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多斯港
這里是巴西南部圣多斯港的高級住宅區(qū)。
「黑天使」的頭目葉肅剛正十分不耐地在有著游泳池、小橋流水及一大片花園的庭 園里踱步著。
自從幾天前,他吩咐祕書亞倫去辦理一件重要的事到現(xiàn)在,幾乎天天都是如此的神 色不寧。
由于他所要的資料是屬于鮮為人知的「HMB」集團,所以要查出其人員的資料,十 分不易。
十分鐘之后,一名西裝筆挺的人士,帶著略微不安的神色進了此住宅。他甚至還一 面走,一面擦汗。
等到見了葉肅剛后,他勉強自己的神情恢復(fù)正常。
「亞倫,你查到了什么?」肅剛十分焦急的問。
見亞倫只是搖頭而不語,他更是緊張了。「就算是惡訊,你仍得把結(jié)果告訴我呀! 快說!」
「是的,」亞倫深吸了一口氣,「恐怕真的是惡訊。我在這幾天來連日不斷地查詢 ,但就是找不到彤婉靈及葉詠芯兩人。為了怕不夠仔細,我連同音的名字也去尋找,但 就是什么也沒查到!」
看著他的主子像是頹喪似的坐下身,亞倫也無可奈何。
「葉先生,」亞倫也坐下,「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她們改名了?也許,她們把籍貫 也改掉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對�。∷趺幢康竭@種程度,連這么簡單的事都沒想到呢?也許,婉靈和詠芯真的 把姓名都改了。
「亞倫!」他又恢復(fù)以往的生氣,「去把HMB所有能查的成員統(tǒng)統(tǒng)把他們的照片看 一次,凡是東方女人,就把她們的照片拿來給我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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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xué)已經(jīng)一星期了,但秋晨仍無法把精神集中在課業(yè)上,她總在不知不覺中把思緒 拋向狄克,而且常常如此。
哎呀!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會讓一個認識還不到四個月的男人,老是攪亂她的心 ,老是打擾她的上課!害她常得花比平常還多上兩倍的注意力,才不致被老師誤認她在 發(fā)呆。
煩死了!煩死了!
她總是在無聊的課堂中想著狄克,想著他的英俊、他的幽默,甚至令她最不能忍受 的大男人主義,都拉不開她的思緒。
真是的!這種情形還真像在戀愛!
戀愛?!
喔!上帝!這該不會是真的吧?她臉色蒼白的想。
如果是真的,天哪!她不曉得該怎么辦?就算他也對自己有好感,但也不能強迫他 愛她��!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事態(tài)嚴重,因為她從未曾碰過這種事,毫無經(jīng)驗,實在 不知道如何去處理。
自有記憶以來,她的生活里只有工作、音樂、文學(xué),從來沒有愛情、沒有男人。
她的許多朋友們都早已不是處女了,整天在她耳畔絮聒,說那種事有多甜蜜、多快 樂。但她從來只是笑,因為她不需以此來填補生活。
喔!老天!她到底該怎么辦?!
痛苦地熬過了一天,她打算立刻回家,洗個熱水澡,然后舒舒服服地、放開一切煩 惱,好好地睡上它一覺。希望明早起床時,會對今天的想法,有另一番較能接受的解釋 。
抬眼看看太陽,它仍在執(zhí)行任務(wù),雖然錶上已是下午七點了。
一般來說,他們的課通常都不會上到那么晚的,只是今天因教授臨時有事,晚了一 個半小時才來。所以,他們也只得晚一個半小時下課。
她抱著幾本書走向大門口,一路上頻頻向那些對她打招唿的男同學(xué)回禮。雖然,她 長得并非會對人勾魂攝魄,但那烏黑柔順的長髮,明亮閃爍的眼睛,及精緻細膩的雪膚 ,實有沉魚落雁之美。加上她平易近人的個性,更使得她的人緣極佳。
所以,不僅僅是男同學(xué)對她垂涎;就連女同學(xué)都對她另眼相對。
她跟著一朋友談笑風(fēng)生的走到大門口,卻因門外的人影而驟然停下腳步。
「嗨!」狄克瀟瀟灑灑地靠在門柱上,身旁停的是一輛義大利進口的銀色法拉利跑 車,他的人就和他的車一樣,英氣逼人。
好幾秒后,她才找回自己的腳步。
不顧一旁同學(xué)的竊竊私語,她打算裝作沒看見一般,直挺挺地從他面前走過。
打好主意,她立即行動,但是她又臨時決定低頭或許較好。
可是當她才踏出大門口時,一道陰影便擋住了她的天空,也堵住了她的去路。
不用說,她很清楚是誰。她緩緩地抬起頭來,雙眼直盯他迷人的藍眸。不曉得為什 么,她現(xiàn)在才勐然發(fā)覺,他很高大,自己才與他的肩齊而已。
「有事嗎?狄克�!顾龁枴?粗翘焯靵淼綁糁写驍_她的男人,她非常驚訝她的聲 音還能維持鎮(zhèn)定。
「嘿,」他笑了笑,「這倒是個問題。」
「狄克,如果你存心胡鬧的話,請明天吧,今天我很累了。」
「我沒打算要胡鬧。」
「那很好,有事嗎?」
「沒有�!顾栽谛Α�
她點點頭,不想再跟他玩下去了。她從他身邊正要繞過,卻被他一手架住她的腰。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她瞪他,一句一字說得十 分清楚有力,像他重聽似的。
「秋晨,我的耳朵正常得很,妳毋需如此費力,但仍謝謝妳的關(guān)心�!顾Φ酶� 妄了。
秋晨還是瞪著他,考慮是否要給他一腳,最后還是決定不要,她可不想玩火。
「狄克,如果你真的沒事,請放我走吧!我剛上完課,正打算回家好好吃一頓�!�
他點點頭,但并未放開她。
「我知道妳餓了。走!我請妳到我家去吃吃我奶媽的拿手好菜。」他拉著她走向法 拉利。
「謝謝她和你的盛情,」她掙脫了他,「但我寧可回家,隨便吃一點,然后上床睡 覺。」
「我也知道妳很累了。」他點點頭,「妳大可不必擔(dān)心會睡著,就算妳睡著了也沒 關(guān)係,我家有很多客房。」他露出一個近似孩子氣的笑容。
「你……,我不是『那種』女孩!」她很火他。
「我知道,我知道�!顾敝矒崴�,「我的意思是,我會把妳當客人一般對待, 而妳也毋需擔(dān)憂我的人格。在哥倫比亞的那幾天我不是都很規(guī)矩嗎?」
「可是……」
「就當是獎賞我吧!」他插嘴,「我在這酷熱的陽光下站了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她訝異的大叫。
「噓,小姐,小聲一點,每個人都在看我們了�!�
秋晨轉(zhuǎn)過頭去,才發(fā)現(xiàn)他們有那么多觀眾。而且從他們的表情來看,想必他們已從 頭至尾的目睹了全場。
他們都互為彼此感到驕傲。
狄克可以發(fā)覺,那些男同學(xué)的眼光一直鎖在她身上,充滿愛慕、期望,似乎恨不得 和自己的位置交換;而秋晨也可以發(fā)現(xiàn),所有女學(xué)生的目光不停的在他身上徘徊,充滿 了仰慕、讚嘆。
「如何?妳是要我們一直站在這兒,讓他們觀賞嗎?」他挑起一道帥氣的濃眉問。
無可奈何,秋晨臉上帶著不甘愿,而心里卻帶著微笑,輕輕坐進了狄克的跑車。
良久,沉寂瀰漫于兩人之間,耳邊只有嘯嘯的風(fēng)聲。
「明晚,我『要』妳跟我一塊兒去參加蒙特家的宴會�!�
「嗯?」一時之間,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明晚『要』妳當我的女伴�!顾貜�(fù)一次。
「是『命令』,還是『請求』?」
「命令!」
「別想,我不去!」她轉(zhuǎn)過頭瞪他,他居然敢『命令』她去做事,一輩子也別想!
「難道妳怕大場面,不敢去嗎?」他笑著斜睨她。
「當然敢!」
「那就說定了�!�
「我沒答應(yīng)你,去不去是我的自由!」
「嘿,妳不是很能承擔(dān)大場面嗎?」
「當然!」
「OK!那就去定了。既然膽子夠大,去了應(yīng)該沒問題。」他最后一句話,像是自言 自語,但其實是說給秋晨聽的。
她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轉(zhuǎn)頭瞪著窗外。
前一刻,她還想他想得心疼,但此時,她恨不得他乾脆跳樓自殺死掉算了。他居然 、居然敢「命令」她!
「停車!我要下去!」她冷冷地說。
「小姐,是妳自己要上來的喔!」他還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好像她在車上是她自 愿的。
「可是……是你逼我的!」
「我沒有�!顾诩t燈停下來時攤攤手。
乘著這機會,秋晨伸手去拉門的開關(guān)把手,卻一點用也沒。她倏地回頭發(fā)現(xiàn)他在笑 ,立刻知道是他搞的鬼。
「你!是你把開關(guān)鎖上的,是不?」
狄克只是笑。
「說�。 顾喼笨鞖獐偭�!但他看起來很樂。
「是的。」
她真的要破口罵人了!但一看到他的樣子,馬上了解他是故意氣她的,而且他好像 因此而樂在其中。
吸一口氣,她設(shè)法鎮(zhèn)定自己。
「你似乎很能遵守『欺弱為快樂之本』的塬則嘛!」
「嘿,是的。」他笑得更愉快了,「尤其是在認識妳之后�!�
秋晨決意不去理會他的挑逗,以免更進入他的陷阱。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把鎖打開了,妳可以自由出入�!顾谲囎有旭傞g打開了右半邊的門 ,隨即像玩命似地又拉進來�!府斎�,在這時速高達六十公里的速度下,人一旦跳出去 ……,不死,也半條命,再不然就斷手斷腳了。」
「人渣!」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謝謝,第一次有人罵我哩!」
秋晨瞪著他,心想這個人不是頭殼壞去了,就是有被虐待狂。不管欺負人或被人欺 負,他似乎都很能樂于其中。她決定在到達目的地之前,不要再開口跟他說話,省得待 會兒生氣的,又是她自己。
一路上他們便沒再開口。
十分鐘后,車子在一棟漆白的別墅前停了下來。
秋晨細細地打量這棟精細的房子。井然有序的花園,古典秀麗的噴水池,完全不似 富貴人家一派的豪華鋪張。
狄克挽著她走進了那雕琢細緻的大門,只見一名面容和藹可親的中年婦人穩(wěn)穩(wěn)地向 他們走來。
「葉秋晨,我的工作伙伴�!�
「妳好,葉小姐。」那婦人露出一個可親的微笑。
「這是我的奶媽,秋晨。她就是那個從小嘮叨我到大的人�!顾押竺婺蔷湓挼穆� 音壓得很低,似乎擔(dān)心奶媽會聽到。
「妳好,奶媽。」秋晨極力想掩住那句話帶來的笑意,但她還是沒做好。
「少爺,你跟她說了什么?」奶媽逼問。
「沒有,我絕沒有!」
「不必急著否認,好漢做事好漢當。說!」
「沒什么,只不過……」
「他說妳嘮叨!」秋晨插嘴,她很喜歡他們之間的氣氛,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家庭 的溫馨……
「好��!秋晨,妳敢出賣我!」
「是你自己先起事的喔!少爺。」奶媽袒護著秋晨。
「喂!不公平,兩個對一個�!顾棺h道。
但奶媽根本不甩他,帶著秋晨直說要去看她做的拿手好菜。
狄克看她倆走遠,心里有股異樣涌出。
他真的沒選錯人。
以往,當他帶女孩子回家時,奶媽通常只是禮貌上的隨意招唿一下,因為她看不起 那些總是在胭脂里打滾的女孩們,而今天居然對秋晨情有獨鐘。
***
晚飯過后,狄克拉著秋晨到夜涼如水的庭園里,欣賞入秋夜空的凄美。
他們一言不發(fā)地倚靠在石椅上,默默地看著星空,傾聽著微風(fēng)吹過樹梢所發(fā)出的沙 沙聲。
「晚秋的霧,清冷的夢,在山野、在谷間流瀉;陣陣秋風(fēng)掃枯葉,荒寂的塬野�!� 秋晨賞著夜景,不禁有感而發(fā)的低吟出這首詩。
「海涅?」
她點頭。
「很寫實�!顾f,「雖然這是初秋,但的確可譬喻晚秋的幽涼。眼前一大片草塬 ,像極詩中所喻『荒寂的塬野』,是那樣的蕭然、寂靜�!�
一陣夜風(fēng)夾帶著花香徐來,為這靜涼的氣氛又帶來了寒意。只穿著一件薄襯衫的秋 晨,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冷嗎?」
她搖頭。但隨后又打了個噴嚏,她緊拉著衣服。
狄克一語不發(fā)地脫下夾克,將之披于秋晨的肩上。
「謝謝�!顾倘灰恍�,使他心頭一緊。
「不必客氣,妳是我的客人,我應(yīng)該要禮遇妳。」
只是禮貌?
秋晨悲痛的想,此時她所希望的是……。她勉強自己撇開這不停纏繞她打轉(zhuǎn)的事, 想移轉(zhuǎn)話題排除內(nèi)心的哀思。
「你的奶媽……,奶媽她沒結(jié)婚嗎?」
她想不到這話題竟使狄克發(fā)出大笑�!府斎挥校宜€嫁了叁次!」
「啊?!」
「第一次嫁給了一個法國佬,結(jié)果后來兩人大吵了一頓,奶媽離家出走了;第二次 是嫁給了中國人,因為他受不了我奶媽義大利式的熱情和開放,也就不了了之的離婚了 ;第叁次,她終于嫁了個個性相仿、溫和體貼的美國軍人,不幸后來因病逝世。從此, 她再也不肯再找丈夫了,因為她深覺自己有『剋夫運』�!�
「剋夫運?!這迷信她也信嗎?」
「我也覺得很迷信,不過,她大概多少受了第二個中國丈夫的影響,所以對這類的 事較崇信�!�
「那她……都沒想再嫁一個嗎?」
「沒有�!�
「有合意的對象嗎?」
「這倒是有一個,不過她一向不承認,而我說出來妳也不會信的�!�
「我會信!」
「不會。」
「會的!」她好奇心大發(fā),這是她與生俱來的個性:不追究到底,誓不甘心!
「我想不會。」
「絕對會的!」
「不會�!�
「會!你不要一直兜圈子跑!」
「好吧!好吧!我輸妳了。」他一副投降的樣子,「聽好喔!是……」他故意賣關(guān) 子,在一旁欣賞她專注的樣子。
「說�。 顾呀�(jīng)很不耐煩了。
「麥肯�!�
「什么?!」她還以為自己的耳朵有問題。
「是麥肯,妳的麥肯叔叔�!�
「哇!」她只喊得出這個字,兩眼睜得老大。
「想不到吧!麥肯的前妻死了之后,他便一直沒再娶。我本來還當他是對女人失去 興趣了哩!」
「那……那麥肯叔叔呢?麥肯叔叔有沒有……呃……對奶媽有……有意?」
「好像有吧!」
「『好像』?」她皺眉。
「對,好像�!�
「這算什么回答?好像?」
「我不大確定啊!妳管那么多干嘛?俗話說得不錯,女人真多事�!�
「我可不想再跟你吵了,反正每次氣得半死的都是我�!�
他微笑。的確,他確實愛看她生氣,看她氣得嘟著嘴、臉漲紅的樣子,真是可愛極 了!
「隨妳,但我一向都習(xí)慣讓人心緒不寧的。所以,即使妳不惹我,我也會主動去惹 妳,這是我唯一的『優(yōu)點』。」
「喔!天!真是。有那種奶媽,怎么會養(yǎng)出你這種兒子!」
「我基因突變�!�
老天!他微笑的樣子真帥。不,用帥還不夠,應(yīng)該是性格,極端的性格。難道他就 不能少吸引她一點嗎?
「少爺,」奶媽走來打斷了他們之間的談話,「你從巴黎請來的服裝設(shè)計師,剛已 從機場飛奔過來了。」
「好的,奶媽。叫他們再稍待一下。」他微微的作了個手勢,示意奶媽先離開。
「服裝設(shè)計師?你要訂做禮服嗎?」她天真的問。
他并沒有直接回答她,反以問題問她,「記不記得我在車上告訴過妳,蒙特家明晚 開舞會,我邀妳當我的舞伴?」
「當然記得!」她皺著眉頭,「你當時半強迫半激將的『邀』我做舞伴,在那種想 打斷你牙齒的情況下,我會忘嗎?」
其實在內(nèi)心,她倒十分愿意當他的舞伴,但最好是在正常的情況下,不要在那種她 恨他恨得牙癢癢的情況下。
「不要生氣嘛!但我想妳應(yīng)該不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老實說,你一點兒也不像君子。」
「我不像君子?那有誰會像?」
「倫迪�!顾患偎妓鞯恼f。
「是嗎?」他開玩笑的口氣,霎時變得諷刺;而溢著歡愉的眼神,也轉(zhuǎn)為冷冰冰, 絲毫不帶點感情。
沒錯!她還是忘不了倫迪。狄克陰郁的想,可是,難道他不能代替?zhèn)惖系奈恢脝幔?nbsp;
無論在商業(yè)上、在情場上,他都能叱風(fēng)云、唿風(fēng)喚雨。但是對秋晨,對她一切都 沒用嗎?她忘不了倫迪嗎?他像是個失意者的想。
轉(zhuǎn)過頭,他需要幾秒平息情緒。
在秋晨單純的思考迴路里,倫迪佔據(jù)的位置很恰好,他是個典型的好情人,但秋晨 卻把他定位在類似「父親」的位置上。她敬愛他,甚至有點崇拜他。
所以,她認為他是個君子,實是再正常也不過了。
可惜人類的心靈是無法直接相通的。他認為她忘不了倫迪;她認為他不可能愛女人 。
幾秒之中,他可以暫時撫平表面的情緒,他一向如此;但內(nèi)心,內(nèi)心!他卻不知要 花多久,幾天、幾年、抑或永生,才能平他相思之苦?而他也不知如何去平?因這感情 對他而言,是初認的陌生!
「既然妳還記得我請妳參加舞會的事,」他以平穩(wěn)的聲調(diào)說著,誰知他的心正在淌 血!「那也請答應(yīng)我擅自的決定。我想,妳大概沒禮服吧?」
她想起她柜里的衣服,不多,幾件襯衫、幾件T恤、幾件夾克、幾件裙子及牛仔褲 。除此之外,她的衣柜空空盪盪,滿柜子的衣服對她而言,是一個夢,但卻是她不想追 求的夢。
「沒有。」她搖搖頭,不明白他的含意。
「那好�!顾呦蛭輧�(nèi),「我聘了幾位服裝及造型設(shè)計師來,替妳我設(shè)計一整 體樣式搭配的禮服�!�
「不必麻煩你,」她停下腳步,「禮服我自己可以想辦法�!�
「不,」他直視她,「既然是我要求妳當我的舞伴,一切都該由我來打點,這才合 乎禮儀之道�!�
見她欲開口,他伸手封住她的嘴,「就算是我答謝妳吧!」
他拉著她走進屋內(nèi),將她交給了一設(shè)計師。
�。�
「少爺,」奶媽打斷了他的冥思,「老實跟我說,你覺得那位小姐很可愛吧?」奶 媽有意無意地沾著了邊。
「問這個干什么?」他裝成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是沒什么,但我很喜歡她。從以前起,我就一直想要一個女兒。尤其是像她那樣 的輕靈、秀巧。」
「聽妳的口氣,好像她不是個凡人似的,倒像是從天上落下來的。」
「差不多,」奶媽疼惜的笑笑,「我倒希望那位安琪兒是由我撫養(yǎng)長大的�!�
狄克一句話也沒說,但他十分不愿談她。
「她的父母是誰?」奶媽突問。
「她是孤兒,沒有母親;父親大概也杳然了。」
「孤兒?那是誰把她教化成如此的亭亭玉立?總不可能是孤兒院吧?據(jù)我所知,育 幼院通常連孩子的飲食都無法照顧了,更別說教育。有許多人才就因此而被埋沒呢!」 奶媽有點惋惜的說。
「她小的時候,也曾在孤兒院待過一段時間,后來由我們HMB的老前輩把她教養(yǎng)成 人。所以,她現(xiàn)在也是HMB的一員,和我一同偵察『黑天使』的案件。」
「真可憐!」奶媽又露出了她的婦人之仁。
「好了,奶媽。我也得進去為明天的舞會準備了。」
�。�
在設(shè)計室里,秋晨被那些服裝設(shè)計師搞得團團轉(zhuǎn)。一會兒量身、一會兒配色;又要 她選花樣、選圖案。而她對這些事是一竅不通的。
雖然她也會跳華爾滋,但她不是為了參加舞會才去學(xué)的,而是那叁拍子舞步的優(yōu)雅 、輕靈,吸引她前去一探究竟。尤其是「藍色多瑙河」的圓美舞步,更是令她陶然其中 。
從小到大,她從未參加過舞會。并不是沒機會,而是她不愛舞宴上的那種氣氛。浮 華、奢侈,表面上相敬如賓,其實暗地里勾心斗角。那種幾乎令人窒息的空氣,她沒興 趣去吸。她常覺得那種舞會,破壞了華爾滋優(yōu)美的本質(zhì),就像是把一座美好的藝術(shù)品,拿到垃圾堆里擺置一樣!
老實說,她并不想去參加晚會,甚至有點害怕,因為她從未親身經(jīng)歷那種場面。只 是為了賭口氣,才在狄克的激將法中答應(yīng)。說真的,她現(xiàn)在開始恨起自己不服輸?shù)膫€性 了。
「好了,小姐,明晚之前我們就可以把衣裳趕製出來了�!�
「謝謝你們�!顾c點頭。
出了房門,她才讓自己的雙肩垮下。
唉!足足挺了兩個小時的背部,現(xiàn)在痠痛不已。頸子、肩膀、嵴椎,無處不痛,甚 至還有已經(jīng)麻痺沒感覺的。老天!難道他們上流社會的人士,每一件衣服都得如此大費 周張嗎?
她伸手捏了捏這些痠痛之處,使其血液可以自由流暢。
「葉小姐……」
「叫我秋晨,奶媽。」她微笑。
「好,秋晨,妳要不要來跟我喝點茶�!�
「我是很愿意。可是奶媽,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點了,我再晚點回去的話,會趕不上最后一 班巴士的�!�
「沒關(guān)係,我會叫狄克送妳回去。其實就算我不叫他,他也會主動送妳回去的,不 必擔(dān)心�!顾葠鄣男πΓ虢o這沒父沒母的小女孩一點溫馨的感覺。
「謝謝妳�!�
「來吧!我們到陽臺上去。那里不僅涼爽,視野又好。」
來到這二樓的陽臺上,足七坪的空間里放置了一張小圓桌,叁張高背中空的椅子, 顯得十分清新、舒適。
「秋晨,妳知道嗎?我從以前就很想要有一個女兒�!�
「哦?」
「雖然我已有狄克這個半子,但我仍想實現(xiàn)有個小女兒的愿望。狄克他是非常孝順 ,但無法跟女兒相提并論,他就是缺少女孩的細心、貼心�!�
「我聽狄克說過,妳曾結(jié)過叁次婚,難道就沒生兒女?」
「沒有�!鼓虌尩哪樕D時暗了下來。
雖然是在夜里,但是秋晨仍藉著天上的星光及本身的細心,察覺出奶媽的異樣。
「為什么?」見奶媽沉臉,一副傷心的樣子,她又趕緊追加,「如果妳不想說出來 也沒關(guān)係�!�
「不,這本來就是事實,說或不說它仍不會改變──我不能生。」
秋晨并沒有露出訝異或奇怪的表情,她只是在語調(diào)中加了一些同情,「這并沒什么 ,很正常呀!人體里的基因,有時會發(fā)生突變�!�
「不是這個塬因。」奶媽平靜的說,「妳知道的,我是義大利人,生性開放。在我 十七歲那年,就跟一個和我同齡的男孩上床。后來,我懷孕,擔(dān)心被父母發(fā)覺,便偷偷 吃了墮胎藥。最后的下場是失血過多,差點喪失性命。送醫(yī)急救后,雖然挽回了一條生 命,但是,上天懲罰我永生不能再創(chuàng)造新生命了。」
「奶媽……」
「不需要安慰我,這是我的罪,我必須去贖。」
「妳很堅強。」
「不,孩子。為此我也曾痛苦許久,它就像是夢魘一樣,令我永世難忘�!�
「奶媽,我們中國有句話是這樣說的:『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凰�,妳大可 不必惦念它過久,『以后種種,譬如今日生。』記太久了,反而會造成一種傷害。」
「我知道,孩子�!鼓虌寣λα艘恍Γ盖锍�,塬諒我老太婆多嘴,但我是為妳 好。」
「嗯!」
「不論對任何人,都要小心。千萬千萬別步上我的后塵!我沒有女兒,所以把這份 愛轉(zhuǎn)到妳身上,妳不會介意吧?!」
「當然不會!我一直希望有個母親的�!�
奶媽慈愛的笑笑,伸手輕撫她的頭頂。
「奶媽,為什么狄克對女人都這么瞧不起呢?」話一出口,她才覺得自己太唐突了 �!笇Σ黄��!�
「沒什么好對不起的,秋晨。我愛妳就像愛我女兒一般,一旦妳有了疑問,只要我 能,都會給妳一個盡量圓滿的答覆�!顾似鸩璞艘豢�。「尤其狄克是我?guī)Т蟮?nbsp; ,我對他可說是瞭如指掌。妳為什么對他這么有興趣?」她只是隨口問問,想不到卻引 來一陣酡紅。
「因為他是我的工作伙伴�。∷晕蚁攵嗔私馑稽c,也是人之常情�!骨锍空诓� 了臉紅,只好以話語擋回。目前為止,她還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跟一個大男人主義 的人一起工作已經(jīng)很糟了,再讓別人知道她愛他的話,乾脆炸死自己算了。
「喔!」奶媽的口氣不無懷疑,「那妳愿不愿聽他小時候的事?」
「嗯!」她點頭。
「在他小的時候,他母親──一個該天誅地滅的女人,居然拋下正努力創(chuàng)業(yè)的父親 及幼子,跟別的男人跑了。從那時候起,他就開始摒棄女人。他長大后,所遇見的女人 也都是屬于今天跟這個、明天跟那個的。所以,那種我和麥肯都認定不正確的觀念,就 在他心中根深柢固了�!�
「說老實話,他的心胸還真狹窄�!�
「我也這樣認為,但他死都不改其性�!鼓虌寚@了一口氣,「也許將來當他遇到心 儀的女孩,會改變這想法吧!」
「嗯!」這一聲嗯里,藏了多少的嫉妒!她嫉妒將來被狄克所愛的女孩,她的理性 告訴她這是錯的,但她的內(nèi)心卻壓倒了理性。
「在想什么?」
「沒有!」她急忙否認。
「有事情可以向我傾吐,雖然不一定可以解決,但我是個最好的聽眾,好嗎?」奶 媽像是對女兒一般。
「嗯,我會的。」只要我能辦得到。她在心里哀痛地加上一句。
她不想在這么美的夜里,沉浸于愛戀的痛苦中。這是她一生第一次感到愛情,也第 一次嚐到情苦。陌生的感覺!為什么?為什么戀愛不像海涅說的那樣愉快?反倒有著深 沉的悲苦。
搖搖頭,她暫時勉強自己跳脫苦海。
「奶媽,我有一個有關(guān)妳的問題,不知是否可問?」
「問�。 �
「妳覺得麥肯叔叔怎樣?」她不拐彎抹角,乾乾脆脆的開門見山。
這突然的問題,使奶媽有點措手不及。但畢竟是人老閱歷豐富,她立即穩(wěn)定了下來 。
「他嗎?一點也不負責(zé)、不成熟。年紀這么大了還像個孩子一樣,許多事都不懂。 該做的不會去做;該說的也不會說。都已經(jīng)一大把年紀了,行為卻跟叁歲小孩一樣幼稚 !又是事事都不通融的老頑固!」奶媽嘮嘮叨叨、啰啰唆唆的道。
秋晨發(fā)現(xiàn)她說了一大堆,缺點重重。
「奶媽,他難道沒有優(yōu)點嗎?」她刻意探索。
「優(yōu)點?這個人可能有優(yōu)點嗎?」
「可是奶媽,在我眼里他是個積極進取、樂觀、富有愛心的好叔叔。連對我這孤兒 ,也都照顧得無微不至�!�
「是嗎?我怎么不知道?」
「奶媽,有句話是這樣說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弧�
「唉!不要說這件無聊的事,談?wù)剟e的!」奶媽想把話題轉(zhuǎn)開。
很顯然的,她不太愿意談這件事。也許真給狄克說中了,秋晨在心里暗笑。
「說說妳將來的打算吧!秋晨�!�
「我?」
「對,妳畢業(yè)以后當真要永遠在HMB工作嗎?」
「也許吧!這也是當初HMB老前輩領(lǐng)養(yǎng)我的目的。他希望能把我訓(xùn)練成十全十美的 間諜,只可惜我并不夠完美,仍讓倫迪死于非命�!顾哪樕料�,黯淡無光。
「倫迪?他死了?」
「對,妳認得他嗎?」
「當然認得,他是狄克的知己,做奶媽的我怎會不知呢?只是,沒想到他死了。真 可惜,這么好的一個年輕人啊!」
「嗯!」
「他是妳的什么人?」
「可以說是哥哥吧!」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多說,多說無益。
反正,在她心深處,倫迪永遠佔著一個任何人都不能取代──連狄克也不例外── 的地位。
他是她的兄長,兼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