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大哥?”
叨著一根煙,在吧臺里調(diào)酒的於叔一怔,側(cè)過身子在煙霧迷蒙的暗色燈光里循聲看去,而后全身一僵。
三十歲出頭的梁綺掛著一抹成熟的笑容穿過人群走上前!办洞蟾,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吧?”她的聲音永遠(yuǎn)都是輕輕柔柔。
迅速的換上一貫淡然的笑意,他面露歡迎∶“好久不見了,梁小姐!
她坐上吧臺邊一個空位,“什么時候從梁綺變成梁小姐?因?yàn)閹啄瓴灰,彼此陌生了嗎??br />
於叔只是笑了笑,為她調(diào)了杯“PinkLady”。
“你回來多久了?”
“兩天而已。這兩天來我一直待在老家,你是我頭一個見的熟人,知道為什么嗎?”
“老朋友嘛!”於叔淡淡地笑著,溫吞的態(tài)度讓梁綺皺起細(xì)眉。
“你還是沒變!彼f道。
無論是在外貌上或是躲避話題的態(tài)度都絲毫未變,他仍是那個不慍不火的於大哥,遇見不愿回答的問題就不急不緩地?fù)荛_它,她想。
“是嗎?你什么時候回日本?”他隨口問道。
喝了口甜膩的酒,她輕柔回答∶“我打算留在臺灣。”
他擦著酒杯的手停了停,眼里閃過一絲驚喜,隨即平復(fù);沉於自憐情緒中的梁綺并沒有注意到。
“我以為你的工作在日本!膘妒宓穆曇舾p了。
“但我的生活、我的朋友都在臺灣,申請調(diào)回臺灣分公司是我多年的目標(biāo),於大哥,你不為我感到高興嗎?”
“為什么不?你回來我們都很開心,風(fēng)鵬、云濤他們要是知道你回來了,一定會為你慶祝!
“你呢?”她只想知道他的反應(yīng)。
“我……”他擠出笑容!爱(dāng)然開心!
“你的態(tài)度似乎不這么說!
他聳聳肩。“你明知道我的個性,不慍不火,像個慢郎中!
她凝視著他,似乎想把他看個夠!安恢滥膫人才能引起你強(qiáng)烈的喜怒哀樂?”她略帶羨慕道。
於叔笑了笑!斑^於濃烈的哀樂只會傷身,像我這種人只適合慢火火敦煮的生活。”
梁綺盯著他忙碌的側(cè)面,那股淡然的儒雅氣息仍然毫不保留的散發(fā)在一個四十五歲的中年男人身上,她以為離開臺灣幾年,不但景物變化不少,就連人……也會改變不少,至少在見到她思念已久的於大哥之前,她是如此認(rèn)為。但如今面對他,方知不但沒改變的是他,就連她也未曾變過,至少那顆心是不變的……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滿腔熱情全付諸東流。
“老爸?”於敏兒忽地打斷梁綺的思緒,她身后跟著一臉愧疚的駱小小。
“倦鳥知返了?”於叔朝剛回來的敏兒笑笑!澳銕愕呐笥讶ス淞四男┑胤?”
“我……”敏兒不知該如何啟口,忽地,她的眼角瞄到梁綺,吃驚的尖叫一聲∶“梁姊?”
“很高興臺灣還有人這么熱烈的歡迎我!绷壕_若有所指的瞥了眼表情平靜的於叔。
敏兒熱切地占住吧臺另一個位置,“梁姊,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通知一聲?”
“我才剛來就來這里報到。這是你的朋友?”
敏兒這才注意小小還站在一旁,急忙拉她過來,在喧鬧的人聲中喊道∶“她是我學(xué)校同學(xué)駱小小。小小,這是我從小認(rèn)識到大的梁姊!
“梁姊。”小小跟著敏兒一塊叫。
“你是駱小?”梁綺勾起一道遙遠(yuǎn)的回憶。
“梁姊,你們認(rèn)識?”敏兒看著搖著頭否認(rèn)的小小。
“不,我們沒見過面!绷壕_開始打量起駱小小!拔蚁胫皇敲窒嗤伞
“很少有人叫小小,我倒想見見你認(rèn)識的小小跟我的小小差別在哪里?”
小小用力推了把敏兒,差點(diǎn)把她推下高腳椅!罢l是你的小小?”
“喂!喂!你敢這樣說話,忘了你還在服刑當(dāng)中?”敏兒威脅。
小小一聽,立刻滿臉愧色!澳阌涀,等我還清后,你就要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於敏兒向來只關(guān)心眼前事,至於幾百年后的事還沒有那份心思去理!泵魞汗笮Γ瑲獾眯⌒⌒幽樕。
“敏兒,小小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還需要‘服刑’?”於叔頗感興趣。
兩個女孩立刻垂下睫毛,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小小怯怯的瞥向一臉和善的於叔!“於叔,在臺北我人生地不熟,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只要我做得到。看你們的樣子似乎犯了什么大罪似的,沒這么嚴(yán)重吧?”
“差不多了!泵魞航o小小一記白眼。
她想到她的寶貝車就心疼。
她恨不得把她的威脅付諸實(shí)現(xiàn)。
於叔笑著搖搖頭,給她們兩杯可可。
“老爸,我以為我們成年了!彼棺h。
“但在老爸眼里,你還是那個長不大的小女孩!彼卮稹
“太不公平了。梁姊,你評評理,好歹我也二十出頭了,沒必要在自己老爸的PUB里喝牛奶、可可這些給小孩子喝的飲料吧!”
梁綺笑了笑!吧笛绢^,聽起來你似乎急切的想當(dāng)大人,有時候童年反而是最珍貴的回憶!彼钌畹赝蜢妒。
“問題是,我已經(jīng)畢業(yè)了,是個如假包換的成人了,你說是不是,小?”
“我的意見是,你似乎忘了我的問題?”小小低聲說。
恍然大悟后,敏兒吐吐舌!皩α,我差點(diǎn)忘了。老爸,小小想拜托你一件事,這是我朋友頭一次拜托你,你可別拒絕,我會生氣的!
“我洗耳恭聽!
“於叔……你能不能幫我找一份工作?”小小悄聲說,在震耳欲聾的喧囂聲中,若不是於叔仔細(xì)傾聽,他幾乎只看見小小的嘴巴一張一合。
“找工作?你不是北上來見你的毛叔叔嗎?”他沒有注意梁綺一閃而逝的驚奇。
“但臨時出了點(diǎn)問題,我欠了人一點(diǎn)錢……”
“沒關(guān)系,我可以給你!膘妒逶谀承⿻r候相當(dāng)“阿沙力”。
“不!彼B忙婉拒,“我想自己償還。”
於叔想了想,笑笑,“你就當(dāng)是我借你好了!
固執(zhí)的搖搖頭,小小抿起嘴∶“我希望靠自己的能力償還!
嘆了口氣,於叔接收到敏兒的眼神。原來這小女孩有一顆強(qiáng)烈的自尊心,他想起前晚風(fēng)鵬嘲笑她,而她反唇相稽的模樣,他早該知道的。
點(diǎn)點(diǎn)頭,他終於想出解決之道∶“好吧!反正我這里還缺幾個服務(wù)生,如果你愿意,就在這里做好了!
他沒有想到小小仍是一逕地?fù)u頭。
“那跟從於叔這里要錢是一樣的,我希望於叔能幫我介紹其他的工作!毙⌒☆B固的說。
敏兒對著她老爸無奈的聳聳肩。要勸她早勸了,何必等她老爸花心思來勸,小小的個性,她摸得最透。只要是小小犯的錯,她絕對會獨(dú)力承擔(dān),這也是她所以打算工作來賺錢賠償顧風(fēng)鵬撞壞的車子的原因,任敏兒怎么說都說不通。
駱小小不僅有顆自尊心極強(qiáng)的心,更有一副頑固的牛脾氣。
於叔只好點(diǎn)頭!昂冒桑热荒銏(jiān)持,我就幫你注意注意!
小小笑逐顏開!爸x謝於叔。”
“好了!你們還沒吃晚餐吧?敏兒,上樓讓小小看你的廚技去!膘妒遐s她們上樓。
小小吃驚的瞪著敏兒∶“你會做菜?”
“廢話。”敏兒得意揚(yáng)揚(yáng)!拔异睹魞夯蛟S念書不是頂尖好手,但論廚藝,可是一流!
“可是你在南部念書表現(xiàn)的可不是這樣;你唯一會做的就是蛋炒飯!
“沒錯。我是只會做蛋炒飯,而且已經(jīng)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千里之外還能芳香噴鼻的技術(shù),這還能不算是一流一嗎?”
小小夸張的翻了翻白眼!拔以缭撝滥闩FすΨ蛞涣。”
“謝謝夸獎。上樓吧!”敏兒笑著推小小上樓。
梁綺掛著笑意望著她們消失在廚房。“敏兒和那女孩都是好女孩!
“天真無邪是我一直希望她們保存的特質(zhì)!膘妒宓卮。
“她……叫駱小?”
“你真的認(rèn)識她?”
“她是來找某個人?”
“聽說是她的‘長腿叔叔’,姓毛,可惜還沒見過面!
泛起一抹神秘笑意,她揚(yáng)眉!笆裁磿r候約風(fēng)鵬過來?”
“你想見他?”
“不,我是想讓他見見小小!
於叔難得笑出聲!澳阆胱雒狡?他們不但已經(jīng)打過照面,而且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對方鋒利的口舌!
她一怔!八麄儭
“只差沒在這里動手!
梁綺沒有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
“上回我見到風(fēng)鵬的時候,他的紳士風(fēng)度還沒退化,怎么可能對待一個小女孩這么惡劣?”
“惡劣?你該見見那兩個孩子見到風(fēng)鵬他們的時候是怎么情景?”
“也許你愿意告訴我?”
“可迪他們正打算裸舞!
梁綺睜大眼!奥阄?”
“沒錯!只要再差個幾分鐘,包準(zhǔn)一場精彩的男子裸舞會在她們眼前展開!
梁綺突然不顧淑女的哈哈大笑,連於叔唇邊也泛出笑意。
“我真后悔沒趕得及這場精彩的畫面!绷壕_笑著擦掉眼角的淚珠。
“那簡直精彩得無與倫比!
梁綺很高興於叔打破了橫隔在他們彼此之間的一道墻,即使只有數(shù)分鐘的時間,她也滿懷感激。
“我期待他們再相遇的時候。”她微笑道。
“我也是!
在氣氛高雅寧靜的咖啡廳里,許曼娜不禁再次審視坐在眼前風(fēng)度翩翩的連云濤,一張溫文爾雅的臉龐,時而流露出淡淡憂愁、時而深情款款的眸子,在在都是女人的夢中情人、白馬王子。
就連許曼娜也時常后悔自己當(dāng)初選擇的不是白馬王子,而是老實(shí)但不出色的長期飯票。
想到這里,她就不禁懊惱當(dāng)初自己的目光短淺。剛大學(xué)畢業(yè)的連云濤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在愛情與面包之間,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面包,嫁給了擁有美國籍的丈夫━━連云濤的堂哥,連爾欽。連爾欽雖然沒有出眾的外貌,沒有高大壯碩的身材,更沒有她所向往的浪漫情懷,但他有的卻是數(shù)不清的鈔票,吃喝不完的家產(chǎn)事業(yè)。
光是這點(diǎn),就足以讓她下嫁於他。
可惜她忽略了一點(diǎn),連爾欽縱然有一輩子吃喝不完的金銀礦,卻讓她夜夜孤枕難眠;不是因?yàn)樗ㄐ脑谕猓灰驘o數(shù)家產(chǎn)事業(yè)全靠他一人打點(diǎn),每個禮拜能見到他一面,就該謝天謝地了。而今在度過無數(shù)漫漫長夜,經(jīng)過十年的歲月洗禮,她終於認(rèn)清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下定決心與連爾欽離婚,搬回臺灣;不僅如此,她還特地打聽到連云濤的消息,在乍見他英俊一如往昔的外表與穩(wěn)定的事業(yè)后,一絲溫?zé)岬母星榍那牡膹乃牡咨稹?br />
在打聽他還沒有固定女友后,她打算與連云濤重拾舊歡。
如今她花了兩年的苦心,換得的身份仍不過是連云濤的女朋友。
至於結(jié)婚,他連談都沒談過;再加上他最近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她擔(dān)心……
“你在想心事?”連云濤禮貌的打斷她的思緒。
回過神,許曼娜擠出完美無瑕的笑容!拔以谙肽。”
女人的青春晃眼即逝,她都已經(jīng)是三十三歲的女人了,她不打算再花個兩年的時間感動連云濤。
“想我?”連云濤的表情似乎沒有以前的那般起勁。
她想起他乍見她時,他眼里的狂喜沖走了那抹感傷、那抹心痛……或許是她故意忽略,那抹感傷與心痛卻一直留在他眼底。
“是的,我在想……這么多年,你仍然沒有結(jié)婚的打算是為了什么原因?”她刺探。
浮出淡淡笑意,他回答∶“或許是因?yàn)槲疫沒有遇到令我心動的女子吧!”
“或是你已經(jīng)不再信任異性了!彼冻鲎哉J(rèn)慚愧到足以感動他的表情!耙皇钱(dāng)年我……”
“那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不提你就會忘了我曾經(jīng)背叛你的事實(shí)嗎?”她想直視他。
他刻意躲避她的眼神。“不是背叛,而是一項(xiàng)公平的選擇。你選擇了爾欽就是最清楚的表態(tài)了,不是嗎?”
“那只是因?yàn)槲疫年輕,分不清楚真愛……”
“無論如何,事實(shí)已經(jīng)促成!彼涞恼f。
“我跟爾欽離婚也是事實(shí),尤其我回來找你更是我愛你的證明,你還不明白嗎?云濤,對你的感情,我始終沒變,變的人是你……”
“我也沒變!
她驚喜的望著他∶“你是說,你也愛我?”
連云濤沉默半晌!叭丝偸菚S著時間成長!
她的心倏地沉到谷底!澳悴粣畚伊耍俊
“十年的時候很長,十年間可以發(fā)生任何事,能維持原狀的不多,尤其是感情……”
“我只想知道你對我的感情變了嗎?”
他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我對你的感情始終不曾變過!
她松了口氣,沒有注意到他話中有話。
“既然如此,我們都是成熟的人了,你年紀(jì)不小,也該是論及婚嫁的時候了!
不是她許曼娜向來厚臉皮,只是青春一去不回,連云濤就算四十歲不結(jié)婚,仍列得上黃金單身漢的排行榜。但女人就不同了,過了四十可以算是一枝花,但只能算是一枝快凋謝的花,她不是對自己的行情沒把握,只是在這個時代,雖然有不婚族流行,但畢竟是少數(shù)。她擔(dān)心,擔(dān)心連云濤會變心、擔(dān)心自己的容貌逐漸蒼老、更擔(dān)心有一天她在連云濤身上花的功夫會比不上一個青春小女孩。
她必須加快腳步。
尤其最近那種深情款款的眼神不再出現(xiàn)在他眼底,她更慌了。
她注意到連云濤的沉寂,局促不安的笑了笑。“你沒有同感嗎?畢竟我們相處的時間不算是很短,對彼此了解夠深了……”
“我一直很奇怪你跟爾欽離婚的原因!彼蝗粏柕。
“為什么突然問?”
“如果我沒有記錯,當(dāng)初你嫁給他的原因不外乎他家財(cái)萬貫,比起我這個窮小子,他的確是強(qiáng)多了,而爾欽對你的疼愛更甚於我,是什么原因讓你離開他的?”
“如果我說,我不曾愛過他呢?”
他的表情沒有改變!敖Y(jié)婚十年也能培養(yǎng)出一些感情。”
“如果他肯留在家里或許還有些可能,怪就怪在十年來他放在事業(yè)上的心比放在我身上的多!
“如果你們之間有個孩子,可能會更好吧?”他隨口道。
“有個孩子只是累贅,如今我只慶幸結(jié)婚十年沒生下個一兒半女!
“我相當(dāng)喜歡小孩!彼龅卣f道。
她擠出微笑,表情不太自然。“如果你喜歡,我愿意為你多生幾個。”
“曾有一度,我的確是這么幻想過!
“那么你的夢即將可以實(shí)現(xiàn)!彼凉M心歡愉。
“可惜那都已經(jīng)是十多年前的一場空夢!
“云濤!”她臉變了色。
長嘆了口氣,他站起來。“我送你回家吧!”
她耐住性子,露出嫵媚笑容!耙苍S今晚到你家……”
“我有個室友!
“依你的能力,你早不需要與人合租,你可以自己搬出來,我認(rèn)識幾個……”
他打斷她的話∶“我和風(fēng)鵬都有能力搬出那個狗窩,可是那份兄弟般的感情足以讓我們連系在一塊。十年多的友情,我不想搬離那里!
他沒指明,當(dāng)初若不是風(fēng)鵬一掌打醒他,讓他重新振作,他仍是那個一無是處的連云濤,為此,他永遠(yuǎn)把風(fēng)鵬當(dāng)作是他最要好的兄弟。
即使是為了許曼娜,他的初戀情人,他也不會為了她而舍棄兄弟朋友。
“好吧!既然你那里不方便,可以到我那里去……”她重?fù)Q上一副嬌艷笑容。
搖搖頭,他拒絕了她。
“今晚,我和可迪他們有約。”他找理由搪塞。
他始終無法理清心中感受。
自從兩年前許曼娜出現(xiàn)在他生活之中,他感動、狂喜得說不出話來,畢竟她曾是他大學(xué)時代的初戀情人,是那一段他最單純、最活潑的時期所付出一片真情的對象。為了她,他兩年來不曾再交往過其他女人。
即使她曾下嫁他人,但他以為他仍然愛她。
只是現(xiàn)在他對這份感情不再肯定了。
他愛的是現(xiàn)實(shí)生活的她抑是十年前的許曼娜?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只明白無法斷然割舍這份情,卻又對她采取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
就連他也分不清自己矛盾的行為。
他只有順其自然。
她氣極了!霸瓉頌榱伺笥,就忘了我?”
“事先約好的!被剡^神,他笑笑!皝戆!今晚天涼,我送你回家!
無奈之馀,她只好結(jié)束這場尚未開始便已結(jié)束的誘惑。
事實(shí)上兩年來的誘惑從來沒有一次成功,這就是她懷疑連云濤對她似有情若無意的原因。但她明白男人心,既然連云濤引開話題,不談婚姻,她也無可奈何,她可不希望狗急跳墻,逼急了連云濤,對誰都沒有好處。
其實(shí)她大可與其他男人交往,也不致於讓自己虛度兩年青宵。她唯一纏住連云濤的原因,不僅是因?yàn)榕f時情,更因?yàn)樗蘖宋馁|(zhì)彬彬而又事業(yè)扶直搖而上的連云濤,不但會使男人羨慕女人妒忌,她的虛榮心更可獲得滿足。
她當(dāng)然不會放過連云濤。
除非她能再遇上更好的人選。
宋勁飛一見鐘情了。
三十二歲的他這才真正體驗(yàn)了什么叫“一見鐘情”的感受。
自從單身告別會那一晚見到了於敏兒之后,他腦海中無時無刻不再想著她嬌俏的模樣。
就連上班,他也在電腦螢?zāi)焕锟匆娏遂睹魞旱馁挥啊?br />
他吃驚、不解、更有一種被綁住的感覺。
他才不過三十二歲,就要揮別大好的黃金時期,他不甘心,更不愿屈服。
他想起於敏兒的淡雅之美。她的確是個美人,但他宋勁飛交往過的美女個個比她成熟有風(fēng)韻,她根本只能算是含苞待放的玫瑰,他如此告訴自己。
可惜,他抹不去日日夜夜腦海滯留的倩影。
所以,他決心轉(zhuǎn)開注意力,在寫得密密麻麻的記事本里挑了一個從事模特兒行業(yè)的美女在浪漫餐廳共享燭光晚餐。
然后,他睡著了。
在無聊呆板的談話中,他竟然當(dāng)著女伴的面打起瞌睡來。
這對他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
在他三十二年釣女人的經(jīng)驗(yàn)中,從來沒有遭受過如此的挫敗。
他甚至在短短幾分鐘里的睡眠中因?yàn)閴舻搅遂睹魞憾l(fā)笑。
難道當(dāng)真是天要亡他?!
他不得不開始思索這個可能性。
在女伴的抗議聲中,他無奈地匆匆送她回家。
然后,他獨(dú)自思考了一整夜。
當(dāng)東方微曦之際,猶自清醒的他向命運(yùn)臣服了。
因?yàn)樗幌朐谖磥淼膸资昀,為了思念一個女孩而茶飯不思。
他不知該感謝或咒罵造物者的安排,竟讓他遇見了他命中的克星於敏兒。
他只知道他決定順應(yīng)天命━━
追到於敏兒。
想到這里,心中一股無法控制的喜悅開始泛濫,幾乎淹蓋了他整個人。
直到此時,他才相信自己的選擇沒錯。
他滿意的微笑。
駱小小歡天喜地的奔進(jìn)PUB樓上那間臥房,正洗完澡的敏兒包著一條頭巾走出來。
“喂!小小,你是發(fā)了什么瘋,當(dāng)我的地板是舞場,任你跳個過癮,是不是?”
小小彈跳到床上,一臉喜悅的望著她!澳悴,有什么好運(yùn)降臨到我身上?”
“這還用說,一定是你的毛叔叔來信了?”
“不是。上回寫給他一封信,到現(xiàn)在音訊全無!闭f著說著,小小一張小臉又成了苦瓜臉。
敏兒暗惱自己說話不當(dāng)!八懔怂懔,一定是他還沒有回國。快告訴我,你有什么好消息,讓我一起分享分享如何?”
瞬間,小小的臉又恢復(fù)光采!办妒逄嫖艺业焦ぷ髁。”
“真的?原來老爸真這么神通!是哪里的工作?”
“在一家西餐廳做服務(wù)生,說好只是短期的!
“這么說來,你很快就可以還清欠那個顧風(fēng)鵬的錢了?”
“那還用說!我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錢還給他!”
“其實(shí)他也不在乎你還不還錢的!
“他不在乎,我在乎。我可不想欠他那種人任何一毛錢!”
“那種人?你認(rèn)為他是那種人?”敏兒好奇道。
“自作聰明、目中無人、無事生非、虛有其表、華而不實(shí)、不可理喻、獐頭鼠目、剛愎自用的狂夫!”她做一個總結(jié)。
“天。 泵魞簱u搖頭。“我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原來你的中文造詣這么棒。有沒有意愿去國外教教那些老外中文哪?”
“於敏兒,我是認(rèn)真的!
“我也是認(rèn)真的,小小。你對他的敵視簡直不可理喻、毫無道理嘛!”
“光憑他那副嘴臉,就讓我恨入三分。”
“我看不只是他,全天底下的男人你都恨之入骨,除了你毛叔叔之外!
小小瞪著她!霸瓉磉@就是我的好朋友,到了思春期就站在男生那邊攻擊我!
敏兒丟過去一個枕頭!澳阍诤f什么!我於敏兒向來不會重色輕友!
“說是容易,就可惜行動上困難了些!
“駱小小!”敏兒板起臉。
小小唇邊帶抹笑意。“瞧!才不過幾句話,你就氣成這副可怕的樣子,更別談我被他氣得七竅生煙,連眼睛前都一片紅霧了!
“小小,這不一樣!
“對我而言,都一樣!
“他是無心的,我相信老爸的朋友都是正直而誠實(shí)的好人,他們絕不會故意攻擊別人!
“原來於叔的朋友都是好人,就你於敏兒的朋友駱小小不算是個好人,專拿別人當(dāng)出氣筒!
“駱小小,你強(qiáng)詞奪理,連我也一塊罵進(jìn)去了,是不是?”
小小聳聳肩!安皇橇R你,只是哀嘆自己交了個好朋友!
“算了。以后我誰也不護(hù),讓你去跟那個男人拼個你死我活,反正不拼你不開心,到時候兩敗俱傷,他對我沒法子交代,你也沒辦法對老爸交代,不管你們了!
“喂!喂!你是不是於敏兒呀?”小小笑鬧的勒住她的脖子。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區(qū)區(qū)在下我就是於敏兒是也!
“那你是不是駱小小的死黨?”
“可能吧!只是她不先謀殺我。”
“既然是我的死黨,幫著外人說話就是不對,罰你煮宵夜給我吃。”
“爐火純青、芳香撲鼻千里之外的那個?”
“蛋炒飯?”
敏兒點(diǎn)點(diǎn)頭。
小小大嘆口氣。“除了早餐、午餐是蛋炒飯,晚餐也是蛋炒飯,不介意來點(diǎn)新鮮的吧?”
“如果你想吃人肉叉燒包,我倒是不介意!泵魞鹤龀鲆桓币缢獾膬春菽。
小小大笑出聲!斑@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等我把上等人肉給拿到手再說!
“那個顧風(fēng)鵬?你不怕他皮膚黑,吃的肉是烏漆抹黑的,讓你倒盡胃口?”
小小瞄了一眼敏兒!安蝗痪妥屇愕募(xì)皮嫩肉來頂他的好了!彼_始搔起敏兒的癢。
兩個女孩再度笑倒在床上。
顧風(fēng)鵬簡直幾欲發(fā)瘋。
面對女人,他一向彬彬有禮,一副大眾情人的模樣?墒敲鎸橐隹删屯耆兞藰。
他實(shí)在無法理解,為什么男人到了三十歲以后就成了女人眼中的獵物,只要一有機(jī)會就恨不得全部吞下,也不管是否消化不良。
一如現(xiàn)在。
他約了一個相處三個多月,風(fēng)姿綽約的佳人在西餐廳共度一個浪漫夜晚,卻發(fā)現(xiàn)自己像是即將被食的獵物,被一雙虎視眈眈的眸子盯緊著,隨時想把他收入獵網(wǎng)之中。
他必須步步為營,方能脫困。
瑪麗猶不知他的心思,直向他撒嬌。
“風(fēng)鵬,反正你也老大不小,該是結(jié)婚的最好時機(jī)了!
“是嗎?”他隨意道。
她點(diǎn)著頭!白蛱煳铱匆娨惶仔履锒Y服,簡直就像是為我訂做的,等吃完了牛排,我?guī)闳タ纯。老?shí)說,我很想買下它,雖然一輩子就這么一次,但總是值得紀(jì)念的,不過要是你堅(jiān)持,租禮服也無妨!
風(fēng)鵬只是笑了笑。
“風(fēng)鵬,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有!
“你的意見如何?”她滿心期待。
“這種事不該問我!
“不問你,還能問誰?”
“應(yīng)該問新郎才對!彼窠虒(dǎo)小孩子般教她。
她一臉困惑!暗吕墒悄隳!”
他眉一揚(yáng)!拔矣邢蚰闱筮^婚?”
“沒有,但我一直以為……”
“我們是朋友!彼骼拥馈谩耙恢笔窍喈(dāng)好的朋友,可惜現(xiàn)在個性不合,所以只好分手了。”他惋惜道。
“分手?”她尖聲道。
他冷靜的點(diǎn)頭!耙苍撌欠质值臅r候了!
“但……我們是論及婚嫁的情人呀!”
“我跟你談?wù)撨^婚姻?”
“沒有,不過……我們相處也有三個月……”瑪麗完全不知所措。
“當(dāng)初交往是為了排遣彼此的寂寞,既然如今已經(jīng)沒有共識……”顧風(fēng)鵬冷淡道。
為了單身,為了自由,他不惜冷言冷語。
“所以你決定拋棄我?”她的面容有一絲扭曲,雙手緊握著水杯。
面對這種情況,顧風(fēng)鵬實(shí)在無法相信當(dāng)初他會對這樣糾纏不清的女人感到興趣。
“沒有挽回的馀地?”她問。
嘆口氣,他搖搖頭。
她兩眼直視前方!八懔,我方瑪麗也不是個死纏活賴的女人。你不要我,還有其他男人等著排隊(duì),只不過……”
他松了口氣,沒注意到她突然提升的情緒,以及他身后走來的一個侍者。
“只不過什么?”他甚至能換上一張笑臉,輕松的面對這一餐。
“只不過你實(shí)在需要一些教訓(xùn)!痹捳f完,她就把水枰朝他臉上潑去。
雖然不敢說自己是運(yùn)動好手,但機(jī)靈還有一點(diǎn),顧風(fēng)鵬一看她臉色忽地不對,一舉起杯來就朝他潑來,他眼快身子更快,毫發(fā)不濕的及時避開她潑出來的水。
而他身后的侍者就沒有這么好運(yùn)了。
甚至可以說是運(yùn)氣有些差。
半杯水全潑在她一張臉蛋上,就連她手里端著的兩杯咖啡也遭受其殃。
雖不是他的錯,顧風(fēng)鵬還是轉(zhuǎn)向侍者,向她道歉。
一雙吃驚的眸子對上另一雙憤慨的眼睛。
那個大看他們跳脫衣舞的女孩!
那個開快車而不知死活的丫頭!
駱小小。
他簡直無法相信他的眼睛,更無法接受這又一場的“奇遇”。
“好久不見了,跳裸舞的先生!毙⌒〔辉刚暳魈试谒品系臐駶n,極力維持禮貌。
“是好久不見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叫顧風(fēng)鵬!彼氐匕迤鹉槪套〈笮,忽視她那股可笑樣。
方瑪麗一來一往的看著他們。“你們認(rèn)識?”
“可以算是!鳖欙L(fēng)鵬解答了這個疑問。
她瞇眼打量駱小小算不上出色的容貌。“就是為了她,你拋棄了我?”
顧風(fēng)鵬一計(jì)油然而生,趁著小小還來不及否認(rèn),他搶得先機(jī)∶“你說得沒錯,跟你分手多多少少是為了她!
小小瞪大眼。
方瑪麗站起來!拔铱梢越邮苣銙仐壩业氖聦(shí),但為了這種女孩,我就太沒有面子了!
“這種女孩?”小小聽不慣她的嘲諷!澳闶鞘裁匆馑?”
方瑪麗斜睨她∶“我沒有想到風(fēng)鵬的眼光差到這種地步,光論外貌,大街上任何一個女孩都比你強(qiáng)得多,他會看上你這種女孩?”
“看外表是膚淺的行為!毙⌒∪套∨瓪庹f道,她還不想丟了這份工作。
“沒有外表的女孩當(dāng)然只有這種藉口。”她冷笑,看一眼顧風(fēng)鵬!拔也环,但我把你讓給她,沒有眼光的男人即使我擁有了也不稀奇!
顧風(fēng)鵬真正松了口氣。
方瑪麗連聲再見都沒有說,就高傲的走過小小身邊,走出餐廳大門。
走了一個方瑪麗,只剩下渾身濕透的駱小小。
輕咳一聲,顧風(fēng)鵬只覺對不起小小,忙拿出一條手帕給她。“對不起,我一時找不出藉口,只好拿你當(dāng)擋箭牌……”
“這種男人最差勁、最懦弱!”她恨恨道,不情愿的接過手帕擦拭臉上水珠。
“或許我是差勁、是懦弱;但能讓她放棄我,我也寧愿當(dāng)個懦弱的男人。”
“花心!”她斥道,不顧三三兩兩投射而來的好奇眼光。
他聳聳肩!胺Q不上是花心,只是未婚前人人都有權(quán)利交往,至於適不適合,只有等交往后才知道了!
“這只是你安慰自己的藉口。我勸你以后最好找個像一只小綿羊般的女朋友,你說東,她絕不敢向西,你說停,她絕不會再踏前半步!
“你在諷刺我?”
“只是一份建議。”
“我們沒有必要一見面就吵架吧?”顧風(fēng)鵬存心示好。
“就因?yàn)闆]有一個女孩不伏拜在你腳下,所以你才會說盡好話?”
顧風(fēng)鵬有些耐不住她諷刺的字眼,從小到大他的火爆脾氣是有目共睹的,能對一個對他有濃厚敵意、而又三句話里至少有兩句半是諷刺他的話的女孩,到此刻還能保持高度耐性對他來說簡直是奇跡。
而他現(xiàn)在卻做到了。
他決定稍后褒獎自己一番。
“沒話說了?”小小嘴角半嘲弄的卷起。
“如果我想釣一個女孩,對象絕不可能是你!彼捯徽f完,馬上注意到她一閃而過的受傷情緒。
“你別誤會,我可不是指你什么……美丑,只是認(rèn)為我們個性火爆,相處在一塊不消三分鐘,準(zhǔn)掐死對方!彼庇X的想安撫她受傷的情緒。
只因一股莫名的情感,他想。然后他試圖忽略那股奇怪的感受。
他不忍見她受到任何傷害,甚至有股想保護(hù)她的欲望。
這簡直說不通,所以他忽略它。
“反正我對你也沒有興趣!彼f。
唯一的興趣是拿他做人肉叉燒包。
顧風(fēng)鵬感到一絲受傷的自尊!氨舜吮舜,這輩子我是絕不可能考慮你做我老婆!
他無緣由的再補(bǔ)上最后一句。
小小哼了一聲,抬了抬頑固的下巴,走了進(jìn)去。
顧風(fēng)鵬目送她的背影,只好招來了另一位侍者來結(jié)帳。
他顧風(fēng)鵬絕對不會對她感興趣的,他說服自己。
畢竟從他們頭一次見面開始,就注定了他們是敵人、是仇人,不是嗎?
走出餐廳的剎那,他突然想起於叔的話,然后他一臉恐慌。
歡喜冤家?
上帝不會對待他這么殘忍吧?!他恐慌的想道。
他等待心中那股嫌惡感再度升起。
但奇跡似的,他的預(yù)期并沒成真。
這點(diǎn)令他困惑不已。
帶著不是十分反感的情緒與疑惑,他開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