 -> 作家列表 -> 嚴(yán)沁 -> 戲子
加入收藏 - 返回作品目錄

戲子 第一章

  潘烈興沖沖地走進(jìn)會場。  

  今天是參加世運會的隊伍出發(fā)前的授旗典禮,體育界的重要人物都會到齊。而潘烈,他是第一次被選為世運的體操選手,下個月將出席在LA舉行的奧林匹克世界運動大會。  

  他興奮,不止因為自己是選手,也因為這場面。  

  他還在念大學(xué)四年級,說真話,—個學(xué)生是沒什幺機(jī)會見到大場面的。而今天——放眼望去,全是報紙上常見的響當(dāng)當(dāng)人物,全是平日高不可攀的達(dá)官貴人。他那明朗英俊的面龐,那粗眉大眼都特別煥發(fā)了。  

  他是時下很少見到的那類男孩子。六尺二吋,挺拔硬朗,氣宇軒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渾身上下濃烈的運動員氣息——該是忠誠,爽朗,豪氣加熱情。還有他那對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燃燒著一團(tuán)火,隨時隨地都能發(fā)光,發(fā)熱,甚至——他能燃燒自己。  

  授旗的儀式終于結(jié)束,他也從解散的隊伍中走出來。  

  接著是一個相當(dāng)隆重的酒會,有更多的各界名人會來參加。潘烈看看自己胸前那枚徽章,驕傲地笑了笑,F(xiàn)在,他是這酒會的主人之一,他要盡力招待每一位參加的客人。  

  心里這幺想,腳步下意識地移向門邊,他的運動伙伴,柔道高手許培元也跟過來。  

  “這種場合真不習(xí)慣,我寧愿去加緊練習(xí)!痹S培元說。他也是碩健、開朗的男孩子。  

  “我們將會面臨每一種場面,現(xiàn)在也是練習(xí)。”。潘烈說,熱誠地和一位來賓握手,并帶他進(jìn)會場。  

  當(dāng)他回到門邊時,許培元已不見蹤跡,想來也是陪來賓進(jìn)去了吧?  

  穿著西裝的他并不比運動衫好看,可能肌肉太多,太縮實,西裝雖合身,卻有會爆烈的感覺。運動員就是運動員,他穿起運動衫來——  

  突然之間,潘烈的視線被一個人吸引住了。他睜大了眼睛,驚詫地、不能置信地望著,漂亮的薄唇也因忘形而微張。他看到了什幺?  

  那是個女孩子——或者女人,纖細(xì)而苗條,起碼五尺八時高,還穿了兩三時的高跟鞋,感覺上,她更高了,和潘烈差不多。她化了十分適中的妝,穿一身極精致的黑衣裙,充滿女人味的半長卷發(fā)。  

  潘烈呆楞住了,在他還沒看清她的面孔時,他覺得她對他已好熟好熟,熟得不需要再看清楚,因為她的容貌在他懂人事那天已在他心里、腦里。  

  他不由自主地迎著她走上去。  

  “我是潘烈,請到里面喝杯酒——”他喃喃說。  

  她懶洋洋地飄來一眼,說聲“謝謝”就飄然而去。那“謝”字好聽得令潘烈回不了神,除了女人味,還充滿了一種——一種性感。是!是性感。  

  他看到她的背影已沒入人群,才長長透了口氣。  

  原來剛才他連氣都沒敢透,看他多緊張。  

  他是緊張,或是緊張還不足以形容他的情緒,他的心跳得那幺急促,不但自己,連他身邊的許培元都聽見了。  

  “怎幺回事?中了邪?”培元打趣。  

  “她,那女人是誰?”他坦白又近乎天真地問。  

  “你招待了她,難道她是誰都不知道?”培元夸張地問,“你簡直是失魂落魄了!”  

  “是,我想我是這樣,”他也直率,“但我并沒有看清楚她的樣子!  

  “不要告訴我你躍進(jìn)情網(wǎng),因為她是葉思嘉!迸嘣。  

  “葉思嘉?!”潘烈呆了半晌。  

  這是似曾相識的名字,葉思嘉?是誰呢?他肯定不認(rèn)得,但名字又這幺熟。  

  “演戲、拍電影的葉思嘉!”培元加一句。  

  “哦!”潘烈恍然。  

  原來是演戲、拍電影的,怪不得名字熟,而他從沒看過她演的電影,難怪認(rèn)不出她。  

  “哦什幺?你不但沒看清葉思嘉,恐怕連她身邊的大制片家丈夫也沒看見吧?”培元還是笑。  

  “丈夫?!她有丈夫嗎?”潘烈似大吃一驚。  

  “去年結(jié)婚時還轟動得很呢!被稱為電影界近三十年來最偉大的婚禮!迸嘣坪鹾芮宄。  

  “你又知道這幺多?”  

  “我妹妹是葉思嘉最最忠實的影迷!迸嘣仆扑,“別在那兒發(fā)白日夢了,好多客人來了!  

  潘烈只好打起精神,再度去招待客人。  

  整個酒會過程也不過個把鐘頭。自見了葉思嘉一面之后,再也沒發(fā)現(xiàn)她的蹤影,只偶爾飄來一兩聲她懶洋洋又性感非常的笑聲。  

  這笑聲令潘烈渾身不自在,卻又對這不自在莫名其妙。一個面孔都不曾看清楚的女人,怎幺會這樣強(qiáng)烈地牽扯到他的情緒呢?  

  散會的時候,他緊張地期待在門邊,或者——可以看見她的離去。但是,人都散光了,都沒有她的影子。突然之間,潘烈心中浮起濃烈的惆悵。  

  惆悵?!是這兩個字嗎?他年輕的二十—歲生命里,第一次知道惆悵的滋味。  

  和許培元一起離開會場,他仍是悵然若失,那黑白分明朗黑眸中,火焰似乎燒得更盛了。  

  “你不是真的吧?”培元打趣。  

  “什幺真的,假的?”潘烈瞪他一眼,“我也不知道為什幺記得她的聲音,掛著她這個人。也許,我猜是因為我沒看清楚她!  

  “一見鐘情的暗戀?”培元大笑。  

  “不是吧!那有達(dá)幺簡單的愛情?”潘烈不能肯定。  

  “算了,別想這些,明天我們就開始集訓(xùn),整個月的時間都要苦練,為了金牌,你不能分心!”培元說。  

  “那當(dāng)然——金牌我沒有信心,或者銀牌或銅牌吧!”潘烈笑起來,露出一排又白又整齊的牙齒,有十分健康和堅強(qiáng)的感覺。  

  “比賽的時候心情和運氣都重要,技術(shù)反正大家都差不多。”培元說。  

  潘烈忽然想起,如果比賽時那葉思嘉也在場,他會怎樣?會表現(xiàn)出色?或一場胡涂?  

  “又在想什幺?潘烈!迸嘣仆扑澳阋涀∫患拢蠹叶颊J(rèn)為你是繼楊傳廣、紀(jì)政以后最出色的運動員,你不會令大家失望吧!”  

  潘烈心中一凜,連忙吸—口氣,收懾心神。今天,大概他是著了魔吧!  

  前面一大群女孩子奔過來,一下子就把他們圍住了。  

  “潘烈,請?zhí)嫖液灻!”熱情的女孩子叫?nbsp; 

  “替我簽,我先!绷怼獋拉他的手。  

  于是,一本本小簿子,一枝枝筆都涌到他面前。他望一望培元,培元的情形比他好得多,只有三兩個人圍著。他搖搖頭,苦笑一下。  

  “我不是明星,我不簽名!彼崎_簿子和筆。  

  女孩子們卻不放過他,你推我拉地,硬要他簽,說什幺也不肯放過他。他又煩又不開心,卻又明知脫不了身,只好胡亂地簽著,簽著。  

  拿到簽名的女孩子快樂又滿足地看著,說著,又有女孩子向他提出一連中問題。  

  “四年之后你還會參加世運嗎?”  

  “你會不會以運動為終身職業(yè)?”  

  “你會不會改行?做哪種職業(yè)?”  

  “對金牌有沒有信心?”  

  “你是不是泥血?為什幺有這幺深的輪廓?”  

  “這幺年輕,怎幺會有長長的胡須?”  

  “你的頭發(fā)是天然微卷的嗎?為什幺這幺黑,這幺濃?”  

  “以后會不會當(dāng)明星?喜歡演戲嗎?”  

  “明星?”他下意識地自問,“我怎幺會當(dāng)明星?”  

  “為什幺不行?”好多女孩子一起叫起來,“你比所有的明星都有型,都英俊!  

  他想一想,搖搖頭,簽完最后一個名字。  

  培元過來替他解圍,他才能沖出重圍,跳上公共汽車。  

  “她們——怎幺會想到明星?”他自問。  

  “你不知道嗎?你原比所有男明星更具條件!迸嘣f。  

  潘烈和所有的選手同時搬進(jìn)了集訓(xùn)中心,開始最后一個階段的訓(xùn)練。他知道這是最重要的,在世運中能否脫穎而出就靠這個月的努力了,他練得十分專心。  

  集訓(xùn)中心里的生活絕對規(guī)律化,每—個選手都得絕對遵守,象受軍訓(xùn)一樣。他努力使自己做得最好,把自己狀態(tài)保持最佳。他有個感覺,除了做給所有開心的人看之外,葉思嘉也會看著。  

  葉思嘉——這是除了體能練習(xí)外,他唯一想著的人。真的,自那次見到她之后,他再也沒法驅(qū)除她的影子——雖然他根本沒見到她的臉,但那聲“謝”,那懶洋洋,極為性感的笑聲,終日在夢中縈繞著。  

  在夢中縈繞著女子的影子——這對他是不可思議的。女人?!他想都沒想過,他這大男人主義者十分自傲,他甚至沒正眼看過她們。象一些對他表示好感的女同學(xué);象許多當(dāng)他是偶像的年輕女孩子,象那個權(quán)威女體育記者,他從來不理她們,他認(rèn)為女人麻煩。  

  但這個葉思嘉——葉思嘉怎幺這樣輕悄悄、毫不經(jīng)意就直走進(jìn)他心中呢?他沒有其它辦法可以解釋,這若不是著了魔,就該是愛情!  

  愛情?!他大吃一驚兼瞠目結(jié)舌,愛情是什幺?天外怪客?他完全不懂,不明白,不了解!愛情怎幺會這幺突然,這幺措手不及地來到他身上?  

  愛情——他感到心臟在緩緩收縮,微微疼痛,鮮血象一個小泡一個小泡般地涌上來,每一個小泡就是一個希望,一絲欣喜,一個安慰。原來愛情的感覺是這樣的,是他!這就是他的愛情!  

  星期六,集訓(xùn)中心開放,讓所有的選手自由活動,可以回家,可以去看電影,可以會會女朋友,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潘烈沒有出去,他在這兒沒有家,家在遠(yuǎn)遠(yuǎn)的鄉(xiāng)下。而且他也不想浪費時間,趁大家都外出了,他不是可以安安靜靜地獨自占用練習(xí)場地嗎?  

  剛吃完午飯,他不能立刻做運動,散一會步之后回到宿舍的寢室,他和許培元共住一間。  

  培元一早就回家了。他半躺在床上,打開收音機(jī),或者——看一份報紙吧!  

  看報紙他一定先看體育版,這是習(xí)慣,也是人之常情。近日世運集訓(xùn)的花絮很多,大家都很看重他們這些選手,他自然也想多知道些事。  

  記者們實在有辦法,往往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消息,報紙上已經(jīng)刊登出來了。他也不是后知后覺,天生他不喜歡多管閑事,他只想盡力做好自己分內(nèi)的。  

  那個總喜歡找他瞎三話四的權(quán)威女體育記者又寫了他,還是一篇專文。飽眉頭皺了起來,眼光變得冷了。他只是個運動員,他又不想做明星,為什幺要一次又一次地宣傳他呢?他并不喜歡事前多張揚,如果真能拿到金牌或銀牌,那時才介紹他豈不更好?  

  現(xiàn)在這幺寫——只能令更多小女孩來圍著他簽名,只能令他更尷尬,更啼笑皆非。  

  剛把報紙放下來,突然,聽見收音機(jī)里傳出懶洋洋的歌聲,成熟而性感的女人聲——  

  他猛然坐直了,眼里射出逼人光芒,這可是那葉思嘉唱的?她不是明星嗎?也唱歌?唱什幺?“喃無,喃無”的,念佛經(jīng)?那把嗓子:十他確定了,是她的,她那獨特的性感聲音,煥發(fā)著百分之百的女人味。  

  “喃無”完了,他才從呆楞中醒過來。  

  整首歌唱了什幺?他完全不知道,唯一記得的是“喃無”,性感的“喃無”。  

  “嗨!發(fā)什幺呆,潘烈!狈块T自動打開,那位無孔不入的權(quán)威女體育記者已伸進(jìn)頭來。  

  “你——”他皺皺眉,眼光又變得好冷,“你來做什幺?怎幺不敲房門?”  

  “他們說你在宿舍,反正有空,過來看看你!迸浾呷烁唏R大,留著一頭長卷發(fā),牛仔褲包著她修長的腿,看來有八分爽朗的男兒風(fēng),連說話也直率。  

  她不是好看,卻也不是不好看,很有型,也許很多人會喜歡,但潘烈不包括。  

  “這里不方便、請先出去!彼f。  

  “全宿舍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你。”她爽朗地笑,“舍監(jiān)讓我進(jìn)來的。”  

  他不出聲,徑自先走出寢室。  

  “看過今天報紙嗎?滿不滿意?”她跟著出來。  

  她不是十三點,是不拘小節(jié),根本沒想到男女有別。  

  他站在走廊上,沉默半響。  

  “以后請別再寫我!”他沉聲說。  

  他連聲音也低沉雄壯,男子氣概十足。  

  她的眉掀得好高,似意外,又似驚訝,想罵人又忍住,最后只是聳聳肩,說:  

  “好吧!不寫就不寫,你以為我愛寫的?我吃飽了飯沒事做?”  

  他看她一眼——他永不正面望女人,他覺得尷尬。  

  “我沒有要求你寫!”他說。  

  “報館收到信,小女孩小男孩當(dāng)你偶像。想想看,我們代表隊除你之外還有誰有希望拿金牌、銀牌?不寫你寫誰?你告訴我!”她大聲說。  

  “那——誰也別寫!彼麤]有表情,“你的每一篇文章都帶給我壓力。”  

  “壓力?!”她反而笑起來,“這幺說我是有點分量嘛!”  

  “你是權(quán)威體育記者!彼f。  

  “喂!潘烈,你總是‘你,你,你’的,我沒有名字嗎?”她指著他問。  

  他不出聲,雖然明知她叫蘇哲,十分男性化的名字。  

  “你這個怪人!彼龥]好氣地說,“喂!你也喜歡聽葉思嘉的歌?”  

  聽到葉思嘉三個字,他黑眸中閃過一抹強(qiáng)烈的光芒,好象一顆巨大流星掠過黑暗的天際。  

  “為什幺問?”  

  “剛才我推門時不正是她在唱‘我愛,我愛’嗎?”蘇哲指指房里的收音機(jī)。  

  “我愛,我愛”——哦!潘烈恍然,原來那性感的聲音在唱法文歌,難怪他聽成“喃無”了。  

  “我只是——偶然聽到。”他說。  

  “那天授旗典禮的酒會她也來參加,和她那大制片家丈夫,”蘇哲不經(jīng)意地說,“這女人很有型,又會打扮,又有這資格,不能不服她紅這幺久!  

  “她紅了很久?”他下意識地問。  

  “想來你是不看電影的了,否則怎會不知道她?”蘇哲笑,“我跟她認(rèn)識,她很風(fēng)趣,很幽默,有的人嫉妒她,居然說她十三點。”  

  十三點?!潘烈忍不住冷冷地哼一聲,葉思嘉那樣的女人怎可能和十三點這幾個字聯(lián)在—起?  

  “我很喜歡她。”蘇哲又說,“她是個很爽快的女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從不故作姿態(tài),也不放作神秘!  

  “她,有多大年紀(jì)?”他突然問。  

  他自己也嚇了一大跳,怎幺問這幺離譜的事?  

  好在蘇哲完全不懷疑,她是大而化之的。  

  “二十六、七歲吧?不太清楚。”她隨口說!拔矣浀盟ツ杲Y(jié)婚時說過是二十五歲!  

  “她去年才結(jié)婚?”他再問。  

  “怎幺突然那幺多問題?這幺多話起來?”蘇哲瞪著他,“你是她的影迷?”  

  “我沒看過她的電影,也不知道她的樣子!彼f。  

  “當(dāng)然,她十九歲出道時,你還在念初中,她比你大得多!碧K哲說。  

  他的眼光漸漸凝聚,并且不再出聲。  

  “想不想去游泳?”她突然問。  

  “不,不想,我要練習(xí)!彼胍膊幌氲鼐芙^。  

  他總不和女孩子、女性、女人在一起,他不慣。  

  “所有的選手都出去了!”她提醒。  

  “我要照著我的計劃做!彼謭远。  

  她看了他半晌,真真實實的,眼中掠過一抹柔情。  

  “你真固執(zhí),我沒見過比你更固執(zhí)的人!彼龘u搖頭,“計劃是你自己訂出來的。”  

  “我知道!”他不看她。  

  “晚上呢?獨自留在中心吃晚餐?”她關(guān)心地問。  

  她年齡也比他大,他體育大學(xué)今年才畢業(yè),二十二歲都不到,她已在社會闖蕩了幾年,她的關(guān)心是混合著母姊——或者另外再加些什幺的!  

  “有些教練也是留在中心!彼f。  

  他的直截了當(dāng),他的不虛假,十分符合他的運動員氣質(zhì),給人一種絕對可信的感覺。  

  “我走了!”她也不勉強(qiáng),揮揮手轉(zhuǎn)身就走,“忘了告訴你,你剪的短發(fā)很帥!  

  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一端,他才能透口氣。他不習(xí)慣和女人相處,那感覺好別扭。  

  回到臥室,關(guān)上房門并上鎖——他不要任何人再來打擾他。隱約間,他又聽到了“我愛——我愛——”的歌聲,葉思嘉又在唱?  

  望著寂然的收音機(jī),他知道自己是幻覺。但幻覺竟也那幺美好,那幺親切,那幺令人激動。這首歌大概已填滿他的心胸了吧?  

  站了一會兒,心中的激蕩繼續(xù)著,他竟不能令自己平靜,還是——練習(xí)去吧!  

  換了短褲,他獨自跑到練習(xí)場。場中寂然,不見一個人影。他慢慢地走到中央,正待開始,突然間,他有個感覺,自己不也象站在表演臺上?不也象在演戲?只不過另一種形式的戲而已!  

  恍惚間,他也聽見掌聲,聽見喝采聲。一時之間他呆住了,他是誰?他站在這兒做什幺?耳邊又響起“我愛——我愛——”的呢喃歌聲,葉思嘉也來了,那慢慢向他走來,那悠然自如,懶洋洋的姿態(tài)不正是她?她向他走來,獨自一人,穿著黑衫裙——  

  “潘烈,你中了邪?”蘇哲的聲音響起,“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眼發(fā)青光的樣子很可怕?”  

  他一震,醒了。  

  一切只是他恍惚之間的幻象,朝他走來的是蘇哲,葉思嘉根本從頭到尾沒有出現(xiàn)過。歌聲——啊——歌聲呢?側(cè)耳細(xì)聽,什幺都沒有。  

  一切只是幻象。  

  “我問你話,你聽不見?”蘇哲提高了聲音。  

  “我——在想別的事!彼涞貞(yīng)著,“為什幺你又來了?”  

  “看你練習(xí)!反正也沒事!”她在一邊坐下。  

  她的一切都是自然的,理所當(dāng)然似的,反而令潘烈無話可說。  

  他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她的記者身分。  

  “你可知道,中心外面有一群小女孩子在等你簽名!彼,“你不出現(xiàn),她們大概不會走!”  

  他搖搖頭,一聲不響地開始練習(xí)。  

  他練的是自由體操。他的身手無疑是一流的,是世界水準(zhǔn),靈活,清爽,矯健,力道又控制得恰到好處,肌肉也保持最好狀態(tài),姿式極帥。蘇哲忍不住在下面鼓起掌來。  

  “我們賭一百元,你會拿到金牌。”她大聲說。  

  她連說話的姿態(tài)都象男孩子。  

  “我有這個心理準(zhǔn)備,同時,我也作壞的打算!彼ㄒ荒~頭的汗,“我不想一出馬就被失敗打倒,或被勝利沖昏頭!  

  “你比我想象的冷靜!”她很贊賞,  

  “我才二十二歲,一切剛開始。”他走近她。  

  運動過后,他除了大汗淋漓之外,心情也輕松起來。他是那種不能困于斗室的男孩子,海闊天空任他飛,但葉思嘉是唯——例外,真的,想起她時他的心會悸痛。  

  “說得好!你的運動生命起碼還有十年,你剛起步向高峰!彼隙ǖ卣f,“以你的條件,不輸給任何世界高手!  

  “因為我生長在鄉(xiāng)下的關(guān)系!彼蓺獾匦ζ饋怼!拔覄趧討T了,什幺都做過,又日曬雨淋,身體比一般人好!”  

  “哦——是這樣嗎?我不知道!彼忠馔。  

  “那幺,我現(xiàn)在告訴你,我是正正式式的鄉(xiāng)下仔!彼α,眼中是真誠動人的光芒。  

  “鄉(xiāng)下仔”三個字突然間響亮起來,這當(dāng)然是拜蘇哲之賜,她在報上寫了一段十分動人的特寫來形容這三個字的主人,于是本來已備受注目的潘烈,突然之間真象一顆耀眼的星星了。  

  每天集訓(xùn)中心外面都有男學(xué)生女學(xué)生請求簽名,好多電話打到中心來找他,全是他不認(rèn)識的人。還有好多好多信,把他煩得無法令自己集中精神。  

  蘇哲明知自己的好意闖了禍,也就不敢來騷擾他,到底她明白這個月的集訓(xùn)對潘烈的重要性。當(dāng)初她也實在沒想到,一篇文章會有這幺大的后果。  

  終于,潘烈忍無可忍,他向隊長提出不見人,不看報,不接電話,不收信,甚至也不見記者的要求。好在隊長和教練都能體諒,把他搬離了宿舍,住在教練那兒,以避開所有的人。  

  但是,能避開所有的人卻避不開刻在心上的那個葉思嘉,她時時刻刻出現(xiàn)在他的腦里,心里,夢里。她的面孔依舊熟悉而模糊,但幻想她的真正模樣,已成了他最大樂趣。  

  她是他唯一不想避開的人,他甚至在想,可有一天能見到她?什幺時候?情形會怎樣?  

  無論如何他已下定決心,若有機(jī)會再見她,他先要弄清楚她的模樣。  

  每次想到這兒,他的心臟就會慢慢縮緊,緊得有輕微的疼痛——他有機(jī)會弄清楚她的樣子嗎?  

  練習(xí)完回教練那兒,先沖涼換衣服,半個月后出發(fā),他要在最細(xì)微的地方保重身體,任何一點小病都足以影響他的比賽。  

  教練還在指導(dǎo)其它選手,他獨自躺在床上。  

  房門在這時響起來,許培元探進(jìn)頭來。  

  “鄉(xiāng)下仔,愿意見我嗎?”培元捉狹地說。  

  “練完了?”他立刻坐起來。  

  對朋友,他尊重而有誠意,不會躺在那里和對方講話。  

  “摔了對方幾十跤。”培元笑。  

  “奪標(biāo)有希望啦!”他說。  

  “算了,到了LA準(zhǔn)被那些大塊頭的高手摔得鼻青臉腫,體質(zhì)不如人嘛!”培元說。  

  “盡力苦練,得失不必看得太重!迸肆倚。  

  “你呢?人人說你將得金牌銀牌,你有沒有壓力?”培元笑著問。  

  “這個壓力不大,反正我盡力做到我最好的!彼?wù)f,“壓力來至蘇哲的報導(dǎo)和那些人的反應(yīng)!  

  “別人想也想不到!迸嘣f。  

  “想?!你叫我以后回來怎幺做人?”潘烈硬直地說,  

  “常常被人圍著簽名?”  

  “那幺唯一的辦法就是你放棄努力,不得金牌,銀牌,大家就會把你淡忘了!迸嘣煺娴卣f。  

  “不!”他肯定又反應(yīng)迅速地,這時他心中突然閃過葉思嘉的影子,“不能放棄,絕對不能!”  

  “既然如此,你對一切就坦然接受吧!”培元從運動袋里拿出一份報紙,“看不看?不是蘇哲那一家的!”  

  潘烈笑一笑,接過報紙。  

  不看報紙的日子其實很難挨,報紙對一般人就好象吃飯睡覺一樣,不看會覺若有所失。  

  “我想蘇哲心中也有歉意,她的報導(dǎo)擾亂了你的情緒。”培元看著他的反應(yīng)。  

  “我實在有點怕她!迸肆姨拱渍f。  

  “她是絕對好意,你在運動方面是天才,人又是最英俊的性格巨星,她怎可能對你有惡意?”培元說。  

  “她讓你來做說客?”他問。  

  “我們剛才聊了一陣。”培元不置可否,“她說如果真影響了你,她道歉!  

  “算了,我不想再提!”他說。  

  “星期天中心開放,她請你吃中肉面。”培元笑著扮鬼臉,“我是陪客!  

  “我不想去,我不想再惹麻煩!彼枪虉(zhí)的。  

  “不是麻煩,人家誠心誠意的。”培元說。  

  “那幺你去!迸肆掖蛞幌滤募纾拔以(jīng)說過,集訓(xùn)的一個月中,我絕對不出訓(xùn)練中心。”  

  “這又有什幺原因?吃一頓牛肉面又不會令你金牌失手?又不會讓你少一次練習(xí)。”  

  他想一想,還是搖頭。  

  “你不明白,我和你不同!彼f。  

  “有什幺不同呢?我們誰不是抱著必勝的決心去參加?得不得名次是另一回事!迸嘣f。  

  “總之——我不同,這次參賽對我一生的影響很大!彼f。不知為什幺,他臉就紅了。  

  他又想起了葉思嘉?  

  “每一個參加世運的選手都認(rèn)為此次對自己—生的影響大,你有什幺不同?”培元不以為然。  

  “你知道我從鄉(xiāng)下來,而且——這是我自小的夢想!彼f,但完全沒有說服力。  

  “不是來自鄉(xiāng)下的選手也有自小的夢想,你又有什幺特別呢?”培元忍不住叫。  

  “因為——”他忍一忍,黑眸中那一團(tuán)火忽然熊熊地燃燒起來,“如果這次能成功,我將把它獻(xiàn)給一個人!  

  培元呆楞一下,哈哈大笑起來。  

  “獻(xiàn)給伯母,不是嗎?我早就知道了!彼f,“我若有成績,我也會獻(xiàn)給從小培植我的父親!”  

  “我——”潘烈皺皺眉,打住了話題。  

  培元不會明白,他也不會講。他天真熱情的想法是——他將把一切成功獻(xiàn)給葉思嘉——那個互不認(rèn)識,而且不知面貌的女人。  

  他當(dāng)然不能把這件事說出來。  

  “我什幺?你太固執(zhí),太鉆牛角尖了!迸嘣挥煞终f地,“不管你答不答應(yīng),星期六去定了,你這人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輕松一下!  

  “我并不緊張!彼f。  

  “你自己不覺得,旁觀者我卻看到了。”培元說,“我怕你會走火入魔!  

  “還練功夫呢!”他笑了。  

  “我聽人說,你真是練過功夫的。”培元問。  

  “隨便學(xué)點皮毛而已。”他輕描淡寫,“我相信那不算什幺功夫。”  

  “什幺皮毛?哪一派的?”培元追問。  

  “道家的氣功!彼f,“鄉(xiāng)下有個老人家懂得,小時候他教我,用以強(qiáng)身的!”  

  “怪不得你與眾不同,我還以為你天生的,原來是從小練的氣功。”培元恍然,“到了什幺程度?”  

  “不知道,練來強(qiáng)身而已!”他不置可否。  

  “有時間想跟你學(xué)學(xué)!”培元站起來,“我回宿舍,記得星期六之約!  

  “我——”  

  “哦!有一件事!”培元忽然記起什幺,“葉思嘉和她丈夫?qū)⑷⒂^世運!  

  “誰說的?”他簡直興奮起來。  

  “報上說的!你自己看!迸嘣~開大步而去。  

  潘烈迫不及待地打開報紙,哪一版呢?葉思嘉和她丈夫都是影視圈人,大概是娛樂版吧!  

  果然,不大不小的一段新聞寫著思嘉將和她大制片家丈夫去LA參觀世運,并順道度假什幺的。  

  潘烈的眼光迅速搜尋整版,沒有思嘉的照片,她好象有意和他作對似的,就是不讓他看清模樣。  

  不過——這也漢關(guān)系,在LA世運時,大概總有機(jī)會見到她吧?  

  或者,她會來看他比賽?  

  想到這兒,整個人仿佛都要燃燒起來,拿著報紙在房子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教練推門進(jìn)來,很意外地望著他。  

  “什幺事這樣興奮?阿烈。”他問。  

  “啊——沒有,沒有!迸肆伊⒖毯仙蠄蠹垼拔覜]有事,教練,你回來了!”  

  “剛在路上碰到許培元,他說來看你。”教練說。  

  “是,他約我星期六出去吃牛肉面。”他說。  

  “去吧!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苯叹毿,“我發(fā)覺你近來神經(jīng)十分緊張!  

  “我完全不覺得,真的!迸肆艺f。  

  “而且情緒也不穩(wěn)定!苯叹毥^對有經(jīng)驗,“我看也不完全因為報紙上的消息!  

  潘烈愕然,教練難道知道他心中渴望?知道他想見一個人?  

  坐在牛肉面店里,潘烈始終沉默。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拖出來,你卻一言不發(fā),真是生我們倆的氣?”培元盯著他。  

  潘烈不出聲,黑眸中穩(wěn)定的光芒象黑色盤石。  

  “我看你不是因為我那一篇文章,”蘇哲似乎能看透他,“你另有心事!  

  他那對龍盤虎踞的濃眉微微上揚,卻仍是不出聲。  

  蘇哲了解地笑一笑。  

  “我講中了你的心事!彼f,“但——為什幺?”  

  潘烈拿起茶杯一飲而盡。  

  “我想早些回中心!彼约旱氖种。  

  他很固執(zhí),雖然被培元硬生生地拉了出來,不高興卻一直寫在臉上。不講話就是不講話。  

  蘇哲的瞳孔漸漸微縮,遠(yuǎn)遠(yuǎn)地用欣賞的眼光看著他。  

  “越來越欣賞你的性格!彼耆辉谝馑膽B(tài)度,  

  “沒有見過任何人象你!  

  “我也不象任何人!”他冷冷地說。  

  在異性面前,他的態(tài)度永遠(yuǎn)如此。  

  “很對,很有道理。”蘇哲的笑容漸漸加深,“我想問一個問題!  

  “又是明天報紙上的專題?”他有點揶揄。  

  “我發(fā)誓不再寫你!碧K哲認(rèn)真地舉起右手!拔抑幌胫,這一輩子你妥協(xié)過沒有?”  

  潘烈沉思一陣,抬起頭,很嚴(yán)肅地。  

  “沒有!  

  “沒有妥協(xié)過而有今天,我只能說你的運氣比別人好!碧K哲笑。  

  “我努力,一直努力,不是運氣!彼f。  

  “很多人都努力,但運氣重要。”蘇哲堅持己見。  

  “運氣也是努力之下才能造成!彼矆猿。  

  蘇哲攤開雙手,聳聳肩笑。  

  “我斗不過你,我只好投降!彼f的語氣極愉快,完全沒有生氣。  

  “我并沒有跟你斗,我只是固執(zhí)!彼f,“我認(rèn)為絕對是對的事,我不妥協(xié)。”  

  “你說過你從未妥協(xié)過。”她笑。  

  “是。今后——想來也不會。”他說。  

  她皺眉,可能嗎?一輩子是那幺長久的一段日子,他不可能永遠(yuǎn)有這幺好的運氣。他這話說得太早,也太滿。  

  “想和你打賭!彼龢O感興趣。  

  “可以。但——你不覺很無聊?”他黑眸動也不動地注視著一個定點。  

  “無聊?換個人也許會,但你不會,”她帶著挑戰(zhàn)的口吻,“你這人——值得。”  

  “我作見證人!”許培元響應(yīng)。  

  “那幺,賭什幺?”她問。  

  “不知道,現(xiàn)在還沒想到!彼麚u搖頭,“我相信你,到時候才說賭注!  

  “有這樣的事?若她故意為難你呢?”培元叫。  

  “她不會!彼岩暰轉(zhuǎn)到她臉上,深深地凝視一會兒,“她不會!  

  只是凝視,蘇哲心中突然涌上一陣強(qiáng)大的感動,潘烈對她有信心,她對自己的信心也增強(qiáng)了。  

  “謝謝你。那幺,我們一言為定!”她伸出右手,和他重重地握一握,“你若妥協(xié),你便輸了。”  

  “我不會!彼判氖。  

  蘇哲深深吸一口氣,豪放地用力拍他的肩。  

  “很久沒有看見真正的男人,雖然你還年輕,但你是!絕對是!”她大聲說。  

  “什幺意思?難道我不是?”培元哇哇叫。  

  “我所說的男人不只是性別,而是——在氣勢上啦,個性上啦,形象上啦!喂,你一天要剃幾次胡須?”蘇哲望定了他。  

  “兩次!彼谷淮,完全不別扭,“胡子長得極快,早晨剃了,黃昏時已長了一小截,非剃不可!  

  蘇哲莫名其妙地嘆口氣,說:  

  “你知道嗎?無論你說什幺,做什幺,我常常就受了感動,很沒道理,很莫名其妙。真的,你的確有一種自發(fā)的感動人氣質(zhì)!  

  “可不可以說是魅力?”培元打趣。  

  “也不盡然,魅力只是吸引入,他卻能感動人。”蘇哲肯定地?fù)u頭,“我越來越感覺強(qiáng)烈!  

  “你不是想說愛上潘烈吧?”培元笑。  

  “見鬼,潘烈只配做我小弟,我妹妹都比他大。”她惡狠狠地瞪培元。  

  “我們都不明白你為什幺那樣幫他!迸嘣f。  

  “被他的氣質(zhì)所動咯!”她笑。  

  “不這幺簡單吧?”培元還是不放松。  

  “隨便你說,說我暗戀潘烈都行!彼辉谝。  

  “這種事——不可開玩笑!迸肆乙槐菊(jīng)地說。  

  “你這人正經(jīng)成這樣,若有一天你真遇到葉思嘉時,不知你會怎樣!”培元開玩笑。  

  “葉思嘉?!”蘇哲懷疑,“她怎樣?”  

  潘烈如珠石般的黑眸突然就燃燒起來,一片驚心動魄的光芒閃著。  

  “許培元總沒有正經(jīng)話說!彼B臉頰也燒紅了。  

  “告訴我,葉思嘉是怎幺回事?”蘇哲追問。  

  “她是潘烈的偶像!”培元叫。  

  “哦!你喜歡看她的電影?”蘇哲問。  

  “從來沒看過,也不知道她是什幺樣子。”潘烈明顯地興奮起來,“只聽過她聲音和見到她背影!  

  蘇哲沉默一陣,突然問:  

  “想不想認(rèn)識她?我和她還算得上熟!  

  “不——”潘烈想也沒有地迅速反對,“從來沒想過,我不喜歡這種方式介紹而認(rèn)識!  

  “你想怎樣?”蘇哲打破沙鍋問到底。  

  “不想怎樣啊!如果有機(jī)會認(rèn)識,一切會自自然然的,我不喜歡刻意安排。”他說。  

  “她——就是你這一陣子的心事?”蘇哲敏感得驚人。  

  他皺眉,不能再說下去了。他完全不想和別人分享內(nèi)心中的秘密樂趣。  

  “我——回去了!”他站起來。  

  他是那種說走就走,一陣風(fēng)般地沒有人留得住。  

  “等我,我們一起回去!迸嘣飞蟻怼  

  蘇哲付了錢,也趕著上來。  

  “散散步,如何?”她問。  

  “散步不適合我們這類運動員,我們坐車回去,體力要留著練習(xí)或比賽用!迸嘣獡]揮手。  

  “我自己走,再見!碧K哲也男孩子氣得很。  

  “謝謝你的牛肉面。”培元叫。  

  蘇哲轉(zhuǎn)頭,看的卻是潘烈。剛才潘烈眼中的火焰已燒完,又變得黑如盤石。  

  “好好練習(xí)!彼酉逻@句話,跳上出租車而去。  

  “她對你是真的關(guān)心!迸嘣焓?jǐn)r車。  

  “我們,不只是我。”潘烈跳上車。  

  “不能否認(rèn)她對你特別。”培元說。  

  “有些名氣大的記者,他們只想證明一下,他們有能力捧出一個人來!迸肆艺f。  

  “蘇哲不是這種人!迸嘣隙,“看看她寫的稿,她是投入了真感情!  

  感情?!潘烈嚇了一大跳,他最怕這些事。  

  “別再開這樣的玩笑了,對大家都沒有好處。”他認(rèn)真地說,“我不喜歡和任何女人扯上關(guān)系。”  

  “葉思嘉呢?”培元立刻問。  

  “她和我有什幺關(guān)系呢?我只不過見過一次她的背影,聽過一次她的歌!迸肆椅豢跉猓拔业耐鯂辉谶\動場上,其它的不重要!”  

  “運動是你一輩子的事?”培元望住他那張充滿男性魅力的年輕臉龐。  

  “至少,也是半輩子!彼f,“以后,我可以做教練!  

  培元想一想,搖頭,又搖頭。  

  “不,我的直覺是,你不止這樣,你還會有更大的發(fā)展,這與世運獎牌無關(guān)!彼f。  

  “我看不到!迸肆乙矒u頭。  

  “也許是我敏感,甚至可以說第六感覺,但真的,你一定不止于此,你的王國不限于運動場,你會有更大、更好的發(fā)展!迸嘣獛缀蹩隙ǖ。  

  “為什幺如此肯定?”他笑了。  

  “因為——你是潘烈。我不知道,你是潘烈,你會與眾不同,會非常成功!”培元說。  

  會嗎?或只是年輕人的夢想?  

  葉思嘉懶洋洋地半躺在沙發(fā)上看報紙。  

  這兒是他們夫婦倆的休息室,五、六架二十八寸的電視機(jī)并排放著,還有各種音響設(shè)備,另外就是一組角度安放得恰到好處的白色大沙發(fā)。  

  房里沒聲音,電視也沒有畫面,只有思嘉翻動報紙聲。不知她在看什幺,看得十分入神。  

  二十六歲的她沒有化妝,沒施脂粉,卻依然動人非常。她不是工筆畫中的美人,卻美在神韻,意態(tài),尤其那粉嫩白皙的皮膚和明明黑白分明卻又顯慵懶的眼睛,令人為之神奪。她人高,手和腳也纖細(xì)修長,頗有藝術(shù)家的味道。  

  門輕響,她那大制片家丈夫龐逸走了進(jìn)來。他只看她一眼,沉默地在一邊坐下,也拿起報紙看。  

  龐逸比思嘉大二十歲,比她矮兩寸,但很有藝術(shù)家風(fēng)范,鑒賞力高,工作能力也強(qiáng)。雖然全世界的女明星都選富貴的嫁,然而思嘉嫁他,卻大半是欣賞他的才華。他決不是個庸俗商人。  

  兩夫婦似乎很習(xí)慣這樣沉默。過了好一陣,思嘉看完了整張報紙,才透一口氣說:  

  “不去公司?”很談的語氣,很不經(jīng)意地問。  

  “陪你午餐,下午才去!彼^也不抬。  

  他很體貼,知道年輕貌美的太太怕寂寞,總是盡量抽時間陪她,帶她出席各種宴會——像那天世運代表隊授旗典禮,根本與他們沒有關(guān)系,看思嘉悶,就帶她去參加。在他心目中,思嘉是第二位。  

  他愛她,寵她,有時甚至象對女兒。  

  “午餐后我約好了發(fā)型師!彼畔聢蠹。  

  “我送你去!饼嬕菝榱艘谎蹐蠹,清楚地看見是體育版。思嘉什幺時候?qū)w育有興趣?  

  “我想自己開車!彼p輕掠一掠頭發(fā),那姿式很美,很美,十足女人味道,“我想逛街!  

  上帝在這方面并不公平,怎幺思嘉獨能得到這幺多美好的賜予呢?  

  “哦——”他看她一眼,“要不要秘書或公司的女職員陪你?”  

  “我自己去!彼p描淡寫,但語氣堅決。  

  他想了一下,終于沒有出聲。  

  “很久沒有自己逛過街,習(xí)慣了有人陪并不好,以前我很獨立的!彼f。  

  “以前你是出名的葉思嘉,大明星。現(xiàn)在你是龐逸夫人,這其間有所分別!彼f,語氣很怪。  

  她又看他一眼,眼中隱有笑意。  

  “你是說不喜歡我單獨上街?”她問。  

  “沒有。我沒有說!彼⑽⒁恍,“我只不過有點擔(dān)心你遇到過分熱情的影迷!  

  “我只去幾家約好的公司!彼f,“答應(yīng)你不亂跑,行了吧?”  

  “這才是乖孩子!彼麧M意地笑了。  

  乖孩子?!她歪一歪頭想說什幺,終于忍住了。  

  坐下來,她又拿起報紙。  

  “近來對體育有興趣?”他問。  

  “我是門外漢!彼龘u頭,“我看的是蘇哲的文章,她寫得真不錯,把一個叫潘烈的男選手描寫得很動人!  

  潘烈?龐逸呆楞一下,他在哪兒聽過這名字?他當(dāng)然永遠(yuǎn)不會想到那是潘烈在酒會上迎賓時的自我介紹。  

  “我們認(rèn)識這潘烈嗎?”他問。  

  “不認(rèn)識。”她又扔開報紙,“怎幺會呢?和我們的圈子風(fēng)馬牛不相及!  

  “這一陣子世運選手出盡風(fēng)頭,可以拍一部這類的電影!彼鋈徽f。  

  “體育片能賣座嗎?”她反問!昂螞r找誰來演?要真材實料的表演才行!  

  “現(xiàn)在什幺片子賣座很難預(yù)料,碰對了就行!彼(xì)想說:“不過由你主該,賣座總有幾分把握!  

  “開一部運動片給我拍?”她笑了。  

  “你喜歡什幺就拍什幺,我的公司不就是你的嗎?”他對她無限的大方。  

  “天氣這幺熱,暫時不想拍戲,”她瀟灑地往外走!扒餂鲆院笤僬f吧!”  

  走到門邊,龐逸叫住她。  

  “我越來越滿足,因為你已經(jīng)是我太太!彼麆忧榈卣f,“誰也無法再找到一個你!”  

  她嫣然一笑,大步走出去。  

  龐逸還是望著門,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剛才的話并不是肉麻當(dāng)有趣;更不是拍馬屁,他是真心的?v橫影圈數(shù)十年,全世界大明星見過無數(shù),只有思嘉令他動心動情。三年中,他用盡了全力,總算感動了她,令她下嫁。  

  思嘉有什幺好?他也說不出來,只是——看見她就令他情不自禁,神魂顛倒,如果不據(jù)為已有,會是他這一輩子的遺憾。  

  而且很奇怪,他對她倒不是情欲上的需求,而是——精神上吧!他只想得到她,放在最尊貴的地方,能在一邊欣賞已滿足了。  

  是!或者他當(dāng)她是件稀世的藝術(shù)品般欣賞著,他永遠(yuǎn)小心翼翼地供奉著,保護(hù)著,生怕有一絲損毀。  

  聽見思嘉上樓的聲音,他知道她又去沖涼了。  

  她有這習(xí)慣,一天沖五、六次涼也不嫌多。她說,沖涼是她美容之法,清潔又煥發(fā)的女性才是最美的。  

  他露出了不自覺的滿足微笑。這樣一個可愛可親的小女人是他的太太,他再無遺憾了。  

  放下報紙,他用遙控掣開了其中一個電視。上午沒什幺節(jié)目好看,是回放一個舊的運動比賽。  

  又是運動?今天和運動很有緣呢!  

  畫面一轉(zhuǎn),是男子組體操比賽。體操是龐逸喜歡的項目,他坐在一旁,凝目注視。  

  原來播的是冠軍選手各項表演的慢動作。那個男孩子靈活而無瑕地表演著,實在萬分精采,只是動作拉慢了,就看不清他的臉,這是個遺憾,不過看得出他很高,身材保持得極好,一絲多余的肉都沒有。  

  表演完畢,螢光幕上打出九點九五分,同時又打出潘烈的名字。  

  潘烈?!就是思嘉剛才提過,近日大出風(fēng)頭、蘇哲筆下極為動人的男孩子?  

  他呆想一陣,然后關(guān)上電視,邊拿起電話。  

  “替我找蘇哲,那很出名的體育記者,是——當(dāng)然是女的!彼愿朗窒,“請她立刻復(fù)我電話!  

  或者只是一時的沖動,也或者這是今生注定的,這個電話,居然改變了好多人的命運,包括他自己。  

  十分鐘后,蘇哲的電話來了。  

  “很意外,龐先生。找我有事?”蘇哲說。  

  “是——我想拍一部有關(guān)運動的電影,想請你做顧問!饼嬕蓍_門見山地說,“你認(rèn)識潘烈的,是嗎?”  

  “潘烈?!”她好意外,好意外,“是,我認(rèn)識,他怎樣?”  

  “我剛看完電視里回放他的表演,他身手極好,只是不知他的模樣如何?”他問。  

  模樣?電話里的蘇哲呆楞半晌。  

  下意識里她有個感覺,她不該把潘烈介紹給龐逸,只是——這是個好機(jī)會,她又不想放棄。  

  最重要的,潘烈不能做一輩子運動員!  

  “他——比目前所有的男明星更有型,滿身是陽光和原野氣息,氣質(zhì)也絕佳。如果找他,我相信你這次找對了人!彼华q豫了一下,就這幺說。  

  “那請你替我約見他,好嗎?”他是快人快語。  

  “盡力去辦,只是我不擔(dān)保他一定肯見你。”她說,“他是絕對自我的人,又驕傲!  

  “我明白了,請盡力!彼Γ叭魏螘r候有消息,你都可以給我電話!  

  “等我二十四小時!彼χ鴴鞌嗔穗娫。  

  龐逸滿意地放下電話。  

  他笑一笑,但只笑了一半,他就停住了。這一剎那間他有個感覺,他可是做錯了?  

  正在呆楞間,沖完涼,穿著一件白色長絲袍的思嘉出現(xiàn)了。  

  “咦?!你做什幺?神情這幺古怪?”她問。  

  “沒有,我在想——我這件事做得對不對?”他說。  

  她不問什幺事,只問對錯。  

  “那是對呢?或錯?”  

  “不知道,以后或能分曉!彼麚u搖頭,“我一生做事決不后悔,這次即使錯,我也認(rèn)了,大不了虧一點錢,對我沒有損失!  

  于是她不再追問。  

  很少女人能象她這樣不好奇,不追問。她個性。爽朗灑脫,只要不關(guān)她的事,即使是丈夫的,她也不很認(rèn)真。  

  “你不想知道是什幺事?”反而龐逸忍不住了。  

  “與我有關(guān)嗎?”她談?wù)劦貑枴?nbsp; 

  “剛才提起過的運動電影,你主演!彼f。  

  “你很少不經(jīng)深思熟慮就決定事情哦!”她意外。  

  “我承認(rèn)是一時沖動,但——剛才我看見潘烈在電視上的表演!彼f。  

  “潘烈?!蘇哲筆下的鄉(xiāng)下仔?”她叫起來。  

  “蘇哲二十四小時內(nèi)給我回音!彼Γ昂苌偃伺倪^成功的運動片,我想試試!  

  “潘烈會答應(yīng)?”她不以為然,“人家最關(guān)心的是世運的金牌,電影——他大概作夢也沒想到!”  

  “他是目前年輕男女的偶像!彼f。  

  “你這大制片家,一生只講藝術(shù)的人也要投機(jī)?”她問。  

  “不是!彼胍幌,“我自己也不明原因,我只能說——的確是一時沖動!  

  “希望體真的不后悔!彼。  

  “幾部片子的錢我虧得起。”他豪氣地說,“那絕對絲毫不會影響我們生活!  

  “我不是這意思。”她慵懶地半躺著,意態(tài)撩人。  

  “那是什幺?”他盯著她看,開始緊張。  

  “我怎幺知道呢?我只是擔(dān)心!彼f。  

  他沉默半晌。  

  “世界上任何事我都輸?shù)闷,除了你!”他鄭重地說。  

  “我是個幸福的女人!”她真心笑了。  

  一個愛她,寵她的丈夫,給她世界上一流的享受,給她完全的自由,還在事業(yè)上支持她,幫助她,她真的再也沒有遺憾。  

  “謝謝你給我信心。”他由衷地說。  

  “信心?什幺意思?”她很驚訝。  

  “我盡了全力才得到你,你年輕,條件又那幺好,我——說真話,到現(xiàn)在都不明白你為什幺肯下嫁。不為財,不為名,我——真的沒有信心。”  

  她凝望他好久,好久。  

  “龐逸,你太低估了自己!彼J(rèn)真地,“你的仁慈。你的胸襟,還有你比許多人都重的藝術(shù)家個性,最重要的是——你的才華。你娶我,我覺得是抬高了我!”  

  “不要這幺說,千萬不要!”他有點惶恐,“我真感謝你在名成利就時肯嫁給我,思嘉,這一輩子我都感謝。感謝你也感謝上帝。我前一輩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  

  “我們之間是不是太客氣了?”她笑,“有別的夫妻也象我們這樣?”  

  “我不理別人,我是真心的。”他始終望著她。  

  她慢慢走過來,在他唇上輕吻一下。  

  “我們是緣分,是嗎?”她說。  

  緣分,是,他開始安心些。剛才的不安是否多余?思嘉的性感氣質(zhì)是天生的——她又苗條又瘦,絕對不是那種所謂性感女星的身材。她的性感是氣質(zhì),是,只是氣質(zhì)。她是個極賢淑的妻子,他深深明白,了解,他有什幺好擔(dān)心的?  

  “我們是緣分!彼麥厝岬?fù)碜∷?nbsp; 

  “如果談成了,我將演什幺角色?”她慢慢站起來。  

  “沒想過——”他思索一下,“你有什幺意見?”  

  “我只是個演員,你交給我什幺角色我就盡力去演,我能有什幺意見呢?”她笑。  

  “你能有意見,因為你是我太太!彼。  

  他這句“太太”,有絕對的滿足與快樂。思嘉是他太太。  

  蘇哲把龐逸約見的事告訴潘烈,他幾乎想都沒想地就拒絕了,非常干脆利落。  

  “為什幺?連見見他都不肯?”蘇哲瞪大眼睛。  

  他只搖頭,什幺都不肯說。  

  “人家并無惡意!彼f。  

  “我只是運動員,演戲——很荒謬!彼麤]什幺表情。  

  “那部電影也是要你做運動員!彼齽窠。  

  “我只做自己,不做別人!彼^對自我。  

  “那幺,你要我怎幺回答龐逸?”她嘆口氣。  

  “你照實說,我完全沒興趣!焙苡。  

  他歪一歪頭,想說什幺卻忍住了。  

  “你不覺得這是個好機(jī)會?你不能做一輩子運動員!彼裏o可奈何地。  

  “我曾經(jīng)說過,不做運動員我會做教練,這是我的興趣。我不喜歡旁門左道的事!彼B固地說。  

  “旁門左道?!”蘇哲忍不住笑。  

  潘烈講話還是很孩子氣,很天真的。  

  “總之——不是我理想中的路!  

  “好吧!我就照這樣跟龐逸講!彼雷约簺]有辦法可以勸服他,“但是我還是覺得你傻!  

  “傻也是心安理得的一種!彼Φ煤苷劊脕聿患安蹲剿严。這似真似幻間,卻特別吸引人。  

  “演電影會令你不能心安理得?”她不懂。  

  “我這人一輩子假不來,我自問沒辦法做戲。”他說。  

  “那幺——你并非完全沒有興趣了!”她問。  

  “不,不,我——是完全沒有興趣!彼q疑一下,才說,“多謝你通知我。”  

  “你可知道女主角可能是葉思嘉!彼f,也非故意,卻有些試探。  

  “我知道!彼尤徊粸樗鶆。  

  “她不是你的偶像嗎?”她半捉狹地。  

  “偶像的意思是只可遠(yuǎn)遠(yuǎn)膜拜,不可接近!彼尤灰灿酗L(fēng)趣的時刻。  

  “真是不想見到她?”她再問。  

  潘烈考慮了一陣,終于還是搖搖頭。  

  “我越來越不懂你了,我發(fā)覺你比我想象中更古怪,更特別!彼f。  

  “我承認(rèn),因為我不是普通的都市人,我只是個從鄉(xiāng)下出來的男孩子!彼f。  

  “許多入說被我筆下描寫你的文章感動!彼Γ捌鋵嵢舨皇悄惚旧硐雀袆恿宋,我寫得出?”  

  “但是我并不象你筆下的那個鄉(xiāng)下仔。”他微微搖頭,  

  “我不那幺理智!  

  “理智是我的感覺,你不止理智,還冷靜,這是成功運動員的先決條件。”她說。  

  他象是懶得爭辯,很不以為然地笑笑。  

  “我說錯了?”她很敏感。  

  “對與錯沒問題,我不必解釋自己是怎樣的人!彼爻秳幼旖恰  

  “你怕人了解?”她再追問。  

  “我又不是一本書,公開任人翻來看。”他說。  

  “我也不能?”她是故意問。  

  他想說不,卻又覺難以啟齒。  

  “我也有不冷靜不理智的時候。”他說。  

  “什幺時候呢?”她很感興趣。  

  “講不出,但絕對有那種時候!彼隙ǖ卣f,“我會覺得自己變成一團(tuán)火,熊熊地?zé),什幺也不顧——真的,我會這樣!  

  講到后來,他開始激動起來。也許是第一次對人這幺坦白,以前從未試過——他覺得若不講出來,他的心會脹裂,會爆炸。  

  他也完全不明白是什幺原因。  

  “有過這樣嗎?”她又問。  

  他想了好久,突然就呆楞住了。  

  他是有過兩次這種情形。第一次是當(dāng)他知道被選為世運選手代表那一剎那,另一次是——是他看見思嘉背影,聽見她聲音時——但這不能講。  

  “有過,不過很少!彼乱庾R地臉紅了。  

  “可不可以讓我猜猜?”她笑。  

  “可以!彼浪肋h(yuǎn)猜不到,因為即使猜中了,他也決不會承認(rèn)。這是他心靈中最大的秘密和最大的快樂。  

  “可是——入選世運代表?”她凝望他,“還有嗎?”  

  微微一哂,他不置可否。  

  “有或沒有?”她追問。  

  “我不能再告訴你了!彼f。  

  “看到心儀女孩子的那一剎那?”她自顧自地猜。  

  他招搖頭。心儀不能算對,程度上不同,他是心跳,心動,心都燃燒起來了。  

  “那就猜不出了!彼Γ翱深A(yù)知的一次,或者當(dāng)你拿到金牌時!  

  “我想——不會,”他搖頭,說得奇怪,“在世運比賽中我已不再是自己,個人的感受不那幺強(qiáng)烈!  

  “你是特別古怪!彼,“我得回報館了,龐逸的事忘了它吧!我會應(yīng)付他的!”  

  “謝謝!彼瓜骂^。  

  蘇哲已經(jīng)走了出去,又退回兩步。  

  “每次你只有‘謝謝’這兩個字嗎?能不能有新鮮—點的詞兒?”她怪叫。  

  “不能。有些事——或大多數(shù)事我都堅持原則的!  

  她再揮揮手,飄然而去。  

  潘烈從會客室回到他和教練的房間,把自己拋向床上。剛才蘇哲提起的事,他心中并不如外表那幺冷靜。想想看,能有機(jī)會和思嘉合作拍戲哦!  

  他看見自己的雙手忍不住地輕微發(fā)顫,他的心又在燃燒,他——他遇見了怎樣的一次機(jī)會?!比作夢更難令人相信,只是——只是他又怎能答應(yīng)呢?  

  是啊!他從哪兒可以找到那幺大的勇氣去面對思嘉?!老天!他不能想象,他面對思嘉會怎樣?整個人燃燒成灰燼?或炸得粉碎?他真的不能想象!  

  他下意識地喘息起來,仿佛真要看見思嘉了。  

  用堅決冰冷的態(tài)度去拒絕龐逸,對他來說是保護(hù)自己,他的自尊,他的驕傲不容他在思嘉面前出丑——他一定會出丑的,他肯定知道。  

  思嘉——哎!思嘉,即使只是想起她。他仍心中火熱。思嘉的面孔——那沒有固定模樣的面孔,是他心靈中最大的樂趣,他可以隨意幻想,隨意安排。上帝不讓他看到她的臉該是最大的恩賜。  

  以前,他從未想到女孩子,女朋友的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歡哪一型的異性——有些時候,他還想過自己可能一輩子不結(jié)婚,奉獻(xiàn)給運動,給體育。但是思——這不知面貌的女人,竟然令他神魂顛倒了。  

  這是什幺?緣?或是命中注定?  

  他深深吸一口氣,把自己從胡思亂想中拔出來。他知道精神不集中不是好事,但——他又怎能集中得起來?思嘉的背影已帶走了他的魂魄。  

  忽然間從床上跳起來,雖然練習(xí)了一天,他還是爬在地上做俯臥撐。他不要自己再想思嘉,他只能做俯臥撐令自己集中精神,令自己精疲力盡。這些日子,思嘉的影子甚至侵?jǐn)_了他的睡夢。  

  他很苦惱,又不能告訴任何人——任何人怕都會笑死他吧?這樣荒謬的一件事。  

  做了一百二十次俯臥撐,他跳起來,滿身滿臉的大汗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縱橫著,有一種說不出的原始性感。  

  剛要抹汗,房門響了。  

  許培元站在門外大叫。  

  “電話,電話,快去,是蘇哲!彼钢笗褪摇  

  她才離開電話又來?搞什幺花樣?  

  他跑進(jìn)會客室,還不停地喘息。  

  “潘烈!彼谅曊f。  

  “你做了一天一夜的苦工嗎?”蘇哲在電話里笑。  

  “剛做了一百二十下俯臥撐!  

  “你在虐待自己!彼f,“剛跟龐逸通過電話!  

  “與我有什幺關(guān)系?”剛平伏的情緒又跳上來了。  

  “他堅持想見你一面,即使談不攏他也心安!彼f。  

  “開玩笑,我有什幺好看?同性戀嗎?”他冷笑,“叫他回去看他漂亮的老婆好了!”  

  “不是開玩笑,強(qiáng)烈,別令我為難。”她放軟了聲音,  

  “龐逸有百分之兩百的誠意!  

  “誠意是用濫了的兩個字!彼Γ暗任沂肋\回來吧!”  

  “喂!你同他有仇有怨嗎?”她怪叫起來。  

  他呆楞了一下,為什幺這樣堅持拒絕龐逸?他們別說沒仇沒怨,連對方的樣子都不知道呢!  

  “沒有!彼敢豢跉猓爸皇乾F(xiàn)在不想為無聊的事分心,我完全不感興趣!  

  “不會耽誤你時間,今晚龐逸跟我來集訓(xùn)中心見你,十分鐘就夠了!”她說。  

  “不——”他忽然心虛起來,好象會被龐逸看穿一樣,“不要今晚,也不要來中心。”  

  “為什幺?”她不明白。  

  “這種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我不要被人說得謠言滿天飛!彼銖(qiáng)說。  

  “你倒很周到嘛!”她呆楞了一下說。  

  “至少我會保護(hù)自己!  

  “那幺什幺時候,什幺地點,你說!彼环潘。  

  “最好不見,”他很為難,真要見龐逸?!他是思嘉的丈夫——潘烈的心又亂了,“請再推一次!  

  “我已經(jīng)盡了力,真的!”她嘆嘆氣,“但龐逸很堅持,他完全不放松,不氣餒,甚至不肯委曲求全。”  

  他又想了一陣。  

  “只是他一個人?”他猶豫著。  

  “當(dāng)然他一個人,還有我!彼龁,“你以為還會有誰?葉思嘉?他們夫婦倆各人獨立,事業(yè)也分開,她才沒空理龐逸的事。”  

  “我不是指她!”他說。  

  “不管你指誰,快說個時問!彼叽僦  

  他沒有馬上回答,她又逼上來:“我還有好多稿要趕!  

  “等我再想一想!彼在推。  

  “你也會婆婆媽媽?”她仿佛不能置信。  

  “不——原本我就不答應(yīng),是你硬逼的!彼f。  

  “就算我逼你,你也勉為其難一次,給一個石階讓我下臺好不好?”她忍無可忍。  

  “那——晚上九點鐘,我在中心門口等你!彼f。  

  “這才象話嘛!”她也透一口氣,“一言為定!  

  他胡亂地應(yīng)一聲,放下電話。  

  一轉(zhuǎn)身,看見許培元倚墻站在那兒,似笑非笑。  

  “又是什幺事?”培元問。  

  “蘇哲不死心?”培元又自以為是地加了一句。  

  “別胡扯!彼櫭。有一下猶豫,他還是說了:“龐逸約我見面!  

  培元呆住了,龐逸?!他沒聽錯嗎?  

  “龐逸?!葉思嘉的丈夫?!他約你做什幺?”培元問。  

  “誰知道!”他不想講,“反正荒謬得很!睆(qiáng)烈想結(jié)束話題。  

  “不荒謬,說不定他想請你拍戲,捧你做明星!迸嘣蛉ぃ澳阌袟l件的!  

  “也要我肯才行!彼f。  

  “你不肯?”培元意外。  

  “我為什幺要肯?我是運動員。”潘烈說。  

  “運動員不會做一輩子,當(dāng)明星有什幺不好?”培元問。  

  “誰認(rèn)為好誰就去做,人各有志!”他說,一邊大步走出會客室。  

  “喂,潘烈,”培元追上來,“就算你不喜歡,也可為葉思嘉啊!”  

  “她與我有什幺關(guān)系?”潘烈沉下臉。  

  “偶像,不是嗎?你不想接近她?”培元笑。  

  “從來沒有想過接近她!彼麌(yán)肅得有點過分,“我和她——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你沒說真話!”培元大叫一聲。  

  “我難道不明白自己?”潘烈說完,扔下培元,旋風(fēng)般地卷開了。  

  他——真明白自己?  

  汽車在集訓(xùn)中心門外停下,看見一身紅白運動衣的潘烈。龐逸的司機(jī)下來替他開門,并說:“請上車!  

  潘烈呆一呆,這是什幺意思?龐逸自己不來?正在猶豫中,車?yán)锷斐鲆恢皇,整齊、潔白的男人的手。  

  “請上車!蓖瑯拥娜齻字,分量和意義就不同了。  

  強(qiáng)烈知道那是龐逸,他伸手跟他握一握,然后上車。  

  他看到的龐逸是個中等身材,很有修養(yǎng)的人,大概四十多不到五十歲,是個精明有經(jīng)驗的成功商人,但臭銅氣息不重。  

  龐逸正盯著他看,起碼看了半分鐘。  

  “他一定會紅。”龐逸轉(zhuǎn)頭對蘇哲說。  

  “我告訴過你潘烈有最好的條件。”她笑,不敢講得太多,怕播烈不高興。  

  “潘烈,我極希望你肯跟我合作!饼嬕輰χ肆遥拔椰F(xiàn)在巳有十足的信心。”  

  潘烈沒有回答,定定的黑眸一片冰冷。  

  “你還不曾回心轉(zhuǎn)意?”蘇哲見他不出聲,忙打圓場。  

  潘烈望著車窗,望著緩緩駛過的街道,還是不響。  

  “也許我太冒昧,但是,我實在想拍一部好的、有血有肉的運動片!饼嬕萦终f。他的聲音不大,也不特別威嚴(yán),但慢慢講來給人很有分量的感覺,“而這靈感是由你而來的!”  

  潘烈意外地掀起眉毛,靈感由他而來?  

  “我在電視上看到你的體操比賽。”龐逸快人快語,“它給我一種生命的感覺,而以前我從沒試過這種情形,我是說沒有其它的選手感動過我!  

  潘烈很意外,黑眸中星光一閃,卻還是沒說話。  

  “而我拍的電影——如果你看過,你對我必會有信心。”龐逸說得頗為自傲,“我從不投機(jī),這是我一輩子的事業(yè)!  

  說完就望著潘烈。蘇哲也望著他,很明顯地是在等他的答應(yīng)了。  

  他看來是在想,而且很用心地想。  

  “我從來沒想過運動以外的任何事,任何工作,我的興趣只在運動方面!彼f。  

  他的聲音是雄渾而且?guī)е唤z絲原野氣息,和龐逸的完全不同。他給人的感覺是,連聲音也這幺不修飾的絕對男性。  

  “你可以把我的電影當(dāng)成運動!饼嬕莺軙f話,“我是拍運動,以你為主的運動。”  

  “但是——”潘烈看蘇哲一眼,“我不會做戲,也不原做戲,我只愿意表現(xiàn)我真的一面,這是運動員的精神!  

  龐逸想一想——只是一陣子,立刻點頭:“你可以做你自己!彼坪踔驹诒氐。  

  強(qiáng)烈懷疑地昂起頭,很不能置信。  

  “有這樣的電影?”他問。  

  “以前沒有,現(xiàn)在讓我們來拍一部。”龐逸十分豪氣,“就拍你,怎樣?”  

  “我沒有故事,一生中只有運動,別人不會感興趣!迸肆艺f老實話。  

  “我已經(jīng)極感興趣了!饼嬕菪,“電影不一定以故事取勝,我們拍你運動的生命,拍你運動的光與熱!  

  潘烈的黑眸終于有了點光采,不再顯得冷漠。  

  “我是個很難相處的人!彼是沒答應(yīng)。  

  “凡有才氣的人必有個性,有個性的人也必難相處,”龐逸笑,“我也是這樣的人!”  

  潘烈立刻想到思嘉,思嘉也與他難相處?  

  幾乎是同時,龐逸也想到了思嘉。  

  “不過思嘉除外!彼胁唤(jīng)意流露的滿足。  

  思嘉只是一個名字,三個人卻有著不同的思路。  

  “這部運動片也由葉思嘉主演嗎?”蘇哲問。  

  “潘烈反對嗎?”龐逸表現(xiàn)得十分尊重潘烈。  

  “我沒有說要演!迸肆伊⒖套兡。  

  他的變臉是心虛,只是心虛,怎幺提到思嘉呢?這蘇哲真是多事。  

  “不論你現(xiàn)在答不答應(yīng),我有信心,這部片子一定必須由你來演!饼嬕菡娴牟粨(dān)心,“我等你十年!  

  “十年后我恐怕要退休了!迸肆艺f。  

  他有點感動,這龐逸是真心誠意的了?  

  “人都在顛峰時退出,在你顛峰時拍這部戲不是更好?更精采?”龐逸大笑,仿佛事情已經(jīng)成功了似的。  

  “十年中好多變化,誰也不敢擔(dān)保!迸肆艺f。  

  他在說自己,卻也說思嘉。十年之后她已三十六、七歲,或能保持目前的風(fēng)姿、韻味?  

  “我不擔(dān)心,我做事貫徹始終,有這計劃就必定完成。”龐逸拍拍他,“年輕人,我一定要令你回心轉(zhuǎn)意。”  

  潘烈亮晶晶的眼睛盯著龐逸,兩個年齡相差起碼二十年的男人就這幺互相挑戰(zhàn)似地凝視一陣。  

  “如果你真能令我心甘情愿,我會努力拍這部戲!迸肆医邮芰颂魬(zhàn)。  

  “我們一言為定!饼嬕萆斐鲇沂帧  

  他們握了—下,奇怪的是,潘烈心中完全鼓不起敵意,他甚至發(fā)覺,他喜歡這男人。  

  這男人的氣派、豪氣和自信都令他心折,以后他希望至少這方面要像龐逸。  

  龐逸吩咐司機(jī),汽車調(diào)頭,緩緩向回駛。  

  “現(xiàn)在送你回去,但——我會常常找你!饼嬕菡f。  

  “可以!迸肆液芨纱。  

  “世運之前我不會再煩你!饼嬕萦终f,“我們都希望你勇奪金牌!  

  “謝謝!迸肆椅豢跉。  

  回程的路總是比較短,一下子他們又回到集訓(xùn)中心。  

  “我跟你一起下車!碧K哲搶著下車,“龐先生,我的任務(wù)已完成了吧?”  

  “沒有。拍電影時,你是我們的顧問!饼嬕輰ε肆尹c點頭,“記住我們的十年之約!  

  潘烈不置可否地笑一笑。他不擔(dān)心,什幺十年之約呢?恐怕過了幾年就忘了,無論他再有藝術(shù)良心,生意人永遠(yuǎn)是生意人,賺錢還是最重要的。  

  “我要回宿舍了!钡三嬕葶y色的“勞斯萊司”開走后,潘烈才說。  

  “不陪我聊聊天嗎?”蘇哲看看表,“九點半,不上不下的時候,叫我去哪里!  

  “你的報館正在忙碌!彼f。  

  “我白天已忙碌完畢,我不需要上夜班!彼龘u頭,“對面那家咖啡店?”  

  他沒有拒絕,是不忍,也不好意思。蘇哲是無條件地幫他。  

  兩人對坐著,潘烈照常是沉默沒話講。  

  “潘烈,運動員是開朗、熱情又活潑的,你怎幺總是不講話?”  

  “我也開朗、活潑又熱情,你沒看過而已!”他說。  

  “什幺時候?又在什幺情形下?”她笑問。  

  “和我的伙伴們,在運動場上!彼。  

  “你討厭女孩于?”她歪著頭。  

  “不,只是不習(xí)慣!  

  “偏偏那幺多女孩子為你發(fā)在!彼,“你知道嗎?我們報館收到好多信,那些女孩子說你在運動場上像會發(fā)光一樣。”  

  “我不知道!彼麚u頭。  

  “真服了你,”她又好笑又好氣,“換成別人碰到龐逸這機(jī)會,怕都—頭撞了過去,因為一定成功的。只有你一推再推,還要人家等上十年!  

  “他不會等十年的!彼f。  

  “你錯了,龐逸說一不二,他完全不在乎錢,他說等十年就是十年,那怕十年后這部片子完全漢噱頭!碧K哲說。  

  “他找我拍片是為噱頭!”他皺眉。  

  “你做事太認(rèn)真,總把事情想得太嚴(yán)肅,不好!”她說,“除了外型,你完全不像運動員!  

  “我是天生的運動員!”他不以為然。  

  “如果你的個性改一改就十全十美了!彼f。。  

  “做人不可能十全十美的,所以我不必改!”他說,“我喜歡做我自己!  

  “會不會有一天有人要你改,你就心甘情愿地改了呢?”她懷疑地問。  

  “絕對不會!彼闹虚W過思嘉的影子,心臟又劇烈地收縮,令他疼痛,“如果有那幺一個人,我想——是我令她改!”  

  他竟下意識地把“那一個人”當(dāng)成思嘉。  

  “自信得過分!”她不以為然,“現(xiàn)在你嘴硬,看到哪天那個十足吸引你的女性出現(xiàn)時,你一定投降!  

  “我們可以賭!彼趾谟至恋捻油∷。  

  她心中有一份自己也不能明朗的情緒掠過,這樣一對有振撼性,有征服性的黑眸,誰——能抗拒?  

  “不賭。”她努力把自已從強(qiáng)大的壓力下拉出來,她的個性也不容她服輸,她也是個侵略和征服性強(qiáng)的人,“我沒有必要賭,因為我知道必勝!  

  “是心虛!彼恍。  

  他那整齊又雪白的牙齒啊——她只能透一口氣,只有他這樣原野孕育出的運動員才擁有吧?他全身都給她強(qiáng)大的壓力,甚至牙齒。  

  “是自信心!彼钌钗豢跉,才能揚起頭。  

  他望著她一陣,真正開懷大笑起來,第一次,她見到他的豪放、熱情和開朗。  

  “說良心話,你是很難得的女孩子!彼芍缘卣f。  

  “造句話你說了多少次?”她反問。  

  “我從不和女孩子多說話,以前沒對任何人說過!彼諗苛诵θ荨  

  “但愿你多笑,。像正午的陽光,雖曬得人發(fā)昏,給人的感覺卻是興奮的,美好的!彼f。  

  “你是體育記者,不該這幺文藝。”他搖頭。  

  “不論是什幺記者,我只在說真話。”她笑。  

  “謝謝你的真話,但我不接受!彼f,“你的比喻太過分了!  

  “你臉皮很薄。”她點點頭,“不過你真的很可愛。我想全世界的人沒像你那樣對龐逸說話!  

  “我也是說真話!彼f。  

  “但你想過龐逸的身分地位嗎?他在電影界舉足輕重,在世界各國都有地位!彼f。  

  “與我有什幺關(guān)系?我不想在他那兒討便宜,更不想為他工作,我跟他是平等的,對不對?”他說。  

  “對。但目前社會的大多數(shù)人都趨炎附勢,就算我過分也好,我還是要說你難得!彼f。  

  “又錯了,不是難得,只是過分自我。”他自嘲地笑,“我明白這樣對自己沒有益處,但不這樣我心里會不舒服!  

  “我覺得更了解你了!”她由衷地說。  

  “不許寫!彼@三個字說得很強(qiáng)硬,眼中光芒灼人,“我不要在報上再看見你寫我的文章。”  

  “如果站在朋友立場,我知道不應(yīng)該寫,”她望著他,“但身為記者,我應(yīng)該寫。”  

  “若再寫我們就不是朋友!彼妗  

  “這幺嚴(yán)重?”她反問。  

  “再寫,對其他選手太不公平,參加世運的起碼有一百人,你不能只寫我。”他說。  

  “怕別人講是非?”她似笑非笑。  

  “不怕,我是個男孩子,我怕什幺?”他不直接說。她明白了,他擔(dān)心有人在背后說她。  

  “我明白了,可是我也不怕!彼柭柤纾八械囊磺卸际枪饷髡,不是嗎?”  

  “你一定要寫?”他瞪著眼睛。  

  她凝望他一陣,他的認(rèn)真令她覺得好笑,這幺孩子氣!  

  “不寫了,”她吐盡胸中所有的空氣,“寫了你這幺多,我也寫累了,即使再有資料,我一個人知道就算了!  

  “這才象話!彼潘删o繃的臉。  

  “不再說謝謝了?”她笑。  

  “你已經(jīng)嫌多了,不是嗎?”他說。  

  “你既然不想當(dāng)明星,出風(fēng)頭,我何必勉強(qiáng)你?”她說,“我希望一直擁有你這朋友!  

  他不置可否地笑一笑。  

  咖啡店的門開了,進(jìn)來幾個早回宿舍的選手,他們自然認(rèn)得潘烈,也認(rèn)得蘇哲。幾個大孩子打了聲招呼,扮了一堆鬼臉,就遠(yuǎn)遠(yuǎn)地坐開了。  

  蘇哲也沒在意,潘烈卻皺起眉頭。  

  “我們走吧!”他站起來。  

  “想不到你也會小心眼!彼。  

  “看樣子他們已經(jīng)誤會了。”他不高興。  

  “誤會又怎樣?我們自己沒有誤會就行了!彼f,“別那幺在意別人的眼光和別人的話!  

  “我不在意其它,只在意這一點!彼浅UJ(rèn)真,“我不想有一點點閑言閑語。”  

  “什幺閑言閑語?”她說。  

  “我對——以后的她必須付出百分之一百,即使是傳言,也是瑕疵!彼浖t了臉。  

  她呆楞半響……推門出去時間:  

  “那幺她也必須是完美無瑕,對你付出百分之一百,是不是?”她說。  

  “不——我只對自己這一方面負(fù)責(zé)。”他說。  

  這一剎那他心中還是想起思嘉,他能要求思嘉完美無瑕,百分之一百嗎?不!他的心又疼痛起來。  

  龐逸回家的時候,思嘉正瀕洋洋地半躺在雪白的床上看書,細(xì)致的臉上架著白色細(xì)邊的眼鏡。  

  “成功了嗎?”她慢慢除下眼鏡。  

  “為什幺這樣問?”他很意外,“你知道我做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  

  “我知道?墒俏矣袀感覺,這次你不會這幺顧利!彼匦χ。  

  “哦——”他拖長了聲音,一邊把西裝脫下來,“你的感覺從何而來?”  

  “不知道!彼齼(yōu)美地掠一撓頭發(fā),“去說服一個對演戲全無興趣的運動員不是件容易的事,錢也打不動他!  

  “我甚至還沒機(jī)會提酬勞。”龐逸笑起來。  

  “放不放棄?”她隨口問。  

  “我的字典里沒有這兩個字!彼褤Q好睡衣,“我跟他說好,我等他十年!  

  思嘉俏皮地歪一歪頭,很認(rèn)真地說:  

  “我們賭一次!  

  “賭什幺?”他凝望著她。眼中充滿了欣賞。  

  “這部電影或拍得成,但主角一定不是他!彼f。  

  他想一想,笑得十分舒暢。  

  “不賭。因為我也知道,他恐怕永遠(yuǎn)不拍戲!彼f,“十年之約是我心有不甘!  

  “這年輕人的意志比你更堅定、強(qiáng)硬?”她好奇。  

  “他很有氣勢!饼嬕莼貞浺魂,“他是那種絕對自我,不肯向任何人妥協(xié)的人!  

  “那豈不是有些像你?”她也笑了。  

  “并不很像,我的氣勢,個性是從時間、經(jīng)驗和背景各方面造成、磨練出,但他是天生的!彼隙ǖ卣f,“我沒有看過任何人像他,他給我絕對‘男人’的感覺!  

  “所有男人都是男人!彼中。  

  “他不用看,憑感覺,憑他身上的氣息都可以知道,他非常特別,他的眼睛可以征服人!彼f。  

  她把眼鏡放在燈柜上。  

  “有這樣的人嗎?我想看看!彼樋谡f。  

  “看得到的,我們不是要去LA參觀世運嗎?”他說。  

  “。∥?guī)缀跬!”她拍拍腦袋,“這兩個月沒開戲,我閑得腦筋都停頓了!  

  “天氣太熱,拍戲太辛苦,秋涼之后,恩?”他用詢問的、寵愛的口氣問。  

  “好!彼苋犴,有點像溫柔時的貓,“這一陣子我突然想拍古裝片,那種愛情很濃卻含蓄的古典故事,那一定非常有趣!  

  “明天我去看看可有這樣的劇本!彼卣f。她的任何要求他都認(rèn)為理所當(dāng)然。  

  “你不覺得我荒謬?”她望著他。  

  “我喜歡你腦袋里稀奇古怪的想法,很有趣!彼f,“幫你把幻想變成事實,這是我的責(zé)任。”  

  “還有比你更寵太太的丈夫嗎?”她問,眼波流轉(zhuǎn),很娩媚,很動人。  

  “丈夫不一定寵太太,我只寵你!彼f。  

  “我該說什幺呢?謝謝?”她笑。  

  “只要你接受,你喜歡就行!彼麚u頭。  

  “我真怕有一天我被寵壞了!彼龂@口氣。這是幸福的嘆息。  

  “就算寵壞了我還是喜歡,因為只有你一個葉思嘉!彼プ∷氖治且幌。  

  “那幺——我們什幺時候啟程去LA?”她問。  

  “其實時間還早,我并沒有打算去看開幕式,我只想看各種決賽的項目。”他沉思一陣,“這樣吧!我知道你悶,我們先去地中海曬曬太陽吧!”  

  “地中海?不。”她想也不想就否決了。  

  “為什幺?我們倆從來沒去過那里,我是說結(jié)婚之后。”他很詫異,“而你又喜歡那兒!”  

  “不——”她把這“不”字拖得好長,“地中海要講究氣氛、情調(diào),我現(xiàn)在心情不對,而且你——也不適合。”  

  “哦?!我不適合?”他問。  

  “你比較理智、冷靜,你并不浪漫,你不適合那兒!彼Φ糜薪z頑皮。  

  “但是你適合,你講究羅曼蒂克!彼f。  

  “不去,F(xiàn)在心情不對!彼龘u頭,“我開始想工作了,還是比較適合去lA。”  

  “好?墒钱(dāng)初你還不肯陪我去LA呢!”他說!艾F(xiàn)在怎幺同意了呢?”  

  “我要去看看你一心想拍的運動片男主角,助你一臂之力!彼v如花。  

  “你肯幫我?”他十分高興。  

  “有一個氣勢比你更強(qiáng)的男人,我不服氣!彼纹さ卣f,“我們合力試試是否令他低頭!  

  他想了一下,說,  

  “你可試試,但不要勉強(qiáng)!蓖R幌,又說,“我十分欣賞他,我不希望他心中有一絲勉強(qiáng)!  

  她還沒說話,他又搶著說:  

  “他很驕傲,你要有失敗的心理準(zhǔn)備!  

  “什幺意思?”  

  “看他對蘇哲的樣子,他并不重視女人的意見!彼f。  

  “世界上真有這幺一個人?那豈不是刀槍不入的高速鋼嗎?”她說。  

  “你形容得真好,他的確給我這種感覺!彼c頭,  

  “高速鋼相信也能熔解,只是不知道用什幺才能熔解他!  

  她只想了一下,聳聳肩放棄了。  

  “其實,我們不必花太多精神在這方面,是不是?”她熄了自己這一半的燈,躺下了。  

  “你先休息,我去洗澡!彼呐乃瑥阶匀朐∈。  

  思嘉閉上眼睛,卻沒有真的休息,她腦子里有很多東西在轉(zhuǎn),轉(zhuǎn)得又快又亂,自己也抓不到什幺頭緒。  

  她想,可能不是想工作這幺簡單吧?一定還有其它,但——其它是什幺呢?她不知道。  

  十分鐘后,龐逸從浴室出來,輕手輕腳繞到自己那半邊床,很快地熄了燈,悄悄上床。  

  他一定以為思嘉睡著了,一絲兒聲音也不敢發(fā)出,上床時甚至極力避免彈簧床的震動。  

  再過一陣,他發(fā)出了均勻而略重的呼吸聲,他已入眠。  

  思嘉依然靜靜地躺在那兒,半絲睡意也沒有。她是個藝人,生活習(xí)慣并不規(guī)律,要她按時按候地睡覺是很痛苦的事。龐逸卻刻意安排她如此。  

  每天拍戲不超過晚上九點,早班也不早于九點,這是好意,希望她有充分的休息,但她——并不快樂。  

  她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日子,想睡就睡,想玩就玩,想吃就吃,她厭惡這幺規(guī)律。她知道,只要她出聲,只要她告訴龐逸,他一定會將就她,但——她不說,龐逸對她已太好了,她不想要求什幺。  

  而且——她懶。是,她懶,一切隨遇而安。她現(xiàn)在過著眾人所羨慕的生活,沒什幺不滿意的了,她懶的再變動。安樂的日子里,她已懶的再有任何變動。  

  然而她才二十六歲,以后的日子還有那幺長、那幺長,她就這幺懶下去嗎?或者這就是她心緒不寧的原因,日子過得安樂舒適卻平淡,激不起一絲波紋,她的心——不是仍然在跳動嗎?她不該這幺懶下去。  

  可是不懶又如何呢?她會配不上龐逸的腳步,年紀(jì)相差近二十年,以她年輕的步伐走,龐逸豈不是顯得太衰老了嗎?不,她不能這幺做。  

  想翻身,又不愿驚醒一邊的他,她唯有忍耐著。  

  結(jié)婚一年多,他對她好得不能再好,即使不可能的事,只要她想做,他都盡可能地變成事實。有時候她想,他寵她的方法,是否更像一個父親對女兒?  

  無論如何,有一點是令她十分滿意的。結(jié)婚前她曾為此擔(dān)心過,她一直認(rèn)為自己是個冷感的人,對精神上的要求永遠(yuǎn)比肉體的重要多。后來發(fā)覺他也是個清心寡欲的人,她十分開心。有時候,他一個月也不會對她要求一次,這方面他們的確十分匹配。  

  想著,想著,已是深夜,看看燈柜上的鐘已將近四點,她才勉強(qiáng)自己閉上眼睛,勉強(qiáng)入睡。  

  有時候,她是想得太多了,但思想如天馬行空,連自己都無法控制,可能這就是她苗條的原因吧?思想吸收了她大部分的營養(yǎng)。  

  營養(yǎng)——明天—早她喝一杯鮮奶沖蛋,立刻又會恢復(fù)體力,精神煥發(fā)。這方法屢試屢靈,甚至她通宵不眠,也沒有人看得出。  

  龐逸和思嘉終于也出發(fā)赴LA了。  

  長途飛行令思嘉有些疲倦,然而一下車,就有美國大制片家最豪華的“凱迪拉克”三排座位禮車來接他們,安排他們住在比華利山的私人別墅里。  

  這一切對他們夫婦已是習(xí)慣的事,他們到世界任何角落都有同樣的招待。  

  休息一天之后,晚餐、舞會接踵而來,應(yīng)酬多得令人嘆息,見過的各種人物起碼裝得下整個世運會的場地。  

  “龐逸,我累了!彼虩o可忍地說。  

  “好了,宴會到此為止!彼w貼地說,“休息一兩天后,我們?nèi)タ词肋\比賽!  

  “不必休息,只要不再應(yīng)酬,我的精神立刻好起來!彼嘈。  

  “我沒想到你并不喜歡宴會!彼芤馔狻  

  “一次兩次無所謂,我們已連續(xù)了八晚,我臉上的肌肉都笑僵了!彼f。  

  “羅拔說要請你拍戲哦!”他笑。羅拔是當(dāng)?shù)刈畲箅娪肮镜目偛谩?nbsp; 

  “我才不拍。”她微微撇一撇嘴,“要我演什幺角色?一個東方女郎?賣弄著一些似是而非的性感?”  

  “當(dāng)然不是,羅拔知道你的身分,怎幺會給你這樣的角色?”他笑。  

  “為了你的面子而給我個好角色?更不拍!”她笑。  

  “你真固執(zhí)!”他也不以為許,“我們還是拍自己的電影,古典愛情故事!  

  “你在笑我?”  

  “不,不知道為什幺,我現(xiàn)在也在想這古典愛情故事會極動人!彼Α  

  “你討我歡心!彼唤(jīng)意地瞄他一眼。  

  她沒有故意作狀,但那動人神情卻叫人發(fā)呆。  

  “我——早上和潘烈通過電話!彼鋈晦D(zhuǎn)了話題。  

  “潘烈?!誰?!”她想一下,“哦!那個運動員!  

  “你一定沒看報。他的呼聲很高,是太熱門。”他說,“本來約他中午一起午餐,他沒空!  

  “怎幺找到他的?”她并不感興趣。  

  “蘇哲看到報上有我們的消息,她先找我!饼嬕菘纯创巴獾拇蠡▓@。  

  “那蘇哲也跟來了?”她問。  

  “報社派她來的,她是唯一的隨團(tuán)記者。”他點頭,“她是個有著男人辦事能力的人!  

  “我見過她,不算太熱,她很爽快!彼f。  

  “既然他們沒空,我們自己出去悠閑地吃一餐吧!”他提議。  

  “在家里吃不好嗎?別墅里的廚子還不錯,居然還會—兩道中萊!彼f。  

  “你怎會知道的?”他意外。  

  “做為主婦,來到一處地方當(dāng)然先找大廚談?wù)!彼Φ妹髅模翱,沒有應(yīng)酬我心情大好!  

  “但每個宴會中,你始終是最出色的一個!  

  “因為我是龐逸夫人!彼f,“只是明星,無論有多紅,多出色,在好萊塢是沒法顯出光芒的!  

  “我很高興你這幺說!彼芍缘卣f。  

  “是事實!  

  他點點頭,再點點頭。他喜歡和滿意一個引他為傲的太太,這對男人是重要的!  

  “那幺,今天整天交給你安排!彼f。  

  “午餐后我們?nèi)ナ肋\會場!彼胍膊幌氲卣f,“我們來lA的目的是看世運。”  

  “不必連初賽也看吧!”他說。  

  “讓我先進(jìn)場一次,即使只有選手在練習(xí)也是好的!彼灿泄虉(zhí)的時候。  

  “你,當(dāng)然依你!”他寵愛有加,“不過今天沒有潘烈的項目。  

  “誰說要看他?”她瞪圓了眼睛。  

  當(dāng)她瞪眼睛時,她又顯得稚氣,平日她看來遠(yuǎn)比她的年齡成熟。  

  “你不是要助我一臂之力嗎?”他反問。  

  “說著玩的。”她甜甜地笑,“如果我真幫了你,怕你會不高興,是不是?”  

  “還是你最了解我!彼谒~頭印上一吻。  

  他們之間的感情始終這幺淡,這幺含蓄,或者因為他已不是年輕人了。  

  “做妻子若是不了解丈夫,這不是很可怕?很悲哀?”她說。  

  “我對你有信心,從不擔(dān)心這些!彼呐乃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她仰著頭望他,“你一直這幺讓我,寵我,你覺不覺得委屈?”  

  “委屈?我永遠(yuǎn)沒想過這兩個字!彼麥厝岬匦Γ拔覑勰,我為你做任何一切事。”  

  她沒出聲。  

  她也愛他,要不然也不會嫁給他,但她——從來沒想過為他做“任何一切”,真的沒想過,怎幺可能呢?人甚至不會為自己做盡一切。  

  但是她沒說出來,她覺得不適宜在這時讓他知道。  

  于是,他們在別墅中午餐,休息一陣,換上輕便的衣服,司機(jī)送他們?nèi)ナ肋\會場。  

  “其實我想自己開車,老爹。”她突然說。  

  “明天讓他們換部普通車,你開。”他點點頭,對她叫他‘老爹’并不意外,開心愉快的時候,她總是這幺叫他。  

  “你要替我看地圖!彼f。  

  “不怕我老跟昏花?”他笑問。  

  “開錯一個路口有你陪著,遲多久,繞多少圈都不是問題,只要你在。”她說。  

  “謝謝你對我的信心!彼f。  

  “我發(fā)覺你越來越客氣了。”她笑。  

  “因為我一天比一天愛你!彼残。  

  LA的道路的確陌生,盡管他們不知來過多少次,每天都有司機(jī)伺候,反正就是沒印象。  

  “真要自己開車?”他再問。  

  “我說過在開玩笑嗎?”她反問。  

  他微微皺眉,然后又點點頭。她不知道他在想什幺,也不問,她覺得夫妻之間得有一點秘密是很好的事。  

  世運會場到了,看外面并沒有很多人,也許不是熱門項目比賽,也許不是決賽,所以不用排隊就進(jìn)去了。  

  龐逸很自然地往體操的室內(nèi)場地走。  

  “為什幺不看看田徑比賽?”她問。  

  “太陽太大,等晚一點時再去。”他設(shè)想周到。  

  體操場上也疏落地坐著不多的人,他們被帶到最好的位子坐下。  

  是女子體操的復(fù)賽,比賽一直在進(jìn)行著,羅馬尼亞的選手在表演。  

  “龐先生!”有人在背后叫。  

  是蘇哲,龐逸一下子就認(rèn)出來。他回頭,看見高處坐著幾個東方男女孩子。  

  于是他揮揮手,一個女孩子很快地走下來。  

  “龐先生!”果然是蘇哲,她顯得很興奮,“早晨你沒說下午會來參觀的!  

  “思嘉的意思,”龐逸指指一邊的思嘉,“她參加了太多的宴會,煩了。”  

  “思嘉!碧K哲點點頭,看著沒什幺化妝,清淡秀氣的思嘉,她穿著白長褲白T恤這幺簡單的衣服,但濃濃的女人味道還是沁了出來。這女人真是得天獨厚,濃妝談抹都這幺光亮,都這幺吸引人。  

  “你好,蘇小姐!彼技蔚卣f!昂芫脹]見到你了!”  

  “是,自從上次在那個酒會之后。”蘇哲的興趣在龐逸身上,“龐先生,潘烈也在上面!  

  “能不能請他下來一起看,他可以替我們解釋一下。”龐逸又回頭揮揮手,他是招呼潘烈。  

  “我去叫他!”蘇哲又快步跑上去。  

  過了好一陣子——的確是好一陣子,才看見蘇哲拖著一個高大健碩的男孩子走下來,他走得似乎勉強(qiáng)。  

  “潘烈來了,龐先生!”蘇哲興高采烈。  

  龐逸和思嘉一起轉(zhuǎn)頭,看見那眼眸特別黑,膚色古銅卻又泛著陽光的男孩子站在那兒,那濃眉沉寂得好象一條潛伏的龍。  

  “龐先生!毙蹨喐腥说穆曇簟  

  思嘉心中莫名其妙地跳一下。她再看他,他的視線剛停在她臉上,視線交集處,一朵無形的火花閃了出來。他立刻又移開了。  

  “請坐,正好請你來指點我關(guān)于體操的事。”龐逸拍拍身邊的座位。  

  “我盡力而為!彼秒x思嘉遠(yuǎn)遠(yuǎn)的。  

  “過去幾場比賽滿意嗎?”龐逸問。  

  “還沒有達(dá)到我的顛峰!彼蠈嵉卣f:“有一點怯場,希望決賽時能克服!  

  “你的呼聲極高,我們都很興奮!饼嬕萦终f。  

  “并沒有把握,比賽時的心情、體能,還加上各種因素很多,我不敢擔(dān)保。”他說。  

  “他謙虛,他的積分一直是最高的!碧K哲叫道;  

  潘烈下意識地把視線移向她,卻碰到了思嘉的,一剎那間,黑眸中的火餡燃燒起來,燃紅了思嘉的面孔。  

  兩人都驚覺地移開視線,卻遲了。  

  “潘烈,還沒上場,你全身又發(fā)光了!”蘇哲叫。  

  “你——胡鬧!彼瓜骂^,大氣都不敢透。  

  剛才的一剎那真是驚心動魄。  

  “熱嗎?”龐逸遞一條手帕給思嘉,“或者此地空氣不太好,你臉都紅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的相遇。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描校對





Copyright © 免費言情小說 2025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quán)所有
本站收錄小說的是網(wǎng)友上傳!本站的所有社區(qū)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guān)!
執(zhí)行時間 0.0436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