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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結(jié)婚? 第五章


  女人的笑容像一張網(wǎng)。

  我不知道我這么像一只誤入盤絲洞的昆蟲。

  一朵燦爛的笑容迎向我。

  “這是什么?”

  “你的筆,昨天掉在車上!

  我看著那只廉價的墨水筆,我早忘了它,也只有她記得。

  訕訕地收進(jìn)筆筒!岸嘀x!

  田小姐笑道:“不客氣,上來找人,沒想到在此遇見你,順道送還。”她說著,轉(zhuǎn)身走了。

  我盯著她的背影,覺得她走路的方式搖曳生姿。

  從不覺得她特別美,此刻看來,感覺大大變調(diào)。一支走味的香水,是哪里不對勁?她的錯,抑是我出了問題?

  “這女孩還不錯!币恢皇执钤谖壹缟,一副我與他志同道合的樣子。這位仁兄姓趙,與我同階,未婚,花名在外,一堆女友時常置閑無人認(rèn)領(lǐng),虧他應(yīng)付得來。

  想到他也許開始打起田詠賢的主意,我不由得道:“你想招惹窩邊草?”

  他亦頗富幽默地答我:“吃得飽即可,誰管草兒長在什么地方!

  是,受教了,我八股。

  看來此君是心意已決,我多說無益,不如閉嘴。

  果然不出三日,便有風(fēng)聲傳出--

  行銷部的田詠賢變漂亮了。

  依此再推--

  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麗。

  依此再推--

  田詠賢戀愛了。

  再見到她,她穿著湖綠色上衣,白裙,一頭長發(fā)綁成一束高高懸在頭頂,隨著步履搖曳,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那頭黑發(fā),看看是不是真的。

  她看起來大方年輕。

  她笑著走到我面前!拔铱雌饋砣绾?”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但我含蓄地稱贊:“你氣色很好!

  “同事說我打扮太老成,幫我改造!彼f。

  “你同事頗有眼光。”總比她成日那總灰蒙蒙的打扮好,但如此改變,卻又招蜂引蝶。

  “你欣不欣賞?”

  女人打扮通常不是為了取悅自己。

  “沒有人會不欣賞!蔽曳路鹇犚娹k公室里其他男性職員滴口水的聲音。

  她沒有很得意,只是如釋重負(fù)地吁了口長長的氣。說:“不枉我花上這些時間!蔽乙徽K@話是什么意思?

  這女人,難懂。



  直至同居六年,我還不敢保證自己已完全摸懂她的心思。

  記得有一回我曾問她:“小趙追你追得勤,你怎么反而選了我?”

  她白我一眼,答我曰:“因為我笨!

  她笨,所以選擇跟我在一起。這是什么答案!損她還是損我?

  我不甘心,同樣的問題,不同時間、不同地點(diǎn),我又問了她一次。這次她卻回答:她愛我。

  所以我說這女人難懂。

  不過難懂歸難懂,也不完全無跡可循。

  她第一次那樣回答,是因為我們剛吵架--我不曉得她為什么非得跟我吵不可,總之是鬧得有些不愉快。

  她第二次的回答,則是在我將她吻得暈頭轉(zhuǎn)向之后。看來想要女人乖一些,是需要使一點(diǎn)下流手段的。

  但是這手段偶爾也會失效,否則我們今天不會吵架。

  我不懂她為什么一定要我給她承諾?她如果不相信我會愛她一輩子,就算我給了承諾,又有什么用?婚姻在我來看,不過是勞神寶力的一場人間游戲,它能提供她什么保障?我的心若要變,它拴得住我嗎?

  偏她總看不透這一點(diǎn),硬要與我在這事上周旋不休。

  決定由她去氣,反正過幾天就風(fēng)平浪靜。我慶幸詠賢不是愛記仇的女人。有些時候,她甚至有些迷糊。

  想起我們過往的一切,對她真是又愛又恨。

  愛她,巴不得將心掏出來予她看,讓她知道她對我的猜疑完全是沒有必要的。七年交往,我對她絕對忠實(shí)。除了她,我不會再對其他女人假以青眼。

  恨她,恨她在要求我懂她之余,她亦不懂我。恨她這么傻,選擇不相信自己。她氣得哭了,我知道。

  她背對著我,雙肩抖得厲害,我忍住將她抱進(jìn)懷里安慰的念頭,打定主意要她自己先回過頭來,我才安慰她。

  我等了許久,她倔強(qiáng)的不肯轉(zhuǎn)過身來,一夜僵直著背睡著,明天準(zhǔn)腰酸背痛。直至她哭累了睡著,我低聲喚了幾聲:“詠賢……睡著了嗎?”

  沒回應(yīng),想必真是哭累了。

  這傻丫頭,就這么不信我。

  難道她真不明白我當(dāng)初為何避她如蛇蝎?像我這種根本不相信婚姻的男人,不愿結(jié)婚,也給不起承諾。

  決定愛她,已是此生唯一例外。

  嘆了口氣,將她摟抱過來,讓她舒服的躺在我懷里。

  她嚶嚀了聲,偎向我,螓首靠在我頸窩處,發(fā)絲搔得我有些癢。

  我撥了撥她額邊秀發(fā),不意外在她左額角近發(fā)根處找到一道不明顯的舊傷痕。

  這是她在三年前受的傷。

  那天我們吵得極兇,我們各自負(fù)氣出走。我到酒吧喝酒,她開車出去,我得到通知時,她已在醫(yī)院里,面色如紙,恍如死去一般。

  傷勢不嚴(yán)重,僅頭上有一道傷口與幾處擦傷,但她昏迷了三天才醒來。

  那次車禍留下了一些后遺癥--她忘了那一天我們吵架的事。

  關(guān)于那一次爭吵的記憶--我告訴她,我這輩子不可能與她結(jié)婚,她氣極了,指責(zé)我玩弄她的感情。

  天知道我沒有,我愛她愛入骨髓。

  幾年前她開始暗示我結(jié)婚,我不是不懂她的暗示,但我亦僅能佯裝不懂。讓她認(rèn)為我不解風(fēng)情,總比兩人又為此事爭吵的好,我無法想像若我失去她--那次見她一動也不動躺在病床上的經(jīng)驗,嚇壞了我。

  愛一個人就是把自己的靈魂系在那人身上,她若痛,你也會痛。

  她若生氣,我亦不好受。

  然而我有我的自尊,我不可能在每次吵完后都拉下臉道歉--何況并非每回爭吵都是我錯在先。

  這回,不過是為了一件襯衫。簡直莫名其妙!

  我只愿明早醒來,她氣已全消。不然,消一半也是好的。



  早晨醒來,一縷食物的香味將我喚醒。

  我睜開眼,厚窗簾覆住了窗子,看不見窗外的天色。

  我不習(xí)慣睡眠時光線太強(qiáng),自從與詠賢一起生活以來,她配合我的習(xí)慣,睡覺不開小燈,連窗簾也拉上,怕一大早晨光照進(jìn)室內(nèi),會影響到我睡眠。

  我看著掩上的窗簾,心中泛起一股暖意。想摟摟她溫?zé)岬纳碥|,身邊卻空空無人。

  她不在床上。

  我再無睡意,掀開冬被下床穿衣。

  循著那股子煎火腿的香味出了房門,我料想她應(yīng)在廚房里弄早餐。

  這小女子是認(rèn)錯了想道歉,今早才特地起床弄早點(diǎn)?

  我開懷地想,心情像撥云見月一般舒暢起來。本來嘛,兩個人在一起是為了快快樂樂過生活,不是為了折磨對方。

  如果她能夠體諒我,我們又何至于傷害彼此如昨夜?

  我走出房門,尋香到廚房找到她窈窕的身影。

  她背對著我,也許正在煎蛋。

  我悄悄走近她,雙臂一伸圈住她纖細(xì)的腰身,喚道:“詠賢--”

  鏘當(dāng)!

  鍋鏟掉到地上,發(fā)出一聲巨響。

  我跟她都楞住,瞪大眼看著地上那顆白色的蛋。

  五秒鐘。我們僵立五秒鐘。

  她回過頭來怒瞪著我,嬌叱:“你做什么!”

  “我……只是抱抱你呀。”我無辜地攤開雙手。我做錯了什么?

  “你成功了,你嚇到我了,你可以得意了,”她根本不聽我說,逕自冠了一堆罪名在我頭上。

  我忍住氣!拔业靡馐裁?”

  她抿起嘴,理也不理我,彎下身收拾殘局。

  “詠賢,你把話說清楚!

  她不理我。我兜在她身邊轉(zhuǎn),活像個傻瓜。

  “詠賢,你說話呀。”

  她撈起那顆蛋,丟到垃圾桶里!澳阕约盒睦镉袛(shù)!

  見鬼,我有什么數(shù)!我一點(diǎn)頭緒都沒有,難道說--她還在生昨夜的氣?

  這是唯一我想得到的,再有其它,我投降。

  “你走開啦,在這里礙手礙腳的!

  我看了她一眼,決定聽從她的話。我不想招惹正在氣頭上的女人。我去盥洗。

  十分鐘后,我刷好牙,刮好胡子,洗好臉,換了衣服,回到餐桌前。

  她已經(jīng)坐在那里吃早餐,見到我,一張臉面無表情,我難以預(yù)測她究竟氣完了沒?

  我饑腸轆轆地在餐桌前坐下,伸手想拿盤中烤好的土司。

  她突然打我的手,將那片土司拿過去。

  我冷起臉。“這是什么意思?”

  她頭也不抬地道:“冰箱里有土司,桌上有烤面包機(jī),你說我是什么意思!

  要我自己動手?我隱忍住,仔細(xì)看了眼桌上的食物;鹜纫环、蛋一份、鮮奶一杯--“你沒有準(zhǔn)備我的早餐?!”

  她反道:“你奢望我替你準(zhǔn)備?”

  “當(dāng)然!奔热凰枷聫N了,多做我一份會怎樣?

  “真抱歉,我不知道只不過跟你同居,就得當(dāng)你的傭人!”

  我蹙起眉!澳阏f話不要這么沖!被鹚幬短珴猓谴蟪骋患艿那罢。說話留三分余地,是相處之道。

  她聽我這樣說,也有了自覺,冷靜下來,不再開口說話。

  我只得起身拿面包烤,順便給自己倒了杯牛奶。

  許久,它道:“你今晚去睡客房。”

  我差點(diǎn)嗆出牛奶。要我睡客房!她真狠得下心!拔也!

  她昂首道:“反正我不跟你同床。”

  我氣極。“那么也輪不到我去睡客房!

  她雙目圓睜!澳恪憔筒荒茏屪屛?”

  我鐵著心,“錯不在我身上!痹傧氯荼匾獌蓴【銈,我捉起西裝外套,奪出門外。

  工作去。

  見面心煩,相見不如不見。



  后來在公司里見到詠賢,她眼睛紅紅的。我想是我出門后,她又掉了淚。

  我想我不應(yīng)該那么氣她,她說得沒錯,我是男人,為何不讓讓她。退一步海闊天空,不就風(fēng)平浪靜了嗎?

  我在固執(zhí)什么?見她難過,我心里會好受到哪里去。讓自己心愛的人哭,我是個笨男人。

  “這項提案我反對。”在高級干部的會議上,她突然出聲反對我提出的計畫案。我楞住。她還要意氣用事?

  我們現(xiàn)在可不是在家里,打打罵罵也無所謂,現(xiàn)在是在公司,是公事,事關(guān)上億美金的開發(fā)計畫,她在搞什么飛機(jī)!

  不、不,我不讓,這不能讓,她要出狀況,我絕對與她周旋到底。

  會議被迫終止,老板有意作和事老,開支票請我們?nèi)ネ妗?br />
  玩?開發(fā)案迫在眉睫,哪來時間去玩?她要去,就讓她一個人去好了。我不在乎!

  話是這么說,她一離開,我后悔了。

  詠賢去北海道,歸期遙遙。

  我想她。

  她若還想吵架,我奉陪就是。

  只要她快回來,她要我讓幾步,我都照辦。



  如何讓她不離開我,一句“我愛你”夠不夠?

  不夠。詠賢要婚姻。

  她終于又回到我身邊,我有一種失而復(fù)得的感覺,我開始真正害怕起來,萬一有一天她要離開我,我用什么留住她?

  這幾年我們在一起時都有做避孕,就算詠賢沒有做,我也盡量小心翼翼不讓她受孕。

  一旦她懷孕,我愛她,不想傷害她,自是不可能要她墮胎。孩子若出生,為了不讓它成為私生子,就一定要結(jié)婚。

  然而、然而……該死!我恐懼婚姻。

  我自己就是在悲劇家庭中長大的,母親悲慘的婚姻生活難道還不足以警惕我嗎?

  我身上流有那男人的血液,我怕我也生有負(fù)心的基因。我不要讓詠賢也成為婚姻下的犧牲品,不結(jié)婚才能真正保護(hù)她,忠實(shí)于我們的愛情。

  時光若能回到七年前,我寧愿我從沒有去招惹她,沒有遇見她,也就不需要在愛與婚姻中抉擇。

  詠賢最近常頭暈?zāi)垦,中午時,我送她去醫(yī)院檢查。

  她說她想吐,我擔(dān)心她是懷了孕。

  桌上電話鈴響,我迅速接聽。果然是詠賢。

  我急問她:“檢查完了嗎?醫(yī)生有沒有說什么?”

  “一點(diǎn)貧血,不礙事!

  我松了口氣!澳蔷秃。”

  “洵美……”

  我輕聲問:“怎么了?”

  “你現(xiàn)在出來好不好?”

  詠賢的語氣有點(diǎn)像在撒嬌,軟綿綿的。

  “什么事?”

  “我在林森路口那家婚紗店,你……”

  婚紗店?“你在那里做什么?”

  “啊,我頭暈,你快點(diǎn)來……”

  “別掛電話,詠賢--”

  她掛了電話。

  這家伙在干嘛?我有點(diǎn)不放心,捉了車鑰匙離開辦公室。

  “李秘書,我出去一趟,有電話進(jìn)來幫我留言!

  “好的!崩蠲貢。

  我走了兩三步,又回過頭:“李秘書,請教一件事。”

  李秘書抬起頭。

  “女人如果貧血,要吃什么東西比較補(bǔ)血?”

  李秘書似笑非笑,我有些窘,像是被看賽。

  她說:“我聽說葡萄很補(bǔ)血,如果沒有新鮮葡萄,葡萄干也有點(diǎn)效用!

  葡萄!爸懒,多謝!

  我立即下樓到地下停車場。

  途中我腦中一直盤旋著一個問題--詠賢在婚紗店做什么?



  我看見一個陌生男人拉著詠賢的手。

  我推開婚紗店的玻璃門沖了進(jìn)去。“放開她!”

  詠賢與他同時轉(zhuǎn)過身來,他們的手還握在一起。

  “洵美……”

  伸手將詠賢拉到我身邊,忍不住緊緊抱住她。剛剛進(jìn)來時瞧見的那一幕,讓我以為我已經(jīng)要失去她。

  “洵美,洵美,放開我,你弄得我好痛!痹佡t在我懷中掙扎。

  “不,我不放,別離開我。”

  “你放開我,我不會離開你!

  我逐漸冷靜下來,松開手臂的力道。眼前的女子穿著一襲新娘白紗,美得不像是真的。“你穿這樣做什么?”

  詠賢神色惻然地笑了笑!罢l叫我愛上一個不結(jié)婚的男人,這輩子恐怕也只能穿穿新娘禮服,過過當(dāng)新娘的癮!

  我頓時愧疚起來。“詠賢,我……”

  她噘起嘴!澳闶裁,你要跟我說你愧對我,你要跟我結(jié)婚嗎?如果你不是要說這些話,那么就閉嘴。”

  “我……我愛你!

  我明顯地看到她臉上浮現(xiàn)的失望。

  “你愛我,但卻不愿意付出。”

  “不是這樣的,我付不出婚姻,所以付出了我自己,這樣還不夠嗎?”

  詠賢推開我,后退數(shù)步,絆到了裙擺,整個人往后跌去

  “小心!蔽疑斐鍪。

  她身后的陌生男人先我攙住了她。

  詠賢靠在那男人身旁,神色復(fù)雜地看著我!案赇,你太自私!

  我黯然道:“對不起,詠賢,我勇敢不起來!

  詠賢哭倒在那陌生人身上!澳氵@個傻瓜……”

  如果我夠膽量,我便敢要詠賢嫁給我,在婚姻的圍城里掙扎出一片生機(jī),然而我怯于改變現(xiàn)狀,我害怕失去她。

  我看著他們兩人,不由得嘆了口氣,沉沉垂下眼簾。

  是,我是個自私的傻瓜。



  后來才知道那男人就是她提過的,在日本認(rèn)識的那個千羽真之。

  我對這名字很敏感,發(fā)誓不想再見到他。他覬覦我的詠賢。

  “討厭鬼……”詠賢坐在我車?yán),臉上淚痕斑斑,從離開婚紗店到現(xiàn)在,嘴里不斷吐出類似討厭鬼、臭男人……等等零碎字句。

  她說的我都承認(rèn)。

  我沒有把車直接開回家里。我繞往黃昏市場。

  詠賢注意到了。她的聲音因說了太多話而有些沙啞!案陕,要去哪?”

  “買葡萄。”我說。

  “買葡萄做什么?”

  這女人顯然也沒什么這方面的常識!袄蠲貢f葡萄可以補(bǔ)血!

  “是嗎?你要補(bǔ)血?”

  我翻白眼。她明知要補(bǔ)血的人不是我。

  我撫撫她的發(fā)絲。心想:再給我一點(diǎn)時間吧!我總會給你、也給我們的愛情一個完美的交代。

  我說:“你今天穿的那件婚紗很好看!

  她揚(yáng)起眉!笆菃?”

  “是,我想你真的挺適合當(dāng)新娘!

  詠賢并沒有太敏感。她嘆了嘆:“洵美,告訴我,我為何會這么愛你?”

  我低笑!斑@正是我想知道的事!蔽乙蚕胫牢覟楹芜@么愛這個女人。

  然而愛情似乎沒有什么道理。愛,就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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