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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衛(wèi)扣情 第二章

  “原來你想的跟我一樣呀?”笑眸晶燦,踩著他。  
  
  “不能向下跳,當然就往上逃!遍L指朝天比了比,他溫沉地回道。  
  
  這會兒,冷表青冥和西門凜霜正悠哉游哉地并肩坐在涵虛樓的屋脊,水風一動,拂頸、拂發(fā)、拂心--涼。『脹霭。  
  
  當時兩人攜手躍出后,足尖點在長柱,齊時翻身上了檐頂。這一下,難在電光石火之間絲毫不能有差,可他們是形和影,同條心的!  
  
  “會遠從長安跑來洛陽讓人打的過街鼠,全天下大概只有咱們兩個吧?”秀肩一聳,西門凜霜無奈地輕喟口氣。“我想過他們不懷好意,卻沒料到居然連談?wù)劦臋C會都沒有就直接翻臉了!  
  
  “因為你露了鋒芒。”  
  
  “露了鋒芒?”她根本沒說幾句話呀!  
  
  “當你一一說出他們的身份,幾位大老板的神色微微變了。”在公開場合,冷青冥向來扮演沉默的護衛(wèi),但另一方面,他亦是她縱觀全局的第二雙眼。  
  
  經(jīng)他提點,聰穎如她,登時明了了。  
  
  靈動的烏瞳滴溜溜轉(zhuǎn)了個圈兒,小手在自個兒頰邊拍了兩下,西門凜霜一副正經(jīng)模樣,慢條斯理地說:“唔……這么說來,我還得謝謝那些大老板的老眼識英雄,我隨便說個幾句話,他們就看出我的不平凡了!”  
  
  “瘋丫頭!”冷青冥沉嗓輕斥,表情卻是帶了笑。“如果他們真認為你如此不平凡,你可就要小心了,他們不會輕易放過你!  
  
  說時遲、那時快,“咻咻”兩聲,長箭破空而來,就射在檐邊。  
  
  冷青冥立刻抓著她的肘臂,兩人向后一翻,貼瓦伏下了身!斑@是打草驚蛇,要試探咱們在不在上頭!  
  
  她側(cè)頭看他,頂了頂俏鼻!澳阌终f對了,他們對我的評價果然很高!”  
  
  忍不住伸手在她鼻端輕點了下,她的臨危不亂、逢逆自在究竟該稱贊還是該擔憂?冷青冥搖搖頭,只能順著她的玩笑話接道:“霜霜,你若想出面跟他們說謝,聽話,千萬別選在這個時候!  
  
  “放心,這個我知道。”話才落定,膝骨猛地一刺,西門凜霜驟然屏息。  
  
  “怎么了?”冷青冥瞧她一時肅了容情,覺得有異。  
  
  幸好痛覺過去就沒了,她安心地劃開了笑。“沒、沒什么!”飛快尋了個他會接受的答案!拔沂窃谙耄@些大老板為什么要殺我?”  
  
  這答案確實釋了他的疑惑!澳阌惺裁纯捶?”  
  
  “依我想,跟北漕幫有關(guān)。朝廷詔罷黃河漕運,對北漕幫的影響最大,如果這些大老板和咱們結(jié)了合作關(guān)系,豈不是雪上加霜、沒得混了?”  
  
  他點頭附議,再道:“俗話說,在商言商。假如北漕幫無法給這些大老板更多的好處,我相信他們也沒動手的必要,更沒動手的膽量。”  
  
  “沒錯!”夸張地嘆了口氣,西門凜霜用甚表同情的語氣把話說完!罢婵蓱z吶!這北漕幫要誘人以利,九成九只能抬出陽谷東方家。若非他們和陽谷東方家有姻親關(guān)系,能給些黃淮以南的優(yōu)待,我相信這些大老板不致跟咱們起沖突。”  
  
  “很好,你說得頭頭是道!彼澚司。  
  
  “才怪,其實你早就知道!彼闪搜。  
  
  他瞧她沉下了臉!霸趺,我惹到了你?”  
  
  “對,就是你惹到了我!”纖指在他胸膛戮了兩下!澳忝髅餍睦锴宄煤埽鸵淮握f到底,不行么?”  
  
  “這是公事,既然你有譜,由你來說適合些!彼卣f。  
  
  “你不必讓我。”她可不希望和他之間分什么主從。  
  
  “誰讓你來著?”冷青冥捏捏她的頰,霍地展了笑!叭绻裉煊屑闊┦,你不懂而我明白,我一定會主動告訴你!  
  
  “那就好!碧鹆藡深,她握住他的手。“這才是我從小認識的冷哥哥。”  
  
  小姐與護衛(wèi),在外人眼里是上下之判,在西門家內(nèi)是職責之分,至于在他們之間,或者該說……是承諾之許吧!  
  
  “噯!咱們在這兒待這么久,沒見他們有動靜,該可以下去了吧?”頓了頓,西門凜霜繼續(xù)道:“其實就算還在,也不必擔心,剛剛要不是被困擠在里頭、施展不開,以咱們家學輕功,還怕逃不了命?”  
  
  他微頷首!半y怪你爹說過,什么功夫都可以馬虎練,就逃命的功夫必須練得扎扎實實!  
  
  “咦?這句話,我怎么沒聽爹提過?”  
  
  “他知道就算你遇上了危險,我絕對會在你身旁,所以交代我就足夠了!  
  
  “爹就不怕到時你一個人溜了?”斜睨著他,她嬌嗔問道。  
  
  “你說,我會嗎?”冷青冥抬起濃眉,面帶微笑。  
  
  “你呀,你當然會--”見他表情忽地沉凝,她不禁吃吃笑起,緩聲解釋道。  
  
  “但……真有那種時候,肯定是你一個人開溜、咱們兩個人逃命,我多半是讓你背著、扛著、攬著、抱著,就是不會被你丟著!  
  
  他被她頑皮的模樣逗笑了!澳阊,瘋丫頭!”  
  
  “不鬧你了。咱們下去吧!”她一手搭在冷青冥的前臂。  
  
  目光一觸,兩人神思即合,同時起身縱躍而下。  
  
  “唔!”  
  
  人甫落地,她的身子陡地較斜,冷青冥連忙加勁抓牢了。“怎么了?”  
  
  “沒什么。”西門凜霜仰起臉,勉強向他扯了個笑!澳_踩的地方恰好有顆石子,突然扎著了,疼吶!”  
  
  這理由雖有點蠢,但確實可能發(fā)生,他應(yīng)該會接受吧?如今,她虔心期盼膝骨刺痛的感覺跟剛才一樣稍縱即逝;朝雙腿低瞥了眼,西門凜霜不覺搬出了冷青冥同她說過的話:千萬別選在這個時候。  
  
  是呀,什么時候都可以,就是不能選在這個時候……發(fā)病吶!  
  
  “咱們得盡快離開這兒,你還行么?”  
  
  “行!”她重重點頭,兀自沉忍著。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從后方街樓倏忽爆出了大喊:“放--箭--”  
  
  冷青冥和西門凜霜方寸一震,同時回了頭,但見兩側(cè)街樓立了成排的弓箭手,簇頭全對著他們兩人。  
  
  “走!”心知現(xiàn)下半點遲疑不得,他扣住她的臂膀,立時騰身而起。  
  
  這一著,他們在時間上搶了先,順利地避過襲來的箭雨。  
  
  當此險惡情勢,不容分差,西門凜霜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正逐漸失力,怕是無法按平時默契與他搭對同行,這樣下去勢必會拖累他。  
  
  “咱們各走各的吧,這樣可以分散他們的目標。”匆忙間,她說得極促!翱蜅qR廄見,不見不散!”  
  
  不等他反應(yīng),她松開了他的手,逕自朝另個方向奔去。  
  
  “霜霜……”瞅著她的背影,冷青冥有一剎怔忡,但飛箭隨即追至,他沒有躊躇的機會。  
  
  看來,幾位大老板拿到的好處著實不少,才會擺出如是陣仗,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畢竟這賭注實在太大了,要是讓她安全離開洛陽,以西門家在華北的力量,仍足以封了他們事業(yè)的活路。  
  
  西門凜霜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酸軟的感覺已經(jīng)在雙腿蔓延開來,別說是施展輕功了,就算是走跑,她都得使盡渾身力量。  
  
  唉……若是平日,她的功夫雖不及冷哥哥,此等場面要逃出生天并不算困難,豈會落得這般狼狽?  
  
  “西門凜,看你還能往哪兒逃!”前路驟然出現(xiàn)一群人。  
  
  這下要命,前有阻攔,后有追兵,唯一生機是走壁而上,沒別的選擇了。  
  
  西門凜霜抬頭迅速望了眼,咬緊牙關(guān)、屏住呼息,立刻提步竄起。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這么做確實勉強了點,但起碼是值得一拼的賭注,留在原地無疑是全盤皆輸。  
  
  就在只差幾步就到檐邊的關(guān)頭,腿筋猛地來個抽搐,這一軟,讓強撐著的勁力登時泄了,而她的身子就這么自半空墜跌“來人,放箭!”  
  
  眼簾合上,她想,她賭輸了……

  ※  ※  ※

  甩開追擊,對他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如今他已照約定在客棧馬廄等著了,可按她的身手,也該到了才是,怎么還不見她的人?  
  
  冷青冥越想越不對,心思漸漸躁亂,到后來竟連片刻都捱不下去。  
  
  不行!他得主動去找她!如果對她的信任成為兩人的遺憾,他不會原諒自己!  
  
  輕功再展,冷青冥飛快地掠尋她的影蹤。沒想到,人是找到了,瞧見的景象卻是她仰天身墜,而下頭的追兵向她放箭--想也沒想,他立刻飛身挺出,雙手及時接住了她的身子。  
  
  “你!”發(fā)覺情況和她預(yù)期的不同,西門凜霜驚掀了眼。  
  
  “抓緊了!”冷青冥只撂了三字,雙足在壁面一點,兩人同時騰高,翻上了屋頂。  
  
  將她揣在懷里,他奔馳的腳步未曾稍頓,忽爾躍上、忽爾縱下,極力擺脫可能的危險。剛才千鈞一發(fā)的場面,他現(xiàn)刻想來仍心有余悸!  
  
  倘若再晚一步……倘若再晚一步……抱著她的雙手微微加了把勁,決定已下--在沒到達安全的地方之前,他絕不再放開她了,那種煎心的滋味兒,嘗一次已嫌太多!  
  
  “等等、等等!”突然,被他護在胸前的西門凜霜抬起了頭,揚聲急喊。  
  
  冷青冥沒有理應(yīng),一徑前奔。  
  
  “你流血了!”她的手在他肩背觸到了熱稠的液體。  
  
  還是沒有回答,在他腦里,僅存著盡快脫離險境的念頭。  
  
  “停、快停!你聽到?jīng)]?快停下來啊!”西門凜霜益發(fā)著慌,像他這般疾走,是會加速失血的。  
  
  他始終沉默。  
  
  既然他如此固執(zhí),那么她也不想讓步!他不肯停,好,就由她來……慧眼鎖定不遠處的干草堆,西門凜霜將氣力集中在雙手,掐好了時間,硬是施勁引他往目標去,這個舉動徹底破壞了兩人的重心平衡,使得冷青冥連同懷里的西門凜霜一齊翻倒落下,順著屋面急急斜滾而落--最后“砰”的一聲,相摟的兩人并身跌在干草堆上。  
  
  終于,今日的奔逐,停了!  

  ※  ※  ※
  
  “師父,快來啊--”  
  
  “小喬普,師父不是說過好幾回了么?別這么大聲嚷嚷,尤其,你將來是要做大夫、醫(yī)人病的……”一名男子自屋內(nèi)踱出,娓娓說道。  
  
  喬普彎下圓滾滾的腰干,深深鞠躬!皫煾刚f過,世事莫若救人急,小徒將師父這句話謹記在心,所以一時情急就放肆了!  
  
  “救人急?”男子溫穆的神容稍稍斂緊,快步趨近。  
  
  “師父您瞧--”喬普苦了張臉,手往旁邊的干草堆一指。  
  
  干草堆間躺了兩具身軀,動也不動地,男子微微皺眉,蹲下仔細觀察了一番。  
  
  喬普一邊解釋道:“剛剛小徒正要收曬干的藥材從隔壁人家的屋頂竟然滾了兩個人下來,摔在干草堆上就沒動靜了。”他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接著問:“師父,您瞧,他們是不是……是不是……”  
  
  回首微微一笑,男子道:“他們沒事!鄙焓终辛苏!靶唐,來!將公子和姑娘喚醒吧!”  
  
  “姑娘?”明明是兩位公子啊,哪來的姑娘?莫非師父眼花了?  
  
  “穿紫衣的那位,是如假包換的姑娘家!蹦凶诱玖似饋,即使是訓(xùn)示,語氣仍是一派清和!瓣庩柎菩,可不能光憑裝扮辨識,你既然有心學醫(yī),這點千萬得注意!”  
  
  “小徒受教了!”喬普難為情地搔搔后腦勺,立刻按師父吩咐,上前搖了搖西門凜霜!肮媚、姑娘,醒醒吶!”再推推冷青冥!肮、公子,您別睡在這兒,會著涼的!”  
  
  眉心輕擰,睫羽疊扇,西門凜霜緩緩醒覺,率先人眼的是個雙髻童子,圓嘟嘟的臉上布滿了欣悅之情。  
  
  “姑娘,您醒啦,真是太好了!那么,這位公子……”  
  
  她坐起身,先探了探冷青冥,隨后轉(zhuǎn)看喬普,力持鎮(zhèn)定地湊上了溫笑!靶⌒值埽覇柛浇膬河写蠓?”  
  
  “大夫?”喬普笑亮了眼。手往旁邊一比!肮媚,您真是幸運!這就是我?guī)煾,名滿天下的神醫(yī)東……”  
  
  “喬普,別多話。”男子及時打斷他的話,并向西門凜霜點了個頭!霸谙虑∈谴蠓,姑娘有何指教?”  
  
  她沒答話,只是撐起了冷青冥的上半身。  
  
  “血呀,都是血呀……”小喬普哇哇叫。  
  
  老天!那位公子的背裳已經(jīng)從原本的藏青染成黯紫了……“沒傷到要害,不過失血略多!碧峁P寫了藥方,他交給喬普。“就按這方子抓藥、煎藥吧!币娢鏖T凜霜面露疑色,于是又道:“姑娘放心,喬普年紀雖幼,隨在下習醫(yī)也有一年,抓藥、煎藥這些差事,他做起來比平常大人還穩(wěn)當!  
  
  “是我多慮了,請大夫見諒!蔽鏖T凜霜表示歉意。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彼市α,溫煦如春陽,瞅著她的清湛目光里透了贊賞!暗故枪媚锕Ψ蛄说,點穴的手法相當準確,若非止血及時,傷勢可就不只這般了!  
  
  “我并不想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彼龘u頭輕嘆。他猜得沒錯,確實是她在兩人相擁滾翻的混亂情況下出手封住他的穴道。  
  
  “姑娘安心,他沒事的。”他知道她的心仍憂懸著。  
  
  聞言,西門凜霜霍地笑了!傲钔剿怨徊患,大夫您真是不單治人、還會看心的神醫(yī)吶!”  
  
  她的展顏有尋常女子少見的雍容自在,那眉眼唇鼻間,仿佛釉了層皎皎月華,溫而不灼、清而不寒,讓人瞧了舒服,絕難舍得移轉(zhuǎn)視線。  
  
  “在下東方昭。”直瞅向她,他破例地主動報了名字。  
  
  “東方昭?”西門凜霜微詫!斑@么響的名字,這世上怕是別無第二人了!  
  
  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磥,眼前這位姑娘當真不是久處閨閣的尋常女子。  
  
  “大夫以誠相待,我若存心欺瞞,可就失禮了!表獬瘟粒事暤!拔沂俏鏖T凜霜!  
  
  “西門凜霜……”東方昭仔細打量后,同是一驚,驀地明白她為何女扮男裝!肮媚锓济m陌生,但‘西門凜’這三字,當今怕也找不出第二個!  
  
  東方昭和西門凜霜相視一笑。  
  
  他是回生堂的總領(lǐng),她是西門家的當家少主。他們相見一事,若傳揚出去多半會被渲染成“冤家路窄”,畢竟,西門家與陽谷東方家是世代較量的對手,回生堂卻和陽谷東方家淵源甚深;蛟S,正因這場會面完全出乎意料,反倒讓他們先認識了對方的“人”,而非彼此背負的“身份”。  
  
  “唔……”低沉哺音輕動,是冷青冥。  
  
  西門凜霜立刻挨近床榻。約莫是他要醒了,她想。  
  
  當他自昏寐中覺蘇,發(fā)現(xiàn)自己趴伏在床,便要用手撐身而起。  
  
  “別別別!”她連忙阻止!澳氵@樣會扯到傷口的!”  
  
  “霜霜……”他抬眼瞅她!澳恪銢]事吧?”  
  
  “三枝箭全讓你擋著了,我當然沒事,有事的是你!”她瞪著他,輕啐了句,又咕咕噥噥噥道:“你連一枝都不分我,小氣!”  
  
  冷青冥知道,傷的雖是他,可她會替他疼。“瘋丫頭!真要分一枝給你,這會兒,床上就會有兩個人并排趴著了!  
  
  腦里浮現(xiàn)他說的情景,西門凜霜忍俊不禁,噗哧笑了!昂牵遣痪拖駜蓮垟傊鴷竦鸟R皮么!”  
  
  睇著她的笑顏,俊容亦蕪爾!榜R皮姑娘,請問我可以起身了嗎?”  
  
  “我來幫你。”她微彎下身,先將他一手環(huán)搭在自己肩上,再伸臂探摟住他的腰際,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讓他倚靠床邊,兩人并肩坐著。  
  
  東方昭遠遠睞著他們,心弦悄悄震了。身為醫(yī)者,他見過無數(shù)類似的景象,可眼前這兩人牽系之深、相依之親,每每在一交眼、一抿笑、一對語間便流露無遺,那是沉心的暖溫,任外頭風雪再大都無法凍結(jié)吧……低首默想,他的唇畔揚起一絲欣羨,F(xiàn)在,該是大夫退開的時候了。  
  
  “大夫,暫請留步!”  
  
  喊住他的是冷青冥,東方昭回身,擎笑問:“兩位還有指教么?”  
  
  “請大夫替她診診!  
  
  她圓亮了眼,嚷嚷道:“我?我分明好好兒的!”  
  
  “不對,你一定有哪兒不對勁!”他說得斬釘截鐵,即便有傷,盯著她的目光依舊炯炯有神!胺駝t,你要擺脫那些人應(yīng)當很輕松才是!  
  
  她站起身,原地轉(zhuǎn)個圈!澳阌醒劬,自己瞧、自己看,我哪里不對勁了?”  
  
  這病,先前在不該發(fā)作之際發(fā)作,害她險些喪了命,幸虧稍早及時褪了,不致讓她在冷青冥或東方昭面前露了餡兒。  
  
  “醫(yī),是幫助有心的人,若無意求治,縱使華佗再世,也是枉然!睎|方昭溫和地睇著她,緩緩道!拔鏖T姑娘是聰明人,真有患疾,應(yīng)該會曉得該怎么做!  
  
  他的話,如同一記閃雷,敲得她霎時怔愣,但一想到冷青冥就在身旁,西門凜霜旋即笑轉(zhuǎn)芳容!霸蹅兂跻娒妫故谴蠓蛄私馕叶嘈!卑迤鹦∧樴僦靸,改睨向冷青冥!拔颐髅鳑]事,根本不必大夫診看。難不成,你希望我身染什么疑難雜癥?”  
  
  濃眉緊鎖,冷青冥沉下臉,默然不語。  
  
  東方昭分別啾了啾兩人,最后選擇自戰(zhàn)圈抽身!霸瓌t我已說了,那么在下就先行告退,不打擾二位了!  
  
  見東方昭離去,冷青冥這才語重心長地說:“霜霜,你就是太聰明,所以我擔心。你若有意隱瞞,只怕連神仙也會讓你蒙了眼!  
  
  西門凜霜坐回他的身旁,將他的手臂揣進懷中,甜甜笑說:“當下,受傷的是你,擔心的是我。怎么,想跟我換吶?”她故作沉吟,接著昂了昂秀眉,輕快道:“唔……好吧!如果你真想換,我這就去讓他們捅一刀、射一箭好了!”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冷青冥神情依舊深重。  
  
  “好好好,不是這個意思!蔽鏖T凜霜抓著他的臂,撒嬌地搖了搖!拔抑溃@是啰嗦兄長關(guān)心蹩腳妹子的意思。”  
  
  還是被她逗笑了,他挨捏她的粉頰!隘傃绢^!”  
  
  西門凜霜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握上了他的,然后十指緊扣!袄涓绺,你答應(yīng)我,以后先顧著你自己,別把我放在前頭。”  
  
  他沒作聲,只是凝盼著她。  
  
  “我明白你是想盡早帶我脫離險境,希望我安然無事,但你那模樣……實在好嚇人吶!我怎么喊你,你都不應(yīng)!  
  
  “對不起!彼狼福告竿谐隽私忉!暗惹澳悴铧c在我面前讓萬箭穿了心,你說,我會不會被嚇著?”  
  
  西門凜霜刻意忽略他話里隱含的深意,十指尖在他臉畔畫了兩道,兀自打趣著!斑@么大的個頭,還會被嚇著,羞不羞人吶?!”  
  
  冷青冥捉下她頑皮的手。“個頭再大,心都是方寸小,不好好護著怎么行?”  
  
  他是將她收在心底的,護著她,就是護著自己的心。  
  
  “對!所以記著了,你要先護的是你自個兒,不是我!”她假意沒聽懂,并將他的話直接轉(zhuǎn)成她要的意思,粉拳還在他膀子搶上一記!安皇俏也活I(lǐng)情,因為就算是親身哥哥也不必對妹子這么好呀!”  
  
  “霜霜……”劍眉蹙緊。  
  
  她翩然起身,走了兩步,背對著他,意氣飛揚地說:“放心!我一定會快快找到如意郎君、快快嫁人,這樣,你就可以卸下兄長和護衛(wèi)的責任了!闭f完之后,回頭向他擲了枚笑睇!安欢嗾f了,我去瞧瞧藥煎好了沒,你好好休養(yǎng)吧!”  
  
  房里,獨留了冷青冥。  
  
  他怔怔凝瞅著門,嘴角悄悄提了抹苦。當霜霜開始將兄妹。手足掛在嘴邊,他就明白,聰慧若她,不僅懂他,更懂得如何面對他。  
  
  兄妹之情、護衛(wèi)之責--她說得輕松,他覺得寂寞;她表明了心跡,他的滿腹相思卻注定了沉默……

  ※  ※  ※

  “師父說過,煎藥可是門大學問,非得專心不可!眴唐丈斐鍪衷谒矍盎位,操著童音說老成的話!八憬,你這樣不行哦!”  
  
  西門凜霜有些難為情,是她自個兒跑來這兒找喬普,說要學煎藥的,結(jié)果一不小心就分神想事情了。  
  
  “霜姐姐,你有心事。俊眴唐涨扑惹俺了,現(xiàn)在又靜默不語,于是猜問。  
  
  彎了眼眉,她忍不住摸摸他的頭,笑道:“小喬普,你不過才十歲大,就知道人有心事?”  
  
  “師父說過,給人看病不單是望聞問切,更重要的是看心!”邊說,腦袋邊在脖子上轉(zhuǎn)了圈!耙驗榈檬裁床、下什么藥,如果得的是心病,就得用心藥醫(yī)!  
  
  “你懂得真不少,看來你師父教了你許多!  
  
  “師父收我,是要我當傳人的,當然會教我了!”圓圓的下巴揚起,小家伙驕傲得很,眼睛往她身上一瞥,即作了斷言!耙牢铱磪龋憬闶菗哪莻受傷的大哥哥,對吧?”  
  
  西門凜霜表情微僵,但立刻就恢復(fù)笑靨燦燦!笆!小喬普真聰明,將來一定會是名好大夫!  
  
  “不是我夸嘴兒,師父很多病人見了我,都這么說呢!”喬普雖得意,可仍記得安慰她!八憬,你放心,既然師父說那位大哥哥的傷不礙事兒,那么包準他服了幾帖藥就能完全恢復(fù)啦!”  
  
  西門凜霜淡淡一笑,沒說話。  
  
  其實,她憂的并非冷青冥的傷,而是當他完全恢復(fù)之后……兄妹之情、護衛(wèi)之責--這樣的借口,就算瞞得過他,也越來越難欺騙自己,她不知道還能用它支撐多久?  
  
  或許,等他痊愈、等他們回到長安,她應(yīng)該要用比“招親”更積極的方式--嫁了自己!  

  ※  ※  ※

  五更剛過,天色微明,東方昭早已起身,-一檢查在院落干晾了整晚的藥材。就當他仔細巡完一回之際,驀地自背后傳來清亮的聲音。  
  
  “東方大夫起得好早!  
  
  “姑娘也早!被剞D(zhuǎn)過身,東方昭遞了枚溫煦的笑容,心里卻不免有詫;素來都是他獨享這片臨晨的光景,從沒想過會有別人加入。  
  
  烏瞳在他身上溜了溜,西門凜霜忽然噗哧笑了!罢骐y想像你就是回生堂的總領(lǐng),大名鼎鼎的東方昭!  
  
  “哦?此話怎講?”  
  
  視線落在他的雙肘!耙辉缇途砥鹦渥痈苫顑?難道,回生堂歷代總領(lǐng)都是這樣么?”  
  
  聞言,東方昭也笑了,隨手松放了袖擺!澳阏J為回生堂總領(lǐng)該是什么樣?”  
  
  “這個呀……咱們西門家未涉足醫(yī)藥這行,詳情我不清楚,但依我想么,回生堂遍布大江南北,光是處理各地藥材的采買。配送就麻煩得緊!  
  
  他輕輕頷首!耙曰厣玫囊(guī)模,真要有所作為,可以有忙不完的事情,但與其為這些勞勞碌碌,我寧愿五更不到就起身檢查晾藥的竹蔑盤。”  
  
  話才盡,東方昭隨即想起,眼下這位并非尋常女子,而是西門家的當家少主,不禁搖頭笑嘆!鞍パ,我在姑娘面前提這些,可教姑娘見笑了!  
  
  “說到底,總領(lǐng)、當家就像駕馭馬匹,除非馬上的人一心圖快,才需要不斷加鞭,否則只要偶爾吆喝兩聲、能夠維持前進便行了,不是么?”西門凜霜字字說得脆亮,巧笑一轉(zhuǎn),接著道:“東方大夫身為總領(lǐng),卻選擇山間采藥、人間看診,無非就是‘情愿’二字。”  
  
  眉目朗朗、言笑宴宴,這是他瞧在眼里的西門凜霜,暖柔思愫如潮起,在胸臆間流蕩,東方昭不掩贊賞!肮媚锊粌H有對美目,更有世間少見的靈透心眼,能察人情、通人意、觀人心!  
  
  “真的么?”明眸忽地露了黠光,她打趣說道。“小喬普同我說過,良醫(yī)是要懂得看心的。按你這么說,我也有學習歧黃之術(shù)的資質(zhì)嘍?我若卸了當家責任、跑來洛陽拜師,你可得答應(yīng)收我為徒喲!”  
  
  “說拜師收徒,太言重了,姑娘若不嫌棄,交個朋友可好?”  
  
  “咱們不已經(jīng)是朋友了?”西門凜霜輕快地說!澳翘,當你報出‘東方昭’的名字,不就是要交我這個朋友的意思么?”  
  
  除了慧穎,她那落落大方的氣度,在女子間亦屬罕見。與她相處,總有份獨特的舒卷自在。  
  
  “既然如此,這‘東方大夫’四個字,你折半稱呼就行了。”東方昭爽朗道。“喊我‘大夫’的人已經(jīng)夠多了!  
  
  “東方、東方、東方--晤,這樣真的親切多了!”她當場試驗,然后輪她輸誠!安贿^,西門、西門、西門……念起來似乎沒那么順耳,我瞧這‘西門凜霜’四個字,你折半稱呼還是得揀尾巴的部分!  
  
  東方昭聞言笑開,作勢一揖!皷|方恭敬不如從命。”  
  
  瞅著她讓晨光撲上了的容顏,恍若泛著五彩琉璃,目光竟連片刻都不忍稍移。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心底摹仿她喊他的方式低低喚著--凜霜、凜霜、凜霜……凜霜、凜霜、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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