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慣例,她在好友幫忙預(yù)留的好座位坐了下來。所謂的好座位有兩種,一種是看得清楚教授寫在黑板上的東西;另一種則是方便打瞌睡,而不易被察覺的位置。今天的好座位指的正是第二種。
若不是這堂課的教授總習(xí)慣隨堂點(diǎn)名,她定會選擇留在住處補(bǔ)眠,下堂課才來。
“喂,你每次都讓人替你捏一把冷汁。”洪韶瓴靠近她的身邊,附在她耳朵旁小聲的說著。
“謝謝你。”盧!饘λUl`動澄澈的雙眸!爸形缯埬愠燥垺!
“一碗魯肉飯?”洪韶瓴對她的好意不甚感興趣,她可不想虐待自己的五臟廟。
“不,一客排骨飯!逼鋵(shí)一客排骨飯的錢可是她一天的伙食費(fèi),如果不是看在韶瓴平常這么罩著她,又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才舍不得咧。
洪韶瓴雙眼睜得好大,嘴巴也張得大大的,仿佛她所聽到的是天方夜譚一樣的不可思議。想想她和!鸫驈倪M(jìn)大學(xué)開始就是好朋友,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大三了,而希○請她吃飯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更別說是吃魯肉飯之外的東西,一只手來數(shù)都嫌太多。
“瞧你那是什么表情,不要拉倒。”盧!饹]好氣的說著,她已經(jīng)后悔極了。
“要要要,不要的是傻子。”
“好了,教授在瞪我們了!北R希○從包包里拿出一本記事本,遞給了洪韶瓴!澳銕臀覀飨氯,我要閉目養(yǎng)神了。”
“什么跟什么嘛!還真當(dāng)我是你的秘書!焙樯仃搽m嘀咕著,卻還是幫她將記事本傳給其他的同學(xué)。
盧希○已是出了名的救火隊(duì),她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幫一些打工的同學(xué),當(dāng)有人因?yàn)榕R時有事無法去打工時,她就去幫他們,而酬薪就依他們工作當(dāng)日薪資的兩倍計算,或許有些高,但是卻也免除被老板罵或有回家吃自己的可能。所以她的名字就像病菌一樣,以最快的速度在校園里傳開來。就算沒見過她的人,也一定聽過她的名字。因而她也成了教授們最關(guān)注的一號人物,別人可以不點(diǎn)名,她就非點(diǎn)不可。
或許這就是有得必有失的最佳寫照吧!
所以,她就苦命的上每一堂課,甚至一定要趕在教授之前進(jìn)教室。想想學(xué)校那些教授也真殘忍,別人蹺課就行,但她就不行。就算她每學(xué)期都以拿獎學(xué)金的優(yōu)異成績來交代,他們也還是不會手下留情。
就算是這樣,盧希○還是樂此不疲的做著,只因她有一個遠(yuǎn)大的夢想,而她的夢想只能靠著自己,別人無法幫她。
☆ ☆ ☆
盧!鹄贸晕绮偷臅r間,將記事本拿出來看看。其實(shí)她已經(jīng)將自己每一個星期何時有空檔可以打工的時間詳細(xì)的標(biāo)列出來,而想找她代班的人只要在那個時間的空白處寫下工作內(nèi)容、薪資、姓名、聯(lián)絡(luò)方式即可。
“怎么,今天晚上有什么CASE?”江韶瓴咬了一口排骨,嘴巴沾得油膩膩的。
“今天的課到四點(diǎn)半,五點(diǎn)有個家教,一個半小時;七點(diǎn)西餐廳的服務(wù)生,三個小時;明天早上四點(diǎn)掃馬路!北R希○在心里稍微盤算著,這樣下來大概有三千塊的收入。還是當(dāng)服務(wù)生最難賺,但是還是得加減賺。
“等等,你怎么連掃馬路的工作都有得接?”學(xué)校哪個同學(xué)會去做掃馬路的工作,這不都是屬于市政府約雇的人員嗎?
“一個學(xué)長的媽媽,只要有錢賺,管他是什么。”只要有錢賺,教她去扒糞都行。
“!,你打從進(jìn)大學(xué)到現(xiàn)在,每天像個陀螺一樣一直轉(zhuǎn)呀轉(zhuǎn)的,轉(zhuǎn)個不停,難道你都沒有想過要好好休息嗎?你不累嗎?”身為好友,她實(shí)在不忍心看她這樣。
“累,當(dāng)然會累!北R希○將筷子放下。每當(dāng)韶瓴勸著她休息時,她總是忍不住紅了眼眶。“韶瓴,你知不知道,有時我真的很羨慕你,可以自由自在的將學(xué)生的身份扮演好就可以了。餓了,回家就有熱騰騰的飯菜等著你:注冊時只要向父母說一聲,他們就會將錢捧到你的前面。而我凡事都得靠自己,如果我不拼命賺錢,我真的看不見我的未來!薄跋!,就算你真的想賺錢,卻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如果你把身體給搞壞了,就算你有再多的理想、計劃也是枉然!焙樯仃矊ΡR!鸬纳硎酪哺械綗o限的同情,一個出生就被丟在孤兒院門口,對自己的父母是誰完全不知,姓氏還是跟著孤兒院院長姓的,名字也是院長取的。
雖然如此,但她從不會怨天尤人,只當(dāng)一切是老天給她的考驗(yàn)。她只要勇往直前,認(rèn)真念書、工作,她的未來還是一片光明。
“韶瓴,謝謝你,我會注意的。”雖然有時韶瓴是啰唆了點(diǎn),但她明白她是為她好。
“每次都說知道!”洪韶瓴忍不住叫了出來,完全忘了她們的四周坐滿著用餐的人。
“你小聲點(diǎn)。”盧!鹪俣饶闷鹂曜映灾垼?yàn)樗呀?jīng)看見老板的眼睛往他們這邊瞧。
現(xiàn)在是中午用餐時間,外面還有很多等位子吃飯的人,而她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已經(jīng)吃了夠久,難怪老板會用眼神趕人。
“趕快吃吧!省得老板拿掃把趕人!
“我們可是花錢消費(fèi)的,他憑什么趕人?”洪韶瓴才不管咧。
“但也不能這么占著茅坑不拉屎。”
“!,我們正在吃飯,你說話怎么這么惡心。”洪韶瓴還做了個嘔吐的動作。
“不是嗎?”盧希○完全不受那個字的影響,還大口大口地咬著香噴噴的排骨!半y道你吃完的東西都囤積在里面!
“好了、好了,別說了!焙樯仃才e起手阻止她。她再說下去,這一餐飯可真是甭吃了。下一次等她再請吃排骨飯,可能得等上半個學(xué)期。
“吃吧!別浪費(fèi)了!北R!鹂刹皇菗(dān)心她餓著肚子,而是心疼別浪費(fèi)了這一客排骨飯的錢。
☆ ☆ ☆
散落一地的照片,層層疊疊、凌亂不堪。
莫◇煩躁的從照片上跨過去,走到一旁的沙發(fā)上,再度點(diǎn)上香煙,讓已成迷霧的空間變得更灰蒙。他的表情冷淡,就算整個空間里只有他一個人,卻也不免要擔(dān)心屋里其他的物品是否會因?yàn)樗荒樀暮鴥鼋?nbsp;
莫◇是個玩攝影的,攝影不但是他的興趣,更是他賴以為生的工作。
一個人能將興趣當(dāng)成工作該是幸運(yùn)的,然而對他來說卻不是,他為了攝影所失去的,是任何人無法想像的。若要問他后不后悔,他的回答是依舊無悔。
莫◇將香煙叼在嘴上,再度從地上拿起幾張照片認(rèn)真、仔細(xì)的瞧著。
他真不解,為何這些作品中同時都會出現(xiàn)一個女孩,雖然都只是背影或是側(cè)面,就算是正面也是些朦朧不清,然而他卻能清楚看出都是同一個人。
由于這些照片皆是他在臺北市的街頭取景的,不但時間不同、地點(diǎn)不同,不解的是為何她都會落入他的鏡頭之中。尤其是手中這一張,他為了拍清晨街道的景,拍一張馬路清潔工工作時的照片,竟然那女孩也在其中。
她到底是人還是一縷幽魂?
但他懊惱的是不管她是人還是幽魂,她都破壞了他的照片。
墻上的日記提醒著他,他的攝影展再過一個月就要開始,而他的作品只完成了三分之二。或許他不該堅持以三分之一的作品來呈現(xiàn)臺北人的一天。
莫◇背起裝著相機(jī)的袋子,再抓起幾卷底片放在衣服的口袋里。
今夜下著微微細(xì)雨,就出去拍些雨夜的街頭,或許會有不同的感覺。
☆ ☆ ☆
盧!鸨持蟀叱鯬UB。
今晚她的打工地點(diǎn)正是這間取名為“浪”的PUB,五個小時賺了兩千塊,這樣的報酬在她工作里并不算好的,相反的還有些低,但是為了不打破她的信用,就算再累,她也認(rèn)了。
抬頭看看天空,灰蒙蒙的,下著毛毛細(xì)雨,夜空中看不見一顆星星,更不見月亮的蹤影。其實(shí)要在滿是霓虹閃爍、燈光璀燦的臺北夜空看見一顆星星其實(shí)不容易,甚至有些奢望。
此刻已是午夜十二點(diǎn),或許是因?yàn)橄掠,且不是周末的原因,今夜的臺北街頭顯得冷冷清清,有些寂寥凄然。
盧!鹱叱鲵T樓,選擇無遮避物的紅磚人行道往回家的路走去。
這種微微細(xì)雨是傷不了人,反而能讓混沌的思緒整理得清楚些。
偶爾擦身而過的行人,也只是撐著雨傘加快腳步往他們的目的地前進(jìn)。
盧!痣y得放慢步履,漫步于午夜的街頭。
☆ ☆ ☆
莫◇不斷的按下快門,雨夜的天空、七彩的霓虹、川流的車輛、往返的行人。忽然間,落入鏡頭中的是一個留有一頭俏麗短發(fā)的女孩,她仰著頭任由雨絲拍打在她的臉上。她背對著他,因此他看不見她的臉孔,然而令他驚愕的是她的背影讓人感到如此孤獨(dú)、寂寞,仿佛有著無限的壓力壓在她瘦小的肩膀上。
莫◇以飛快的速度不斷按下快門,想要拍盡屬于她的特有凄寂。很快的,一卷底片已經(jīng)拍完,而他卻仍感不足,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想繼續(xù)拍她的意念。他退到一家商店的門前,藉由燈光熟練的換上新的底片。當(dāng)他再抬起頭時,那個女孩已不見人影。
他往著女孩應(yīng)該會走的方向找過去,來到一個十字路口時他停了下來,因?yàn)樵谶@樣的一個十字路口處,他不知該走哪一條路去尋找她的蹤跡。
當(dāng)他正想放棄時,一個回身,視線卻被對街的一個身影給定住了。
是那個女孩!此刻她正蹲在地上,手中抱著一只小狗。
莫◇想也沒想就猛然按下快門,他要拍下最感動的畫面,然而單單拍她與小狗的側(cè)面似乎仍覺得不夠,于是他沖過馬路,站在不遠(yuǎn)處繼續(xù)拍下屬于她的鏡頭。
他并不想打擾她,只是想在最自然的情況下拍下她的一舉一動。倏然間,他透過鏡頭發(fā)現(xiàn)了她臉頰上的兩行清淚。他知道那并不是雨水,而是她的淚水。
她為什么哭呢?莫◇的心莫名的被揪痛著,他心疼她流淚。
很快的,一卷底片再度拍完,當(dāng)他低下頭重新?lián)Q上一卷,抬起頭時卻發(fā)現(xiàn)那女孩已站在他的眼前。她的懷中已經(jīng)沒有小狗,臉頰上的淚痕也已拭去,仿佛剛剛他見到的一切景象都只是幻覺。
“你剛剛是不是在拍我?”盧希○一雙清澈的雙眸直直地盯著他瞧。
莫◇在見到她的那一剎那,整個人不禁倒抽一口氣。一張瓜子臉、白皙細(xì)嫩的肌膚吹彈可破,又圓又晶亮的雙眸、長而翹的睫毛、紅艷欲滴的唇瓣,她美得精致,清新得有如一株野生百合。仍殘留在眼睫的水珠,證實(shí)她是剛哭過。
“你剛剛是在拍我嗎?”盧希○等了一會兒仍得不到他的回答,于是不厭其煩的再問一次。
“我……”莫◇低頭看一眼手中的相機(jī),他很難找借口!皼]錯,我是無意中拍到你,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可以將底片給你!逼鋵(shí)他是可以否認(rèn)的,但不知怎地,他并不想否認(rèn)。
“你能告訴我你拍照做什么嗎?”盧希○忽略他拿在手中的底片。
莫◇的臉色微微一變。如果不是他確實(shí)拍了她,他實(shí)在沒有必要站在這里任由她質(zhì)問。
“我是個攝影師,拍照是為了下個月攝影展的需要!彼幌驔]有印制名片的習(xí)慣,否則他就不需要這么的自我介紹。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照片可能成為你攝影展作品的其中之一?”盧希○的眼睛頓時晶亮著。
“如果拍出來的效果不錯的話!
“那……那我有沒有什么好處?”人家當(dāng)模特兒不是都該有酬勞的嗎?
莫◇的眉峰蹙得更緊,對她的話感到反感。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攝影作品在展覽時賣出去,我飼不是可以得到一些酬勞?”她這么說應(yīng)該不過分吧!
“小姐,如果你想利用這個機(jī)會來敲詐,我想你找錯對象了!蹦髮λ械囊唤z不同的感覺都在此時消失殆盡。他從口袋里拿出拍過的底片,交到她的手中,一句話也不想多說,旋過身便要離開。
盧!鸫舸舻乜粗种械膬删淼灼阕愦袅擞幸环昼娭。待她回過神之后,發(fā)現(xiàn)那男人已走遠(yuǎn),她追過去。那男人人高腳步大又快,害她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原本白皙的皮膚也因?yàn)榕懿蕉鴿q得通紅。
“喂!你這個人怎么這樣?”盧希○拉過他的大手,將底片再度交回他的手中!皼]酬勞就沒酬勞嘛!你干嘛將不要的底片丟給我!”兩卷底片拿去沖洗,至少也得花上六、七百元,六、七百元可是她一個星期的伙食費(fèi),怎么可以浪費(fèi)。
“你難道不想要回自己的照片嗎?”莫◇被她的行為給弄糊涂了。
“拿回來做什么?我又沒有多余的錢拿去沖洗。”
沖洗個照片花不了幾百元,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非常有錢,她不可能連這么一點(diǎn)錢都沒有!澳愫芨F嗎?”
“還好啦!”事實(shí)上經(jīng)過這幾年省吃儉用,她的存款已達(dá)數(shù)十萬,只是她那筆錢另有用途,不能隨便花用!暗灼你了,我走了。”這次換成她先轉(zhuǎn)身離去。
“等等!”莫◇叫住了她。
盧希○停下來轉(zhuǎn)過身,“還有事嗎?”
“你留個聯(lián)絡(luò)電話給我,照片沖出來后,我會將底片和照片都還給你!
“不用了。”她又不是自戀狂,留著自己的照片做什么。“如果效果不如預(yù)期,你就將它燒了或撕掉吧!闭Z畢,盧!鹪俣绒D(zhuǎn)身隱沒于雨夜中。
莫◇只是眼睜睜地望著她孤獨(d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他的心中不知不覺掀起一份不同的悸動,一種會沖擊于他內(nèi)心深處隱藏的情感,而這份情感早在他離開家那一天起就被他深深地埋藏起來,他向來不允許別人去勾動。
搖搖頭,他將那份異樣的情愫搖晃出腦海。
莫◇再次選擇以冷漠來包裝自己,同樣孤寂的身影隱沒在另一頭的夜色中。
☆ ☆ ☆
一回到家,莫◇便迫不及待地沖進(jìn)暗房,將那兩卷底片以最快的速度沖洗出來,一一的將照片夾在暗房里,等待晾干。
在等待的同時,他為自己泡了杯咖啡,這一晚注定無眠,而咖啡因能讓他的腦筋清楚一些。
回到客廳中的椅子坐下,他再度拾起散落一地的照片,頓然錯愕不已,雙手直盯著手中的照片。他又拾起更多的照片,只要有那個女孩出現(xiàn)的照片皆被他拾起來。
照片中的女孩,竟然就是今晚他所遇見的女孩!
她到底是誰?
他望著一張張照片的背景以及她出現(xiàn)時的角色,在書店外面搬著書的店員、麥當(dāng)勞里拖著地的服務(wù)生、自助餐店里擦著桌椅的小妹,甚至連清晨掃馬路的清潔工都是她,她到底是做什么的?
門鈴聲響起,在暗靜的深夜里顯得更加尖銳響亮。
莫◇瞥一眼墻上的時鐘。半夜三點(diǎn),會是誰在這個時間來拜訪?
他一向四處飄泊,世界各地都有可能是他落腳的地方,他這一次回臺北的時間不過兩個星期,除了與開攝影展的單位和準(zhǔn)備出版攝影集的出版社有過聯(lián)系之外,又有誰知道他回來的事?
他并沒有起身去開門的意思,就讓來人當(dāng)成屋里沒人在家,或許就會放棄了。
就在他這么想的同時,門鈴聲停了,但隨即而起的是猛烈的敲門聲及喊叫聲。
“莫◇!我知道你在家,如果你不來開門,我也不在乎是否會吵醒左右鄰居。”
莫◇一聽見門外傳來的聲音,劍眉立刻蹙起,頭也開始痛起來。
“莫◇!你到底開不開門?”
拍打聲不絕于耳,看來對方是真的不打算放棄。
莫◇百般不愿的起身去開門,門一拉開,他面對的是滿身酒氣、怒氣沖天的人。
莫爾,莫◇的大哥,一見到他,二話不說就揮上一拳。莫◇一個不注意便挨了一拳,人也倒退幾步,直到碰到身后的鞋柜才止住。
莫爾跨大步向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你這個混蛋!一個不負(fù)責(zé)任、自私自利的大混蛋!”
莫◇沉默著,無言的接受大哥的責(zé)罵。一個逃家的人,是沒有任何借口為自己脫罪。如果挨上這么幾拳,能解除一些莫爾心里的壓力,那他愿意承受。
“說話呀!為什么不說話?你以為不說話就可以抹殺一切嗎?”莫爾說著又送上一拳,下手之重足以看出他的憤恨。
“如果打我能讓你消除一些心中的恨和壓力,你就盡量打吧!我不會還手。”莫◇平靜的表情,讓人臆測不出他心中所想。
“你——”莫爾氣得甩開抓著的衣領(lǐng),不發(fā)一語的踏過地上的照片走進(jìn)去,將整個身體甩進(jìn)沙發(fā)里。
莫◇將門關(guān)上后,走進(jìn)廚房沖了杯濃茶,讓莫爾解解酒。
“你回來多久了?”莫爾接過他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口。
“兩個星期!
“兩個星期?!”莫爾的嘴角露出了淡漠的笑容,這樣的笑容讓人看了頓覺心酸和心痛!翱磥碓谀愕男睦,真的除了攝影之外什么也沒有。”
“大哥……”對于大哥的指責(zé),莫◇依舊無言以對。
“在你的心里,真的還有我這一個大哥嗎?”莫爾的語氣中有些自嘲意味。
“如果那個家真讓我有所在意、留戀的,只有你和小雨。”
莫◇共有八個兄弟姐妹,卻分屬于三個女人所生。而他和莫爾及妹妹莫雨是第二個妻子所生,其實(shí)說是第二個妻子也并不盡然。他們的母親只是父親的小老婆,后來父親甚至還將第二個小老婆一起接回家住。而名正言順的妻子只因未曾替父親生下半個兒子,于是接受父親公然養(yǎng)小老婆的行徑。
因而八個兄弟姐妹雖然從小共處于一個屋檐下,卻彼此有心結(jié)。而造成他們手足之間沒什么感情的始作俑者,正是他們那個擁有呼風(fēng)喚雨、無所不能的父親大人。
“那媽呢?”
“媽一心只想著如何把爸爸緊緊抓住,以鞏固她在莫家的地位,她何時花過心思在我們身上!边@也是他當(dāng)初堅持選擇攝影,寧愿放棄家庭的最大因素。
這幾年來,他不曾再踏進(jìn)家門一步,剛開始時他甚至怨恨那個家。如今時間久了,恨意也漸消,只因他已經(jīng)完全放棄和死心,今日他所有的成就完全是自己努力得來的。
他從未讓人知道他是莫正凱的兒子,只因莫家給他的不過是一個姓氏罷了,其余的一切皆是他想拋棄的包袱。
“其實(shí)媽的心里也很苦的!蹦獱柮刻炜粗赣H和大媽及梅姨斗得你死我活的,母親的生活其實(shí)也不好過。
“我不想談她!蹦笳酒饋恚紫氯ナ帐吧⒙湟坏氐恼掌。“小雨好嗎?”
“她很想你!币徽勂鹚麄兊男∶,莫爾就心疼不已。小雨還很小的時候,因?yàn)橐粓鲆馔,造成了她的雙眼失明,而當(dāng)時他們的母親還為了和大媽爭吵晚上要陪父親去參加狗屁的宴會而無心加以理會小雨,這也是造成莫◇對母親始終無法諒解的原因。
“我對不起她!币幌氲侥辏蟮男谋愠錆M愧疚。在莫家,女孩子是沒什么地位的,不管能力再強(qiáng),更別說莫雨只是一個處處需要別人幫助的瞎子。莫正凱也很明白的告訴他的子女,莫氏所有的企業(yè)只留給兒子,誰有那個能力和擔(dān)當(dāng),就能接掌整個莫氏企業(yè)。至于女兒,他會在她們結(jié)婚時準(zhǔn)備一筆豐厚的嫁妝,其余什么都沒有。
而莫家的四個兒子中,莫正凱最欣賞也最屬意的就是莫◇,莫◇不但夠聰明、也夠冷酷,做起事來完全不談感情,這正是他認(rèn)為在商場上最需要的特質(zhì)。商場如戰(zhàn)場,絕對沒有任何情份可言。
然而莫◇卻不顧其他兄弟如何明爭暗斗,在其他人爭得你死我活之際,他悄然背起相機(jī),靠著自己的能力選擇他的興趣。
莫正凱氣得揚(yáng)言與他脫離父子關(guān)系,莫氏的一切也都沒他的份,但這也不能阻止他離開的決心。莫正凱所不知道的是,莫◇最想拋開的正是莫氏這個包袱,如果可以的話,他連姓氏都不要想。
“爸知道你回來了,他要你回家一趟。”今天要不是父親將他叫到辦公室里去,他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莫◇回臺灣的事。
“看來我再怎么逃,似乎也逃不開他的掌控!本退闶菍O悟空,遇上了如來佛,也只有認(rèn)栽的份。
“阿,你和爸已經(jīng)僵持了六年,也該是你回家的時候了。”
“大哥,你別再勸我了!蹦蟮男牡缀鋈幌铝艘粋決定!斑@次的攝影展過后,我決定永遠(yuǎn)離開臺灣,不再回來。你回去幫我問問小雨,如果她不想繼續(xù)待在那個家里,可以跟我走。”
“跟你走?”莫爾忍不住叫了出來!澳憬行∮旮阕撸S著你四處去飄泊?!如果小雨和正常人一樣,我無話可說,但小雨是個瞎子,讓她跟著一個渾身流著飄泊血液的浪子過著如浮萍般的生活,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大哥,你放心,我不會讓小雨跟著我四處流浪,我會給她一個安定的家!
“莫◇,你別把一切想像得太過簡單。剛開始或許你會覺得小雨不是個負(fù)擔(dān),久了之后你就會覺得她對你來說是個包袱,會對你綁手綁腳的!
“難道就這樣一直將她丟在一個沒有溫暖、沒有愛的家嗎?”一想到他那對眼中只有自己的父母,他就不得不恨!靶∮甑难劬Σ⒉皇菦]有機(jī)會治好,但是他們肯花一點(diǎn)心思在小雨的身上嗎?爸的眼中只有錢,每天不斷想著該如何并吞別人的企業(yè)。而媽呢?她整顆心只有不停的想著該如何綁住爸、扳倒大媽和梅姨。在他們的心里,小雨算什么?如果他們愿意花些時間幫小雨找更好的醫(yī)生,小雨也不用生活在黑暗中十幾年。”
莫爾心里明白莫◇說的是事實(shí),但是他的個性不若莫◇的叛逆和頑強(qiáng)。他不敢反抗父親,因?yàn)樗谰退闶撬龀龅姆纯挂膊粫腥魏蔚男Ч?nbsp;
莫◇不同,除了他潛在的頑強(qiáng)因子之外,他還會有行動去爭取他想要的一切,而往往他也都能得到想要的結(jié)果。
“莫◇——”
“大哥,你別再說了!蹦蟛幌朐俾犓f下去。想來他一定是受到父親的命令,想要勸自己回家去。他搖搖頭,那一個家他永遠(yuǎn)也不想再回去了。“我會尊重小雨,如果她不想跟我走,我不會強(qiáng)迫她!
“我知道我勸不動你,卻還是必須走上這一趟!蹦獱柺譄o力。
“大哥,等我攝影展開始的時候,你帶小雨來看吧!”
“你要一個瞎子去看你的攝影展?!”
“小雨雖然眼睛看不到,但我相信她的心一定看得比誰都清楚!彼氐剿陌捣坷铮俪鰜頃r手中已經(jīng)多了兩張邀請函。“或許這是我們最后一次的見面,如果她不愿跟我走,這輩子或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jī)會了。”
“臺灣真的沒有任何值得你留下來的理由?”親情無法留住他流浪的腳步,那愛情呢?
“我找不到!蹦笠徽f完之后,腦中不禁想起今晚遇見的那個女孩。是的,他在她的背影看見了和他相同的孤獨(dú),她眼睫的淚水是否代表著她的悲切呢?
他的心竟為她的淚而感動心痛!
☆ ☆ ☆
盧!鹫麄人累趴在桌子上。昨夜趕報告趕了一個通宵,今天早上又連續(xù)上了一早上的課,她的眼睛疲倦得都睜不開了,而且嚴(yán)重的對她提出抗議,仿佛如果再不讓它好好休息,將不惜代價的罷工。
因而她只有選擇放棄了午餐,一個人躲到圖書館睡覺。整個學(xué)校只有圖書館是個最安靜的地方,如果連這里都無法讓她好好睡上一覺,那就沒地方可以休息了。
正當(dāng)她沉沉入夢時,忽然聽到有人在呼喚她。陷于昏沉狀態(tài)下的她,根本沒有精神去理會,還是繼續(xù)和周公下棋比較重要,而那源源不斷的叫喚聲,就當(dāng)夢境吧。
洪韶瓴叫了足足有十分鐘之久,真不曉得盧!鹗遣皇撬懒恕H绻皇撬旖橇髦谒、嘴巴不斷夢囈,她還真想打一一九叫救護(hù)車。
“希○,沈教授要當(dāng)人了。”她靠在她的耳邊,以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她聽得清清楚楚的聲音說著。
“當(dāng)人!”盧希○果然上當(dāng),驚嚇得抬起頭來。要是被沈教授給當(dāng)了那還得了,不但要花時間重修,還要多花一筆學(xué)分費(fèi),這可是損失不少呀!
她睜著必須用牙簽頂住才張得開的眼睛,勉強(qiáng)瞪著在眼前晃動著的影像!吧仃玻F(xiàn)在幾點(diǎn)了?”
洪韶瓴看了看腕表后,才回答她,“十二點(diǎn)半!
“十二點(diǎn)半!”盧希○叫了出來,惹來不少的目光。“才十二點(diǎn)半你就來吵我!”若不是怕自己睡過頭,真的被當(dāng),她才不會告訴她自己在圖書館睡覺。
天呀!她可是犧牲午餐的時間,只為換得短短的午睡。
“別氣了!焙樯仃矊倓傇诳系禄I的炸雞推到她的面前,“我是怕你餓壞了,特地為你送吃的過來,你還不知感恩呀!”
“感恩?!”若在平時,她一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但是今天她寧愿睡覺也比餓上一餐沒吃來得重要。不過現(xiàn)在都被吵醒了,又聞到香噴噴的炸雞味,她的肚子也開始咕嚕叫。盧!鹛崞鸫樱庾,來到圖書館外,選擇一顆大樹下開始享受食物。哇!她多久沒吃到炸雞了,好懷念。
“希○——”洪韶瓴瞧她眼中只有炸雞,將捐獻(xiàn)者完全給遺忘。真是見雞忘人!
“說吧!”無緣無故會拿東西來給她,一定有所目的。
“說什么?”洪韶瓴對她突然冒出來的話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說你拿炸雞來賄賂我的目的。”很快的解決掉兩塊雞塊,盧!鹨猹q未盡地吮著手指頭,一點(diǎn)都不想浪費(fèi),接著再拿起可樂大口大口喝著。
“說得好像我每天請你吃東西都是有所目的!”
“當(dāng)然不是每次,只不過十次有九次。”她可是一點(diǎn)也不會給她留面子的。
就算是,她也不必說得那么直接呀!“這次絕對是好康的。”
很懷疑!“說吧!”可樂已被她解決了半杯,吃飽喝足后,如果能讓她再去小睡半個小時,她一定會感謝天、感情地,感謝各路神明的保佑。
“明天周末,有一家藝?yán)扰e辦莫◇的攝影展,我們一起去看看。”洪韶瓴的語氣中充滿著愛慕。
莫◇是這幾年竄起的知名攝影師,他的作品不斷在國際間得到大獎。這一次他應(yīng)邀回國舉辦第一次的個展,為期只有短短的一個星期。這次展出的攝影作品也將開放訂購,所得款項(xiàng)將捐出百分之五十作為慈善基金。大家預(yù)估在開幕的頭一天,他的作品將全部被訂購一空。
“我沒興趣。”盧!鸷翢o興趣的拒絕。
韶瓴也不想想,周末、周日對她來說是多么重要的兩天,簡直可以說是她的搶錢日,她怎么可以為一個她完全沒興趣的東西浪費(fèi)掉她美好的一天,況且明天一天的行程她完全排好,也抽不出空跟她去看什么攝影展。
“希○,這是十分難得的機(jī)會,不去會很可惜的。”
“對我來說有錢不賺才可惜。”
“我們?nèi)ブ徊贿^花一點(diǎn)點(diǎn)時間,況且你明天一直到下午四點(diǎn)才有工作,在這之前你都有時間!焙樯仃菜闶撬雮秘密,對她的工作表早已了如指掌。
“明天我是下午四點(diǎn)才有工作沒錯,但是今天晚上我卻要工作到凌晨四點(diǎn),難道我都不需要時間休息嗎?還有我那積了一個星期的衣服、床單的不用洗嗎?”
“今天下課后,你把要洗的衣服、床單都交給我,我?guī)湍隳没丶矣孟匆聶C(jī)洗!逼鋵(shí)她已經(jīng)跟希○講過好多次,她如果沒時間洗衣服,她可以帶回她家請啞巴媳婦洗。只是!鸩幌肼闊┧蚨鴱膩硪矝]拿過一次。
“不用了,我自己用手洗,很快的!北R希○還是拒絕洪韶瓴的好意。有時她真的很羨慕韶瓴,她家是南部的一個大地主,當(dāng)她一考上臺北的大學(xué)時,她父母就馬上在學(xué)校附近幫她買了有警衛(wèi)的公寓,然后是所有的家電用品一應(yīng)俱全,電視、冰箱、冷氣機(jī)、洗衣機(jī)、干衣機(jī),無一缺少。而她不想去的原因是不想讓別人在背后說她和韶瓴做朋友是為了利用她,所以只要韶瓴對她提出來的事,她百分之九十九都會拒絕。
“你真的不陪我去?”
“韶瓴,很抱歉,最主要是我對攝影根本沒興趣,就算去看也看不懂,這對攝影師也是一種侮辱!
“好吧!”江韶瓴放棄了。
其實(shí)她也不是一定要她陪自己去,只不過她希望希○能放松心情,出去走走。就算是機(jī)器用久了也要休息上上潤滑油,更何況她只是個擁有五臟六腑、血肉之軀的人,經(jīng)年累月下來又怎么受得了。
“韶瓴,我知道你的好意!北R!鹞兆『糜训氖帧H绻皇怯猩仃驳恼疹,她一定早就累倒!暗窍嘈盼遥邔ξ疫比出去走走來得重要。”
“算了。”既然她都這么說了。
“你看回來,再告訴我好了!
“我才不。”
“好啦、好啦!”盧!鹄吨囊路瑒幼骶拖褚粋小女孩在對她的父親撒嬌要糖吃的俏模樣。
兩人之間的友誼在一連串嬉笑追逐中完全表露無遺,不知羨煞多少人。
盧希○和洪韶瓴兩人都是學(xué)校里出了名的美女,不知有多少男同學(xué)希望成為她們嬉戲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