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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意遲遲 第七章

  鳴祥,抱。
 
  好,你別亂動,別亂動……
 
  “大夫您這樣……是要負(fù)責(zé)的喲!
 
  “別胡說,F(xiàn)在她是病人,當(dāng)大夫的,就該盡其所能地救人。何況,我這么老了……”
 
  “老?對呀,大夫,您到底有多大的歲數(shù)?咱們主子說您也有八十好幾了吧?真的嗎?那這小姑娘不是虧大本了?”
 
  “噓,小聲點,她還在睡。對了,我托你們的事……”
 
  “您吩咐的事,已經(jīng)差人去辦了,碧玉山莊也捎來訊息,要我轉(zhuǎn)告您,已經(jīng)有人混進(jìn)去了。那兒正有喪事在辦,要混很容易的,而且他們也將各地名醫(yī)都請回莊了,保證把您的事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要您別忘了等事一解決,一定一定要去做客。咱們家主子有點不高興呢,這種小事讓咱們?nèi)マk就好了,何必還要麻煩別人?”
 
  “你們都是姑娘家,多有不便之處。何況你們家主子肯收容,對我已是極大的恩惠了!
 
  “是大夫客氣了。您對咱們恩重如山,這只是小事……”
 
  “小荷,麻煩你去煮一些稀粥,好嗎?”溫和的聲音終于打斷她的長舌!八闪藥滋,也該要醒了!
 
  過了一會兒,聽見門開門關(guān)的聲音。她慢慢地張開眼睛,呆呆地看著屋內(nèi)陌生的梁木,她緩緩轉(zhuǎn)頭,瞧見這是一間她沒有來過的木屋。小小的,不大,木門雖關(guān)著,但窗是開的,從里頭可以看到外面的綠意。
 
  她的視線溜回來,停在桌前那個背對著她的白衣男子。他像在搗藥,高高瘦瘦的身背披著他烏黑亮滑的頭發(fā)。
 
  他是誰?
 
  她心里的問題仿佛從她的嘴里問出來一樣,男子轉(zhuǎn)過身,柔聲訝道:
 
  “壽兒,你醒來了?”隨即露出迷人的笑,走近床來!八闼銜r間,你真的該醒了!
 
  她楞楞地望著他過于美麗的臉孔。他綻笑時,眼眸是彎的,像是會發(fā)光的黑石。
 
  他溫吞地坐在床沿,攤開備好的長布,將搗好的藥草均勻地攤在長布上。
 
  “你不認(rèn)得我了嗎?”
 
  他溫溫的、慢慢的調(diào)子像是春天的風(fēng),徐徐吹來,很舒服。
 
  他以為她是過于震驚,也知她認(rèn)不出自己來,便笑道:
 
  “你受了點風(fēng)寒,鼻子可要暫時休息,沒法幫你認(rèn)人了!彼淖旖巧蠐P,形成美麗的笑弧。
 
  她仍是目不轉(zhuǎn)睛的。
 
  以前,她認(rèn)不出慕容遲來,只覺他身上的氣味很像是鳴祥,給她安心的感覺;眼前這穿著白衣的男人擁有迷人的臉龐,卻完全不像鳴祥。
 
  她不會認(rèn)人,連帶地連美丑之分都不太能夠辨認(rèn),但她可以感覺得出他的長相比鳴祥來得好看,而且鳴祥行為舉止雖溫吞有禮,卻沒有他那種一舉一動、就連說話微笑也給人一種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
 
  明明不確定慕容遲的長相,卻能將眼前的白衣男子與之前的那個慕容遲合而為一。
 
  “你……”
 
  “嗯?”他微笑應(yīng)道,拉過她的右腕。
 
  “慕……”她結(jié)結(jié)巴巴的:“慕容遲?”
 
  他原是垂眸專注在她右腕上的傷口,聽她喊出自己的名字,立刻抬起臉,微訝地注視她。
 
  一會兒過后,他欣喜輕笑:“你終于記得住我的名字了!
 
  才剛說完,就見她突然撲向自己,他不及避開,便被用力地抱住。
 
  他痛哼一聲,背后火辣辣的傷口怕又要裂開了。
 
  “壽兒?”他放緩語氣。
 
  “沒死!沒死!”她激動道。
 
  “我沒死,我很好!彼乩_她,卻覺她的力道好大,只能任由她抱著,過了良久,見她還沒有松手的打算,他低語:“壽兒,你抱得我有些疼了呢。”
 
  她聞言,立刻放開他,雙眸仍是緊緊盯著他不放。
 
  被她近乎莽撞得發(fā)直目光盯著,慕容遲的俊顏微微發(fā)紅,慢慢地露出安撫的笑來:“你要看,不急于一時!
 
  她聞言,用力點點頭。“我可以慢慢認(rèn),以后就可以救你了。”
 
  正要拆開她右腕白布的動作略停了下,他心里驚訝她的轉(zhuǎn)變,卻沒有在臉上表達(dá)出來。之前,她沒有明說,但他知道她極想回鳳鳴祥身邊,那種心態(tài)像是一個小孩要極力留在自己感到安心喜歡的東西身邊,不肯離開一步;現(xiàn)在……她言下之意是有心要跟在他身邊?是什么因素改變了她?
 
  “你在做什么?”
 
  “我在為你換藥。”他低著頭,慢慢地將搗著藥草的長布貼在她的腕上。忽覺與她的額面輕觸,女子淡淡的體香撲鼻,寬松的衫子露出細(xì)頸,甚至一并露出她單薄的白肩,肩上有一道很丑的疤痕沒入衫中……他立刻收回視線,不敢再冒犯。
 
  “我受傷了嗎?”她感覺他弄上去的藥草涼涼的,不特別刺痛。
 
  他輕輕應(yīng)了聲,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掌,將白布繞過她的腕間,一圈又一圈的。他的長發(fā)有一撮不小心溜到前面,搔得她的頰間好癢,她將它撩起,撥到他的耳后。
 
  略嫌親密的動作讓他受了驚,抬起臉撞上她的額頭。
 
  她奇怪地望著他,有些急促地解釋道:
 
  “頭發(fā),掉,不是要傷你。”
 
  “我知道,是我不好!彼男奶饾u緩和,露出一貫安撫的笑:“我也知道你一緊張,話就少了!
 
  “可是你懂。”
 
  “是啊,我懂你在說什么!彼Φ馈
 
  “別人不懂,只有鳴祥懂,因為她在乎我?墒悄阋捕,為什么?”她圓圓的大眼連眨也不眨地望著他,望得他有些靦腆。
 
  為什么?這要他怎么答?答他其實在八年前就已經(jīng)見過她,所以對她說話的模式有幾分了解?還是答因為在這幾年里,他不停地想著當(dāng)初那個小女孩的下場,想著自己無能為力救她,想著這么秀美的小女孩竟被師兄躇蹋成這樣,他有多心疼,以致時常在夢里見她?
 
  “為什么……”她嬌嬌軟軟的聲音拉回他的神智!澳阍谀樇t呢?”
 
  他“呀”了一聲,笑道:“因為我……我臉皮薄!
 
  他暗暗要收回握住她右腕的手,她直覺要反握住,卻發(fā)現(xiàn)五指無力,僅能抽動幾下。
 
  她的視線慢慢落在右手上,奇怪問道:
 
  “我的手好像不能動!
 
  慕容遲立刻放棄縮回手,直接握住她軟軟的、涼涼的小手,柔聲道:
 
  “因為你受傷了!
 
  “很嚴(yán)重嗎?以前不會這樣的!彼氖终七是一樣地暖和呢。
 
  慕容遲沉吟了一下,尋找適合的字句,輕聲說道:“你愿不愿意答允我……以后不再傷人?”
 
  她似乎沒有聽見,目光一直停在交握的手掌,突然,她以左手掀起他的袖尾,露用一截又一截以白布包扎的手臂。
 
  “你也受傷了?”模糊的回憶錯亂地在她腦中浮現(xiàn)。她皺起眉,半瞇起圓圓的眸,想起片段的回憶……
 
  她看見客棧的遍地尸首、在閃電中瞧見那個少年跛子倒在地上,然后還有他,后頭有人在追,可是……中間呢?模模糊糊地,記不真切……
 
  是她又動手了嗎?她曾答應(yīng)鳴祥不動手的,就算遭人激怒也不動手的,可是,她從未有過遭人激怒的時候啊,那時,她只記得慕容遲那個跛子弟弟倒在血泊之中,然后他抬起臉看見了自己,接著他對著自己喊……
 
  “我以為你死了!彼蝗徽f道。
 
  “我沒有用,只是受了點傷。”他溫和說道,仿佛沒有將當(dāng)時生死一線間放在心上。
 
  他怎么能看得這么開呢?她不明白。明明他是個連武功都被廢的人,卻似乎無懼于生死,他是弱者!
 
  面臨生死時,連她最喜歡的鳴祥都會怕,他為什么不怕?義爹說,愈弱的人愈懂得什么叫怕;義爹,義爹還說……
 
  “奇怪,開始模糊了……”她又想敲敲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仍是被他緊緊握著。她露齒而笑,又皺眉!拔倚奶煤每臁!
 
  “心跳很快?”
 
  “不要死,我寂寞。就算是弱者,我也想保護(hù),可是我沒有用。大家都說我功夫很好,但是為什么我連你也保護(hù)不了呢?”
 
  慕容遲聞言,心里驚訝她對自己的看重。他一直以為她是將他視作鳳鳴祥才會過于關(guān)心。
 
  現(xiàn)在,她的關(guān)心是對……慕容遲?
 
  “就算你保護(hù)不了我,我也不會怪你!彼崧暤卣f道:“我說過,強(qiáng)與弱絕非在武藝上來評斷,現(xiàn)在你仍無法理解,是因為師兄在你心中種的芽太深太久,所以,咱們一點也不急。慢慢來,遲早有一天,你會懂的。”師兄死了,留下的只有她;就算師兄有魂,也無法繼續(xù)長久地影響她,只要有他在。
 
  她望著他。“你不走?陪著我?guī)啄陰啄,白吃白喝?不死??br />  
  他笑得連眼兒也彎了!芭阒悴皇请y事。你要我陪多久,我就陪多久!
 
  聽他一說,她心里的大石突然放下,她頓覺困盹起來,直覺向他伸出左手來。
 
  “抱!
 
  他微愕,遲疑了會,笑道:“壽兒,你忘了我不是鳴祥嗎?”她已喊得出他的名字,應(yīng)知他與鳳鳴祥非同一人。
 
  她皺眉,閉上圓眸。“不是鳴祥,抱!
 
  他暗暗嘆了口氣,慢慢地移動身子,讓她抱住自己的腰,他小心地環(huán)住她的背,又慢慢地讓兩人靠在床被上。
 
  “一下下就好!敝齼(nèi)心里仍有小孩子的天性,他不安地瞧了眼窗外,希望無人突然闖進(jìn)來!鞍 
 
  她突然整個窩進(jìn)他的懷里,讓他一時措手不及。
 
  “壽兒,別這樣……”見她緊緊閉著眸子,他只好放棄讓她換姿勢的念頭。
 
  “壽兒喜歡抱……可是義爹不抱,很久很久以前,鳴祥只抱過一次!
 
  因為缺乏安全感嗎?還是缺了父母之愛?她是孤兒,師兄萬萬不可能給她父愛的;她連母愛也沒有,多少是會沒了安全感。他只希望將來她別逢人就抱。
 
  “我像爹吧!彼哉Z:“反正我年紀(jì)也不小了……”既然自己能給她安全感,他心一轉(zhuǎn),溫聲在她耳邊說:“壽兒,以后別再用你的右手殺人了,好不好?”
 
  他的語氣像春風(fēng),他的懷抱透著很熟悉、很懷念的味道,像鳴祥、又不像,她一時沉浸,咕噥出心底話來:
 
  “不傷你,不傷鳴祥,我不出手!
 
  不傷他?慕容遲心一跳,對她近乎赤裸的……告白,有些不知所措。也許她沒有發(fā)現(xiàn),她已在不知不覺里將他放進(jìn)心上的地位已與鳳鳴祥齊平。
 
  鳳鳴祥對她來說,應(yīng)算姐姐,那我在她心里……應(yīng)該是爹的身分吧。他忖思道。想著該如何告訴她,她的手筋被挑了,以后再也無法用右手傷人了“是爹啊……”他自喃。
 
  心里的感覺真是復(fù)雜,既高興她除了鳳鳴祥之外,心中又有牽掛的人,對于人世間的感情她也可以多了解一層,他的內(nèi)疚可以少那么一點了,但他內(nèi)心總有不對勁之處。
 
  “哎呀……小心!彼驼Z,見她連下半身也要靠過來,他頓時臉紅,及時抽出被子,塞進(jìn)兩人之間。
 
  她迷糊地被驚醒,抬起臉呆呆地看著他。
 
  “我……我怕你冷!彼p聲說道。
 
  “你的臉好紅喔。”
 
  “是……是嗎?”他的唇畔泛起迷人的笑來,笑顏里有些僵硬。
 
  “我知道,你臉皮薄!彼岬哪橆a。
 
  他但笑不語。
 
  “而且我不冷,棉被不是這樣蓋的!彼米笫殖槠饍扇酥g的被子,往兩人身上蓋去,再鉆進(jìn)他的懷里。
 
  他溫如春風(fēng)的笑,停住在臉上。
 
  “別動,想睡覺!彼]目咕噥道。
 
  “好……好……”他的喉口滾了滾,低啞地說:“我不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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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羞羞臉,羞羞臉,羞……羞……臉……”很哀怨的聲音突然闖進(jìn)她的耳里。
 
  司徒壽回神定睛一看,不知何時竟然有一個小姑娘在小小的窗口外飄來飄去。
 
  她本來坐在窗口,看著外頭的天然景色,看著看著就發(fā)起呆來,連剛才在想什么都忘了。
 
  “你是誰?”她竟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近身。
 
  “終于瞧見我了嗎?我像個鬼在這里飄了十來趟,你都沒注意,哎呀,我明白了,因為你在回憶嘛!彼闹讣廨p刮臉腮,曖昧地笑道:“羞羞臉喔!
 
  司徒壽微訝,回頭看看空無一人的房間,再轉(zhuǎn)回來瞧著她。
 
  “你在跟我說話嗎?”
 
  “不跟你說話,難道我在跟鬼說話嗎?”她很用力地嘆氣!半m然我只是谷里頭打雜的,可是好歹我也三番兩次地送飯過去,你都沒有注意到我嗎?”
 
  司徒壽誠實地?fù)u搖頭!拔覜]有注意打雜的!
 
  “你真叫我打雜的?”她一臉受辱!拔医行『,是我家主子為我取的名字,以后你就叫我小荷,可別叫我打雜的!
 
  小荷?司徒壽面露疑惑,只覺這個打雜的丫鬢好像跟天水莊里的奴婢不太一樣。
 
  在天水莊里就連送飯的丫頭也用有些害怕的眼神看著她,甚至那個有硬底子的丫鬢也會說些她不高興的話,這叫小荷的不一樣,那,是誰怪呢?
 
  小荷托著腮趴在窗欞上,望著她笑嘻嘻的:“方才你在回憶,對不對?”
 
  “回憶?”
 
  “是啊。羞羞臉,別以為門關(guān)了、窗也關(guān)了,我就沒瞧見,只要在窗紙上戳個洞,要看什么還不容易?你看,這是我戳的,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司徒壽順著她的視線往窗瞧去,的確有好幾個洞。她干嘛戳洞呢?因為無聊嗎?
 
  “好幾次我偷瞧見慕容大夫抱著你睡呢。我可沒有見過他當(dāng)大夫當(dāng)?shù)眠@么賣力,哄個病人也要把自己的貞節(jié)給賠了進(jìn)去!毙『尚Φ溃骸澳阏f,你是不是該羞羞臉?一個人甜蜜蜜地在這里回憶!
 
  她皺起眉,試圖回想方才她坐在窗前想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
 
  “可惡,又模糊了!彼挥浀媚饺葸t告訴她要離開幾個時辰,然后呢?
 
  她想抬起手敲敲頭,小荷見了連忙抓住她的右手。
 
  “你可別亂來,要是讓慕容大夫知道的話,我少不了要挨罵的。慕容大夫臨走前吩咐我,要我來陪陪你,別讓你一個人、也別讓你動到右手!毙『砂缌藗鬼臉,瞧著她仍扎著白布的右腕!捌鋵,會不會武功,咱們明眼人就能瞧得出來,雖然你沒有被廢功夫,可是手筋被挑了,以后要用右手出招,那是大大的不可能了。我看慕容大夫是真的很擔(dān)心你受不了這個刺激,你……別要亂來喔!
 
  司徒壽楞了下。原來,她的右手被廢了嗎?
 
  小荷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安慰地補充道:“慕容大夫是個好大夫,雖然以后你沒法用武,可是我聽慕容大夫說一般日常生活須用到右手都無礙!
 
  “原來他以為我從此變?nèi)跽吡!彼就綁燮^喃喃自語。沒了右手,他以為從此她就成了廢人。
 
  “什么弱者?”小荷笑道:“說起弱者,就讓我想起慕容大夫外表上雖是文弱書生相,可是那天,他背著你……咦咦,你一臉茫然,難道他沒有告訴你嗎?咱們家主子到那里時,只剩死人,沒有瞧見慕容大夫,把我們差點嚇?biāo)懒,還好咱們沒放棄,才在懸崖下找到了慕容大夫。他左手扛著你,右手抓著樹藤就這樣懸在半空中,也不知道懸了多久才等到咱們……你沒有注意到他雙臂都是擦傷嗎?慕容大夫真是個傻瓜,他要跟你說了,你會感激他一輩子的!
 
  “他救我?”好怪,他弱,她強(qiáng),為什么會是他救她呢?對那一夜的記憶其實很模糊了,只有片段,卻足夠告訴她那一晚她有動手,為了什么動手卻忘了。她違背了跟鳴祥的約定,可是,心中卻有一種不會后悔的感覺。
 
  她突然想起一事,問道:
 
  “他說他的跛子弟弟也被救了,沒有死,真的嗎?”心中不知為何微微掛念。
 
  “跛子弟弟……咳咳,你這樣直說,他會惱的。咱們?nèi)ゾ热藭r,慕容大夫的兄弟都不見了,咱們主子料想必定有人早咱們一步先救人,只是他們不知慕容大夫正在崖下等人救,就先走了。后來,慕容大夫被咱們救回來之后,曾跟外頭的人聯(lián)絡(luò)過,才知是碧玉山莊的人救了他們!
 
  司徒壽皺眉,心里打了一個大結(jié)!盀槭裁?”
 
  “啊?”小荷搔搔頭,不知她在問哪個為什么,只好自行揣測道:“你是問咱們?yōu)槭裁匆饶饺荽蠓騿?”見司徒壽用力點頭,她大叫一聲:“笨大夫!”
 
  “他不笨,只是有點弱!
 
  “他怎么不笨?笨死了!要我是他,早就告訴你了!你以為咱們吃飽沒事做,成天趕著去救人嗎?”
 
  司徒壽搖搖頭!熬热瞬缓,只會讓更多的弱者生存于世,到頭來還是避不開被殺,會死!
 
  小荷微瞇起眼望著她,小臉上閃過一抹異色。“你的想法真怪,咱們主子救慕容大夫,是因他先施恩。你以為天下人這么多,咱們干嘛沒事到處跑著救人?其實,不瞞你說,這一次慕容大夫出現(xiàn),有很多人都在找他呢!
 
  “找他?是要殺他?”司徒壽小心翼翼地問。
 
  小荷噗嗤一笑,原以為司徒壽在開玩笑,后見她神情認(rèn)真無比,想起慕容遲曾簡短地提過她的狀況。
 
  “壽姑娘,你真的沒聽過慕容遲嗎?你連他的名號都沒有聽過?天啊,我瞧慕容大夫跟你親熱得緊,他的事你居然一點都不知情?哎呀,不好,你連他有七、八十歲了,都不知道吧?”
 
  司徒壽搖搖頭!拔覜]注意!
 
  小荷跳腳道:“慕容大夫真賊,怎么沒有告訴你他有多老呢?他偏愛用他那張年輕過頭的臉來騙人!司徒姑娘,咱們同是女人,我坦白告訴你好了,咱們主子其實也很喜歡慕容大夫,可是后來發(fā)現(xiàn)他年紀(jì)有可能老到快進(jìn)棺材了,她才不敢托負(fù)終生。我想大夫那張臉多少也有點影響吧,他長得比女人好看,對咱們來說,雖是賞心悅目,看得眼睛發(fā)直,可是若要論及婚嫁,你能忍受自家的相公比自己好看上百倍、千倍嗎?”
 
  司徒壽聽她說話連氣也不喘的,第一個想法是這叫小荷的當(dāng)真不怕她,難道慕容遲沒有告訴她,其實自己是大家嘴里的殺人鬼嗎?后來聽她提這里的主人很喜歡慕容遲,心里便不由自主地產(chǎn)生一些微妙的變化,有些不舒服的。
 
  她遲疑了下,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喜歡……就會想要成親嗎?”
 
  小荷用力眨了眨眼!斑@個問題……問得怎好,好到我以為你只有十歲的年齡……”見她皺起眉,小荷趕緊笑道:“我說笑的啦。男人跟女人啊,若想長久相處,怕也只有成親一途了。義兄妹雖好,但遲早各覓良緣;父女雖好,遲早女兒會嫁;朋友雖好,卻不能時刻在一塊,因為男女之別。你對慕容大夫,我不敢說,畢竟我不了解你,但我敢肯定大夫?qū)δ,跟對一般的病人不同!狈駝t沒有必要冒著賠上名譽來照顧她。
 
  小荷回憶起主子救回他們時,慕容大夫的背后鮮血淋漓,左手抱著她,右手的掌心都是血,卻是強(qiáng)撐著清醒。回到谷里,他急著先查她的傷勢,忘了男女之別,掀了司徒壽的外衣,她跟主子都親眼瞧見那一片雪凝肌膚,最后還是主子跟她先將慕容大夫趕出房外,幫忙檢查司徒壽身上是否有傷……老實說,她跟主子都有默契地不將此事宣揚,因為慕容大夫他實在是有點老。至少,有九成九確定他乃高齡之上,要把司徒壽的貞節(jié)賠給他,有點兒不值。
 
  小荷見她又在恍惚了,突然在她耳邊大叫一聲,引起司徒壽的注意。小荷扮了個鬼臉,笑嘻嘻道:
 
  “我瞧你對這種事一點也不清楚,你……跟我一樣也是孤兒吧?”
 
  司徒壽遲疑一下,想起義爹早就身故,便點點頭,說道:
 
  “是孤兒。鳴祥說,是余爺爺幫我取的名字!
 
  “余爺爺?他必定很疼你吧?連姓也為你取來,司徒壽、司徒壽,不就是希望你生命長長嗎?我叫小荷,沒有姓,是咱們主子為我取的。她說,我像荷花,雖生于污泥,卻很干凈!
 
  司徒壽的心臟突然用力跳了一下,腦海停在余爺爺為她取的名字上頭,壽兒、壽兒,就是生命長長之意嗎?
 
  小荷跳著往后退了一步,空拳耍了一招,朝她笑道:“你覺得這一招如何?”
 
  司徒壽回過神,直覺說道:
 
  “很軟。”
 
  “你看得出來?我主子親自教的,我力道不足,她便挑了這套武拳教我,我曾立志要學(xué)好這套武拳,好能為主子做事,而我也的確做到了,我讓我的主子很驕傲哩!彼Φ,語氣稍稍地變化了:“你知道嗎?其實,我很久以前不是孤兒,有爹有娘還有個弟弟,住在很豪華很豪華的宅子里,有一天,有人來了,把他們都給殺了……”
 
  撲通一聲,莫名地,司徒壽的心又狂跳了一下,一股沉重的壓力緊緊地揪住她的心頭,教她難以呼吸。
 
  小荷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她,甜美的笑顏化為苦澀的笑意!八麄冞B點武都不懂,就這樣沒有反抗能力地被殺了,我不明白這世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人命如螻蟻?我曾經(jīng)想過報仇,我求我主子教我武功,那人強(qiáng),我要比那人還要強(qiáng),我主子不愿,她覺得我很蠢,壽姑娘,主子叫我小荷,正因我將仇恨放下了,成為一朵干凈的荷花,我不后悔,真的真的不后悔!
 
  司徒壽看著她,靜默著不說話。半晌,她慢慢地伸出手接住小荷落下的眼淚。
 
  “咦,奇怪,我怎么掉淚了呢?真討厭,愈掉愈兇呢!”小荷抹抹眼淚,淘氣地笑道:“壽姑娘,你可別笑,我是突然有感而發(fā)啦,誰教咱們都是沒爹沒娘的。”
 
  “我沒笑!彼就綁壅J(rèn)真地答道。
 
  小荷望著她清澄如水的眼眸,輕聲說道:
 
  “我現(xiàn)在放下了,真的放下了。我也可以確定,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那個懸崖邊慕容大夫的懷里,他認(rèn)定的人,不會壞。”
 
  司徒壽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捧開,落在自己右掌心里的淚水。
 
  “什么是強(qiáng)與弱呢?司徒姑娘,你若想透了,一定要告訴我喔。不過我與我家主子,心中唯一的強(qiáng)者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慕容大夫,若是有人敢說他是世間第一的強(qiáng)者,那么他一定是沒有遇過慕容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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