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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兒弄蝶 第九章


  成親?!

  那可是一輩子也不曾想過的事。

  所謂成親,便是一生一世和一個男人廝守著,然后將來養(yǎng)兒育女,最好一口氣生一堆孩子以承繼香火——這是富大娘對成親的注解。瞧那富海便是富大娘同她另一半的結(jié)晶。換句話說,若她與裴穆清成親,將來也會有不少孩子。這想法倒怪得很,想她裴弄蝶向來跟著爹爹乞討,從不曾當(dāng)自個兒是女兒身,見了男子也沒啥特殊的感覺,更別談自己會有什么相公了!但對裴穆清可就不同了。富大娘曾私下告訴她,一般男女成親之前是不能隨便見面的,要成親那晚才能見到對方,若不幸嫁了個麻子臉或是花心風(fēng)流的相公,也只有怨自個兒倒楣,就此守著這婚姻過一輩子,直到老死。但富大娘稍有不同,她是先瞧見了已故的富當(dāng)家,對他有了感情,才決定下嫁于他,婚后的幸福自不在話下——這等于是說,找丈夫須找那有特殊感覺的嘍?

  若真是如此,裴穆清可當(dāng)之無愧。

  想她弄蝶從未對男子有所感覺,獨(dú)獨(dú)對裴穆清是又愛、又恨、又怨、又氣——又恨、又怨、又氣是理所當(dāng)然的,但她怎會用到“愛”這個字呢?其實(shí)她倒也不懂什么是愛,什么是情,聽說書人常講一些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但她都是一知半解。不過對于裴穆清,雖不知是情是愛,可也有一番特殊情感。只要暫時不見他的人影,就想念得緊。瞧見他受傷了,她也嚇得差點(diǎn)沒掉淚——那是日前裴穆清當(dāng)眾宣布要成親之后的沒幾日,念及喜宴上少不得要大宴賓客一番,于是乎便偕同富海及那拜把兄弟楊明一起興致勃勃的外出打獵,卻不料一個大意,叫山豬給傷了。雖是一點(diǎn)小傷,可也足足嚇得她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如今回頭想想,自個兒真是窘得很,那模樣倒像受傷的人不是他,而是她自個兒似的!她根本只能愣立當(dāng)場,無法移動半步,這種心情對她而言還是頭一遭。就連當(dāng)初自個兒在遭殺人魔殺成重傷時也不曾這般難受驚慌過,她簡直是嚇壞了——除了親爹之外,她還不曾這般關(guān)心過任何人,那滋味可是難受得緊?傊,就在她又驚、又嚇、又不解的當(dāng)兒,這個彭寡婦已搶先一步,以未來女主人的身分使喚丫環(huán)前去拿包裹傷口的布巾和一些藥粉過來,想親自為裴穆清包扎——敢情她還是不死心?

  可惜裴穆清就是無動于衷,只是喚弄蝶過去為他包扎,這才驚醒了弄蝶,急忙跑過去替他清傷口,又忙著剪開沾在傷口上的衣料,一點(diǎn)也沒注意到彭寡婦的臉色難看得像是剛死了丈夫似的。至于裴穆清的手臂,則是被包扎得亂七八糟——誰叫她又沒替人包扎過!再者,她的手才剛好,自然沒什么力氣嘛!也幸而裴穆清只是以很不屑的眼光輕瞄一眼,不再批評嘲笑什么,否則她一定會跟他拚命。

  總之,她對裴穆清的感覺復(fù)雜得很,就連自個兒也不甚明了。反正嫁給他就能夠一輩子不愁吃喝,倒也算是好事一樁,但令她百思不解的是——

  他干嘛要娶她?

  她又沒有彭寡婦天仙似的外貌。琴棋書畫也不精通,雖然她近日挺努力的繡了一幅“鴛鴦戲水”,讓裴穆清掛在書齋里——這是裴穆清親允的,只要她繡出一幅圖來,那什么鬼“花開富貴”便可丟到地窖里去,換上她所繡的,如今繡是繡出來了,還繡出“鴛鴦戲水”來,她可是得意得很!但她哪知道這幅繡圖在裴穆清的眼里看來,簡直是——

  鴨子游泳嘛!

  不,更貼切的說法該是鴨子溺水才對!

  這不僅是裴穆清的看法,每個進(jìn)書齋打掃的仆人只要瞄上一眼,便個個皆可看出這地鴨子快給淹死了!但誰也不敢讓弄蝶知道,免得她傷心難過。何況這也是她的頭一個作品,以她這般沒天資的人而言,有些成績已算是很不錯的了。

  反正弄蝶就是搞不清楚自個兒對裴穆清的感覺到底如何,也不明白裴穆清到底為什么要娶她,總之,等著做新嫁娘便是。想想,有與他共度一生也是挺不錯的,他長得一表人材。偶爾跟他吵吵架,每月還有十個銅錢可拿,何樂而不為呢?

  主意一定,她倒也不再煩惱,當(dāng)下便明白嫁給了裴穆清不但是件好事,還可讓她成為小富婆呢!試想,每月有十個銅錢可拿,一年有十二個月,相當(dāng)于一百二十個銅錢。若跟裴穆清成親了,就可以拿一輩子。一輩子,少說也有五十余年的時間,這樣算下來……老天爺!豈止是小富婆而已?簡直可以號稱是關(guān)外第一富婆了——半晌的時間,她都在那里計算著這五十余年到底可以拿多少個銅錢?好讓自個兒滿足一下。她過去不識字,不會算數(shù),但這幾日裴穆清拿個小算盤從簡單的開始教她,如今那別致的小算盤也成了她的寶貝,鎖在她的百寶箱里。大概唯一進(jìn)不了她百寶箱的玩藝就是眼前這本詩經(jīng)了吧!她背都背死了,又沒什么價值,哪會將它當(dāng)成寶貝?

  “弄蝶小姐,有人來看你啦!备缓_B叫了三大聲,才將弄蝶喚回神來。別看她手里捧著本詩經(jīng),心神可都早就飛了。

  瞧這幾日裴穆清要她背的不是“人之初,性本善”,便是什么“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是三字經(jīng)又是詩經(jīng)的,她的腦袋都快給塞滿了!就不知古人怎會有這么多閑暇時間去寫這些難背的詩?難不成他們都不用去工作賺錢嗎?若真是如此,又哪來的飯可吃?哪來的床可睡?以往她當(dāng)乞兒的時候,總得很努力很努力的向人乞討,才有飯可吃。若這些古人僅作個幾首詩便有飯可吃有屋子可住,那她也來作幾首詩,豈不就能發(fā)財了?

  “弄蝶小姐!”富海輕嘆口氣。不消說,弄蝶一定又是在作白日夢了!想她即將成為裴家牧場的女主人,富海真有大哭一場的沖動。

  “干嘛?我還沒背完呢!那姓裴的就想要來驗(yàn)收啦?”

  “不——少爺有事外出了,是有客來訪,想來見見弄蝶小姐!

  “誰。俊痹诖说,除了裴穆清外,她可是沒親沒故的。

  “拜火教教主白若亭。”

  “我又不認(rèn)識他——”弄蝶瞧見一身白衣的男子站在門邊,仔細(xì)想了想自己會見過他嗎?似乎有所印象,可又記不起他是誰來。

  “裴姑娘,不過月余未見,可是忘了在下?”白若亭微笑著走了進(jìn)來。“記得當(dāng)時在下問姑娘可曾信教時,你是怎么回答的嗎?”

  努力的想了想,弄蝶恍悟的大叫一聲:

  “原來是你!我不是說過我不信教了嗎?你這人倒也奇怪,老問人家信不信教?怎么,你整日都沒事可做嗎?”

  富海瞪大了眼,那眼淚忽地在眼眶打轉(zhuǎn)起來。想想,若讓人知道裴家主子未過門的妻子竟會口沒遮攔的胡亂說話,豈不丟盡裴家的臉?有時候,他還真懷疑裴穆清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然而,雖說她與那彭寡婦相比的確是相差太遠(yuǎn),但若真要讓裴家下人來選,大伙兒還是會選這平易近人的弄蝶。不過,以他二十三年來所積累的經(jīng)驗(yàn)和智慧,仍是百思不得其解這裴穆清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diǎn)?關(guān)外女子多得是,又豈是一個小小弄蝶所能比得上的?

  但現(xiàn)在多想無益,無論如何,她已經(jīng)注定要成為裴家牧場的女主人了,這已是不爭的事實(shí)。既然無法改變,抱怨也無用,倒不如做些實(shí)際的改變——例如教她如何成為談吐得體的女主人——這主意倒不錯!相信經(jīng)過他的調(diào)教之后,只怕人人見了裴家女主人都得豎起大拇指贊聲好不可!

  想著想著,他竟破涕為笑,仿佛離那美好遠(yuǎn)景已相距不遠(yuǎn)了。讓一旁的弄蝶看得好生奇怪,當(dāng)下也不去理會白若亭,反倒向富海大聲問道:

  “你是想起什么好事來了?瞧你笑得這般神經(jīng)!”

  富海回過神來,悄聲說道:

  “當(dāng)著白教主的面,說話不得無禮!若是讓少爺知到你如此的沒大沒小,只怕會怪我這個做管事的督導(dǎo)不周。”

  弄蝶睜圓了眼,罵道:

  “難不成你想打小報告?”瞧他小鼻小眼的,加上一張猴子臉,看起來就像是會打小報告的那種人。而富海的表情正顯示了他打算如此,所以她當(dāng)然生氣啦!

  須知近日裴穆清管她管得可緊了,就像是管犯人似的!以前還由得她胡來,現(xiàn)在可就不行了。自那日他宣布……不!是命令下個月初她要與他成親時,她還挺傻氣地問他:“若是不答應(yīng)又如何?”此言一出,只見他盯著她瞧了好半晌,瞧到她的臉都紅了,好似她問了什么蠢問題似的,這才緩緩答道:“這可由不得你!”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問她?從此以后,她的日子就難過得很了,每日都得待在閨房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等著成親之日到來,煩都煩死了!若不是每日下午裴穆清都要挑個空檔來驗(yàn)收前日所教的東西,只怕她連想見他一面都難嘍!想想,似乎還是以前的日子來得開心,尤其瞧這富海是愈瞧愈不順眼,根本當(dāng)他就是個臥底的間諜——他老把她的一舉一動都一字不漏的轉(zhuǎn)述給裴穆清聽,不是間諜是什么?

  她哪知裴穆清之所以管她管得緊,還不是因?yàn)闅⑷四е律形唇鉀Q,為防他再找她下手,所以才將富海留在她身邊。

  白若亭瞧弄蝶氣呼呼的模樣,于是本著排解糾紛的心理朝富海道:

  “弄蝶姑娘是個坦率的女孩兒,說話雖是不雅了些,但也可見她真性情流露無遺。得妻若此,是裴主子之幸!

  富海連忙點(diǎn)頭稱是,心中雖頗不以為然,但還是先退下去張羅茶水。

  弄蝶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好奇的瞧著他。

  “咱們又不熟,我來找我究竟有何要事?若當(dāng)真要勸我信教,你就免了吧!我裴弄蝶不信教也有十六年了,瞧我現(xiàn)在還不是活得挺好的?所以呢,你也別老勸人信教了,找個工作才是真的!免得到時候餓肚皮了,就知道銅錢的重要啦。”說來說去,就是希望他快快離去,下午裴穆清還要來驗(yàn)收她的三字經(jīng)呢!瞧書上頭認(rèn)識的字也沒幾個,竟要她開始背起書來,簡直當(dāng)她是天才嘛!

  只見白若亭笑了笑!敖駜簜本想前來恭賀裴主子大喜,順便瞧瞧那殺人魔之事是否能幫得上忙,卻不料裴主子有事外出了,所以就想過來先向你恭賀一聲。裴主子可是少見的好漢子——”

  弄蝶不耐的揮了揮手,阻止他再繼續(xù)贊美裴穆清。

  “我當(dāng)然知道他是好是壞。先前你說什么殺人魔之事,可是在說那個殺了好幾個姑娘的殺人魔?”她蹙起眉道:“這殺千刀的!凈殺一些弱女子,哪日若是讓我碰上了,非好好讓他吃一頓苦頭不可!”

  白若亭愣了愣,脫口而出:

  “難道弄蝶姑娘不知那日傷你之人就是殺人魔?”

  這回倒輪到她愣了好一會兒。

  “如今關(guān)外流言挺多的,說弄蝶姑娘是唯一的生還者,那殺人魔定會再回來,所以——”白若亭忽地警覺到自個兒的話似乎太多了,想他平日可不曾如此多言,一時說溜了嘴,若是讓裴穆清知道了,只怕拜火教也別想再在關(guān)外立足了。

  “所以怎么了?”弄蝶瞧他似乎有所隱瞞,一時好奇心大起!澳橇餮缘降自谡f些什么?你倒是說!我可討厭極了人家話只說到一半,存心吊人家胃口嘛!”

  “倘若說了出來,只怕裴主子不會輕易放過我。”就連性命恐怕也會沒了。

  “呸!所謂流言,就是話傳來傳去,誰知道是誰說的?反正我不告訴他是你說的便成了嘛!”她是最恨人家吊她胃口了。

  白若亭輕咳一聲,道:

  “其實(shí)也沒啥大不了的,只是——只是有傳言,裴主子舍彭寡婦而娶你,實(shí)因你是未出閣的姑娘家,隨時會遭那殺人魔的毒手。尤其你是唯一的生還者,自然……不過,這只是流言,不可盡信就是了!

  那言下之意,裴穆清之所以娶她,是為了救她一命。想那彭寡婦早已不是黃花閨女了,自然不是那殺人魔想要下手的對象——換句話說,若不是殺人魔的出現(xiàn),這裴穆清與彭寡婦早就是一對了,尤其彭寡婦是人比花嬌,她一個小小的弄蝶怎比得上?

  弄蝶倒也不笨,很快就明白了這弦外之音。所謂“無風(fēng)不起浪”,雖是近日學(xué)來的成語,但也十分清楚這其中的道理,當(dāng)下便要找富海打聽裴穆清的去處,好向他問個明白。于是乎,一時間也無暇去理會白若亭,自顧自往廚房跑去——

  “弄蝶,你要上哪兒去?”柳繭兒正巧瞧見弄蝶跑出閨房,消失在轉(zhuǎn)角處。她本是來教她彈古箏的,怎料她溜得倒快。

  “柳小姐?”白若亭愣了愣,道:“怎么你也在這兒?昨兒個我去過柳家牧場,柳大爺還以為你失蹤了呢!”

  柳繭兒嚇了一跳,一時沒了反應(yīng),只能轉(zhuǎn)頭就跑,就盼這一跑能解決諸多事情,這當(dāng)然是懦弱消極的做法,但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可想。說什么她都不要回柳家去了!倘若此時有人能替她擋去一切煩憂,那該有多好——忽地,那裴格正的身影閃過她的心頭。她臉紅了紅,也不及多想,便先躲進(jìn)房里,將房門鎖得死緊,免得白若亭追來。

  至于那弄蝶——

  行經(jīng)回香閣時,聽見客房里傳出一些古里古怪的聲音,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之下——遲早有一天,她會讓這旺盛的好奇心給害死的!總之,她想瞧瞧彭寡婦到底在做什么?前幾日裴穆清對彭寡婦下了逐客令,但她卻硬是死賴著不走,說是她要待到裴穆清成親之后再離去。這么一來,可也不好趕她走了,只好任她留下,而這幾日瞧她倒也安份得很——

  弄蝶隔著半掩的房門悄悄往里頭瞧,但不瞧還好,這一瞧真讓她嚇了一跳。

  那客房里擺著神壇,上頭又是符咒又是素果的,而那彭寡婦手里正握著一個小草人。弄蝶瞇了瞇眼,瞧見草人上貼著一張紅紙,上頭的字勉強(qiáng)可辨——

  就是裴弄蝶三個字嘛!

  雖然她字習(xí)得不多,可自個兒的姓名可是知道的。如今彭寡婦右手拿著小草人,左手拿一根細(xì)針,豈不是證明了一件事——

  彭寡婦想施咒害死她!

  思及此,弄蝶可嚇了好一大跳,沒想到她的心竟如此歹毒!瞧那些細(xì)針正無情的插進(jìn)草人的胸、頭、手里,只要能插的地方都給密密的插上了細(xì)針,而那彭寡婦的臉上似乎還帶著陰冷的笑——

  瞧到這里,弄蝶忍不住噗哧一笑。

  “誰?”彭寡婦一驚,急忙叫身邊的丫環(huán)打開門,一見是弄蝶,愣了愣,說不出話來。

  “怎么?彭夫人在開壇作法?”弄蝶神色自若的走了進(jìn)來,儼然已是裴家的女主人。

  “你——怎么你一點(diǎn)事也沒有?”彭寡婦瞧了一眼插滿細(xì)針的草人,驚訝極了。

  弄蝶挺得意的走向她,瞧一眼草人上的生辰八字。

  “照理說,此時此刻我是該在那里滿床打滾,哀號連連才是,但怎么會仍然神清氣爽的站在這里同你說話,是不是?”她哈哈大笑。“彭夫人,你也不想想,以我一介乞兒的身分,能得一口飯吃就算不錯了,誰還會記得自個兒的生辰八字?坦白說,我連自己是何時生的都不知道呢!你這生辰八字還是假的!

  “假的?!”彭寡婦愣住了。

  想這生辰八字還是她特地從算命大仙那里買來的。因?yàn)樵诔捎H之前,男女雙方皆須拿出自個兒的生辰八字去請算命仙批命,若是相克,則這段姻緣說什么也是不能成全的,這是古老的習(xí)俗之一。當(dāng)初她就是親眼瞧見富海拿著兩個人的八字去批命,據(jù)富海回報,那算命仙批的是個“絕配”,批了一輩子的命也不曾批過這般合的八字!她可是花了不少銀兩才由算命大仙那里悄悄買回弄蝶的八字,怎么如今倒成了個假的呢?

  弄蝶看出她的疑惑,笑嘻嘻的道:

  “這八字是裴穆清自個兒為我想的。他說批八字是習(xí)俗,若是不按習(xí)俗來,將來鐵定會遭人議論,說盡閑話,所以干脆為我弄了個八字,沒想到還挺配的,不是嗎?”她哪知其實(shí)裴穆清并不在乎旁人的閑話,但因成親那天另有計劃,所以說什么也要替她弄個八字。

  彭寡婦的臉色當(dāng)場一陣青一陣白,好半晌才放下那草人,怒道:

  “你可知我與穆清的關(guān)系?”

  “是什么關(guān)系都成,總之不是夫妻就對啦!你也別老賴在這里不走,凈玩一些古怪的花樣。我瞧你也挺累的,開個神壇得花不少精神吧?何不趁早死心,另覓意中人?想想你已是個二十余歲的女人了,試問,還有幾個二十年能供你揮霍?不如趕緊找個好人家嫁了,享受余生才是最重要的!痹瓉硭材苷f出一番道理來,念過幾天書就是不一樣。她可是愈來愈佩服自個兒了。

  彭寡婦的臉一沉,一張美麗的臉孔全給扭曲了。

  “裴穆清本該娶我的,若不是半路殺出你這程咬金,我早已是裴家的女主人了!”

  弄蝶倒也由她去說,反正她自有打算。

  “總之,如今你是不能再待在裴家了!明兒個一早就走——不好!就趕在今兒個天黑之前走好了,待會我叫富海備一頂轎子送你回去。你若堅(jiān)持不走,倒也無妨,等裴穆清回牧場之后,我可會將你開壇作法之事一五一十的全告訴他。”弄蝶半是威脅的說道。

  這回彭寡婦可是真的嚇壞了。

  若是真讓裴穆清知曉她在背后搞鬼,想作法殺死這丫頭,只怕裴穆清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屆時別說是希望他能念在過去的舊情份上饒她一命,即使明知她只是個女流之輩,恐怕也不會輕饒她,到時她也別想安全的離開這里了!兩相權(quán)衡之下,自然是趁早離去較為妥當(dāng),否則只有叫下人前來收尸了。

  弄蝶瞧見彭寡婦認(rèn)命的神色,不禁大喜過望。趁著她主意未意前,急忙喚來富海備一頂轎子送客。

  少了彭寡婦在旁虎眈眈,她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像是少了一個情敵似的——情敵?敢情她是跟在自個兒開玩笑?她竟視彭寡婦為情敵?那豈不是擺明了她對裴穆清的感情是……

  她努力的想了許久,卻有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讓她再也不敢深想下去了。

  

  說快不快,說慢,倒也覺得挺快的,轉(zhuǎn)眼間竟已到了月初,正是弄蝶的大喜之日。

  打從一早起,太陽才剛露臉,那外頭便鑼鼓喧天,賓客是一個接著一個的涌了進(jìn)來,恭賀裴穆清娶得“美嬌娘”——雖說這幾日關(guān)外有幾聲說那新娘是裴穆清的某一遠(yuǎn)房親戚,但,是美是丑也沒人知道?v是如此,那些人料想能被裴穆清看上的姑娘家定是差不到哪去。

  另外,聽說楊明為祝賀拜把兄弟的大喜,特地想出了個妙點(diǎn)子,令自個兒那一班丫環(huán)們通通拜師習(xí)舞,打算今兒個晚上讓大伙都能歌舞盡興。一來算是祝賀裴穆清大喜;二來也算是去去霉氣。但不幸得很,那班丫環(huán)們既沒音樂細(xì)胞,也沒舞蹈天份,加上自幼粗活做慣了,跳起舞來笨手笨腳的,一套“喜鵲報喜”是曼妙舞曲,讓她們跳起來活像垂死的鳥兒在掙扎似的。在大嘆無奈之余,楊明改邀各牧場的主子共襄盛舉——出借那些平時養(yǎng)在深閨的千金小姐。那些千金小姐自幼便學(xué)習(xí)各項(xiàng)技藝,因此舉凡跳舞彈琴刺繡女紅,樣樣都行,所以楊明盼能由這些千金個個面戴紗巾,或彈琴或跳舞,來共娛樂佳賓。雖然那些黃花大閨女不便隨意拋頭露面,但憑著楊明與裴穆清在關(guān)外的地位,很容易便說服了那些千金小姐。況且,她們個個都面戴紗巾,倒也不怕讓人瞧出她們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因此眾牧場的主子均十分慷慨“借”出自個兒的寶貝女兒,這其中當(dāng)然還有點(diǎn)私心——說不定自個兒的閨女能讓楊明見了動心,能因此而得一佳婿豈不妙哉?

  本來大伙兒的目標(biāo)都是在裴穆清身上,他畢竟是關(guān)外霸主嘛!就算正室給人占了,做個偏房也不算吃虧。就可只惜在成親前幾日,不知又由哪兒聽來了風(fēng)聲,說這裴穆清可是愛弄蝶愛得要死要活,所以也等不及三聘進(jìn)門便趕在月初迎娶,至于納個偏房一事,只怕是沒有可能了。于是乎,眾牧場的主子趕緊轉(zhuǎn)移目標(biāo)——盯上了楊明!別看他的牧場沒裴家牧場那般規(guī)模,但他可是風(fēng)度翩翩的美男子,加上精明的頭腦,令人欽佩的功夫,說什么也較其他人選要強(qiáng)得多。再說,楊明剛回到關(guān)外,自然無暇擴(kuò)充領(lǐng)地,所以牧場不大也是情有可原的。當(dāng)然最重要的一點(diǎn)就是,楊家產(chǎn)業(yè)遍及關(guān)內(nèi)外,各大省份幾乎都有楊家的產(chǎn)業(yè),若能招他為婿,那可是三輩子也吃喝不盡了。

  所以,今兒個一大早開始裴家大屋就熱鬧得很,相較之下,反倒是裴園冷清多了。而瞧那天色已近正午,吉時將至,媒婆及丫環(huán)們便興沖沖的進(jìn)了香閨,準(zhǔn)備替新娘戴鳳冠。哪短進(jìn)房才發(fā)覺新娘早已不見了蹤影,于是趕緊回報裴穆清。

  裴穆清倒也不慌張,只將迎賓的擔(dān)子交予楊明后便來到了裴園。

  尋了幾間房,忽地想起那人跡罕至的柴房,當(dāng)下便轉(zhuǎn)到柴房去。推開了門,一眼便瞧見坐在柴堆上的弄蝶。

  “丫頭,吉時已到,你還在這兒干什么?”

  她已著上了大紅的新娘服,懷里還抱著寶貝的百寶箱,但一張俏臉上卻不見什么笑意,想來這吉時定要延誤了。

  裴穆清無奈的笑了笑,走進(jìn)柴房。他早該明白,會與這丫頭扯得上關(guān)系的必沒一件事是正常的。

  弄蝶扁了扁嘴,瞧了他好一會兒,道:

  “你這身打扮倒是挺古怪的!

  “丫頭,吉時已到,你若不想我扛你去拜堂,就快點(diǎn)自個兒起來。”那語氣是不容反駁的。

  “我可不想拜堂!边@話才一出口,弄蝶便識趣的住嘴了。瞧裴穆清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活像人家欠了他幾百個銅錢似的——是他自己要給她每月十個銅錢的,若是現(xiàn)在想討回去,可是門兒都沒有!

  裴穆清沉了沉臉,道:

  “如今后悔倒也嫌晚了些。”

  “那可不能怪我!誰叫你這幾日忙得不見人影,說好要教我下棋的,但連人都不見了,只是讓那富海整日守著我,要我背書、刺繡,想找你說個話更是難上加難,只怕連彭寡婦離去之事你也不知情吧?”她半怨半怒的說道。

  他揚(yáng)了揚(yáng)眉,道:

  “這事略有耳聞!狈苍谂峒夷翀鰞(nèi)發(fā)生的事,都逃不過他的法眼。那彭寡婦開壇作法的事已由富海告訴他了——弄蝶沒想到當(dāng)時富海偷跟在后頭,所以全都給瞧見了。如今那彭寡婦已離開了關(guān)外,若是再回到關(guān)外,后果可就要她自行負(fù)責(zé)了。

  弄蝶瞧瞧他,不解道:

  “你可想念她嗎?”

  “敢情你這丫頭是在吃醋?”

  “呸!誰要學(xué)那房玄齡的老婆喝醋?醋難喝死了!”這是日前從書上學(xué)到的典故。

  原來女人家妒忌又稱喝醋,是由房玄齡之妻得來的典故。房玄齡之妻生性善妒,見不得他納妾,皇帝便賜毒酒讓她選擇,是要相公納妾,還是喝那毒酒?沒想到她一口氣便將毒酒喝了,說什么也不讓相公納妾。所幸她倒也沒死,原來皇帝騙她是毒酒,實(shí)是一杯子的醋。而喝醋的說法便由此而來。

  倘若是她弄蝶——她想了想,若真嫁給了裴穆清,可會允他納妾?

  “將來你可會納妾?”這疑問不知不覺的便問了出來。

  裴穆清似笑非笑,似乎存心吊她胃口,半晌過后才答道:

  “麻煩有一個就夠了,何須為自個兒再多攬幾個麻煩呢?”

  “你——你愛我嗎?”她臉紅了紅,終于問出連日來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裴穆清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丫頭,怎么問起這種事來?”他不答反問。

  弄蝶倒也不隱瞞,坦白道:

  “日前有人告訴我,外頭流言四起,說你是為了救一命才娶我,這事可是當(dāng)真?倘若真是如此,我可不要成親啦!我早聽那說書人道,夫婦之間還是要有點(diǎn)感情比較好些,我們之間如果沒有半點(diǎn)情愛,將來鐵定會落個不好的結(jié)局!彼荒樀恼J(rèn)真。

  裴穆清摸摸她上了淡妝的臉蛋,嘆道:

  “你這丫頭想得倒挺多的!八成是近來太過無聊了,待到成親之后可有你忙的了!睂脮r看她還會如此的胡思亂想嗎?裴穆清心底一陣笑。

  “忙?”弄蝶的好奇心又來了!艾F(xiàn)今我就忙得很呢!整日背書、刺誘不說,近日繭兒還教我彈古箏。原先我還道女孩兒家的指甲干嘛留這般長?原來是專為彈古箏所用!彼唤鈱砗我赃會更忙?

  “將來你會忙得喘不過氣來,屆時可再也不會胡思亂想了!彼Φ猛υ幃惖摹

  弄蝶懷疑地盯著他!暗降酌π┦裁矗科鸫a先告訴我一聲嘛!若是又要我學(xué)騎馬,我可是不依。

  “忙懷胎,忙教養(yǎng)孩子。總之,有你忙的便是了!迸崮虑迩扑哪樀昂龅厝旧狭思t暈,覺得十分可愛。

  “你笑什么?我可是挺認(rèn)真的問你呢!”弄蝶想了想。“其實(shí)要我嫁給你也不難——”

  裴穆清瞇起眼,道:

  “還有條件?”

  “那是當(dāng)然!幸虧我也不算討厭你。雖然你老是惹我生氣,但我對你的感覺總稱不上是恨——而且挺怪的,每回瞧你靠近,便忍不住心跳加速,且還會頭暈,沒法子思考;看見你受傷,便巴不得替你疼痛;一日瞧不見你,便覺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好似心兒缺了一角,沒法子補(bǔ)上似的——姓裴的,你可要坦白告訴我,我是不是患了什么無可救藥的病癥啦?”這也是她的煩惱之一。

  倘若真是什么無可救藥的病癥,那她當(dāng)然不能和他成親,若是成不了親,豈不是對他挺不公平的?所以,說什么她也得事先弄清楚,免得整日胡思亂想。

  裴穆清的表情倒也沒啥改變,只是那嘴角輕輕的扯了一下,心情忽地大好起來。

  “姓裴的!你可要老實(shí)說,若是騙我,就算我死了,也會化作厲鬼來找你算帳!”

  裴穆清沉吟了會兒才說道:

  “其實(shí),這倒也不是無藥可救——”

  弄蝶眼一亮,大喜道:

  “還有藥可救?”

  “稱不上是藥。你若想保住小命,只有一個法子——”

  “什么法子?”他根本是存心吊她胃口嘛!

  揚(yáng)了揚(yáng)眉,裴穆清答道:

  “跟在我身邊,就可保住你的一條小命。”

  弄蝶先是愣了愣,而后柳眉倒豎,惱道:

  “我可是很認(rèn)真的!什么跟在你身邊?這哪是什么藥方?想我一瞧見你,那些癥狀就全都出來了,又怎會好呢?”她當(dāng)他是在騙她,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兒,豈會讓他輕易給騙了?

  裴穆清倒也不反駁,只是輕抬起她的下巴,讓她正視他。

  “丫頭,瞧著我。”

  她臉紅了紅,道:

  “我不是正在瞧著你了嗎?你有什么好瞧的?”雖說他人高馬大的,長得又十分英挺威武,但也不必硬逼人家看著他呀!簡直是在炫耀嘛。

  “瞧著我,不要移開!边^了半晌,他續(xù)道:“如今,可還會心跳不已、頭發(fā)暈?”

  弄蝶輕輕“咦”了一聲,覺得古怪極了!原來自個兒瞧他愈久,心跳就漸緩。瞧!現(xiàn)在直盯著他瞧,似乎連頭都也不會暈了。真是奇怪!難不成一直瞧著裴穆清就是最好的藥方?

  “丫頭,現(xiàn)在你可知道我就是你唯一的救命藥方了吧?唯今之計,只有一直跟在我身邊尚可保住你一條小命。”換句話說,就是不能再離開他身邊,以免病發(fā)。

  弄蝶想了想,倒也覺得挺有理的,若是同他成親,一輩子都和他在一起,也就不會發(fā)病了,可是——

  “要我嫁給你也不難,但有一個小小的條件——你先別怒,聽我把話說完。成親之后,你可不能再將我的百寶箱拿去,否則我非跟你沒完沒了……”話還沒說完,就教他給一把抱了起來,就像拎個布娃娃般。

  “喂,姓裴的!你想干嘛?”她大叫大嚷。

  裴穆清瞧她一眼,無奈的嘆息道:

  “再不拜堂,只怕大伙兒都要來尋咱們了!闭Z畢,竟輕輕吻了一下她那微啟的朱唇,像是在允諾些什么。

  這還是裴穆清頭一遭對她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呢!當(dāng)然,不消說,弄蝶早已給嚇得口不能言手不能動了,一顆小腦袋瓜子也沒法子思考,只能任他抱去前廳拜堂。

  事后她可后悔極了!竟呆呆的就這樣隨他去拜堂,也不知道自個兒到底在干嘛?何以說后悔呢?還不是全為了裴穆清騙她之故,說什么只要瞧著他便不會臉紅心跳!其實(shí)全是他胡亂編造的,要不然怎會在他吻她之際那心跳頭暈的癥狀又出現(xiàn)了?不僅如此,她還多添了一項(xiàng)癥狀——只要一瞧見他,便開始感到虛脫無力……

  看來,她當(dāng)真是重病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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