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任務(wù)的委托人是他自己,而且非達成不可!所以他比以往更顯得冷靜從容。
一身的黑衣讓他完全隱身在黑夜中,輕盈的腳步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敏捷的動作讓他化身成一頭黑豹,如人無人之地在伏龍幫的領(lǐng)域里穿梭自如。
他要影蘭留守在外頭接應(yīng),估計從潛入到殺了那家伙的時間大約一個鐘頭,一個鐘頭后不管任務(wù)完成與否,影蘭都必須離開。
時間經(jīng)過了十五分鐘,一切都在他的計算當(dāng)中,伏龍幫所有的地形圖,甚至連家具擺設(shè)的位置全都清楚地記在他的腦海里。
這里就是北司良的房間,他一個利落的翻身,避開了兩個保鏢,沒有發(fā)生一丁點的聲響進人了房間。
這一切未免太順利了吧?他心中不免起了些微疑惑。在他估計里這個任務(wù)應(yīng)該會比起以往的任何一個任務(wù)都還要艱矩,于是他屏住了呼吸,更加小心翼翼。
那個背對著他站在落地窗的男子肯定就是北司良。
一瞬間,他人已來到他的身后,裝著消音器的槍口不偏不倚抵住那人的頸后——
“今天是你的死期!”南徹忻冷冷地吐出一句話,同時似乎準(zhǔn)備好了隨時可以在一秒之內(nèi)扣下板機。
“是嗎?”幾乎是同一個時間,北司良旋身扣住板機,另一只手如閃電般的速度朝著南徹忻的腰際開了一槍。
“砰”的一聲,子彈劃破南徹忻的衣服,狠狠地鑲在墻壁。
幾乎也是在同一時間,北司良手上的槍被他直拳攻擊,一飛就飛得老遠,準(zhǔn)確地落在他房間養(yǎng)著七彩魚的魚缸里。
冰冷的槍口不偏不倚地直抵北司良的太陽穴,一連串沒有多余的動作精采絕倫,連北司良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兩個近在咫尺的男人相互對峙,南徹忻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眼前的男人眼里沒有半點畏懼,甚至還有明顯的譏諷味道。
他不怕死嗎?還是他太害怕了,以致精神錯亂掉了?正常人在槍口下不應(yīng)該有這種自在的神精——除非他有詐!
南徹忻直覺不對,朝著浴室射出一把小刀,銳利的刀子穿過浴簾時他感覺眼前神色自若的男人臉色一變。
“里面的人出來吧!”果然有人,而且照他下手的力道,那人無疑重傷!按蟾,你存心殺了我嗎?”浴簾一掀,走出一個美艷至極的女子,那把小刀夾在她的兩指間,看得出來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小晶!你為什么會在這里?”顯然真的受到驚嚇的是南徹忻本人。他此時的表情跟看到鬼沒兩樣,簡直比看到克還震驚。
“你快過來這里!大哥保護你!”南徹忻對著她喊,著急著恨不得將她一把抱到他身邊。
這是他最疼愛也是最讓他頭大的小妹,南徹晶。暫且不管她為何會出現(xiàn)在喊窟,萬一她遭遇不測,他會馬上就把伏龍幫夷為平地。
南徹晶慢條斯理走到他們兩人身邊,不顧她大哥一臉錯愕,竟然仰著美艷的小臉對北司良道:
“跟你說過我大哥是全世界最棒的男人,你就不信!現(xiàn)在你看到了吧?”神色頗得意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她竟然用小女孩般撒嬌的口吻。
南徹忻沉下臉,擺出大哥的威嚴:“小晶!快過來,你被這家伙騙了!”對,快過來,他知道她最怕他生氣了。
“好了啦,大哥,槍可以放下了啦!大家都是自家人,不要動刀動槍的嘛!”南徹晶拉扯著南徹忻持槍的手臂,眼露心疼地瞄向北司良。
“你在胡說什么?他殺了影虎!”要是他沒看錯,北司良正目露勝利的光芒。他騙了小晶!光這點他就可以讓他再死一次!
南徹忻冷冽地看著眼前同樣直視他的男子,毫不猶豫地準(zhǔn)備扣下板機——
“大哥,別鬧了!”這次換南徹晶扣住板機,控制住危險的情勢后,她微微低頭不敢看她大哥!坝盎⑷藳]死啦,他現(xiàn)在在走廊盡頭的那間房間……”愈說愈小聲……
他看著北司良那嘴邊微揚的得意姿態(tài);再看向他最疼愛的妹妹一刊、妹絕不可能騙他,那……整個連貫起來,他突然恍然大悟!
“哼,原來我被耍了!”這整件事想必他爸爸也參與其中。他還以為自己脫離了他的掌握,沒想到……南徹忻收起槍,冷笑了一聲!澳憬o我待在這里,我等一下回來教訓(xùn)你!”
說完往走廊盡頭奔去,他得先宰了一個人,所有的事待會再說。
南徹晶吐吐舌頭,對北司良得意洋洋地笑道:“喏,二十分鐘內(nèi)我大哥的槍正好頂著你的頭,你賭輸了,照約定那東西是我的了,快拿來!
他一臉正經(jīng):“照理說,第一把被我扣住了,第二把才算真正指著我,那時剛好過了二十分鐘了,所以說這賭約不算,你還是得留在我身邊!
“北司良!你這小人!”南徹晶氣急敗壞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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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虎被南徹忻拎著脖子走出來,才知道他竟然是最后一個才知道自己死訊的人。
他回頭望了一下他住了一個禮拜的天堂,心里萬分不舍。唉,剛才小喬她們兩個人還為他掉淚呢……
因為他是英雄,美人愛英雄,天經(jīng)地義嘛!不能怪他流連忘返……影蘭看著手表,嗯,一個鐘頭分秒不差,忻哥就連報仇都是這么有效率。要是她,肯定沒辦法這么冷靜……又想哭了,影蘭趕緊壓抑住情緒,不讓南徹忻擔(dān)心。
“影蘭,我回來了,我沒死哦!”他完全忘了有一個人可能會擔(dān)心,馬上站到她面前劈哩啪啦解釋一番。
影蘭先是怔了一下,看他笑嘻嘻地點頭,她不假思索沖進影虎的懷里。
她在影虎懷里哭得忘我,反倒讓他有些愧疚了起來。小喬她們的淚水也沒讓他這么手足無措,反倒是讓他胸口莫名的微微一緊。
他靜靜地讓她在懷里哭著,這熟悉的景象就像回到好久好久的從前……感覺還不壞。
其實影蘭的胸部也不小嘛……影虎暗中揣測,思緒又飄到別處去了。
。埃埃
“放了一個月的假,總算是愿意回來了?”嚴肅的中年男子微笑地道,臉上線條因看到南徹忻而變得柔和。
“我看真正高興的是你吧廣他撇過頭,冷聲道。
南徹令難得地哈哈大笑,他拍拍兒子的肩膀:“怎樣?看到北司良了嗎?”
他毫不領(lǐng)情撥掉那只放在他肩上的手,冷得不能再冷的眼神直視他爸爸,明顯的指責(zé)意味:
“你怎么沒有阻止小晶跟那家伙在一起?他可是黑道的龍頭,不是什么好東西!”
“那有什么關(guān)系?”南徹令頗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殺手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虎毒不食子!他爸爸腦袋到底都裝啥呀?南徹忻氣得說不出話來。
“別氣別氣!”他狀似安撫:“那是小晶自己喜歡的,做父母的當(dāng)然要放手讓孩子們勇敢地去追尋自己的幸福……”
“你敢說自己沒暗中撮和嗎?”他瞇起了眼睛,目露怒光。
“要命!”南徹令趕緊擺擺手澄清,可臉上堆起的笑像極了一只狐貍。“我只是接了個任務(wù)讓你執(zhí)行,可別無用心。”
他冷笑:“龍二沒死,北司良怎能坐大?爸爸想什么,兒子會不知道嗎?”
南徹令被他逼得心虛:“呃……我只是想把黑道跟殺手合并起來,成為一個帝國嘛……”
“什么時候你還念念不忘你那影武帝國?我奉勸你最好別亂搞,否則別怪我親手毀了你的帝國!你應(yīng)該知道,我有那個能力的。”他語帶恫喝。
南徹令撤撇嘴:“那是小晶堅持她非優(yōu)秀男人不嫁,我只好給她找個優(yōu)良夫家……北司良真的很不錯嘛……”
他濃眉緊蹩:“他哪不錯?那個高傲的小子,我看不出他哪里好!蹦蠌亓顢[擺手,一副事不關(guān)己!昂懿诲e呀,只要能生個孫子來給我抱,誰都不錯!眱鹤优畠憾奸L大了,個個不想繼承影武就算了,眼看他的帝國就要后繼無人,怎教他不著急呢?
“誰教你不趕快生個孫子給我,堅持什么不婚……啊……我無聊得頭上都快長草了……”
南徹令無奈地倒在沙發(fā)上,一臉的耍賴。他要訓(xùn)練影武下一輪的新血,再不叫兒子女兒們加把勁,他無敵的身手就要變成一把老骨頭嘍。
南徹忻心里突如閃電般刺痛,他眼神一黯,知道自己剛才想到了誰……不說一句就走了出去,不再理會他爸爸。
這小子是怎么了?怪怪的……南徹令看著他獨自走出去的落寞背影,懷疑曾幾何時他看過兒子出現(xiàn)過這種表情?
“叫影虎來見我。”他按下了分機鍵,臉上浮出了高深莫測的一個微笑。
。埃埃
“京雨!今天晚上有樂子了!”胡佩娜神秘兮兮地把杜京雨拉進廁所,臉上掩不住的興奮:“廣告公司的那幾個黃金單身漢約我們晚上去狂歡耶!開不開心?”
杜京雨搖搖頭,馬上滅了胡佩娜所有的興致。
“京雨,別這樣嘛!人家都約了好幾次,就當(dāng)做去散散心好了!迸迥炔凰佬,繼續(xù)道:“你還年輕嘛,應(yīng)該再多看些男人,老是緬懷過去的人是看不到未來的。”
“我不去,你想去就自己去吧!闭f完人就推開廁所的門,又被佩娜急拉了進來。
“杜京雨,你該打起精神來了吧?那男人走了都兩個月了你還看不開嗎?你再這樣自怨自文下去,這跟之前的鬼德性有什么兩樣?還不是愈活愈回去了!早就告訴你,男人就是賤……”原本數(shù)落得愈來愈起勁,但在看到杜京雨泛紅的眼眶,佩娜心生不忍,只好苦口婆心地放軟聲調(diào)!吧稻┯,你要看開點呀,失戀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誰沒失戀過呢?看看我現(xiàn)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相信我,時間可以沖淡一切的。”
“那是我這輩子最美麗的日子,我忘不了……”喉頭一緊,她突然硬咽得說不出話來。
“忘了吧!迸迥扰呐乃募,給她友誼的溫暖:“反正你又沒付出什么對不對?沒吃什么虧,忘得會比較快!
一瞬間,胃部突然急速翻攪,她推開胡佩娜奔到洗手臺吐了起來。最近兩天沒什么胃口,她吐出黃黃的胃酸,苦得她臉皮全皺了起來!笆裁磿r候開始的?”佩娜捂著嘴,表情像看到鬼一樣不可置信。
“昨天早上吧……”話沒完,又一陣作惡。
佩娜拍拍她的背,遞給她幾張面紙,面色十分凝重。
“你怎么沒有告訴我?”
總算舒服了些,她吸吸鼻子,不以為意地抬起頭來:“不用擔(dān)心,我猜是小感冒,待會下班去看醫(yī)生拿藥就好。”
佩娜心疼地直視著她:“是該看醫(yī)生了,我?guī)闳!?br />
“你要帶我去?我住的附近就有一間耳鼻喉科……”她不解地問,佩娜眼中的憂慮前所未有,沒來由得她心跳猛然加快。
“我說的是婦產(chǎn)科,你……你可能有了!迸迥刃睦镌缬袀底,卻又不肯定。
如五雷轟頂,杜京雨站不住腳,差點昏了過去。
。埃
兩個人剛從婦產(chǎn)科走出來,心緒萬般雜陳,空氣沉默著,路上安靜得沒幾個行人,只有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清脆聲響。
“到這里就好,我自己上樓沒關(guān)系。”杜京雨在電梯前停了腳步,打破僵局!澳强刹恍,我有必要跟你好好聊聊!彼荒槇猿。
杜京雨柔順地點點頭,縱使她現(xiàn)在什么也不想說,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打開了大門,佩娜環(huán)顧了屋內(nèi)四周,半晌,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話:“每天生活在同樣的環(huán)境,聞到相同的空氣,你可以拋開過去嗎?要是我也沒那個自信!
兩人不約而同一起把眼光望向那張淡藍色的雙人床,佩娜走過去油然地坐在上頭,她拍拍隔壁的空位,示意她一同坐下。
“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把孩子生下來嗎?”佩娜是急性子,馬上切入主題。“我不知道!倍啪┯晗褡鲥e事的孩子,低著頭,一臉黯然。
“如果你不想要這個孩子,當(dāng)時醫(yī)生問你,你就不會遲疑了。勇敢地面對自己吧,事情都發(fā)生了,總要想個解決的方法呀!”
她想了很久,仿佛有一世紀(jì)的時間,最后抬起頭來語氣堅定道:“我要生下來!”
胡佩娜慌了!因為她知道每當(dāng)她露出這個眼神時,就代表無論多艱矩的事情杜京雨都一定會堅持到底,無論是工作上、感情上都如出一轍。
“你是瘋了嗎?沒有必要為了那一個月賠掉你一輩子!京雨啊,那男人也許不會再回來了!
是啊,他是不會再回來,她等了兩個月,已經(jīng)再清楚不過了。
手覆在還平坦的小腹上,這里頭有阿忻的命脈,是他唯一留給她的東西,她不忍心傷害他。
“這孩子只是個錯誤的開始,如果生下來,那以后就變成了一連串的錯誤了。你還年輕,不該背負這些錯誤過一輩子。拿掉他吧,你可以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重新再開始。”她不能看著自己的好友腦筋不清不楚的,如果她可以在這轉(zhuǎn)折點上改變她的一生,說破她的嘴也沒關(guān)系。
“我要生下來。”心中茅塞頓開,就像沒了烏云的天空一樣,杜京雨突然重燃了生命的希望。
阿忻不會離開了,以后阿忻將和她一輩子有化不開的關(guān)系了;他是阿忻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想著想著,她臉上逐漸洋溢著幸福的光彩,再也不悲傷了。
天啊,現(xiàn)在講什么都沒用了……胡佩娜懊惱地直抓頭皮,出乎意料地在床邊的小本子上看到了一排電話號碼,她飛快地將那幾個數(shù)字熟記在腦海里。
“佩娜,你餓了嗎?我煮些東西給你吃……”愉悅的聲音從廚房飄來。
“不了,我跟人有約,先走了!
杜京雨聽到關(guān)門的聲音十分匆忙,心里有些納悶,不過,這念頭沒多久就被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寶貝,媽媽煮東西給你吃,等一下哦!她摸著肚皮,心里源源不絕地升起了感動。
。埃
“杜京雨,有人來找你,現(xiàn)在人在董事長辦公室等你,你快去!
女同事拍了她一把,她游走的魂魄馬上歸位。
“不知道是誰,董事長態(tài)度好得不得了……”女同事看著她,一臉的羨慕又是狐疑:“該不會是什么有錢人看中你做媳婦吧?”
“不可能啦!你想太多了!彼X得好笑。
“怎么不可能?你最近紅得要命,誰不知道你搶手得很!迸抡f得一點都不夸張,從她妒嫉的眼神看得出來她說實話。
難道是阿忻?不可能啊,如果他找她,他直接去她住的地方找她就好了,沒必要大費周章。
有可能是阿忻的父母嗎?杜京雨不敢抱任何希望,嘴邊卻露出一抹傻笑。
門一開就是董事長辦公室了,她緊張到?jīng)]辦法控制心跳,如果此時有人從背后跳出來嚇?biāo)隙ò研呐K給吐出來。
門先打開了,走出來的是董事長。杜京雨驚魂未定,趕緊做幾個深呼吸平息。
“抱歉,我不知道你是杜家千金,失禮失禮!”董事長對她露出諂媚的笑容。
什么意思?她來公司三年盡忠職守,也不曾看過董事長給她好臉色過,害她心里毛毛的。
該不會要辭了她吧?杜京雨點了點頭,牽動了嘴角一下,若有所思地推開大門——
竟然是……杜京雨嚇了大跳!
眼前的中年男人半白著頭發(fā),深沉的法令紋比起三年前又更明顯了許多!他沉著臉,一雙炯然有神的眼直直盯著她,額邊的青筋還微微爆跳著,就像火山要爆發(fā)的前兆,她不由得縮瑟了下身子。
“爸爸……阿姨……你們怎么來了?”她緊張到有點結(jié)巴。從小只要跟她爸爸講話,她都會恐懼到有點不清不楚的,沒想到三年沒見,沒改善就算了,反而更嚴重。
“京雨,別站著,來,到媽這邊坐!敝心昝缷D艷光照人,臉上的笑容生疏冷淡,但可以感覺到她已經(jīng)盡力想做好后母的角色。
“好!彼皖^不敢面對父親冷峻的眼神,只得柔順地應(yīng)聲好,挑個離她繼母不近不遠的位置準(zhǔn)備坐下——
“我準(zhǔn)你坐了嗎?”杜敏男怒斥道:“你給我站著!”
“敏男,冷靜點,她現(xiàn)在的身子別站著比較好!奔o(jì)祈雅淡淡地道。她是不想管這些家務(wù)事,但也不想當(dāng)個苛刻的后母。
杜京雨站立的雙腳微微打顫,臉色逐漸慘白。辦公室的冷氣雖強,她的背部卻不自覺濕儒一片……
“冷靜?我怎么冷靜得下來?”他食指直指社京雨,咬牙道:“當(dāng)初是她自己大學(xué)畢業(yè)說要離家出來闖,結(jié)果竟然給我闖大了肚子……要不是她的同事打電話通知我,我還不知道要被瞞多久呢!哼!”
知道處于爆怒的情緒下,杜敏男就會像頭橫沖直撞的牛,任誰也控制不了。紀(jì)祈雅噤口了,只希望這會面快點結(jié)束,她約了牌友打麻將,可別讓人家等太久。
“爸,我……我……對不起……”場面尷尬至極,她知道自己大難臨頭,無力地攪著手指。
“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解決了嗎?”杜敏男氣急敗壞,一個跨步到杜京雨面前,像敲門一樣用力地敲著她的額頭。
“你要我杜敏男的面子往哪擺呀?我企業(yè)家大亨的面子往哪擺?我沒有你這么不知羞恥的女兒!”
額頭劇烈的疼痛沒有比她此時的心更痛、爸爸爆怒的面孔如惡鬼,吐出的話又如利刃,但她硬把眼淚吞下,只因為她現(xiàn)在有必須保護的東西,她要堅強。
“好了啦!你要敲破她的頭殼是不是?”紀(jì)祈雅終于看不過去,將杜敏男推開。
他白了她一眼,激動的情緒勉強壓了下來!拔也徽f了!你說!
罵人就會,講這些事就不會,她狠狠回給他一記白眼,便拉著杜京雨坐在沙發(fā)上。
“京雨,聽爸爸和媽媽的話,把孩子拿掉,醫(yī)生那里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你請個假,我們帶你過去……”紀(jì)祈雅好聲好氣地道。
杜京雨驚惶地跳離,頭搖得跟搏浪鼓似的!拔也灰!我不要把孩子拿掉……”
“由不得你說不要!把孩子拿掉,然后跟我回家,我不會讓你在這里跟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他暴喝。
“讓我們幫你找個好歸宿,乖,聽你爸爸的話!蓖瑯邮桥裕o(jì)祈雅可以體會當(dāng)母親的心情,但她還是不得不說。
“我不要,我決定要把孩子生下來!”她仍一臉堅定搖著頭。
“你膽敢不聽我的話,從此后我就不認你這個女兒!”他不得不使出撒手銅,然而人的心總是肉做的,咬牙切齒地說完后,他的心有如刀割。
“爸爸……我……不是我不聽您的話……他不管怎么說也是您的孫子呀……您難道真的忍心殺了他嗎?我把孩子生下來會離您遠遠的,不讓您蒙羞,您可以……不認我,我獨自把他養(yǎng)大后再帶他回去看您好嗎?我沒有求過您什么,唯有這件事我不能照您的話,爸爸……我求求您……”
杜京雨跪在地上,不斷磕著頭眼淚撲籟籟地掉著。
“你——”看著女兒哭得肝腸寸斷,杜敏男心軟了,他重重地從肺腑嘆了一口氣:“起來吧,看來我再怎么講你也不會聽了。祈雅,打電話叫許醫(yī)生別等了。”
他扶起淚未干的女兒,臉上有一絲無奈,也有一點懇求的意味:
“既然決定要生,小孩子的教育是最重要的,你不如就聽爸爸最后一句話——回家吧,別帶著我孫子在外頭奔波,我會擔(dān)心!
杜京雨不敢置信地捂住嘴,眼淚又差點奪眶而出。最近她流的淚大概是她這一生的全部淚水吧。
爸爸因煩惱而明顯憔悴,她怎么能再堅持己見呢?況且她心里清楚明白不過阿忻是不會再回來了。
她點點頭,決定離開臺北這個給她最美回憶,卻也給她最多傷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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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離開公司了,雖然很舍不得,但肚子漸漸的隆起,穿起制服來總有些心虛。
她微笑地摸著微凸的小腹,感覺生命的不可思議,竟讓原本有些膽小的她,心中源源不絕地生出了勇氣。
不知道這個孩子會長得像誰,是像她,還是像阿忻呢?還是像阿忻好了,尤其最好有他的濃密睫毛,有那雙美麗的眸子,這樣長大后一定會被女生追著跑……
啊,真是的,她怎么先預(yù)設(shè)了性別了呢?一定是因為太想念阿忻,所以連未出世的孩子都幻想成他的樣子。
這樣有失公平啊,萬一生女的怎么辦?杜京雨忍不住敲打一下自己的頭,打完后還是忍不住地傻笑起來。
她已經(jīng)很習(xí)慣這樣邊做事邊跟她肚里的孩子說話了,為了等人來填她這職位的空缺,這一個月她就每天在公司里跟肚皮說話,每個人都以為她神經(jīng)錯亂掉了,沒人知道她是在對三個月大的孩子進行胎教。
“這是爸爸的牙刷、這是毛巾,只留下這些,我們帶回去!彼贿吺帐埃贿叢粎捚錈┑刈匝宰哉Z著。
門鈴?fù)蝗豁懥恕K睦镉行┢谂,連忙跑著去開門。
“阿毓?”她有點吃驚,同時也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不曾怪過眼前這個男人。
“京雨?是你嗎?你變得好漂亮……”趙庭毓衷心地贊賞著:“可以讓我進去坐一下嗎?”
她遲疑了一下,打開了大門:“請進。不過我正在整理東西,沒有地方可以坐!
他不在意地聳聳肩,隨便找個紙箱席地就坐,而眼光仍然放在杜京雨身上。
“你離開后我就把頭發(fā)剪短了,現(xiàn)在又長長了,我還打算把它剪短呢,短發(fā)利落又有朝氣多了。”感覺到他盯在她身上的眼光,她不自在地趕緊扯別的話題。
“剪短好,你很適合短發(fā)!彼砸徽R膊徽5乜粗,眼里有前所未有的懇切與真摯。
“謝謝。”她現(xiàn)在才真正打量著他。似乎他已沒了從前的不安定性,變得成熟了許多。
“最近過得怎么樣?’伺時問話的巧合,讓他突然沒了尷尬的感覺,彼此會心一笑。
“你先說!
“你先說。”又是同時間。
趙庭毓也不再推拖,他走近杜京雨,沒有任何越矩,有的只是一種憐惜及后悔,他握著她的手,認真地道:
“離開了你之后,我曾認真地和人交往,但卻都是付出了感情又無疾而終,于是我經(jīng)常會想起你,其實你是一個很好的女人,過去我不懂得珍惜,我現(xiàn)在只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你不接受,我也不怪你!
她放開那曾緊握著她的手,那只手正緊張得冒汗,她能說什么?
“我不怪你,其實我還要謝謝你!彼⑿Φ溃荒樶屓。
她有股莫名的光輝,眉目、嘴角的淺笑都是杜京雨,但他卻已陌生了。
“你變了很多,變得更獨立自主,怎么形容你的改變呢?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支持你,難道你在戀愛嗎?”趙庭毓有些失望。可是她一臉恬靜又不像熱戀啊……
她搖搖頭:“我沒有跟誰談戀愛。”
他不禁又面露希望之色。
“可是我懷孕了!彼届o地繼續(xù)道。
“是嗎……”他十分震驚,但是畢竟也只能由衷地替她高興:“恭喜你!
“謝謝,其實我曾經(jīng)愛過你,但……”一切已云淡風(fēng)輕,杜京雨談著感觸,口吻就像說著別人的事。
他打斷她:“緣分這種東西就是這樣,一旦錯過,也許就是錯過了一輩子,所以,我會祝福你!
她有些怔然,難道她跟阿忻已經(jīng)錯過了這輩子了嗎?她甩甩頭不去想,逝者已矣,她至少還有肚子里的小寶貝,還有未知的未來等著她去挑戰(zhàn)……
“京雨,你這個電視要打包起來嗎?”
趙庭毓的聲音打斷她所有的思緒,她輕快地聲音揚起:“麻煩你了,那邊的小冰箱也順便幫我打包一下吧。”
。埃
南徹忻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踩到東西的她差點跌倒,該死的男人體貼地扶了她一把,她對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而那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你要嚇?biāo)牢野??br />
她竟然還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跟他打情罵俏……他不想再看下去了,關(guān)起大門留下的細縫,毫無知覺地走了。直到他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和墻壁上的血跡斑斑,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么地忿怒,連掄起拳頭捶了墻壁也渾然沒知覺。
攤開手掌,傷口清晰見骨正汩汩地流著血,奇怪的是,他一點也不覺得痛。
去了日本完成任務(wù)后,他也沒回家休息,只知道自己想見她,這念頭日夜糾纏著他,讓他幾乎瀕臨瘋狂,于是一下飛機他馬上就趕到這里。
只是沒想到,在他離開后,就有人闖進了她心扉。是她曾經(jīng)愛過的人,現(xiàn)在變成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南徹忻不自覺露出一絲苦笑。
這是被背叛的感覺嗎?還是他傷害了她所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
他并沒有真的要離開她,只是那時聽到影虎的死訊,讓他忽略了她的心情……
影虎的事水落石出后,小晶的事又讓他心力交瘁,之后為了任務(wù)跑遍了東南亞,又追到日本去,一切完成后,已經(jīng)是三個月以后的事了。
三個月來,他沒有一天忘記過她,今天就是想好好地跟她解釋,也想彌補那時他奪走她的第一次的虧欠。
而她三個月后竟然懷孕了,看起來沉浸在幸福當(dāng)中,變得更恬靜更美麗了。
怎么會這樣?他以為她至少是在乎他的,否則也不會把第一次給了他呀……
也許是她當(dāng)時太寂寞了吧?如今那男人回到了她的身邊,仿佛已懂得珍惜。
他們可能要離開這里了吧,去建立一個平凡而美好的小家庭——而他這個被打用的人也應(yīng)該識相地退揚,真正且永遠地離開她。
原本以為自己元心無情,她的出現(xiàn)讓他知道自己竟也會有一顆為愛瘋狂的心,她的溫柔天真是打開心門的鑰匙,而今他的心空空蕩蕩的,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就忘了她吧。
不再去打擾她,不要再出現(xiàn)她的面前,已經(jīng)是他最后能為她做的一件事。
如果他的痛可以換她的幸福,就讓他痛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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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雨,你真的今天要離職?做好好的,為什么這么突然就要走?”
“就是嘛,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我們舍不得你耶!”
“上次那個開賓士來找你的夫婦是來跟你提親的吧?要是換成我,我半夜就收拾行李跟他們走了!
“好了啦!有你們在這里嘰哩呱啦的,誰會不想走?吵都被你們吵死了!”佩娜雙手又在腰際,瞪視著那群三姑六婆,她們只好識相地閉了嘴!熬┯辏瑬|西都寄回去了,有一臺賓士車在樓下等你,我想應(yīng)該是你家的人來接你了吧。”
她語氣平平淡淡,但其實心里正承受別人無法理解的難過,她的好朋友要走了耶,她怎么開心得起來?
“送我一程吧。”杜京雨輕道。她最舍不得的就是佩娜,這個任性驕縱,卻又率直到讓人沒辦法不喜歡的女人。
“其實我很羨慕你的勇氣,一旦決定了就會堅持到底,像我就會思前顧后,搞到后來變得一事無成,不像你至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也許執(zhí)著一件事,本身的執(zhí)著就是一個錯誤,我不曉得自己做對還是錯,但我還是執(zhí)著了。也許我以后會后悔竟然不聽任何人的勸也不一定,這樣的我有什么好羨慕的?”佩娜的身高整整高了她半個頭,以前和她講話時總是微仰著,現(xiàn)在一起走在樓梯,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輕易地平視著她。
“京雨,你成長了,過去我老愛罵你笨呀傻的,其實你只是還沒被啟蒙,看到你變漂亮,我比誰都還高興,真的!”難得說出真心話,胡佩娜別別扭扭,卻又急著表示些什么。
“佩娜,謝謝你三年來的照顧!彼钌畹匾痪瞎。要不是有這個好朋友,她現(xiàn)在還是那個渺小、不起眼、又討厭下雨天的杜京雨,永遠悲觀著找不到路走的那個自己。
“別這么說,我只是討厭看到笨蛋吃虧……”人家就要走了,她還在說什么呀?佩娜臉一黑,又改口道:“我不是說你笨……我是說我沒照顧到你什么,只是我愛看好戲罷了……”
天!她在胡說八道什么,她要說的不是這個!愈描愈黑了
是這輛賓士沒錯吧?那個司機已經(jīng)站在外面等很久了,他望著她們的表情看似有些催促。
“佩娜,我要走了!笨粗鴷r間已經(jīng)差不多了,現(xiàn)在她才真的開始有真實的感受。
“京雨,孩子生了要第一個打電話通知我哦,還有……”她不是要攔她不讓走,只是有些心里話沒說,害她憋得很難受。
“找到孩子的爸爸也是第一個要通知你對不對?”她和佩娜一向都在嘻鬧,還沒遇過像離別這種場面,怪不得佩娜別扭。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接下來佩娜頭低低的,不再講話了。
“佩娜,你怎么了?你放心,有一天你一定也會找到你未來孩子的爹,不用羨慕我!倍啪┯険(dān)心地輕拍她的肩。
“我才不羨慕當(dāng)未婚媽媽咧!我羨慕的是你家的賓士很大臺!庇謥砹耍媸撬励喿幼煊,明明就難過得要命,還逞強瞎說,其實她想跟杜京雨說——別忘了她這個好朋友,偏偏大肉麻了她說不出來。
“佩娜,我不會忘記你這個好朋友的!倍啪┯険肀ё∨迥龋甑狞c滴像電影畫面浮現(xiàn)在腦海,她哽咽了。
“好了啦,拉拉扯扯的很難看啦!等下被暗戀我的人看到,我就糗了。你快走吧!”佩娜生硬地推開她,背對著她,就怕控制不住情緒會做出讓自己蒙羞的事情。
“那我走了,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彼砸酪啦簧岬赝。
“我又不像你不會照顧自己,你快走吧!”對呀,她是胡佩娜耶!怎么可以婆婆媽媽的?她趕緊抹去眼角的淚。
直到聽到關(guān)門聲,她才驚覺還有最重要的話沒有對她說,慌慌張張地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車子正緩緩開走,她三步并二步地跑向車子,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京雨,原諒我打電話給你父母,對——不——起!”她心急地大喊。杜京雨有聽到嗎?她這一生很少跟人說對不起的,她真的一直想對她說抱歉。
杜京雨從后車玻璃燦爛一笑,說了幾個字后朝她揮揮手,沒多久,這臺車就隱沒在臺北的車水馬龍中了。
謝、謝、你——看到她的唇型吐出這幾個字,路上行人來來往往,向來死愛面子的胡佩娜竟然也不顧他人眼光,忍不住掩面哭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