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既不痛,也不苦,只是極度的麻木。
海晨的一大張信箋只有一句話,告訴她務(wù)必對陶宗舜死心,因為有個女孩親口告訴 他,她和陶宗舜已經(jīng)訂了婚。
這件事,看得出連海晨都無法面對,所以才用留言傳達(dá)。花晨覺得,倒是海晨把這 件事 看得太嚴(yán)重了。在她的內(nèi)心中,她早已失去了陶宗舜,現(xiàn)在再獲知他屬于另一個 女孩,似乎在尚未愈合的傷口再畫上一刀,反正痛早已達(dá)到最深了,沒有更甚的了。相 反地,她只是愈來愈厭惡自己,厭惡自己那縷愈來愈模糊不清的靈魂,她的軀殼里似乎 沒有了自我,不知為什么活著。
鎖自己在房間里,她不想見任何人。晚飯后,星晨曾經(jīng)帶了一大堆的零食要來陪她 ,被她拒絕了。學(xué)校的副教授一直打電話來約她去聽音樂會,她也推卻了。她依舊活在 自我封閉的世界里,沒有陽光,沒有歡樂,只覺自己面目可憎。
冷漠地翻看自己的護(hù)照、機(jī)票和入學(xué)文件,連即將離開這里和家人對她都是麻木的 。
電話鈴聲響起,懶懶地伸手去接,精神是一片狼藉的委靡。
“喂,是花晨嗎?”
像被當(dāng)頭打下一棒,花晨聽得出來,是宗舜的聲音,她下意識說:“她不在,不要 找她。”
說完把電話掛斷,然而只隔幾秒鐘,鈴聲又響了。她猶疑了幾秒鐘,拿起電話放近 耳邊,并不作聲。
“花晨,我就在你家樓下。你如果掛電話,我就上去!
花晨無奈,只得繼續(xù)握著話筒。
“下來好嗎?我有話要對你說!彼谀穷^哀求著。
“……”
“你不下來,我不會走的!
“……”
“我等你。”
終于,宗舜掛了電話。
花晨知道窗外還在飄著已持續(xù)了好多天的毛毛細(xì)雨,氣象報告說這可能是令年春天 的最后一股寒流,冬寒只剩下強(qiáng)弩之末,春雷早已滾過了大地。
她知道他在那里守候著,也許淋著雨,搬演著一出俗濫透頂?shù)目嗳庥嫛?nbsp;
已經(jīng)發(fā)誓不再見他了。行裝已經(jīng)收拾好了。為什么他偏偏又要出現(xiàn)?只后悔自己為 何不早早就走,只差一步,便又是這種痛楚淋漓的局面……她扭開床頭音響,鉆到棉被 里去,試圖逃避這一切。在黑暗中,她感覺時間緩慢而沉滯 地在流逝,一點一滴連接 成了片刻,成了長久。耳邊一律是嗡嗡作響的音樂,不知道在唱些什么,她感到兩邊太 陽穴僵硬地痛了起來,掀開棉被看看床頭的鐘,竟然已經(jīng)九點半了,如果宗舜還在下面 等著,他已經(jīng)等了兩個鐘頭。
她關(guān)了音響,再躲到棉被里去。
寂靜中,她聽到樓下的老爺鐘傳來了十點的聲響、十一點的響聲,她的麻木開始退 潮,她的心開始被切割一樣的痛起來,一分一秒,如同忍受著刀剮一般的刑罰。
老爺鐘傳來了十二響。
最后一響靜止時,花晨的淚水滑落了下來。她隨手抓起一件外套,悄悄走出了房間 ,穿過黝暗的客廳,輕輕打開門,搭乘電梯到了樓下,大廈外的木棉樹在街燈和雨絲中 幢幢矗立,花晨走出騎樓,站在雨中尋覓那個令她一心懸掛的影子,但愿他已經(jīng)離開, 又癡想他仍然還在……她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從樹列中緩緩走近來,由遠(yuǎn)而近,由暗而 明,那人雙手插在褲袋里,淋著細(xì)雨走著,似乎無視于雨的存在。他走近她,一張臉模 模糊糊,都是雨水,全身已經(jīng)濕透了,但是他好像不在乎,定定地站著,定定地看著, 好久才說一句:“我知道你會來,我知道你會!
花晨再也忍不住,她歇斯底里地頓足叫喊:“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不敢愛也不 敢恨,我什么都不敢!什么都不敢!”
凄厲的哭喊之后,她的兩腿一軟,搖搖欲墜地往前仆倒,宗舜大驚,張臂把她抱住 ,快步跑進(jìn)大廈。
守衛(wèi)大廈的葉先生一直在注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見狀連忙對宗舜說:“還是快帶 她回屋里去吧,怕是生病了!彼麕兔Π聪码娞莅粹o,不忘提醒說:“住在十樓六號, 知道嗎?”
宗舜點了點頭,電梯直直爬升上十樓。找到了六號,宗舜試著推開鐵門,果然鐵門 沒鎖,他把花晨抱進(jìn)去,在黝暗中找到了皮沙發(fā),才輕輕把花晨放上去,花晨卻又似醒 又似昏迷地緊緊扣住了他的脖子,喃喃地叫喚。
“風(fēng)箏不要給她,宗舜,不要給她……”
宗舜貼著她的臉,連聲呼應(yīng)著:“當(dāng)然,當(dāng)然,它是你一個人的,永遠(yuǎn)是你的!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宗舜,他們逼我離開你,他們好殘忍,我是那么的愛你 ,他們不知道……”
宗舜忍不住流下淚來,他身上的雨水濡染了花晨一身潮濕,他想放下她,卻被她死 命地抱住。她已經(jīng)哭昏了頭。
“宗舜,我要走了,我要離開你了,你再也找不到我,一輩子都找不到……你甘心 嗎?找不到我,你甘心嗎?我不甘心,我不愿意……他們說你不誠實,說你欺騙我,你 不能……”
一聲聲哀訴,一陣陣飲泣,是花晨不顧一切的傾吐肺腑,是宗舜隱忍不住的哀慟悲 情。
“為什么有這么多的阻難?為什么有這么多的誤會?為什么讓我至愛的你這樣痛苦 ?”
宗舜肝腸寸斷,悲不自勝。
“宗舜,不要離開我,我愿意為你一直哭,哭到我死了為止——”
兩人只是渾然不覺地相擁而泣,忘記了這個世界。
不知過了多久,宗舜倏然聽到一聲嘆息,猛一抬頭,看見雍昭賢夫婦穿著睡袍站在 一邊,不知他們已出現(xiàn)多久了。
“陶先生,看你和花晨這個樣子,我們實在好難過,也好后悔。花晨這孩子太癡情 了,早知道這樣,我不會讓她爸爸這樣為難她。”
珞瑤哽咽地說。昭賢蒼白的臉這時顯得更形蒼老。
看見雍氏夫婦,宗舜想把花晨放下來,花晨卻依舊死命地扣著他。
“花晨,你放下陶先生,有話好好跟媽咪說!
珞瑤蹲下來,伸手輕撫花晨的頭發(fā),她摸到花晨的額頭是滾燙的;ǔ坎焕恚灶 似懂非懂地回答:“媽咪,我不要做人了,我什么都不管,我已經(jīng)死了。”
“花晨在發(fā)燒!”珞瑤著急地告訴昭賢和宗舜,接著對宗舜說:“勞駕你把花晨抱 到房間來。”
把花晨抱進(jìn)房間放上床,宗舜立即退出,在退出的那一瞬間,他看見花晨床頭柜上 那一疊護(hù)照和機(jī)票。
回到客廳,燈光已經(jīng)大亮,宗舜看見客廳里多了一個看來眼熟的年輕人,他一臉敵 意,怒目注視著自己。
“海晨,去拿一套衣服給陶先生換上!
昭賢沒想到會和光達(dá)的名人陶宗舜如此相遇,尷尬和愧疚使他有些失措。
海晨冷冷地說:“不必了。這個人三頭六臂、神通廣大,一點雨就淋倒了他,戲還 怎么演下去?”
“你是雍海晨?”宗舜也不動氣,平和地問。
海晨不回答。
“你認(rèn)識姝嫻?”宗舜又問。
海晨悍然應(yīng)答:“很不幸我正好認(rèn)識她,更不幸的是我姊姊受了你的騙。不幸中的 大幸,我認(rèn)清了你!”
“雍海晨,我不知道姝嫻對你說了些什么,但是她的胡言亂語難道要由我來負(fù)責(zé)? 如果花晨是因為這件事而誤會,你能心安嗎?看她那樣痛苦,你忍心嗎?”
宗舜痛心地質(zhì)問。
“我不必讓你來教我,怎樣去愛我姊姊!李姝嫻說的即使不是真的,至少我親眼看 見你們卿卿我我,親熱得很!”
“請你把話說清楚。”
“怎么?調(diào)情是你的家常便飯,記不得那么多了是不是?好,我?guī)湍阒販匾幌屡f夢 ,今年元旦在市郊政府醫(yī)院,你忘了你們的溫馨相會啦?”
宗舜略一思索,才想起海晨原來就是姝嫻的同學(xué),誤會竟然會是這份盤根錯結(jié)的巧 合造成。
“唉,花晨和我在一起似乎是注定了多災(zāi)多難,才有這么多誤會,我承認(rèn),我要負(fù) 很大的責(zé)任。但是,我向兩位保證,這些災(zāi)難很快就會結(jié)束!弊谒雌届o地說完后,戀 戀地朝花晨房間看了一眼,誠懇地向昭賢父子二人告辭說:“花晨請你們費(fèi)心照顧。很 抱歉這樣打擾!
說完,他跨著沉穩(wěn)而堅毅的步伐,離開了雍昭賢的寓所。
***
上班時間才到,李魁南就到達(dá)了辦公室,在光達(dá)員工的眼中,這是一項破天荒的紀(jì) 錄。
李總向來十點過后才會上班,這天一大早就繃著臉到辦公室,使人直覺有什么事 要發(fā)生。
李魁南走進(jìn)總經(jīng)理辦公室,陶宗舜緊跟著也差一步到達(dá),雖然他一如平日的衣履光 鮮、儀表堂堂,人人卻都看得出來他今天的神情特別嚴(yán)肅。他直接進(jìn)入總經(jīng)理辦公室, 看來就是兩人約好了要共商什么大事。
“總經(jīng)理,很抱歉,我還是認(rèn)為在辦公室談比較好,所以堅持不到府上去打擾!
宗舜必恭必敬地向李魁南微微鞠躬致意。
“你怎么一夜之間變得這么生疏啦?”李魁南勉強(qiáng)擠出笑容,示意宗舜坐下,自己 也從總經(jīng)理寶座上移身坐到待客的海灣型大沙發(fā)上,然后接著說:“我看得出來,昨天 你不高興,所以找了你一整個晚上,希望你來家里談?wù),我讓姝嫻給你道歉。也好,在 這里講,清靜一點,免得姝嫻胡鬧攪和!
“總經(jīng)理,我想和你談公事……”
宗舜才開口,魁南把話又搶了去。
“不不,宗舜,公事不急,我想和你談姝嫻的事。她說不出口的話,我這個做老爸 的明明白白替她講了,我希望你們兩個能先有一個認(rèn)定,她也不小了,老是這么沒分沒 寸的纏著你,也會讓人誤會!
“總經(jīng)理,我和姝嫻……”
宗舜要說話,又被李魁南壓了下去。
“你聽我說。姝嫻個性是太驕縱了點,不過我相信,只有你制得了她。老實說,這 么多年來我全心全意栽培你,就是有這一份私心。我器重你,信任你,因為你比其他人 更出色,你就是我所要的那一個人手,我要為我自己留下來的那一個人才……”
好露骨的霸氣!好驚人的強(qiáng)橫!
宗舜從來沒有聽過李魁南這樣直言不諱、毫無保留地宣述他想要駕馭自己、掌握自 己的私心及野心,也從來不曾這樣半帶威嚇地明說自己就是他的一塊禁臠,必須對他言 聽計從!
而這些都是私事,他卻一點都沒顧及別人的人權(quán)和尊嚴(yán)!只為了他沒有如其所愿在 他的女兒裙下俯首稱臣,只為了他愛上別的女孩子,他便露出了強(qiáng)橫、跋扈的真面目! 宗舜心寒地暗吸一口氣,事實上他對李魁南的個性心里也有數(shù),定定地說道:“李總, 你對我的提拔栽培,我一直心知明然,非常感激,并且也始終盡全力在奉獻(xiàn)回報。但是 ,在私事這方面,我不能接受你的安排和左右。令天我在光達(dá)已經(jīng)走到公私混淆, 連 私人生活都不能自主的窮途末路,是我最大的失敗,我先口頭上向總經(jīng)理報告,今天, 我將提出正式辭呈!”
李魁南沒想到宗舜使出這樣的撒手(金間),他的震驚如同被巨斧劈了一刀,霍地拔 地站了起來,臉色鐵青地說:“什么?你要辭職?”
“是的,馬上就準(zhǔn)備移交作業(yè)!
宗舜的語氣斬釘截鐵。
“董事會不可能同意的,你不能說走就走!”
李魁南漲紅了臉咆哮。
“我任憑公司處置,放棄股權(quán)和其他權(quán)益都沒有關(guān)系!
李魁南看他如此心堅意決,癱軟似地愣住了,他停止咆哮,用大惑不解的低調(diào)再問 :“宗舜,你坦白告訴我,究竟為什么要離開光達(dá)?”
“李總,沖著你對待我的恩情,我絕對是據(jù)實以告的。我深刻地感受出,我被困住 了,不止是剛才所說的,個人的私事被干擾。而是生活、事業(yè)、眼界、心胸,我都長長 久地被一成不變的狀況重重圍困,我不想繼續(xù)這樣過下去。”
“這么說,為了改變?nèi)松悴幌Х艞壥聵I(yè)?我再坦白告訴你,原本我打算兩年后 把光達(dá)交給你,你不覺得,你在這個時候抽身,代價太大了?”
“事業(yè)前途到處都可以開拓,而我陷入名利權(quán)勢的競逐中已經(jīng)太久了!
“有見識!”李魁南搖晃了一下他的腦袋,賞識地夸獎了一句后,一雙眼睛又露出 了狐貍般狡獪的眼神,陰陰地問:“宗舜,再老實地告訴我,你愛上了什么樣的女孩子 ?她能吸引你,很讓我好奇。這雖然是你的私事,我想你該不會吝于讓我知道吧?”
“她叫雍花晨,她的父親是吉群汽車雍昭賢!
“什么?雍昭賢的女兒?”
李魁南狠狠地捶著沙發(fā)的扶手,咬牙切齒地低吼道:“這個陰魂不散的手下敗將! 他的女兒搶走了你,我不會放過他的!”
“聽說吉群就要裁并重組,他就要卸任了!
“他斗不過我的!”李魁南陰狠狠地罵了一句,掉頭對宗舜咆哮:“你不能背叛我 !我無法容忍你和雍昭賢的女兒在一起!你為了她,背叛我,背叛姝 嫻,我不許你這 樣做!”
“李總,請你不要再用“背叛”這個字眼來詮釋這件事情。我愛花晨,并不因為她 是雍昭賢的女兒,或是因為她是你的敵人,這完全是兩回事,我不能否認(rèn)辜負(fù)了你的一 番栽培,但是人各有志,無法強(qiáng)求。GxL每個月的銷售都達(dá)到目標(biāo),代理雷神汽車進(jìn)口 的價格問題昨天也已經(jīng)談妥了,我為光達(dá)所回饋的只有到此為止,請你原諒!”
“這些就是你給我的交代?”李魁南暴跳如雷地罵:“你以為這樣就可以一走了之 ?你明知道你一走,我等于是癱瘓了,誰來接你的棒?還有,姝嫻怎么辦?你對她怎么 交代?”
宗舜不想再聽下去,走出了總經(jīng)理室,把一陣歇斯底里的叫罵遠(yuǎn)遠(yuǎn)拋在門后。
。
在花晨的房間里。
“花晨,高興一點嘛,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呢!
彥秀站在花晨背后,替她再整理著頭發(fā)。花晨長而直的頭發(fā)成了下半截波浪起伏的 發(fā)型,這新發(fā)型還是前一晚彥秀硬逼著去燙的,雖然很美,花晨瞧著鏡中的自己,只覺 得陌生。
“什么大日子,我又不是要出嫁了!
花晨對鏡中的彥秀嫣然一笑說。
“出國去留學(xué),不算大日子嗎?出嫁算什么,嫁十次八次都不稀奇!”彥秀顯得很 興奮,看起來好像比花晨自己還高興!澳阃可洗礁喟,氣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彥秀幫她挑了一枝唇膏,花晨無所謂地接過來往唇上涂抹。
“瞧,多美!新娘子也沒有你美!”
“彥秀,是不是你自己想嫁人,老是講什么出嫁、新娘子的,女大不中留!”花晨 白了彥秀一眼,嗔道。
“是哦,有人要出嫁嘍!”彥秀自顧自說著,笑得很神秘,又問:“陶宗舜真不知 道你要走?這樣的別離可是相隔天涯海角,你真舍得?真不后悔?嗯?上個星期不是還 鬧得轟轟烈烈的,這前后根本不相符嘛!他到底在忙些什么?怎么你又變得這么不重要 了!”
彥秀指的是幾天前宗舜找上門來的事,花晨曾經(jīng)告訴她。
“我現(xiàn)在身心俱疲,也要走了,一切順其自然吧!
“真的嗎?花晨,我真受不了你這一副激情過后的樣子。你爸爸已經(jīng)不反對了, 你反而顯得麻木不仁似的。是不是仍舊認(rèn)為他用情不專?不信任他?別以為我看不透你 ,其實你在乎得很!你有沒有想過,你走了,他留在這里,以后會怎樣?”
“我能怎樣?總是要走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這倒是真心話,就看你們是不是經(jīng)得起考驗了!
正說著,星晨來叫門,說要出發(fā)了,按照原訂計畫,先要在附近酒店吃餞別宴,然 后直赴機(jī)場。
宴席上很熱鬧,昭賢一家全部到齊,還有雅秋、陳晴及吉群許多主管,還有花晨學(xué) 校的兩位教授、十多位要好的同學(xué),雍家近親好友等人,一共擺了十二桌。
“我們祝;ǔ壳俺趟棋\、海闊天空、光明無限!”
在親友的舉杯祝福中,花晨雖然感動又歡喜,心里卻是格外空虛惆悵。生命中的二 十三個年頭到了這里畫上一個休止符,明天開始,就是一個新的人生,過去的一切就如 同一場夢。她心里牽掛的,還是那個人……離開了飯店,花晨在家人及雅秋、彥秀等的 陪伴下,到達(dá)香港國際機(jī)場出境大廳。當(dāng)她們一行人走到了國泰柜臺前,竟然發(fā)現(xiàn)陶宗 舜和一名女子站在那兒交談著。
“花晨!”
宗舜看見花晨,笑容滿面跑過來握著她的手,花晨輕輕掙脫了,臉上怎么也擠不出 一點笑意。這是風(fēng)雨之夜后再一次見到宗舜,他竟然帶著一個女孩子出現(xiàn)在她面前,而 且是那么一副意興風(fēng)發(fā)、春風(fēng)得意的模樣!她看看那個女子,心中隱隱作痛地猜測,她 ,是不是李魁南的女兒?他們是要遠(yuǎn)走高飛嗎?
“花晨,你好美!”
宗舜自顧著高興,上下打量著穿著粉紅色西式套裝的花晨。
“陶先生,這位小姐是誰?也不給我們介紹一下?”
彥秀提出了花晨心頭的疑問,宗舜才說:“我真是高興得昏了頭了。這位是著名綜 合汽車雜志的記者石瑩小姐!
石瑩朝大家粲然一笑,點了點頭,才對花晨說:“你一定就是雍花晨吧!果然是這 樣的與眾不同,難怪陶宗舜不愛江山愛美人,愿意舍棄事業(yè),追隨你到天涯海角,共效 于飛呢!”
花晨聽到石瑩一番話,滿心忐忑,一臉驚疑不敢置信的神色,看得一旁的彥秀笑 了來。
“伯父伯母,花晨可不可以暫借一下?我們有話要說!
彥秀向昭賢夫婦及海晨等扮了一個頑皮的鬼臉,不由分說拉了花晨就走:“我們不 會誤了飛機(jī)的!”
四個年輕人來到二樓的西餐廳叫了咖啡,圍著方桌坐下,彥秀才說:“花晨,怎么 樣也摸不著頭腦了是不是?恭喜你了,你是苦盡甘來,大獲全勝啦!陶先生已經(jīng)辭了職 ,現(xiàn)在就和你一起直飛美國的洛杉磯!”
彥秀說得眉飛色舞,花晨實在不敢置信,但看他們?nèi)齻都笑得那樣開心的樣子,想 要懷疑都不可能。
“你們不是在尋我開心吧?不要作弄我啊?”
嘴里這么說,花晨紅暈的笑靨已是燦爛如花。
“抱歉啦,花晨,我這完完全全是一個善意的欺騙,一則是因為陶先生不知道能不 能趕得及手續(xù),二則是為了給你一個天大的驚喜!”彥秀嘰嘰呱呱地說。
花晨對宗舜說:“就是她告訴你的吧,怎么知道我要走?”
彥秀大叫:“冤枉!是陶先生看到你的護(hù)照和機(jī)票來問我,我才不得不告訴他日期 的。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呢,還不雙雙叩謝我!”
在一旁始終笑盈盈地旁觀著的石瑩開口了:“宗舜,下一期的汽車雜志我要寫一篇 專題報導(dǎo),題目是光達(dá)汽車陶宗舜搖身一變成了一代情圣!”
宗舜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花晨從未看他笑得這么害羞過。
石瑩繼續(xù)說:“真的,一代情圣這四個字一點也不夸張!現(xiàn)在宗舜要走了,我說出 來也不怕你們笑話。我追宗舜追了好幾年,他還真像柳下惠轉(zhuǎn)世,從來不曾動心。這么 多年來,我對他實在太了解了,良禽擇木而棲,良臣非王不依,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他 對花晨的愛已經(jīng)固執(zhí)得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了。”
“還聽說有個總經(jīng)理要招他為女婿呢。”
彥秀插嘴,這也正是花晨想知道的。
“是啊,李魁南氣得要爆炸了,聽說好幾天沒到光達(dá)上班。很多人都知道他想把 女兒嫁給宗舜,偏偏宗舜不領(lǐng)情,我這個跑新聞的,對這些花邊韻事最清楚。宗舜這次 離開光達(dá),勢必震撼汽車界,我也是被嚇到了,才追著要求看看雍小姐,這樣,我就是 失戀也死了心!
“石瑩,你還是喜歡這樣戲弄我。”宗舜苦笑。
“是啊,不然沒機(jī)會啦。你走吧,我也要去嫁給我們社長啦!
“是真的?”
石瑩灑脫地點點頭。
“花晨要去南加大念工管,陶先生,你呢?”彥秀問。
“去了再說。只要花晨肯讓我跟著就好了!
宗舜毫無避諱地執(zhí)起花晨的手,含情無限地看著她。
彥秀鼓掌大笑:“哈哈哈,我說嘛,今天是個怎么樣的日子,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 ,有人還不相信哩!”用的是山東腔的語調(diào)。
花晨看看腕表,發(fā)現(xiàn)時間剩得不多了,于是四個人回到大廳與昭賢等人會合。花晨 見到家人,依依之情油然而生,撲上去抱住了珞瑤久久不放,又和昭賢、雅秋、海晨、 星晨一一擁別。
“雍先生,我要陪花晨去美國,請你答應(yīng)。”
雍昭賢聽說宗舜離開光達(dá),要和花晨同行,欣喜愉悅地含笑點頭,以一種勝利而驕 傲的聲音說:“我當(dāng)然答應(yīng)了。你對花晨的用情之深,很令我感動;ǔ烤驼埬阏疹櫫 。”
停機(jī)坪上,一架波音客機(jī)已在準(zhǔn)時等候,所有旅客正陸續(xù)登機(jī)。
花晨揮別了家人,和宗舜手牽著手走出候機(jī)室,登上機(jī)艙。在驀然回首的那一瞬, 他們看到薄暮的夜色已經(jīng)籠罩了大地,就像一切繁華都將在他們的腳下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