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他如同往常般惺忪地步下樓梯，經(jīng)過客廳、餐廳，然后去廚房。這一切都十分平常，唯獨他路經(jīng)客廳時，仿佛聽到一聲雞叫──
想必是聽錯了。他還在作夢吧？璟瞿皺皺眉、聳聳肩也就給它過去了，不料他從廚房出來之后，扎扎實實又是一聲雞叫。
這下不可能是作夢了。他循著發(fā)聲處走去，竟是在客廳！然而客廳里衛(wèi)太太好端端地坐著，并沒有什么不尋常，這讓璟瞿又不由得懷疑自己是否神經(jīng)失常，遂試探地問衛(wèi)太太：“媽，你有沒有聽見雞在叫？”
“有啊�！�
衛(wèi)太太的回答讓璟瞿放心了下少，原來他并沒有幻想癥。
“我們家哪來的雞？”
“我買的�！�
璟瞿訝然失笑。
“媽，你買只雞干什么？”
“送岳織菁哪�！�
璟瞿只楞了兩秒，隨即便了然地哄然大笑起來。
事情出自幾天前，衛(wèi)太太忽然在早餐上問他：“你知不知道岳織菁喜歡什么？”
璟瞿眉睫微蹙。
“媽，你問這干什么？”
“我不是有高血壓么？”衛(wèi)太太邊喝豆?jié){邊說：“那天跟岳織菁聊天時聊到了，后來她就帶她父親種的金線蓮來給我，說吃了有效。我試了幾天，覺得這草藥還真的不錯呢，所以想買個東西謝謝她�！�
璟瞿調(diào)侃：“仙丹啊，才吃了幾天立刻就有效？”
衛(wèi)太太瞟他一眼。
“不管是不是仙丹，重要的是人家有這分心。你什么時候買過這些藥來給我沒有？就連我去醫(yī)院檢查都是司機載我去的。”
“這怎么能相提并論嘛。”璟瞿不平衡地抗議。“她要是這么好，你認她做干女兒算了�！�
衛(wèi)太太當然有法子對付兒子──
“我要認她做女兒，就把遺產(chǎn)全留給她！”
璟瞿做了個駭異的表情，刻意做出來的悻然神色，把衛(wèi)太太給惹笑了。
“說真的了，”衛(wèi)太太收起了笑容，“她有沒有特別喜歡什么東西？我看她個性不比一般女孩子，所以送珠寶化妝品，好像太俗了點�！�
璟瞿玩心忽起，信口胡謅：“媽，你說對了，岳織菁是很特別，她喜歡養(yǎng)古怪的寵物�！�
衛(wèi)太太疑惑著：“什么叫古怪的寵物？”
“就是老鼠啦、蜥暢啦、貓頭鷹啦……”既然要胡說八道，索性說得夸張一點�！芭叮�養(yǎng)了一條蛇�！�
“蛇？！”衛(wèi)太太嚇得差點把杯里的豆?jié){潑出來了。
“不是什么大蛇，小小的，而且牙齒都拔光了，”璟瞿正經(jīng)八百地道：“聽說她還把它放在小透明箱子里，帶去上班。”
衛(wèi)太太又驚又嘆，搖頭喃喃自語：“現(xiàn)在的女孩子果然奇怪，岳織菁漂漂亮亮的一個女孩子，心里頭在想什么呀？”
璟瞿笑嘻嘻地繼續(xù)吃他的早餐，很樂，心里有種耍了織菁一記的感覺，誰教她不乖乖賣他那只鐲子！
璟瞿當時只是自己胡扯得很爽，沒想到還有后續(xù)，他老媽真的信了他的話了。
“前兩天早上我去爬山，”此時衛(wèi)太太解釋道：“一起運動的朋友里有人說到他們剛進口了一批觀賞用的雞，很珍貴的，而且很小，就算長大了也不過十來公分。我想岳織菁不是喜歡奇怪的寵物？就跟他們買了一只送她�！�
“雞在哪？”璟瞿有興趣得很。
衛(wèi)太太指指墻角。璟瞿走過去，蹲在那精致的透明塑膠箱前看，里頭食器之類的一應俱全，一只毛色斑斕的小雞，才只有五、六公分，還真的是漂亮得很。
他壞壞地想像著當織菁收到這只雞時，臉上該有什么樣錯楞的表情。
“你今天要有空，就替我送去給人家�！毙l(wèi)太太下了命令。
“我今天事情多得很，沒空�！杯Z瞿站了起來，對那只雞霎時沒興趣了。
“上班沒空就下班去。”衛(wèi)太太斜瞟他一眼，“每次要你做點小事你就推推拉拉的�！�
于是，這只迷你雞在還沒整到織菁之前，反而先整到了璟瞿自己。為了趕快把這燙手山芋交給織菁，他只好帶著雞去上班。
“總經(jīng)理，你帶只雞來干什么？”秘書進他辦公室拿信件給他，看到放在他辦公桌上的迷你雞，就好奇地不肯走了。
璟瞿懶得解釋，只說，“幫我問問岳小姐今天下班以后有沒有空，我有事找她�！闭f罷，把裝雞的箱子放到辦公桌底下去了，免得今天每個進他辦公室來的人，都要問一次這雞的來歷。
“岳小姐說她下班后要代表他們公司去參加一家建設公司的開幕慶祝酒會，如果你有事可以到那里找她，她留了地址�！�
不久，秘書小姐來向璟瞿回報她向織菁詢問后所獲得的答案，璟瞿當時正準備跟企劃部開會，便隨手把那張寫了地址的紙片往桌邊一塞，沒多加注意。而他這天也真的是忙，甚至晚上還加班，根本就把這事給忘了。
直到八點多，他把工作告一段落，坐在辦公椅上，大大伸了一個懶腰──
幾聲微弱的雞叫，喚醒了他的記憶。對了，還得把雞送去給織菁。
他在桌上東翻西找，尋到秘書留給他的那張紙片，照著地址，他駕車來到臺北東區(qū)一棟嶄新的大樓。就這么把雞帶進去不太好吧？他暫且把雞留在車上。
新大樓才剛落成，酒會所在的一樓大廳燈火通明，璟瞿在門口簽了名留下名片，直接進了會場。
璟瞿常覺得這樣的酒會其實更像個夜市，或是百貨公司周年慶。賓客實在太多了，人來人往，又吵得要命，然而即使在這么嘈雜的環(huán)境里，他還是可以輕而易舉地一眼找到織菁。
她穿了件式樣簡單的黑色連身短裙，裹著她傲人的曲線，襯托出一雙曲線完美的玉腿，絲緞般的長發(fā)自然地垂瀉而下，既浪漫又優(yōu)雅。
乍見織菁，璟瞿心中頓時浮起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是一種不由自主的欣賞，然而這樣的欣賞讓他迷惑，他很快甩開這種念頭，走上前去找她。
織菁睜大眼睛，完全不掩飾她的意外。
“你真的來啦？”
他有點莫名其妙，“你不是叫我來這找你？”
織菁頑皮地伸了伸舌頭，“我沒想到你會這么聽話�！�
璟瞿白了她一眼。
“岳小姐，”一名女子湊過來，遞給織菁一個紙袋，“這是我們公司的簡介，剛才說要給你的�！迸有χf完，這才發(fā)現(xiàn)織菁身邊多了位男士，而且還是位迷人的男士，她的眼睛都亮了�！斑@位……剛才沒見過哪�！�
“我剛到�！杯Z瞿微微一笑。
“你男朋友�。俊迸恿w慕地問織菁。
“什么？”織菁一楞。“當然不是！”
織菁的否認都還來不及收效，猛地另一名中年男子又冒了出來：“咦？璟瞿，真巧，在這看到你！原來你跟這家建設公司也熟��？”
璟瞿人面廣，會在這種場合遇到熟識并不意外。
“呃……其實并不認識�！�
“那你怎么會來？”
“我來找朋友。”璟瞿老實說。
找朋友？大家眼光一轉(zhuǎn)，理所當然轉(zhuǎn)到了織菁身上。
“哦？喔──”第一個哦還是個疑問，到了第二個，就已經(jīng)變成心照不宣的了解了。
織菁實在不曉得他們了解了什么，但她猜得到他們一定誤會了她跟璟瞿，她連忙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我們想的怎樣？”之前那名女子促狹地。
“噯，好啦，我們別吵人家�！焙髞淼哪敲心昴凶有Φ溃骸碍Z瞿，改天我們再聊，嗯？”還一副很上道的樣子拍了拍璟瞿的肩，把璟瞿搞得是百口莫辯，哭笑不得。
兩個無聊的人走了�？椵己铜Z瞿剛喘了口氣，都還沒來得及尷尬，遠遠就又聽見了熟人的招呼聲：
“咦？岳小姐……”
“衛(wèi)先生？啊，稀客稀客……”
織菁瞪大眼睛咽了咽口水，璟瞿則一臉駭然，兩人頓時很有默契地對望一眼，幾乎是同時問開口：“我們……”
根本不必說什么，兩人都從對方的眼里看見了一模一樣的建議，那就是：逃吧。
璟瞿握住她的手腕，什么也沒說，就帶著她往人群中走；織菁隨著他穿過一片觥籌交錯、笑語喧嘩，悄悄閃進太平門，一口氣逃出了那棟大樓。
夏末的夜晚舒暢怡人，涼爽清新的夜風迎面拂來，織菁忍不住深深地連吸了好幾口氣，感覺剛才的酒會，實在像一場災難。
璟瞿在她身邊，像是輕松地吁了口長氣。
“我還真沒想到會這么恐怖，否則我絕對不會到這來找你�！�
“我也不敢叫你來�！彼D(zhuǎn)頭對他嫣然一笑，改口：“不過你到底有什么事要找我？”
“替我媽送禮物給你�！彼f出今天的任務�！八指兄x你送她那些昂貴的金線蓮�！�
“你媽真客氣。”織菁由衷地道：“那些金線蓮是我爸自己種的，沒有你們想像的那么值錢。”
“有價值的不是金線蓮，是你的心意�！彼鋈艘饬系臏厝峥谖牵椵嫉男南袷呛鋈坏艘货�，慌慌張張撿回來后，聽到他又補了一句：
“這是我媽說的�！�
織菁的心跳怦然，一下子沒什么意義了。
“禮物在車上，”他問：“要不要我現(xiàn)在去拿？”
織菁轉(zhuǎn)頭看看來時路，想想剛才酒會中那令人窒息的空間，而她眼前現(xiàn)在面對的是一個亮著花園路燈的社區(qū)公園……
“我們沿著公園繞一圈好不好？回去的時候再拿�！笨椵己掀鹗謥恚萃兴频��！拔也幌脒@么快又回到那棟大樓。喔，”她猛然又意識到自己的一廂情愿，趕忙補救：“還是你有事？那我們就先回去拿……”
“別急，”他笑著平撫她的慌張。“我沒事。”
“你不一定要陪我的�！彼o張兮兮地再度聲明，怕他誤會似的。
“你真啰嗦。”逼得他只好斂下笑容命令她：“走吧�！�
這下好了，剛才兩人才剛從同一場災難脫身，還很有一種同仇敵愾、同病相憐的和諧，這會好像又快不見了。
“我以為我們今天可以不吵架的�！笨椵紘@口氣，邊往前走。
“其實我們本來就不會吵架，如果不是為了這只鐲子。”他笑了，兩人之間的氣氛其實還是很自然友善的。
“應該說，”織菁抬起手腕晃了晃鐲子，糾正他：“如果不是你執(zhí)意要買我的鐲子，我們就不會吵架�！�
璟瞿完全不認同這樣的說法，“錯！如果你不是硬不肯賣我鐲子，我們就不會吵架�！�
“看樣子我們是非吵不可了�！笨椵嫉箾]發(fā)火，只盈盈笑著瞥他一眼，“你不是已經(jīng)放棄這只鐲子了？”
“誰說的？”他眼中有抹光芒閃了閃。
“可你不是把裝潢的工作交給我了？”織菁側(cè)頭不解。當初明明說好了是交換條件，沒鐲子就沒工作，她以為她不賣鐲子卻有了工作，是表示他放棄這鐲子了。
璟瞿十分正色：“工作是工作，鐲子是鐲子。”
“你原來還沒死心呀�！笨椵监��！拔艺f過了，這鐲子在我們家有著特殊的意義，我不能賣的。”
“什么樣的特殊意義？”他望著她。
“從前從前，有個雕玉的男孩……”織菁遂把姑姑告訴她的故事說了一遍。怕他聽煩了，織菁只簡略地說，然而這樣卻也花了下少時間，當織菁講完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繞了公園半圈。
“就這樣，”織菁來到結(jié)尾�！斑@鐲子由我家的女人一代代傳了下來�！�
“那個變心的女孩，”璟瞿掩不住臉上的意外神色，“原來是你的祖先？”
“她沒變心，”織菁指正他，也等于換個方式承認�！八潜槐频��！�
“好吧，隨便�！彼�，“不過你聽到的故事，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
“唔�！笨椵疾欢麊栠@是什么意思。
他笑笑，“我聽到的版本，比你長一些�！�
織菁意外了。
“你也知道這故事？”
他理所當然地看她：“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跟你搶鐲子？”
璟瞿所知道的故事，其實算是后續(xù)。
女孩嫁給郡王為妾，讓男孩很傷心，他去找女孩的父母理論，女孩的父母卻給了他一些錢，想打發(fā)他了事。男孩很氣，對女孩又愛又恨，恨她為什么那么安于命運，他們大可以私奔的。
女孩在郡王府里，很得郡王疼愛。她想要那只鐲子，郡王遂派屬下去跟男孩買，但男孩視這鐲子為他與女孩戀情的唯一紀念，不肯賣。但郡王已經(jīng)答應了女孩，當然想盡辦法也要替她把鐲子弄來，于是下令，不管用什么方法，宰了男孩也無所謂，反正一定得奪到鐲子。
那時代，一個平民百姓的命是很不值錢的，于是郡王的屬下家將從男孩處硬搶了鐲子，本來還想殺了他，后來是看男孩可憐，才饒他一命，但他卻非得離開臨川不可了。
當夜他回鄉(xiāng)攜了老母親立刻逃難，一路逃到江南的小村莊，隱姓埋名，也不敢再做雕刻的工作，從此務農(nóng)，隨便討了一個鄉(xiāng)下女孩為妻，就這樣過了一輩子。
然而男孩從來沒有忘記過去，沒忘記他曾經(jīng)有過一段教他又愛又恨的戀情，這戀情卻害他流落他鄉(xiāng)，浪費了他一身雕刻的才華。更令他念念不忘的是那只鐲子，那對他來說不僅是愛情的印記，也定他藝術(shù)生涯的紀念。
男孩老的時候，把這故事告訴了他兒子，并且要求他，如果可能，一定要把這鐲子要回來。兒子答應了，但終其一生，他也沒能達成父親的愿望，他只好把希望又交給他兒子，兒子又傳給兒子……直到現(xiàn)在。
璟瞿講完了，織菁的心卻久久不能恢復平靜。這故事太哀傷、太遺憾，她喃喃道：“我怎么不知道還有這一段？”
“也許那女孩從頭到尾都不曉得這鐲子是怎么樣被買來的吧�！杯Z瞿低喟。
“然后呢？”織菁忽然轉(zhuǎn)頭看他，她想問的是：這故事跟他之間的關(guān)系，她想他聽得懂。
璟瞿果然明白織菁的意思，他淡淡一笑，“那男孩姓衛(wèi)。”
“不會吧？”織菁苦喪著臉。她其實早就猜到有那么點可能，但沒想到就真有這么巧。
“我祖父是個古董收藏家，對家族的歷史特別有興趣，所以我從小就是聽著這故事長大的。他還常翻出祖?zhèn)飨聛淼哪氰C子的畫樣給我看……”
“拜托，”織菁忍下住截斷他的話�！澳甏眠h，那時候畫的怎么可能還留得下來？”
“像你這么笨，就留不下來了�！彼靼椎剞陕渌��！澳鞘呛笕艘淮淮种匦旅枇说摹Ｉ项^的鳳凰、六朵山茶花，統(tǒng)統(tǒng)一清二楚�！�
“原來那是山茶花啊，”織菁終于恍然大悟，“你不說我還不知道呢，只當它是花�！�
璟瞿有點欲哭無淚的感覺，更加肯定這鐲子的擁有者應該是他。
“怎么樣？看在我對鐲子比你了解的分上，鐲子賣我吧�！�
“沒道理。”織菁頓頓地說。
璟瞿不死心──
“那看在這鐲子對我衛(wèi)家人意義非凡，鐲子賣我吧�！�
織菁不說話了。照那個故事的后續(xù)看來，衛(wèi)家好像比她們更有資格擁有這鐲子才對……
“再不然，看在我分上，或是我媽的分上……”他看出織菁似乎有些松動，連忙再多補幾筆：“我對你不錯吧？你還沒賣我鐲子，我就把工作給你了，并沒刁難你。你跟我媽也很談得來，她還送你禮物……”
“還有，我上次跟你提過的，我們明年在臺中準備新開的飯店，整棟飯店的裝潢……”
“哎呀，不行啦！”織菁煩躁而果斷地下了決定�！斑@鐲子在我們家?guī)状紓飨聛砹耍窃谖沂稚媳毁u掉，我會對不起我的祖宗婆婆啦�！�
“我剛剛說了一堆，是廢話嗎？”他的神色斂了下來，有些悻悻然。
“你可不可以不要提鐲子�。俊笨椵剂家货�，認真地說：“每次一扯到那只鐲子，我們就像敵人一樣，要吵架了�！�
他的回答也絕：“不然要提什么？”
織菁一楞！也對，他們之所以相識，好像完全因為這只鐲子。
“隨便都好。”她傷腦筋地，“我們就不能有點正常的談話、閑聊？”
閑聊？好吧。應織菁要求，他只好想到什么說什么，隨手指了指他們右邊的一條小巷，“哦，那條巷子里有家Pub不錯�！�
織菁望了他一眼，哭笑不得，他轉(zhuǎn)得也實在太辛苦了吧？真是難為了他。
罷了罷了，織菁認命了，反正他們兩人除了鐲子以外，大概是不可能有什么其它交集了。
她沒奈何地笑笑，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繞了公園一圈，又回到大樓門口來了，她索性道：“你母親要送我的禮物呢？”
“沒說我還忘了�！彼腥幌肫鹚能嚲屯Ｔ谘矍按髽堑耐＼噲�。“去拿吧�！�
織菁是不對這禮物抱有什么期待，所以也沒預設這禮物該以什么型態(tài)出現(xiàn)，然而當璟瞿從他后座取出那個透明塑膠箱子……織菁倒真的傻眼了。
“這是什么？”
“雞。”他幽默地回答她。
她還他一個白眼。
“謝謝你提醒，我還不至于沒知識到這地步，看不出來這是只雞。不過……你母親……怎么會……想送只雞給我？”
他不干己事地輕松說：“她聽說你喜歡養(yǎng)奇怪的寵物。”
“哪有？”織菁欲哭無淚地嚷：“聽誰說的？”
“我�！彼蟠蠓椒降匦χ姓J了。
織菁腦子果然不比璟瞿狡詐，還沒想到這是他耍的把戲，只是傷腦筋地叫道：“你聽誰說我喜歡養(yǎng)怪寵物？”
織菁既然沒識破璟瞿的惡作劇，他也索性裝傻：“我忘了是誰說的了，反正有印象就是�！�
“真要命！”織菁拎起箱子，和里頭的小雞面面相覷�！拔疫B只貓啊狗啊的都沒養(yǎng)過，現(xiàn)在竟然要我養(yǎng)一只雞？”
“我媽說這是只觀賞用的迷你雞，養(yǎng)不大的。”璟瞿忽然玩心大起，開始假傳圣旨�！疤嵝涯�，我媽有個脾氣，她送人的禮物如果是穿的戴的，她就一定要看人家穿戴在身上；如果是用的，就一定要看見人家拿出來用，否則她會認為人家不尊重她。同理可證，”他一本正經(jīng)地：
“所以你一定得照顧好這只雞才行，免得哪天她會心血來潮想去看你這只雞。”
“這么恐怖？”織菁是真的嚇到了。
織菁瞠目結(jié)舌的樣子，讓璟瞿頗樂，他也不知是善心大發(fā)抑或整了她太過意不去，突然笑道：“走吧，我送你和這只雞回家�！�
“可是我還得回酒會上去露露臉，”織菁苦著臉，“你是大老板沒關(guān)系，但我是小職員，代表我們公司的，如果就這樣不告而別偷偷落跑，被我老板知道了一定挨罵，所以你還是先走好了�！�
“雞呢？”他看看那箱子，“你拎著回酒會？”
“呃……”織菁歪了歪頭，帶只雞回酒會實在太霹靂了點。
“算了吧，”他笑道：“我在這等你，順便幫你顧雞�！�
織菁笑著點了點頭，覺得此刻的璟瞿不像個敵人，倒像是朋友。她臨走，又忍不住回過身來問他：“你今天為什么對我么好？”
他楞了楞，望著她那對瀲瀲滟滟的水眸，心中莫名地漫上了一股溫柔�！拔乙膊恢��！�
織菁止住了腳步，迎著他的眼光，那雙深黝如夜的眼眸，透著一抹溫柔和善�？椵荚�(jīng)領受過他的溫柔，也知道這樣子的璟瞿十分迷人，然而上回他是有目的的溫柔，這回呢？
織菁心中頓時一跳，無可否認，她似乎在期待什么。但她期待什么呢？
兩人怔怔對視著，各自有著各自的迷惑，然而他們都還來不及找出答案，織菁就已經(jīng)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咦？你在這里�！�
織菁猛地一轉(zhuǎn)頭，看見愷譽剛停好車，從車上下來。
她錯愕多于意外，“你真的來啦？”
愷譽很無奈的樣子，“你不是叫我來接你回家？”
說的是。因為這酒會場地就在愷譽公司附近，織菁原本打的如意算盤是：拗愷譽下了班順便來接她，不過愷譽明明說他沒空，叫她自己想辦法的，沒想到現(xiàn)在卻忽然出現(xiàn)了。
織菁對愷譽噘嘴，“你不是說你沒那么早下班？”
愷譽和織菁念的是同系，但他畢業(yè)之后沒有學以致用，反而跑到一家基金控股公司工作，平常上班時間是歐洲股市開盤的時間，臺北的晚上。
“今天歐股實在沒什么搞頭，我就特地早點走�！�
真討厭！要嘛沒人理，要嘛一下子來兩臺交通車。織菁看看璟瞿，正想禮貌地替兩個男人介紹一下，沒想到璟瞿很快地說：“既然有人接你，那我就先走了�！�
他把塑膠箱子遞給織菁，她楞楞地收下。
“好好照顧這只雞。”他淡淡一笑，又向愷譽客氣地點了點頭，就坐上車子，迅速開走了。
織菁站在那邊，手上拎著雞籠子，心里倒也沒什么特別的想法，只覺得周圍空氣本來還滿溫暖的，現(xiàn)在好像一下子變冷了。
“他是誰？”愷譽走過來，十分有興趣地問：“我是不是錯過了什么好戲？”
“沒有�！笨椵紦u搖頭，倒不是惋惜，反而有點放棄的味道。“我跟他不會有戲唱�！�
“為什么？”愷譽好奇。
“他有女朋友了�！笨椵歼x了一個最方便的理由，順手把箱子交給他，在愷譽又發(fā)出一堆問題之前，很快地說：“幫我提雞籠子吧，等我?guī)追昼姡疑先ヒ幌潞芸炀拖聛怼！?br />
她一轉(zhuǎn)身，往電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