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處找回瑛，平時她準在樓下，樓下的工作很多是屬于她的。
“田瑛呢？”若望問亞四。
“亞瑛在廚房，我去把她找來�！�
“用不著，我去找她�！�
主人去廚房？“少爺，你不要進去！”
“少爺！”若望出花園便碰見生伯：“馬田少爺和幾位都來了�！�
“來啦！”他沒有再走向廚房，站在臺階，三部跑車駛進來了。
尚享第一個跳下車走上去，搭住若望的肩膊：“蠻誠心的，在臺階歡迎！”
“像你，人家去看你，你睡午覺�！�
幾個男孩子嘻嘻哈哈走進屋里去。
“生伯，叫田瑛拿飲品來。各位少爺要喝什幺，你告訴她�！�
“田瑛？肥祥吃了鮮魷？”
“別看肥祥笨笨的，他人很孝順，平時怎也不請假，但是，每年元旦，農(nóng)歷新年他一定請假回去陪母親�！�
“可憐的肥祥，表叔、表姨、表哥一大堆�！瘪R田裝模作樣：“表妹，計算機機呀！”
“你這人！”若望抓他的領(lǐng)帶：“肥祥的媽媽就住在元朗。表妹！”
餐車的聲音近了，大家還在談笑。
“馬田少爺，啤酒來了！”
馬田側(cè)了側(cè)耳，什幺聲音，那幺好聽？
“尚享少爺，你的蜜瓜汁�！�
尚享回過頭去，看見這幺一個女孩子：穿白襯衣、黑裙、黑鞋白襪，長發(fā)束起，后面一個圓髻，頭上一頂白圓帽，不大，是制服帽。
一般富有家庭的婢女，都穿上主人供給的制服，這些下人通常要招呼人客，一定要給人整齊、清潔的感覺。
吸引尚享的不是她的制服。
她年紀很輕，高個身材，但不露骨。兩條小腿真美，頭發(fā)也美，烏絲絲的，為什幺束起來？她散著發(fā)一定很迷人。
“侯活少爺，請用綠茶（日本茶）！”
侯活見大家都看，沒有理由不看：一張白玉般的臉，一雙大大圓圓靈活的黑眼睛，那鼻子高挺筆直，如玉雕一樣，紅潤的唇，排得齊齊的牙。雖然沒有梨窩，也不明艷，亦非媚美，但清純脫俗如白蓮�？匆豢�，也令人舒服，令人久久不能忘懷。
田瑛送上所有飲品、水果、糖果后，便退出去做別的事。
“喂！若望，”她剛轉(zhuǎn)身，尚享拉住若望便追問：“剛才那個女孩子，哪兒來的？”
“田瑛！她是我家新請的女仆�！�
“我們都知道，但往哪兒找回來的？”
若望把遇到的一切，全告訴大家。
“幫幫忙，可別說了出去，否則，田瑛可慘了！”
“放心！大好美人，我們才舍不得，我們五個人都愿意發(fā)誓，是不是？”
“當(dāng)然，我第一個來……”
“若望，怪不得你連比絲的舞會都不肯去，原來家里收藏了個寶�！瘪R田發(fā)誓后笑著說。
“喂！你在說什幺？”
大家齊口同聲：“還用說幺？看見人家美如奇花，一見鐘情，收起來，將來做姨太太！哈！哈！”
“喂！”若望面一變，兇巴巴：“我救她可沒有想過要愛她�！�
“這樣漂亮的女孩子不愛，才是白癡�！�
“我沒有，不要含血噴人。”若望把手中的杏仁茶擲在地上。
大家都呆了，若望不是隨便大發(fā)脾氣的人。
“若望，你這是……”
“我……”
田瑛走進來，看看云石地板，她第一個反應(yīng)是沖向若望：“少爺，你的手有沒有被玻璃割傷吧？”
她緊張的情形每一個人都看到。
若望滿臉通紅：“我沒有事，不小心�！�
“那就好！”她笑笑，蹲下來，去拾玻璃片。
“你別碰……”尚享情急地阻止她。
“玻璃會弄傷你的手，這些功夫不是你做的�！比敉舱f：“叫亞忠清理一下吧！”
“謝謝各位少爺，”她站起來，向大家感激地看了一眼。
大家又呆住了！
田瑛出去，若望攤攤手：“剛才對不起大家！”
“你為什幺生那幺大的氣？她有什幺不好？”
“不是她不好，是我不想人家認為我乘人之危。我?guī)椭^沒有想過她的樣貌，也沒有想過喜歡她，從來沒有�！�
“那是說：你放棄對她的追求？”
“我可以發(fā)誓……”
“不必發(fā)誓，其實大家都看得到�！甭宀ㄕf：“如果若望真的喜歡她，怎會舍得讓她做下人！”
“喂！若望，我真的要向你抗議�！鄙邢碚f：“憑人家的樣貌、舉止、為人，還是個高中生，你沒有理由叫她做下人的工作�！�
“若她在你家里，你怎樣待她？”
“我給她一間很美的套房，送她華麗的衣服……她要什幺我送什幺，總之我能力所及便行，我會把她當(dāng)上賓�！�
“你對她這樣，是因為你對她有目的�！比敉缸∷f：“我是沒有目的，我不會這樣做。你喜歡，我倒不如把田瑛送給你，由你照顧她�！�
“好，太好了。”尚享很高興：“謝謝！”
“慢著，我們五個都想收留田瑛，”馬田截住尚享：“你不能帶她走�！�
“田瑛只有一個，你們五個。自己決定，誰要她？”
“我們?nèi)家�！”艾華特說：“她的居留問題，我也會為她解決……”
“我也行，比你做得更好……”
“別吵了，還是由田瑛自己決定跟誰，好不好？”
“好！快請她來，爭取好感……”
“非法居留美人來了……”若望笑了起來。
一會兒田瑛就進來了：“各位少爺，午餐已經(jīng)準備好了，請各位到飯廳�！�
“謝謝田瑛小姐�！�
“太麻煩你了�！�
“我們幾個來打擾，令你忙了半天，實在實在舍不得，不，是不好意思！”
田瑛莫名其妙，這班少爺?shù)降姿Ｊ茬郯褢�？她不像下人，倒像個公主呢。
在眾人簇擁中，她疑惑地回過頭望一直在后面看戲的若望，只見若望笑得很古怪。
本來大家來若望家，準備吃過午餐談?wù)劚阕撸谴蠹覟橐獱幦√镧�，連晚飯宵夜也都吃過了。
田瑛的溫柔、大方，令大家越來越喜歡她。
好不容易把五個大男孩送走。
若望對田瑛說：“你來書房，我有話跟你說。”
田瑛跟了他進去。
“坐吧！”若望伸了伸手。
“我們做下人的不能和主人一起坐，生伯教過的。”
“假如現(xiàn)在我把你當(dāng)朋友？”
“怎能呢？”
“若我命令你坐下？”
田瑛坐下來。
“你是不是想繼續(xù)留在香港？”
“是的，少爺�！�
“你希望合法居留，到時，你喜歡去什幺地方都可以，不用一天到晚關(guān)在屋于里，不能接觸外面的世界。”
田瑛含笑點點頭。
“你覺得我五個好同學(xué)怎樣？”
“很好！”
“哪一個最好？”
“每一位少爺都很好，我不會比較！”
“你不可能同時喜歡五個男孩子�！�
“喜歡？”田瑛開始覺得不對勁：“他們都是少爺?shù)呐笥�！�?nbsp;
“別把我拉進去，你認為哪一個儀表好些，哪一個人品好些，性情、性格、或者家世最適合你的……”
“少爺，他們是你的朋友，他們的儀表、人品、性格和我有什幺關(guān)系？”田瑛把雙腿縮后一點兒。
“因為你只能選他們其中一個�！�
“選他們干什幺？”
“做你的男朋友！”
“嚇！”田瑛整個站起來：“少爺你別開玩笑，我哪一樣配？不可能�！�
“可不可能是由他們自己決定的；而你，必須在他們五個當(dāng)中，選一個最好的�！�
“我怎知道哪一位最好？”
“你和他們相處了大半天，哪一個最順眼，你總知道吧？”
“對不起，少爺，我只是負責(zé)招待五位少爺，誰的眼、耳、口鼻都沒看清楚。”
“明天下課后我?guī)麄兓貋�，你看清楚好了�！?nbsp;
田瑛很反感，這不像是迫婚嗎？“少爺你太操心了，我沒必要看清楚他們�！�
“好！我把他們五人的承諾告訴你�！比敉焉邢硭麄兊脑挾紝λf了：“你看你多幺幸運！”
“但，我……”
“用不著馬上回復(fù)我，今晚你好好想清楚，明天人來了再看清楚�！比敉嵝阉骸斑@樣的好機會，不會有第二次�！�
“少爺！”
“我的話已經(jīng)說完，你可以出去�！�
田瑛站了一會兒，終于掩上門出去了。
回后園，她坐在松樹下。
松果一個個打在她的頭上。她沒有感覺，只是呆呆望住星星。
怎幺辦？走？還是去陪其中一位少爺？
“田瑛，田瑛！”生伯到處找她，看她坐在樹下，冷風(fēng)把她的臉吹得慘白。
“田瑛，你在這里干什幺？”生伯忙把羊毛背心脫下來，披在田瑛的身上。
“少爺都休息了，你還在這里吃西北風(fēng)？看你，嘴唇都發(fā)白了。”生怕怨她：“你這孩子樣樣好，就是有話總悶在肚里�！�
“生伯！”田瑛哽咽：“少爺不要我了！”
生伯一愕：“少爺不要你？你工作挺用心，人又純品，哪一樣犯著少爺？”
“今天來了五位少爺，他們都愿意收留我，替我辦居留。少爺要我跟其中一位回家�！�
“少爺這幺做也是為了你好！”
“但是，但是……”田瑛忍不住哭了起來：“我不想走，我寧愿留在這里，我不愿去享福。”
“這也不是長久之計，我看那五位少爺都不錯�！�
“生伯，連你都不要我了？”
“我怎會不要你，你是個好孩子，你來了，家里也熱鬧些，可是……”生伯長嘆了一口氣：“孩子，你的前途要緊！”
“我不想要什幺，只是想留下來！”
“唉！命運。”生伯把田瑛拖起來：“你快要凍僵了，去睡吧！睡醒了，可能又是另一個世界。”
明天的世界會美好些嗎？
若望睡前撥了個電話給玉媚。
“找到爸爸沒有？”
“終于讓我找到了！”玉媚似乎噓了一口氣。
“爸爸約你什幺時候見面？”若望很興奮。
“他說過幾天，最近他好忙好忙。”
“他哪一天不忙？忙也要吃飯，一個人吃和兩個人吃有什幺分別？爸爸分明是……”
“傻瓜，你發(fā)什幺牢騷，你明天不是要上學(xué)了嗎？快睡覺。明天我們一起吃飯時再說，晚安……”
若望穿套黑皮衣，拿著課本，氣沖沖的走進那皇宮一樣的大屋。
在大廳，男管家高伯迎出來：“少爺，早安！還沒有上課？喜歡吃點什幺早餐？”
“爸爸在哪兒？”
“圖書館，”高伯馬上說：“但老爺很忙，你現(xiàn)在不能進去見他。少爺要見老爺……請等等，啊！有了！最快是后天六時十五分至六時三十分�！�
“我立刻就要見他！”若望輕輕推開高伯，向里面走去，一直到門口。沒機會碰到門，那守在圖書館門前的大個子兩手一伸截住若望：“少爺，你不能進去，除非你有預(yù)約�！�
若望怎會認不到父親的保鏢？一共有兩個，這人只不過是其中一個，另一個聽說還是神槍手。
“走開！”若望指住他：“這是我的家，我哪兒都能進能出，你別誤我時間�！�
“對不起！少爺�！彼麆佣疾粍�，臉上的肌肉拉緊：“我只是執(zhí)行任務(wù)，請離開，否則的話……”
“否則怎樣？你想動手打我？你這走狗�！比敉幌矚g他那張臉，狠狠打了他一拳。他轉(zhuǎn)一下身，若望想趁此機會打開圖書館的門，他卻從后面撲上去，雙手抱住若望的腰，要把他抱走。
若望用腳踢他、用手肘撞他……突然，圖書館的門打開，兩個人走出來，若望狠狠踏他一腳，沖進圖書館去。
一位紳士看看若望，皺皺眉，門外那保鏢正追進來，紳士揮揮手，他和站在紳士身邊的“神槍手”，走出去，關(guān)上了門。
“若望，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這樣沖進來，太沒有禮貌，太不守規(guī)矩。你令我很為難，為什幺常給我添麻煩？”
若望把頭向上一揚，額前的頭發(fā)都搖到后面：“兒子見父親，也是添麻煩？這兒又不是軍營�！�
“你想見我，我很高興，但你先要和高伯預(yù)約�！�
“我來不及，我馬上要和爸爸解決這件事。”
爸爸皺皺眉，看看表，咬咬牙，點一下頭：“好！你有話快說，我給你五分鐘時間。”
“起碼十分鐘。”
“好，快說！”他焦急又不耐煩。
“媚姨回來了，你為什幺不請她吃飯？甚至連見都不肯見她？為什幺？”
“媚姨！”他嘆氣：“芝麻綠豆的事，唉！”
“小事？當(dāng)年是你把媚姨氣走的。她回來，又不究既往，你應(yīng)該好好向她賠罪，但你竟說忙，不肯見她。你知道媚姨會傷心！”
“那是爸爸和媚姨之間的事，我會解決！”
“今天？明天？媚姨并不是回來久居，她只不過陪她媽媽回來度假！”
“我知道，這件事我會處理。去上學(xué)吧！”他又看表：“我很忙，十一點我還要演講，現(xiàn)在還沒有準備好。上學(xué)，后天再談，聽話！”
“不！我不走，除非你答應(yīng)我一個星期內(nèi)約會媚姨�！比敉钋宄赣H的政策——拖拉再拖拉。
“這樣吧，下星期之內(nèi)我一定抽一個時間和媚姨吃飯、敘舊，怎樣？”
“爸爸，你可不要騙我，我隨時還會再來�！�
“哎，這兒子……”
若望把尚享他們帶回家。
四姐忙于侍候各位的飲品。
若望問四姐：“田瑛呢？”
“不大清楚，聽說亞瑛不舒服。”
“不舒服？”尚享可緊張：“看過醫(yī)生沒有？”
“快叫生伯進來�！比敉φf。
生怕走到若望身邊：“少爺！”
“田瑛病了嗎？她哪兒不舒服？”
“病倒沒有什幺大病，她大概昨晚睡不好，她早上做工時一直喊頭痛，我見她很辛苦的樣子，叫她躺床休息。少爺要用她，我馬上叫她來！”
“不，讓她好好休息�！鄙邢碚f。
“但是，她要見見你們大家！”
“改天再見不行嗎？身體要緊。”
大概因為田瑛不舒服，大家覺得沒有意思，大家坐了一會兒，吃過點心便走了。
生伯把田瑛昨晚坐在松樹下說的話，告訴若望。
若望想一想道：“真笨，她精神好了，叫她來見我�！�
若望換套西裝，便去接玉媚和她的家人去吃飯。
“我以為你會帶女朋友一起來�！庇衩暮苄蕾p地看著若望。
“我說過史妮并不是我的女朋友�！�
“應(yīng)該還有其它女孩子�！�
“比絲、晶晶，都是同學(xué)�！�
“沒有一個特別喜歡的嗎？”
“我還沒想過要談情說愛，大學(xué)畢業(yè)后還不遲。媚姨不是說過，我長大了會有許多許多女孩子追求我嗎？”
“不是嗎？是你自己太挑剔。”
“若望長得好英俊�！庇衩牡膵饗鹫f。
“他像他爸爸！”玉媚感觸地垂下頭。
“不！我像我媽咪�！比敉絹碓讲幌矚g父親。
“我忘了若望媽咪長得像仙女一樣！”
“媚姨也是大美人！”
“不，我不是！”玉媚的嗓門有點顫，她臉色好象蒼白了：“沒有一個人比得上若望的媽咪，否則，他早就有新媽媽了！”
“媚姨！”若望把手搭住她的肩膀：“不要恨我爸爸，他只是太熱衷名利。”
“沒有！說到哪里去了？”她馬上笑笑，笑容都把一切隱藏：“若望，你多吃魚……”
若望回到家，看見田瑛在臺階迎著。
“你干嗎站在這兒？你不是生病了嗎？”
“我睡了一覺，已經(jīng)全好了�！碧镧褵狎v騰的杏仁茶送上。
“你跟我來�！比敉贿吚骂I(lǐng)帶一邊走向消閑廳，那兒清靜舒服。
田瑛站在他面前。
“你病剛好，坐吧！”若望喝口茶：“生伯說你希望繼續(xù)留在我家！”
“是的！少爺�！彼忘c著頭。
“你為什幺這幺笨？你在我家，做下人，給我送茶送水，侍候人家；再說，我可沒一口答應(yīng)你，一定可以給你辦居留。”
“我是心甘情愿的，少爺。”
“心甘情愿？圖個什幺好處？你懂不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在這兒做女仆，在那五位少爺家里做上賓。我沒答應(yīng)為你辦居留，他們可一力擔(dān)承，當(dāng)然不是人人有這個本領(lǐng)，一定有人吹牛，所以你要小心選擇�！�
“我沒有想過做上賓，做女仆我也勝任愉快，關(guān)于居留的問題，少爺答應(yīng)過，等我表現(xiàn)好，會為我想辦法，我相信少爺�！�
“但現(xiàn)在有條青云路等著你走，”若望真是莫名其妙：“說不定其中一個肯娶你，你由鄉(xiāng)下女一變而為闊少奶，飛上枝頭變鳳凰都不想？”
她真是想都不想，搖搖頭：“那晚若不是少爺救了我，我已經(jīng)餓死了。還能做什幺少奶奶啊？”
“你留下來不是要報恩吧！”
“是的，我要報答少爺，留下來侍候少爺，而且這兒人人對我好！”
“你……真是笨！”若望放下杯，頓了頓：“沒有人會相信的，你實在令我難交代，我的同學(xué)會怎樣想？你……真是！”
“少爺，求你讓我留下來！”田瑛幾乎下跪。
“好吧！你要做乞丐不做公主，我也沒有辦法�！比敉麚]了揮手：“你一定會后悔！”
玉媚自從接過高共榮的電話，便有點心跳手顫，人惘惘然。一忽跑出客廳，一忽沖回房間……該做什幺呢？她拉起手袋便往外跑。
頭發(fā)梳理妥當(dāng)，一坐下，小心地接過菲籍女仆那杯茶，剛修了指甲，怕弄糟了甲上的指甲油。喝口茶，猛地站起來，哎�。∫路�沒選好呢！光是頭發(fā)漂亮有什幺用？
她忙回房間，打開衣櫥，翻呀翻……怎幺都是洋裝？高共榮喜歡女人穿旗袍。
在外國幾年，穿洋裝成了習(xí)慣，但是她回來時還記著高共榮，所以帶了旗袍。
心一急，手更不聽指使，忙忙亂亂，電視機上的小擺設(shè)都被她碰在地上。
媽媽經(jīng)過房間，探頭一看，這還了得：“玉媚，你在干什幺？翻天覆地。”
“我找不到，我找不到！”
“你在找什幺？”
“媽，我記得好象帶了兩件旗袍回來�！�
“是呀！一件黑色鑲七彩闊花邊軟錦，一件白緞花蝴蝶的！”
“可是，兩件都沒有了！”
“怎會？”媽媽走過去，翻幾翻：“讓我來……看，不都在那邊，用衣袋套住�！�
“我怎會看不到？”玉媚呼了一口氣：“那邊我看過幾次了。謝謝媽，多虧有你！”
“魂不守舍！”媽媽含笑搖頭：“共榮跟你約好什幺時候？”
“約好八點，他下午有個會，如果順利，七點半就會到。”
“還有四個鐘頭！”媽媽看見女兒沒停過手。
“洗個澡，打扮一下，差不多了。今天不知道怎的，有點緊張，若趕時間便什幺都弄不好�！�
玉媚沒有撒謊，她畫眉時手一直發(fā)顫，結(jié)果眉高眉低，怪怪的，只好重畫。描眼線更難了，幸好有幾個小時給她消遣，不然她恐怕沒辦法完成整個化妝。
七點一到她連忙穿上白狐短皮大衣，出房間前還灑點高共榮最喜歡的香水。
她一走出客廳，嬸嬸就瞪大眼睛：“��！玉媚，仙女下凡，嘖嘖！真像個一品夫人。”
“坐會兒吧！”媽媽說：“他還沒有來�！�
“他沒有時間上來，約好在樓下等，媽，二嬸，我到樓下等他，他也該來了�！庇衩拇掖颐γΦ爻鲩T。
媚媽看著女兒的背影搖頭：“追求她的男人上門又求又拜請她，她都不肯赴約，反過來卻要自己在街上等高共榮。也不知道高共榮到底有什幺魅力，玉媚對他那樣死心塌地�！�
“你沒有見過姓高的嗎？”
“沒有！我去美國，玉媚還在香港念書，她是念完書，做過事才到高家的。前幾年不知道她和高共榮發(fā)生了什幺事，她突然回美國。那時候她又瘦又憔悴，大家都認為她失戀。這次陪我回來，高共榮一直說沒空，今晚他們才是第一次久別重逢，還是若望安排的。至于我這老太婆，他哪兒放在眼內(nèi)。”
“他連我們家都不肯來？”
“高共榮不肯隨便見人，也不會隨便到任何地方，他在這兒是個特級份子。”
玉媚一直在大廈的門口等著，很耐心地等了半點鐘，心里面半點抱怨也沒有。可是，八點了，她開始擔(dān)心高共榮忘記了地址，因為他從未來過。
很想打電話回家探探母親的口風(fēng)，或者高共榮打電話到二嬸家？但又礙于自尊心，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對感情不應(yīng)該再有那份狂熱，只有小女孩才配為男朋友而跳腳大發(fā)脾氣。
可能她的外貌，可能她的衣飾，引來了路人的注目。
她只好盡量低著頭。
但眼仍往路外瞧。
高家的汽車她全都認得，但她離開高家已三年多，一切應(yīng)該都已改變。不可能還是那輛勞斯萊斯，以前不開車的若望也有部法拉利了。
時間過得真慢，她穿著高跟鞋的腳有點酸麻了。
突然，一輛車子停下來，一個穿制服的司機下車，走到玉媚身邊，很有禮貌地問：“唐小姐嗎？”
“是的！”
“我家主人來了，請上車�！彼ゴ蜷_后面車門。
玉媚上車，高共榮已伸手去拖她。
接觸他的手，心里掠過一絲暖流。
已忘了腳部的酸麻。
他向她笑笑，她也笑笑，她坐在他身邊，他一直握著她的手：“對不起！要你等我�！�
“我看準了時間，剛下樓的，”她忍不住看他一眼：“你好象瘦了！”
“你現(xiàn)在相信我有多忙了吧！”他向她傾訴：“許多時候我連吃午餐和晚餐的時間也沒有，每天最多可以睡四小時�！�
“若望說你忙著競選主席的事，你一直希望管治這兒，成績很好吧？”
“經(jīng)過這幺多年的努力競爭，現(xiàn)在形勢大好，差不多是沒有對手，或者……史福有少許威脅。他有野心，條件也好，但做事欠毅力，這是他致命傷�！�
玉媚笑笑沒說話，她對政治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高共榮反應(yīng)很快：“我們回別墅吃飯，今晚你會吃到你喜歡吃的小菜。”
“廚子還在嗎？”司機、汽車全變了。
“我留下他，因為他會做你喜歡吃的玉袍帶子、荷葉百花卷和紙包雞�！�
“你都記得？”四十的女人了，心還沒有死。
“你喜歡的我都記得�！备吖矘s握起她的手吻了吻。
玉媚輕輕地靠在他的懷里，她忘了幾年前如何失望痛苦，差點連命都為他賠上了。
高共榮的別墅她不是第一次來，特別是他們吵架前常來，其實吵架、分手……都發(fā)生在這兒，因此她對這兒很熟識。
一切依舊，連別墅的仆人，還是以前那一批。
“我為了保持原狀，所有一切都沒有改變。”
“為我？”女仆為她脫去大衣，高共榮把手臂伸過去，她挽住了：“你其它女朋友沒意見嗎？”
“這幾年來除了你，沒有任何一位女士來過�！彼麄冎弊呦虿蛷d，也有一段路。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她輕輕說：“幾年了，若望又搬出去，你一個人不寂寞？��！我忘了你大部份時間在祖居！”
“祖居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變相辦公室了，來往的那些人都與政治有關(guān)，晚宴、舞會都離不開政治�！备吖矘s拍了拍她的手臂：“相信我，除了若望母親和你，根本不可能有第三個女人。如果情況可以，幾年前我也不會讓你走。爭取權(quán)力，要犧牲許多！”
“是的！一定要犧牲�！彼锌�。
吃過晚飯，高共榮把玉媚帶到二樓的會客室里喝咖啡。他開了唱機，仙樂般的音韻飄送過來。
“還記得這首音樂？”
玉媚點了點頭，怎會忘記？高共榮第一次帶她到這兒來，播放的就是這首音樂。
“跳個舞好嗎？”他拉起她。
他緊擁著她，面貼著面，一個舞又一個舞。
由會客廳一直到房間，他在她耳邊低聲說：“我愛你，蜜糖！”
她連耳朵都發(fā)熨，心又在跳動：“不可能，我們已經(jīng)分手。”
“那是不得已，你應(yīng)該了解我，我是愛你的！”
“但是……”她軟弱地抗拒：“我們是沒有結(jié)果的，我們只能做個朋友�！�
“怎會沒有結(jié)果？只要你肯等，今年，一切都決定了，那時候，我會正式娶你！”他吻她，熱烈而瘋狂：“玉媚，我愛你，我要你，這幾年，我差點發(fā)狂了！”
“我們不能在這兒，已經(jīng)錯了一次……”玉媚口里低嚷，手卻搭在他的肩上。
房門輕輕地關(guān)上了。
高共榮一手拿煙，一手弄著玉媚的頭發(fā)。
玉媚伏在他的胸上，手貼在他的腰上：“我把媽送回美國后，馬上回來陪你！”
“若你喜歡，仍然可以繼續(xù)留在美國，錢我會派人按月匯給你�！�
玉媚昂起臉：“你趕我走？你不需要我嗎？”
“怎會？寶貝�！彼呐乃哪槪骸澳阒牢曳浅７浅５膼勰恪！�
“你口里說說罷了！”玉媚眼眶凝了淚。
“傻氣！”他捺熄了煙蒂，拉開床頭的抽屜，拿出一只表盒，內(nèi)裝一只令人眼花的名牌鉆石表，他替她戴在手腕上：“多漂亮！”
“金錢、珠寶、皮草，這就是你的愛情？”
“不！你不必在乎這只表，但表由我為你設(shè)計，親自選寶石和鉆石，那番心意就是愛。起碼，證明我心里有你！”高共榮把她拉上來，抱著她：“信我，我愛你！”
“為什幺不讓我留下來？”玉媚嗚咽。
“你可以留下來，但是，我們不能公然在一起，偶然，或者可以偷偷摸摸見一次面。你受得了嗎？”
“我見不得人？”
“在這緊要關(guān)頭，傳出任何緋聞，對我都不利。如果我這時候和你結(jié)婚，人們會怪我兒子那幺大了才再婚，政敵會乘機攻擊我。如果我們不結(jié)婚，別人一樣會說我是個專玩女人的風(fēng)流鬼……總之，我不能和任何女人扯在一起�！�
“我們怎幺辦？”
“今年大選，等我做了主席，我馬上和你結(jié)婚�！�
“要是你失敗呢？你失敗我又得等�！�
“怎會？”
“你失敗了，會等候參選下一屆，參選期間，你一樣不可以有緋聞。”
“不！我不會失敗，我一定會當(dāng)選。”高共榮信心十足：“我根本無敵手�！彼屗上拢骸靶菹⒁粫䞍海炝燎拔宜湍慊厝�！”
“我們什幺時候再見面？”
“你準備什幺時候陪你母親回美國？”
“半個月后！”
“對不起，打令�！彼胂耄骸鞍雮�月內(nèi)，我不可能再抽時間。”
“我們就只有這一晚？”
“為了我們的將來，你必須忍耐，你也不希望我功敗垂成？若是你真愛我，希望長相廝守，又怎會介意多等一年半載？”
“你知道我真愛你，什幺都愿意為你犧牲，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也一樣愛我？”
“我們分開幾年，你始終是我唯一的女人，你說我愛不愛你？”高共榮擁著她：“你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的眼光……”
在曙光中，高共榮送她回家。在街口，玉媚下車，高共榮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剛才你有沒有吃藥丸？”
她擠出一絲苦笑，輕輕把手抽出來，低聲說：“共榮，再見！”
她急步走向嬸嬸居住的大廈，北風(fēng)凜冽。迎面而來，吹去了她臉上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