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愁滿足地脫下新娘禮服。
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是她成為神武愿焰妻子的第一天。
新婚之夜,她決定換上特別準(zhǔn)備的一身純白色日本和服。
她想,當(dāng)她和丈夫結(jié)合時,她要用處子之身,以白布上沾滿紅色血跡證明,今生今世她都是神武愿焰最忠貞的妻子。
想著想著,她望著老舊鏡中的自己,心中是既滿足又期待。
突然,狗兒狂吠,一群人喧囂連連。
“不好了,有人跳海自殺了——”
“是愿焰,和一個女人跳海自殺了……”鼎沸的聲音劃破天際,也使黑夜愁的夢瞬間幻滅,一下子將她推入世界末日。
她的腦袋轟然一片空白。幽幽地,黑夜愁從模糊的意識中逐漸飄轉(zhuǎn)。愿焰跳海自盡?她的丈夫與另一個女人雙雙殉情?
她無法置信,諾言成了謊言?死亡真是背叛的終點?
原來,愿焰變了心……
“不!”誰能告訴她,為什么她的世界在一夜間全變了樣?
在看似安詳?shù)拇蠛I希灿胁龥坝康臅r刻。
“女的沒有死,我們找到她了!”漁夫們興奮地大叫。他們努力地將人拖上小船,使力插著槳,在海浪滔天中將船劃回岸上。
夜愁佇立岸邊,一眼看清跳海的女人竟是幽子——她父親寺剛?cè)桃暗那閶D——父親的情婦竟然搶走了她的丈夫?跟她未來的丈夫愿焰一起跳海殉情?
頃刻,像有無數(shù)的刀子無情地刺向夜愁,她傷痕累累。除了恨,還是恨!永遠(yuǎn)都是恨!
“帶走這個女人!”懸崖的一側(cè)突然出現(xiàn)好幾個眼露兇光、西裝筆挺的大個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黑道人物;不用說,定是寺剛?cè)桃芭蓙碜接淖踊厝サ摹?br />
在這群窮兇惡極、人多勢眾的人威嚇下,櫻島的居民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純樸的漁人主動讓出了一條路。
奄奄一息的幽子,被架起拖著前行。意識朦朧的她只覺得跳海前的記憶猶在眼前,她心有余悸!半y道我沒死?但是,愿焰呢?他的人在哪兒?愿焰……”她前哨呼喚道。
此時,只感到拖著她的人慢下了腳步,幽子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見到了一個女人。
是她,是黑夜愁——她筆直地仁立在走道正中央。
那女人像一位高貴、傲氣十足的千金,只見她冷冷地吐出字句:“我是黑夜愁,我的父親是寺剛?cè)桃埃业哪赣H曾是寺剛?cè)桃暗逆;雖然,我們形同陌路,但起碼我有他一半的血緣,我相信,光這一點該夠格請你們讓開,讓我與這位寺剛?cè)桃白顚櫟那閶D說幾句話吧!”此時,她的眼中透著凌厲、令人不寒而傈的光芒。
當(dāng)下,所有的黑道弟兄全不自覺地讓開了。
說是奇怪,弟兄們?yōu)槭裁匆犜捘?也許,是被這位小小年紀(jì)的少女所散發(fā)出傲視群倫的架式,給震懾住了吧!
黑夜愁——將來必定非等閑之輩。周圍的人不禁暗忖道。
然后,夜愁側(cè)轉(zhuǎn)彎下腰,蹲在幽子的面前,嘴中咕噥幾句,幽子立時發(fā)出了駭人的尖叫聲。
是意料之中或是出乎意外,才十八歲的夜愁似遺傳了父親的陰狠。她對著幽子小聲地說:“你竟敢又來搶我的‘丈夫’?我詛咒你,讓我父親寺剛?cè)桃昂煤玫亓枧澳阒滤,只有這樣,才能消我心中燃燒萬把火的恨!否則,我絕不會輕易饒過你的。”然后,她站起,轉(zhuǎn)身面對大海,再也沒有回頭。
那天,黑夜愁就一直站在懸崖邊,直到天明。接著,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伴著她的,只有巖縫間的松蟲草。
第五天了。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愿焰的尸體。
愿焰——仿佛消失得無影無蹤。也許,就如他所說:行船人終會被大海吞噬。
這是他的一生嗎?生與死真的都獻(xiàn)給了大海。黑夜愁悲戚地看著大海。這也是她的一生嗎?短短一天,讓她從新娘子變成了寡婦。
海風(fēng)真大,將松蟲草的花兒飛絮吹得四處飄揚,仿佛對她發(fā)出安慰及嘲諷——
寡婦的悲哀!寡婦……
這一天中午,漁人們不得不放棄搜尋,宣告:神武愿焰已死亡。
死亡?真是殘忍的悲劇啊!村人議論紛紛。
大嬸們簇?fù)碇钩罨丶遥灰娝宦飞喜话l(fā)一語,田中大嫂不敢離去,怕她會有什么意外發(fā)生。大家忙著安慰夜愁,場面相當(dāng)混亂。
當(dāng)那件婚紗重新映入夜愁眼簾時,面容枯槁的她目光一閃,突然開口道:“我沒事的!比缓笞灶欁缘貙Υ蠹倚袀大禮!耙恢苯o大家添麻煩,真是對不起,請回去吧!
曾經(jīng),愿焰的出現(xiàn),融化了寒冰似的她,讓她璨笑如花;如今,失去了愿焰,使她鎖住歡顏,回到了從前的冷漠。
而事情發(fā)生至今,黑夜愁的堅強,讓大家對她嘖嘖稱奇。
這會兒,又聽到黑夜愁終于說話了,婦人們才放。動地緩緩散去。
回到房間,夜愁獨自一人生在新婚的小窩里,眼睛直視婚紗,許久不曾眨眼。
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叩、叩……”一陣敲門聲驚醒了她。她面無表情地起身開門。
迎面而來的是一副大棺材,一旁是漁村的大家長田中先生。他注視著夜愁良久,才面帶難色地道:“這……這是我們行船人的習(xí)俗。”目睹一切,他心中很憐惜夜愁,一個新婚的女人要承受如此大的打擊,命運——對她太殘酷了。不過,他也很佩服她向始至終未掉一滴眼淚。
“愿焰是死在大海中的;雖然一時找不到尸體,但是,我們還是該讓他早早安息,燒給一個人臨終的家——一副棺材,只有這樣,他才會有一個完整的來生。明天早上會舉行祭掃。”接著,他清了清喉嚨。“照習(xí)俗,這棺材是要放在他家里一天的,以便讓你……和他度過最后一晚……”
要她和背叛她的丈夫相處最后一晚?一個失了神魂的女人可以接受嗎?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誰知道,夜愁卻露出鬼魅般的笑容,相當(dāng)順眼地說:“我知道,辛苦了!請把棺材抬進(jìn)來吧!”她把大門打開讓巨大的棺材放人,然而,狹小的空間能擺置的地方竟然只剩床的旁側(cè)?
田中先生或許還想說些什么,不過,一看夜愁的眼神,他無奈地深深嘆口氣,只能用安慰的口吻說:“愿焰不是這種人,或許,他有他的苦衷……”只可惜,在夜愁臉上,他看不到任何表情。
從這一刻起,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看穿她的心思。
簡單的梳洗后,夜愁穿著原本在新婚之夜準(zhǔn)備的純白和服。她把綰起的頭發(fā)卸下,從鏡子中反射的她,沒有絲毫新娘的喜悅,僅存寡婦的悲戚。
她沒有開燈,只是點燃了兩根蠟燭。然后,她打開了棺材,坐在桌子前,把愿焰的照片放在桌上。她想,可笑的,這應(yīng)該算是他的遺照吧!她注視著英俊微笑的丈夫,一個她最愛的男人。
她執(zhí)起了一把梳子。真諷刺!這手中的梳子,還是她丈夫用鯨鯊的骨頭,費盡千辛萬苦雕刻好送給她的。這是他們的定情物……她對著愿焰的照片喃喃自語道:“你真是狠心,這樣對待我,這樣拋棄我……”她陷入恍惚中,不斷地重復(fù)同樣的話。“你不知道我是為你而生嗎?為何你卻不是為我而死……”
她開始訴說起一個故事:“小時候,媽媽常對我說,在中國,有個傳統(tǒng)的習(xí)俗:當(dāng)一對年輕的夫婦不幸陰陽兩隔時,會在未進(jìn)行喪禮時,舉行‘分梳’的儀式,這表示雙方往后可以各走各的路!苯又,她露出很詭異的笑容道:“你我也一樣,此后,我在陽間的所作所為,將完全不受你在陰間的干涉——實在感謝你的無情,讓我成為無心的女人!彼勐秲垂馄鹗模骸吧朗,我倆陰陽兩隔,永遠(yuǎn)沒有交集!
然后,她的纖纖玉指依著梳子,高高舉起,毫不遲疑地朝秀發(fā)上從頭到尾梳了一遍……
她念念有辭:“我的恨,我將追隨你到天涯海角。直到我死了,這一輩子我永遠(yuǎn)不會原諒你。”
失了心肝的夜愁,一邊將戒指取下,丟入棺材中,一邊取下婚紗禮服,咬破手指頭,剎那,鮮血涌出,她在白紗禮服上寫下“憎恨’初字。
雪白的婚紗一下沾滿了她的血,醒目又嚇人!但是,她卻發(fā)出令人毛骨驚然的笑聲。她將婚紗丟人棺材內(nèi),不再眷戀,“砰”地把棺材蓋起來,報復(fù)的念頭貫穿她的心——
遠(yuǎn)方的雷聲轟轟乍響,也貫穿了神武愿焰的靈魂……
☆ ☆ ☆
隨著棺材的火化,也將夜愁全部的愛燒得殆盡。
送走了神武愿焰,夜愁突地從村子里消失了……
然而,一出悲劇的結(jié)束,才正是另一出復(fù)仇戲碼的開始……
“萬萬想不到,我會栽在一個小小的女人手里!彼麕缀跻偭。
叱咤風(fēng)云,赫赫有名的“石油大王”寺剛?cè)桃霸趺匆矝]想到,自己會有這么一天——毀在女人幽子的手上。
由于幽子的背叛,出乎意料,竟為寺剛?cè)桃皫砬八从械拿惯\。他的“石油王國”風(fēng)光不再,不但走向夕陽的盡頭,還走入絕望的地平線,從此一蹶不振。
日本采用自由經(jīng)濟(jì)策略,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當(dāng)他站在高處時,以為一切美好,殊不知居高當(dāng)思危,山腳下危機(jī)重重,四面埋伏——當(dāng)企業(yè)擴(kuò)充太快,負(fù)債大于資產(chǎn),泡沫經(jīng)濟(jì)兵敗如山倒,一切將如過往云煙,也就是寺剛?cè)桃暗拇笙薜搅恕?br />
這或許是他一生把女人禍為玩物的最大報應(yīng)吧!
石油帝國垮了,寺剛?cè)桃笆裁匆矝]有了。法院查封他名下所有財產(chǎn),集團(tuán)崩潰了,員工跑的跑,仆人走的走;連他近二十個流著一樣血統(tǒng)的私生子也一樣。曾經(jīng),他狂妄得不肯認(rèn)他們,到頭來,他們個個不肯認(rèn)他,最后,他唯一的去處,只是一間破敗不堪的安養(yǎng)院,他躺在床上,無人聞問。幸運的是他還剩下一位忠實的老仆人——石川家康,依然服侍著他。
黑夜愁怎么也料想不到,在這樣像貧民窟的地方,隔了快八年才再次見到“父親”。而她,當(dāng)然不再是八年前的黑夜愁了。
她看起來讓人不寒而傈。
只除了——石川家康,這位老忠仆,能讓她的面容稍稍變?nèi)岷汀?br />
黑夜愁——一個寺剛?cè)桃皰仐壍暮诩遗怂碌呐畠骸?br />
這或許極端諷刺——夜愁此時正以大禮接待她應(yīng)該是最憎恨的父親。
她跪在地上,一臉高深莫測,與眾不同的是,她還是把這位居弱不堪的老人,當(dāng)做是石油國王般的跪拜!案赣H大人——”她謙卑地敬拜他。
“你……夜愁……”想不到,在寺剛?cè)桃靶袑⒕湍局H,還會有一個女兒,愿意承認(rèn)他是她的父親。
寺剛?cè)桃皹O度地激動,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他枯老的臉上,出現(xiàn)了少有的父親慈愛面容。他不經(jīng)意伸出手來,想握住她,這一輩子,他慶幸還有這一個女兒。
可惜,有誰會猜到,夜愁在抿唇低頭之下,卻是一副欲置人于死的表情?盡管她的聲音是如此“敬畏”:“對不起,爸爸,我沒有資格握您的手,您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呢!身為女兒的我,為表示禮貌及敬愛,是不能靠近您的。”
不!寺剛?cè)桃邦澏吨F(xiàn)在,他才不要什么王國呢!他也不是什么唯我獨尊的大人物,他渴望著,他只要——只要女兒最溫暖的小手盈盈一提,他只想享受罕有的親情關(guān)懷……
只是,夜愁——永遠(yuǎn)不會給他。
他根本不是她的父親,她不會承認(rèn)的。過去不是,現(xiàn)在、將來也不是。寺剛?cè)桃啊皇撬玫墓ぞ摺Ky(tǒng)治男人的第一個“必需品”。
她自顧自地說:‘父親大人,寺剛家絕對不能倒!我不能讓您死不瞑目。我身為您的女兒,一輩子會因無法扛起寺剛家,而良心不安呀!”她的話中涵義究竟意味著什么呢?這時,她只是更低垂下頭,以幾乎靠近地面的姿勢,說:“父親,請您允許——讓我一肩扛下寺剛家吧!雖然,它凋零了,但是,我永遠(yuǎn)還是寺剛家的人!永遠(yuǎn)以寺剛家為榮!”
寺剛?cè)桃安荒茏约旱貏尤萘!在夜愁身上,他見到了初露曙光的希望和光明,如今,他只是風(fēng)中殘燭,夜愁竟然不嫌棄延續(xù)這“卑微”的血緣。他支支吾吾,用盡全身的力氣,斷斷續(xù)續(xù)地道:“我很高興……你愿意……”
“我當(dāng)然愿意!彼龑λ聞?cè)桃肮虻剡蛋。“父親大人,謝謝您給我機(jī)會,我不會讓您失望的。請拭目以待,我會重振寺剛家的‘石油王國’的!”
她心底自己又加了一句:我要讓你的王國屬于我。,
一個受傷被遺棄的女人,從男人身上燃起了復(fù)仇的烈火,她所有的只有很意。
☆ ☆ ☆
浪漫的夜,一家最高級豪華的五星級飯店。
一個富有的老人坐在進(jìn)口的豪華座椅上,他是日本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富豪,名下?lián)碛袛?shù)不清的土地及數(shù)家世界級大銀行。夜愁咯忖:他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只是她需要成功的過程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男人。
她穿著一件美麗的藍(lán)色和服。藍(lán)色——就像那深遽的海洋顏色。
海洋船的藍(lán)色將她襯托得更迷人,光采眩目。她的眼睛總有抹藍(lán)色的憂郁,全身帶著一股憂傷的氣質(zhì),讓男人無法忘懷,無法擺脫她。
她是那種會讓男人發(fā)瘋的女人。多少男人心甘情愿為她而死,她將男人踩在腳底下,她是主宰男人世界的情婦!
老富豪也被迷惑了,亟盼成為入幕之賓。
夜愁楚楚可憐,以有條不紊的語氣訴說著:“我是寺剛?cè)桃暗呐畠汉谝钩,今天來的目的,是有個不情之請……”縱然,她的眼睛充滿了火焰般的恨,讓她有如燃燒中的火炬,但反而更讓男人屏住氣息,幾乎忘卻了呼吸。她娓娓地說:“我什么都沒有,只剩下女人唯一的本錢,如果,你不嫌棄……”
一點也沒錯。沒有一個男人能逃離她的手掌心。
老富豪自然不能置身度外。他垂涎地應(yīng)允她的要求。
她欠身走向他——倚靠女人的本錢讓男人再度對她唯命是從。
一夜又一夜,她以自己做為交換,她不斷利用男人,玩弄男人,在一個個的男人身上,輕而易舉地達(dá)到了她的目的——無數(shù)的金錢支援。
就這樣,夜愁果真靠著男人,一步一步地成功了,寺剛家也再度從她手中站了起來。
“石油王國”重新光彩濯濯。報紙大肆地報導(dǎo)“石油王國”復(fù)蘇的奇跡。
兩年后——
她再度跪在父親寺剛?cè)桃暗拿媲啊?br />
她還是對她的父親伏地跪拜!案赣H大人——您應(yīng)該看到了吧!”她慢條斯理地說。“您的女兒讓您重登石油國王的寶座。這一生,您應(yīng)該死而無憾了,而我,這輩子再也不會愧對寺剛家了!
一切似乎都在她完美無缺的計劃之中。寺剛?cè)桃疤撊醯亻_口:“這不是我……的功勞……是你的……”他問道.“你……會不會后悔做我的女兒?
她毫不遲疑地詭橘一笑,媚眼瞠道:“父親大人啊!我怎么會后悔做您的女兒呢?我以寺剛家為榮,我生是寺剛家的人,死也是寺剛家的鬼啊!
“這樣……太好了!”寺剛?cè)桃吧n白的臉出現(xiàn)了心愿足矣的表情,是的,夜愁。〔攀撬嬲ㄒ坏呐畠,他決定了一件事。
他的眼珠子一瞧,一旁的老仆石川家康,相當(dāng)會意地立即走到角落的金庫處,打開密碼,從中取出好幾本地契和無數(shù)本的存折及集團(tuán)印鑒,恭敬地交到主人的手中,寺剛?cè)桃皩尤醯嘏踔,有氣無力地道:“給你……我已經(jīng)決定了,寺剛家的所有繼承權(quán),不管是土地、銀行、石油王國,只要是我名下的一切……完完全全都是屬于你的!彼蠚獠唤酉職獾貒@息!芭畠喊。∵@是我唯一能給你的……你不要嫌棄……從今后,你就是寺剛家族第二代的接律人——”
嫌棄?接律人?她目光出現(xiàn)奇異的光采,她順從地從父親手上接過握有權(quán)力的“象征”后,這一刻起,所有寺剛家的印鑒、土地、銀行權(quán)、無限股票——今后完完全全地屬于她。
黑夜愁!你將會是日本最富有的女人!
她的目的達(dá)到了——當(dāng)勝利在握時,虛偽的面具就可以褪了,這才是她。
她狂妄地笑了,尖銳的笑聲劃過寺剛?cè)桃暗男呐K,他一臉茫然,而夜愁則驕傲無比地起身,臉上充滿著鄙視及不屑,目光像銳利的刀鋒般掃向她的父親,寺剛?cè)桃盎腥淮笪蛞瞾聿患傲恕Kβ晣@息地陳述起事實:“我知道,在這之前,寺剛家的所有財產(chǎn)還是屬于您的,如果,我不設(shè)法得到您授權(quán)的繼承權(quán),那我就無法被承認(rèn)是寺剛家的‘石油女王’了,所以呢!”她轉(zhuǎn)為興高采烈地說:“只好對您卑躬屈膝、巴結(jié)餡媚,直到您沒有利用價值時!
她的危險不下于昔日的寺剛?cè)桃,她——更是個惡魔。
到最后一刻他才知道真相——這簡直是世界上最殘忍的報復(fù)!激動的寺剛?cè)桃按笱郾┩唬筒环赖,一陣連續(xù)的作嘔,竟吐出一口口的鮮血……
“喔!”夜愁佯裝大驚小怪道!皠e動氣啊,您這樣,我怎么過意得去呢?”她悠悠哉哉道。“您向來為‘使命’而犧牲自己心愛的人,您生下我,我相信我的血液里也存在這樣的基因——我現(xiàn)在宣布:我不再是您的女兒了!彼裏o情無義地轉(zhuǎn)過身,有恃無恐地下了一些決定!斑@里就當(dāng)是你的墳?zāi)拱!而石川,從現(xiàn)在開始,歸我管,要服侍我……”
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她甚至懶得再看寺剛?cè)桃耙谎,?dāng)她拉開門把,霍地,突然停下回過頭,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她以充滿一語歡關(guān)及無奈的神情,說:“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醒悟,但是,你應(yīng)該明白,學(xué)校教導(dǎo)我們的其實只是知識,而我們的人性,卻是來自家庭……感謝你,教會我什么是‘人性’!
她扣上門,不管屋內(nèi)的哀嚎怨恨,這一輩子,從現(xiàn)在起,她擺脫了父親寺剛?cè)桃啊?br />
☆ ☆ ☆
寺剛家的第二代繼承人——黑夜愁。
剛滿二十歲的她,可是日本最年輕富有的女人。擁有大片的石油、土地、銀行、房子、鈔票……
令人嘖嘖稱奇的是,她從來不懂得如何經(jīng)營生意,不過,她的王國版圖卻越來越大。這是怎么回事?
夜愁看得比誰都透徹:這世界本來就是男人的嘛,她何必要逞強跟男人搶呢?她知道她不需要懂得經(jīng)商,因為,她只要統(tǒng)治男人就夠了。
統(tǒng)治?是的,靠著男人、駕馭男人,她的“石油王國”將會屹立不搖。
她噘起美麗的櫻唇,臉上豆蔻年華的稚氣,還是不滅。在她的身上,永遠(yuǎn)都是一襲像海洋殷湛藍(lán)的藍(lán)色和服。
這是來自日本最有名京都只園的藍(lán)色。全國獨一無二的真正藍(lán)色,就跟海洋的顏色相同,價值所費不贊。全日本,或許只有黑夜愁這位擁有“石油王國”的女人才穿得起,以及媲美得上吧!
她酷愛藍(lán)色到令人匪夷所思。而她總是一身藍(lán)色。清純天真又雍容華貴地出席任何的場合,因此,“藍(lán)美人”的稱號不徑而走;但人們同時耳語著她寡婦的身份一年紀(jì)輕輕的她,很早就喪偶了……
“石油王國”大廈位于東京最昂貴的商業(yè)地段,高聳的樓層,最頂端恍似沒入云端里,而這位“石油女王”此時就站在最高層的辦公大廳,隔著透明的玻璃窗,望著晨羲射入云層中。
她喜歡看著東京的大廈在對立中,產(chǎn)生對恃、互相反射的光芒,這時的天空會顯得空洞、遙遠(yuǎn)。在這瞬間,她會覺得世界真踩在她的腳下,男人完全被她控制,男人全是她的奴隸——她方才回出難得的笑容。
不過,當(dāng)七彩光線在白云間染上片片的暈紅,然后,紅、黃、藍(lán)、綠…一一穿透云光,太陽升起,云彩沒了蹤影,全天空化成一片湛藍(lán)時,像大海的藍(lán),美得讓她無法通觀,美得深深震撼她,她又會沉迷其中,許久許久,不由地,將她推向記憶深處,心中竟浮現(xiàn)一個熟悉、像陽光海洋的影子……
她的臉上立時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zhuǎn)變,五官充滿火山爆發(fā)的仇恨,全身劇烈顫抖著。
“砰——”一個巨大的響聲,震醒了愛恨糾纏的她。
“我恨死你了,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搶我的老公……”一個肥胖臃腫的女人,冷不防地沖進(jìn)來,淚流滿面,像一個瘋婆娘似的哀嚎哭叫!叭绻麤]有你……我的老公不會不要我……”肥胖的中年女人流露充滿天大的忿恨與不平。“你是個寡婦!為什么要破壞我的家庭……”眼看,她就要靠近夜愁了,她的手抬起來,正要狠狠地?fù)澫蛞钩睢?br />
說時遲那時快,年邁的石川已抓住這位瀕臨崩潰的女人,臉上充滿愧疚地道。“對不起,夜愁小姐,她措手不及地闖入,是我不小心…”
“這不是你的錯!币钩顚@位忠仆永遠(yuǎn)沒有重話,她用著對石川家康獨有的溫暖口吻道:“這是警衛(wèi)的錯,他們抓不住她,而不是你,我知道你的年紀(jì)也大了!”
是的,石川很老了,他的頭發(fā)斑白,滿臉皺紋,眼睛有嚴(yán)重的青光眼及白內(nèi)障,看不清楚世間種種;不過,不變的是,他對夜愁永遠(yuǎn)關(guān)心的眼神。
夜愁看著這位被丈夫拋棄的女人。沒有了丈夫,女人似乎也面臨一無所有的人生。
女人——半生為夫奴,半生為子奴,女人——擺脫不了為男人而活的宿命?
“你這個賤寡婦,搶我的老公,你不得好死——”女人不斷地咒罵著她。
沒想到,換來的卻是夜愁一瞼的玩味,她調(diào)侃道:“宮本太太,我從不避諱我是寡婦的事實!彼晕医獬!坝涀,就因為我是寡婦,我跟處子是不一樣的;所以,我需要男人,我不能沒有男人
她目光一凜,好像一股肅颯的黑夜陰風(fēng)滑過,讓人不寒而僳。“搞清楚,是你丈夫恬不知恥地粘著我,我對臃腫肥胖、滿臉油光的老男人是沒有興趣的——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回他!”隨即高傲地旋過身子。
女人哇地哭得死去活來,不一會兒,警衛(wèi)沖了進(jìn)來,把她拖了出去,而她對夜愁的恨念和丈夫的背叛及對自己的無奈,化為凌厲凄慘的聲聲尖叫,回蕩在整棟“石油王國”,久久不散。
夜愁卻——只是輕哼,意有所指地隔著天空喃喃自語:“我是個寡婦,克夫命。不僅克死了自己的丈夫,也會克死所有男人,所以,你的丈夫可得要小心我才行……”
電話此時響了,石川恭敬地將話筒遞給了夜愁。沒錯,真的是宮本先生。電話的那端說了數(shù)不盡的歉意,但是,此際夜愁的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反反覆覆的一幕:男人不斷地嫌棄自己的妻子又老又丑,女主人哭哭鬧鬧要上吊自殺,孩子的心靈受創(chuàng)……當(dāng)一個家支離破碎時,男人喪心病狂地拋妻棄子,不顧一切地寧愿伏拜如她的腳底下——
這時,她對著電話那端,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眼神空洞,語氣冰冷,不知所以地譏諷道:“宮本先生,我怎能再跟你在一起呢?你不忠不義,喜歡尋花問柳,不顧妻小,只要情婦,如此惡心的男人,我怕你將來也會對我忘思負(fù)義,所以,我現(xiàn)在決定跟沒情沒義的你分手!你今后別再打電話來了。”
電話那頭停頓了好久,想必男人的臉發(fā)白了,必定處在驚濤駭浪中;但對夜愁而言,哪怕是千分之一秒,她也不愿意多做停留,她嫌惡地、毫無感覺地把電話掛斷了……她天不怕。地不怕地甩了他。
這就是她游戲的終結(jié)——她毀了一個男人;然后,她會有報復(fù)后的快感。
不管如何讓男人自尊受損,或是由情愛轉(zhuǎn)為強烈的恨,或是憤慨地要報復(fù)……她不怕死地找尋下一個‘獵物”,樂此不疲,日復(fù)一日地繼續(xù)她的復(fù)仇……
男人,對她而言,只是泄恨的工具。
她太甜美,總是讓男人食髓知味。只是,這美麗甜蜜就像是柔軟的天鵝絨包含抹毒的利刃,讓男人心甘情愿獻(xiàn)出一切,犧牲生命,為她生,也為她死。
太美的女人,就像是最毒的蜘蛛,男人碰不得,一被螫到,就會活生生中毒而死。
她就是最毒的蜘蛛——黑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