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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情記事 第七章

     上完了下午的最后一堂課,我抱著一大本教科書走出教室。好幾年沒當學生了,真要乖乖地在教室里一連坐幾個小時,對我而言,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走到走廊上時,和我修同一門課的喬夫跑到我面前來向我借筆記。我什么也沒說,就從背包里拿出一本本子遞給他。
  
  “蘇,我……我可以請你吃個飯嗎?”我就覺得奇怪,像喬夫這種拿全額獎學金的用功學生,怎么會來向我這個回學校不到一個月的外國學生借筆記?
  
  我搖了搖頭。
  
  “你在中國有情人嗎?”他的口氣有些急切。
  
  “不!蔽倚α,“而且我來自臺灣!
  
  “那為什么不跟我吃飯?”他理直氣壯地質(zhì)問我。
  
  這真的是兩個一流學府研究生的對話嗎?
  
  “因為我有丈夫,還有一兒一女了!”我轉動修長的手指,亮了亮手上漂亮的鉆戒──那是我唯一從聶詠夷那里帶走的東西。在美國的生活很苦,我也一直舍不得變賣這個價值不菲的戒指。喬夫會喜歡我,讓我非常受寵若驚,可是這輩子我再也給不起任何男人承諾了。
  
  “真的?”他的表情擺明了不信,但見我說得自然,不像撒謊,臉上的神色十分復濰。中國女人只二十八歲,我又留了一頭像中學生的短發(fā),瘦瘦的身材,的確怎么看都不像兩個孩子的媽。唉!我的話里本就有一些不真實的成分在。
  
  “盼盼……”不遠處響起了一個低沉的叫喚聲,那么熟悉的聲音,夜夜在我夢里出現(xiàn),每每真切到讓我以為他就在我身邊伴著我入眠,F(xiàn)在大白天的,我怎么也突然有了幻覺?
  
  喬夫轉頭望了一眼,低下頭沮喪地說了句,“是你先生吧?”便帶著認輸?shù)纳袂轺鋈浑x去。
  
  我不敢置信地朝聲音來源處瞄了一眼,其的是聶詠夷!
  
  他穿著一套合身的深藍色高級西裝,格外顯得他氣質(zhì)高雅,說不定有人會誤以為他是哪個系上的年輕教授呢!他的眼光定在我身上,雙臂閑閑地交抱在胸前,高大的身軀斜倚在一棵大樹上……他來干什么?
  
  心慌意亂地撇開視線,我故意裝作沒看見他,也沒聽到他的叫喚,直直地步下階梯,往遠離他的另一條小徑上走去。我的心忐忑不安地擂動著,不斷猜測他來找我的目的,直到他追上來扣住了我的手。
  
  不得已,我只好停下腳步,低頭不語。
  
  “怎么把頭發(fā)剪了?”他的話聲很輕,緩緩地舉起右手撫著我的頭發(fā)。我萬萬想不到這會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我還是無言以對。
  
  “盼盼!”他的聲音揚高了些,我知道他要切入主題了。這六年來,我的確了解他很多,但他對我呢?“你非得我在美國各大報上刊登‘警告逃妻’的啟事嗎?”
  
  “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痹诿绹差D下來后,我曾打了通電話回家,跟爸媽說我來美國念書了,請他們別為我擔心。聶詠夷可能因此而尋得線索吧。
  
  他從西裝口袋里拿出一張紙,攤開在我眼前!拔覜]簽字!
  
  “我沒有任何條件。難不成你想向我要贍養(yǎng)費?”這個想法未免太荒唐,聶詠夷的經(jīng)濟能力高出我太多了。
  
  “我沒說要離婚!彼目跉馐謬烂C。
  
  怎么,聶公子想維持圣人形象?我不在乎當小人。
  
  “那么,是我說要離婚。”我覺得自己好象壯烈犧牲的偉人──犧牲了我六年的青春歲月給聶詠夷,犧牲了我這輩子唯一的愛人給于香凝。
  
  “我沒答應。”
  
  我真的動氣了!聶詠夷還要我怎么樣?我轉過身,氣沖沖地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盼盼,你別自作聰明。香凝回來了,我在你們之間選擇了你,你不是終于得償夙愿?”
  
  是嗎?難道我還得叩謝他的大恩大德不成?
  
  我心里真有點瞧不起他,既然愛于香凝,何必選擇我?他到底在怕什么?怕人言可畏嗎?我自始至終沒說過他負我,旁人哪有置喙的余地?更何況他一向不在意別人的評斷!
  
  他又追上了我,這回簡直是用吼的,“你要去哪里?”
  
  “不關你的事!”我很快地上了我的小跑車離開了。
  
  今晚,我還得去打工呢!負氣回美國念書后,爸爸媽媽十分不諒解,唯有不給我任何經(jīng)濟援助。我匆促出國,身上也沒帶多少錢,聶詠夷給的信用卡我自然也不會再用了。
  
  還好從前念書時,爸爸就在學校附近買了棟房子登記在我名下,我的美金帳戶里也還有幾萬塊錢。我買了部二手車和手提電腦,除了在學校當助教外,又在巿區(qū)找了份兼差工作,生活才算安定下來。
  
  我打工的地點是在一家中等價位的西餐廳。從前在我眼里,這種餐廳不論食物、氣氛都是不合格的,現(xiàn)在我連這種餐廳都消費不起了,還得充當服務生,負責外場的工作。
  
  想想都不太相信自己會愿意過這樣子的生活。
  
  換上制服后,我開始接待晚餐時分的用餐人潮,忙得都快喘不過氣來。經(jīng)理在我收拾了一堆碗盤回廚房后,吩咐我去招呼十二桌的客人,她說:“似乎是你的同鄉(xiāng)呢!”
  
  我笑了笑。東方人真是無孔不人,經(jīng)理也從來分不清中國人和日本人、韓國人的不同。
  
  可是,當我往十二桌走去時,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因為那位客人居然是聶詠夷!他怎么找到這里來的?而他看了我這副樣子,又會作何感想?
  
  愈走近那張靠窗的桌子,我愈心神不寧。聶詠夷鐵青著一張臉,看著我走近。
  
  “先生,請問可以點餐了嗎?”我用著禮貌的語氣,以英文問他,聲音忍不住微微發(fā)顫。
  
  “給我一瓶whisky!彼灾形幕卮鹞摇
  
  “那主餐呢?”我還是固執(zhí)地用英文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些什么。
  
  “不用了!彼f完就撇過頭看著窗外霓虹閃爍的街道,不再理會我。
  
  不用了?我記得他一向不能空腹喝酒的,他的胃因長期的工作壓力,并不是太好。
  
  掙扎了好久,我徑自在點菜單上加了一客我們店里最名貴的龍蝦套餐,反正聶詠夷付得起。
  
  餐廳的人手實在太少了,經(jīng)理又吩咐我送餐給十二桌。我雖然百般不情愿,也只得照做,外國學生在美國要找到兼差的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擺上了一杯濃湯、一籃小面包和生菜沙拉后,趕緊趁他還看著窗外時,轉身就走。
  
  “喂,我沒點這些。”他還是及時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抬起眼深深地看著我,看得我好心虛。
  
  我立在原地,很是尷尬!拔摇铱赡芘e了,那我請你好了!
  
  他冷笑了一聲,“請我?你今天晚上賺的恐怕還付不起呢!”
  
  “我可以從薪水里扣!闭f完,我就板著臉生氣地走了。我一番好心,他卻如此奚落我!
  
  后來我送龍蝦去時,才把酒瓶放在桌上,為他倒了杯加上冰塊的whisky。見他已經(jīng)把前餐吃得差不多了,不知怎的,我松了一大口氣。
  
  “你不喜歡我喝酒,對不對?”
  
  我一聽,不禁怔住了。我的確是說過,可是那是好久以前了……
  
  “我希望你多多消費我們店里的東西。”我不要他看穿我仍關心他的心思,我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他神情落寞地直視著我,嘴角浮起了一抹苦笑,繼而把桌上那杯酒一飲而盡,自顧自地又倒了一杯。
  
  他是故意的!他每狠狠地灌一口酒,那種絕望痛苦的模樣就像在我心上劃下了一刀。
  
  我心里隱隱約約泛起了一股罪惡感,好似我是害得他不得不這么做的罪魁禍首。
  
  為什么?為什么即使聶詠夷傷害他自己,到頭來卻是我比他痛苦?
  
  這次我之所以毅然決然地離開,大概也是那種長期愛得不平等的關系刺激了我吧!
  
  趕在淚水滴落前,我急急地跑回柜臺去,企圖讓自己忙得忽略角落那個系住我一顆心的男人。
  
  餐廳打烊后,我?guī)椭?jīng)理核帳,聶詠夷終究沒讓我破費。經(jīng)理都已經(jīng)是三個孩子的媽了,還不停向我稱贊很少看到像聶詠夷一般骨架漂亮、氣質(zhì)出眾的東方男人。其實,出色的東方男人多得是,只不過很少會在這種店里出現(xiàn)罷了。當然,我是不會多費口舌來解釋這些的。
  
  把店里收拾完畢后,我才開著我的中古日本車回家,這時都快十二點了。如果爸媽知道一向嬌生慣養(yǎng)的我一周必須這樣工作三個晚上,一定沒有辦法相信。
  
  將車子駛上車道時,我發(fā)現(xiàn)聶詠夷已在路旁的昏暗路燈下等著了。
  
  我緊咬著唇下了車,他馬上很不客氣地開口,“你寧可這樣作踐自己,也不跟我回去?”
  
  “怎么,聶總裁的下堂妻在餐廳當服務生讓你感到屈辱是吧?你該慶幸我沒去當阻街女郎!”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在一氣之下會說出這么刻薄的話。
  
  他很不高興地皺起眉頭!芭闻,即使恨我,也不要說這些侮辱自己的話。”
  
  我明知自己錯了,被他一說卻有些惱羞成怒,只能賭氣地低頭不語,像個任性的孩子……他曾經(jīng)說過我像他的另一個孩子。
  
  他走近了我,有些不太順手地撫著我的短發(fā)。“你爸媽很想你,予勤、予勁也是!
  
  那你呢?可惜我終究問不出口。
  
  “他們的媽媽回來了,恭喜你們一家團圓!”是的,那個“你們”并不包括我!
  
  “你就是他們的媽媽!
  
  “求你別同情我,別覺得虧欠我什么!”我忍不住掉下淚!拔疫年輕,總會遇上一個真心愛我的人。”
  
  聶詠夷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當初你嫁給我時,并沒有要求這一點!
  
  “當初你娶我,是因為以為于香凝已死!蔽也桓适救醯鼗亓艘痪。當初沒有要求并不代表現(xiàn)在不想要,他那么聰明,怎么會不懂?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回來?”他顯然招架不住我的咄咄逼人,口氣有些不耐。
  
  “你現(xiàn)在就告訴我愛我甚過愛于香凝!”我抬起滿是淚痕的臉仰視著他。
  
  不是沒想到他可能會拒絕這個要求,可是他居然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隨著車子漸行漸遠,我才開始意識到自己從此是孤身一人,眼淚不禁一顆顆無聲地滑落。
  
  我不是沒有機會隨他回臺灣,可我有我的尊嚴啊!我開的條件真有那么強人所難嗎?
  
  只要他肯開口,即便是虛情假意、敷衍搪塞,我都會心甘情愿去相信。這么多年來,他連一個讓我自我安慰的借口都不肯給我,我再怎么傻也該放手了!
  
  那天晚上,我在門前的階梯上坐到天亮,隔天就病倒了,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勁。好在同學們很熱心,借我筆記、幫我采購日用品……異鄉(xiāng)人的親切關懷讓我強逼自己一定要打起精神去過往后的日子。我總不能一輩子都為了一個男人而消沉吧!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當年我沒和聶詠夷相親,甚至在公公生日宴會那天沒上他的床,那么今天的我會是什么樣子?
  
  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性了!我很可能會遇上一個把我捧在手掌心的男人,與他生兒育女,過著平淡幸福的生活?墒牵也坏貌怀姓J,我真正的想法是覺得沒遇上聶詠夷會是很大的遺憾……即使遇上他是個很大的悲劇。
  
  天氣晴朗時,我喜歡坐在公園的涼椅上曬太陽,腿上攤本書就胡思亂想起來。他們一家人大概已經(jīng)開開心心地在一起了吧!不久,他們就會淡忘我這個曾經(jīng)闖入他們家中的過客。我不敢打電話回家,爸媽一定不想認我這個女兒了!我到底是走錯了哪一步,才把日子過得這么糟?往事一幕幕浮現(xiàn)在我眼前,每每惹得我心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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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世紀末的男人實在太令人刮目相看了!
  
  一個陰涼的周日午后,我搬了張桌子到院子里的大樹下,開始用手提電腦打一份報告。涼風徐徐吹來,我一邊喝著即溶咖啡,一邊飛快地鍵入一段又一段的英文。博士班的課業(yè)很重,我又不像其它同學,有家里或獎學金的資助,或是已存了一大筆錢才來念書。對兼了兩份差事的我而言,假日是難能可貴、可以努力念書的時間。
  
  誰知道,竟會有一個不速之客前來拜訪!
  
  “盼盼……”
  
  我從計算機屏幕上抬頭看向站在我面前的男人,不禁嚇呆了。
  
  “你……你怎么會來美國?”我禮貌性地站起身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只穿了件無袖背心和短褲,一點形象都沒有。
  
  “我自愿調(diào)派到加州投資電子業(yè),住的地方離你這里不到半小時的車程!
  
  我強迫自己別把他的話做任何聯(lián)想。不可能的!秦亞東怎會為了一個年近三十、已經(jīng)結過婚的女人,放棄在秦氏企業(yè)中卡位的機會,而到美國開展前程未卜的事業(yè)?
  
  “你怎么知道我住這里?”我應該別問這個問題的,可是我骨子里的好奇心一直驅(qū)使我開口。該不會是聶詠夷告訴他的吧?
  
  “你一走了之,留下了滿城風雨。聶家對外宣稱你是在取得父母和大家的同意后,出國進修。于是,我打電話拜托一個住加州的友人幫我到柏克萊調(diào)查你的地址!
  
  這么大費周章?那……他的目的何在?
  
  千萬別再問了!我真怕知道有個男人在我婚后仍對我一往情深。怪的是我們可沒什么刻骨銘心的過去,每回碰面,他也都是待我以禮啊!“我不太清楚臺北的事!蔽蚁耄以搶懛庑畔蚬、婆婆道歉才是。他們是那么好面子的人,怎受得了眾人指指點點、猜測不斷?
  
  “盼盼,”他很認真地開了口,“我想……你如果想和聶先生做個結束,請務必把我當成第一考慮的人選。”
  
  “為什么?”他說得好象排隊掛號似的。憑他的條件,何必執(zhí)著于我?
  
  “你結婚時,我是真心祝福你的,F(xiàn)在你和聶先生的感情出了問題……請相信我絕對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我只是很希望能有機會給你幸福。”
  
  我當然相信他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可我不認為自己值得他這樣深情相待。
  
  “你有沒有想過,你家里絕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而且,我不能生育。”最重要的是,我這輩子不會再跟第二個男人了!
  
  “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生育。至于家里的反對,我也想過了。即便我脫離秦氏企業(yè),一樣可以讓你過很好的生活!
  
  老天!他居然已經(jīng)想到這么遠了,我如何承受得了?
  
  “你應當配更好的女人。”這是我的真心話,不是客套也不是謙虛。
  
  “如果我是聶先生,我絕對會舍于香凝而要你!
  
  這句話把我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刺得鮮血淋漓。是報應嗎?聶詠夷負了我的一片癡情,而我一樣負了秦亞東。
  
  “亞東,你的心意讓我很感動。可是,不管聶詠夷怎么待我,我還是愛他。”
  
  他沉默了好久才苦笑一聲,“為什么有人會身在福中不知福?”
  
  “或許你也犯了這種錯!彼@么溫文有禮,應該也不乏名媛淑女傾心以對才是。
  
  果然,他神色略變,嘆了好長一口氣。
  
  后來,我們又聊了一會兒,天色將暗時,他約我外出用餐,我推說要趕報告而沒有答應。他黯然離去的時候,我看得出他并沒有完全死心,但是又竭力地不想造成我的心理負擔。唉!人的癡情是沒藥醫(yī)的,誰欠誰多少情債,真是難以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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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孤單單在美國半年,書倒是念得還不錯。因為沒幾個同學像我一樣有在大企業(yè)任職高級主管的經(jīng)歷,所以每回寫起報告,我總比別人多了點優(yōu)勢。
  
  每個月我都會寫封信回家,可是爸媽一直沒有回佶。秦亞東回過臺北幾次,每次都會為我?guī)硪恍┘依锏南,我們兩個也就偶爾聚聚。他多半趁著周日午后到我住的地方來拜訪,而我也只能請他喝杯咖啡、吃些超巿買來的廉價餅干。
  
  “想不想知道聶先生和于香凝的最新發(fā)展?”秦亞東和我較熟稔后,居然還會不時調(diào)侃我是個“棄婦”。
  
  “不想!”他們一定是過得很好,聶詠夷早就忘了我的存在了。
  
  “那我就不說了。我想問你,要不要來我們公司打工?”看著他邊喝咖啡邊吃著餅干,我就覺得好委屈他。
  
  “不用了。”我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可是我怎么好意思接受?像他那種高科技的公司,根本不需要工讀生。
  
  “你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沒有任何企圖的,只是單純地想幫助一個好朋友!
  
  “我了解。”我溫柔地笑了笑,卻看到他一副癡傻陶醉的神情,連忙斂起笑容。
  
  “我最近幫臺灣一家出版社翻譯一本管理方面的教科書,實在沒有時間接受你的邀約!
  
  接下來,又是好一陣子的靜默?Х鹊南銡怙h蕩在空氣中,讓我想起了從前在臺北,閑時最愛上咖啡屋,優(yōu)閑地品嘗一頓下午茶……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陣悸動,迫使我惻過頭看向門口。
  
  是他?!
  
  聶詠夷站在車道的盡頭看著我們,也不知道在那兒站多久了。秦亞東隨著我的視線,也發(fā)現(xiàn)了“情敵”的存在,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尷尬。
  
  “我先走了。”他才來不到半小時呢!
  
  我站起身送他到門口,他淡淡地向聶詠夷打了聲招呼,聶詠夷也很客氣地和他寒暄幾句,我卻為這種詭異的平靜感到心慌意亂。
  
  “你來干嘛?”秦亞東一走,我馬上變得潑辣起來。和他分別快半年,再相見雖然稱不上歡欣,但心里的某個角落卻隱隱約約地希望能多看他幾眼、多聽他說些話。即使他來找我是因為離婚手續(xù)沒辦妥,或者是來告訴我他過得很幸福、謝謝我成全之類的話,我也無所謂。
  
  “到美國談生意,順便來看看你。”哼!原來是“順便”而已。
  
  “我很好!
  
  “不請我喝杯咖啡?”說來說去也沒說到主題,于是我收了院子里小桌上的咖啡杯,進屋里重新又泡了兩杯咖啡出來。他已自顧自地在秦亞東剛才坐的位置坐下了。
  
  他接過咖啡,道了聲謝才又開口,“你樂不思蜀?”
  
  “予勤、予勁還好吧?”我特意不去理會他話中隱含著的諷刺,徑自問起兩個孩子的近況。
  
  “他們很可憐,連著兩個媽媽都是不負責任的女人!”
  
  他今天是怎么了?每句話都帶著刺!
  
  “對了,離婚協(xié)議書是不是該由我保留一份?”我可不會連這點法律常識都沒有。
  
  他咬著下唇,像是在竭力克制自己的脾氣!拔铱梢越o你充分的自由,但是我絕對不會答應離婚……除非你拿結婚證書來換!
  
  “聶詠夷,你有點常識好嗎?沒辦妥離婚手續(xù)的人能夠結婚嗎?”
  
  “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就可以了。”
  
  我冷笑了一聲,“你以為我找不到人?”
  
  他仔細地盯著我,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出蛛絲馬跡!扒貋問|是個好人,你別對不起他!
  
  “聶詠夷,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我已經(jīng)不愛你了。”我恨自己怎么連這么簡單的一句話都說得吞吞吐吐的,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他像是沒聽到我的抗辯,眼光投向遠方,淡淡地問道:“跟著我這么多年,你一直覺得委屈?”
  
  一陣陣心酸往喉頭涌來,我困難地吸了口氣,匆匆撇過頭去,免得讓他發(fā)現(xiàn)我的眼眶已蓄滿了淚水。
  
  “為什么你不肯用我給你的信用卡?”他很輕聲地哄著我回答,我差點就卸下武裝了。他就是這么可惡!不論惹得我再怎么生氣、傷心,他只要擺低姿態(tài)好言好語幾句,我就會笨得乖乖投降。
  
  “我養(yǎng)得活自己。”
  
  “盼盼,你別太逞強,你瘦了!
  
  他好貪心!他就希望我能過得好好的,最好再移情別戀,纏上別的男人,好讓他能心無掛礙地和于香凝雙宿雙棲嗎?
  
  “不勞你費心!
  
  我看得出來,他對我的態(tài)度十分不滿。沒多久,他就告訴我明天一早要飛回臺北,要先回飯店了。
  
  “如果你想回到我身邊,隨時可以來飯店或機場找我,我也幫你訂了張機票。”
  
  他根本一點誠心也沒有,我會跟他回去才怪!
  
  我無啥意識地陪著他走到門口,他打開車門要跨進去時,猶豫了一會兒,回過頭對我說:“你要保重……希望有機會能再聽你喚我一聲‘聶大哥’!
  
  看著他的車子絕塵而去,我癡癡地站在原地,讓加州的夕陽灑了我一身。他說這些話到底有什么意義?這么若有意似無情的,又絕口不提和于香凝的事,他難道不知道我的小腦袋瓜沒有能力去思考、分析這么復雜的事嗎?
  
  聶大哥,我心里一直是這么喚你的。你真的懷念這個我專用的稱呼,懷念我們的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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