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戴先生的。」蝦子將沖泡好的花茶徐徐倒入精致的茶杯中。
「哪個戴先生啊?」
「就是那個……」蝦子指指自己的腳,小米會意過來后忍不住噗哧一笑!冈瓉硎悄莻戴先生!」她笑得滿臉通紅,只有渝湘像個外星人般,對她們的談話感到一頭霧水。
「哪個戴先生啊?」渝湘問著和小米同樣的話。
蝦子將放著瓷杯的托盤放到她手上!改愠鋈タ纯床痪椭懒?」
渝湘曉得自己又中計了,狠瞪蝦子一眼,蝦子則給她一個「誰叫你笨嘛」的挪揄表情。
在客廳,一個男人坐在魏伯堯身邊,兩人不知聊什么,又是拍掌又是大笑,十分起勁的樣子。
渝湘進來后,兩人立刻停止談話,那位戴先生打量渝湘一遍后,問道:「新來的?」
魏伯堯點頭。
「可愛的小妹妹,叫什么名字。拷衲陰讱q?有沒有男朋友?」他的樣子像極預(yù)備撲食小紅帽的大野狼。
渝湘有些不安的看了魏伯堯一眼,再將眼光停駐在這個五官英俊得過分,卻故意裝出下流叔叔樣的戴先生臉上。
「我叫譚渝湘,今年十七歲!棺詈笠粋問題她選擇緘默。
「你叫譚渝……」他突然噗哧一聲,大笑起來,久久不能停止,笑到差點岔了氣。
魏伯堯和渝湘均皺著眉,用著不解的表情望著這個兀自笑得很快樂的戴先生。
「奕學(xué),你被點了笑穴嗎?」趁他喘一口氣的空檔時間,魏伯堯抓住時機問道。
「伯堯,她來這么久難道你都不曾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噶硗饽莾蓚整人精呢?你別告訴我她們也沒發(fā)現(xiàn),我不會相信的。」他意指蝦子和小米。
「你少賣關(guān)子了,到底在笑什么?」魏伯堯仍是一頭霧水。
戴奕學(xué)拚命壓忍笑意,再次問道:「你真的叫譚渝湘?」
「對!褂逑鎼炛鴼恻c頭,她快被戴奕學(xué)莫名其妙的大笑弄得發(fā)火了。
「老天!」他用力一拍大腿,「你老爸真會取名字,譚渝湘?哈!譚渝……」
他作出嘔吐狀!高@個『痰盂』和鄧小平隨伴在身的痰盂有什么親戚關(guān)系嗎?」
渝湘絲毫不覺得這個玩笑有什么值得捧腹大笑的地方,望著面前仍兀自笑個不停的戴奕學(xué),怒氣直逼胸口,她的脾氣快要發(fā)作了,而戴奕學(xué)仍未察覺,倒是魏伯堯看著她越來越陰沉的神色,越來越綠的臉,曉得戴奕學(xué)已將她惹火了,眼看著長篇大道理要出籠,魏伯堯立刻偷捏戴奕學(xué)一把,戴奕學(xué)非但不有所警覺,還責(zé)怪魏伯堯捏痛了他。
「這也值得你笑成這樣嗎?」渝湘把托盤往桌上一放,「砰」的一聲,果然讓戴奕學(xué)停止了笑聲!讣词刮业拿帜钇饋泶_實可笑,但那只是個代號,方便別人、方便自己的代號,它并不代表一個人的身份和修養(yǎng),更不表示你可以此來作為嘲笑侮辱別人的工具。你的玩笑完全缺乏獨創(chuàng)性的建設(shè)性,下次如果想表現(xiàn)你的幽默感,建議你先去買一本《笑話大全》回家背熟再說。」
戴奕學(xué)完全愣住了,從沒有一個女孩敢這樣對他講話,甚至教訓(xùn)他,何況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傭。
渝湘略頓了頓,忽然又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戴奕學(xué)緊閉雙唇,他可不想再給這女孩發(fā)表言論的機會,但坐在一旁因渝湘的訓(xùn)話而憋忍笑意的魏伯堯卻替他抖了出來。
「他叫戴奕學(xué),綽號『帶雨鞋』。不論是臺風(fēng)、下雨、大晴天,他的名字一向是和朋友見面時的開場白!
戴奕學(xué)沒料到魏伯堯會出賣他,立刻賞他一個足以致命的目光。
「原來……」渝湘點點頭,表示了解。「原來你從小就因自己的姓名常常受到別人的嘲笑,以致長大后會產(chǎn)生如此偏激的行為和言語!顾淖旖巧蠐P成一個迷人的弧度,「我可以諒解你剛剛為何會說出那種無聊的玩笑,我原諒你!顾闷鹜斜P,轉(zhuǎn)身走向廚房。
戴奕學(xué)微張著嘴,呆然瞪著渝湘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出賣他的魏伯堯早就笑得前仰后合,眼淚差點滾出來。
「這是你對學(xué)長的態(tài)度嗎?」戴奕學(xué)惡聲惡氣的,「任由你家的小女生欺負(fù)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
「學(xué)長,你可別惡人先告狀,是你先招惹人家的,況且……」他深吸一口氣,以壓抑隨時會上涌的笑意!杆詈筮是原諒了你。」
戴奕學(xué)瞧了他好久,忽然挨近身子,手放在他肩頭。
「伯堯,老實告訴我,你中意那個小女孩?」
魏伯堯不答反問!负我砸姷茫俊
「你的眼睛從她進來后,一刻不離她身上。最重要的是,你還幫著她來欺負(fù)我!
「我只是站在公平的立場。另外,我對男人可不感興趣。
「少跟我打太極拳!顾麛[擺食指,「原來你喜歡帶潑辣勁的女孩!
「她不是兇,她只是……」
「只是?」戴奕學(xué)緊盯著魏伯堯。
魏伯堯咧嘴而笑,并不回答。
☆☆☆
渝湘才踏進到廚房,立刻被拉到一旁。
「老天,你竟然敢教訓(xùn)戴先生?」小米哇啦哇啦的叫起來。
「瞧你剛才的長篇大論,把人家唬得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刮r子的語氣聽不出是褒是貶。
渝湘常在重話說出口后才感到后悔,但她看到魏伯堯在笑,甚至可以說是帶點鼓勵的笑容,以為無傷大雅,沒事的,但此刻聽她們一說,她心里也跟著慌起來,也許她該去道歉,但她又不甘愿,戴奕學(xué)不僅取笑她,還間接侮辱到為她取名的父親。
「蝦子,我是不是太冒犯了?」
「安啦!」小米拍拍她的肩膀,「剛才少爺不也幫著你?那就表示不要緊了!
「真的?」她松口氣。
「不過……」蝦子摸摸下巴,有些猶豫!干贍斈莻人并不是很注重尊輩禮儀,只要你不打擾或耽誤到他的正事,其余的就無關(guān)緊要!狗駝t,頭一個被開刀的就是她和小米了!肝覔(dān)心的是老爺,老爺雖然個性溫和,但對于長幼秩序、待客禮儀方面非常注重,萬一此事落入老爺耳里,你可能就得……」她用食指和中指作出走路狀。
「這么嚴(yán)重?」渝湘大驚失色。
「我看你出去道個歉吧!」小米掉轉(zhuǎn)舵頭。
渝湘的內(nèi)心在交戰(zhàn)著。她或許可以不為五斗米折腰,但她來魏家并不僅是為了錢,還有不想被魏李如看扁的面子問題。
蝦子將已作好裝飾的兩個鮮奶蛋糕放在托盤上,交給渝湘,用眼神暗示她出去。
渝湘不是妥協(xié)了。
當(dāng)她走到客廳看到里頭的情景時,整個人都傻住了,即使思考能力已離她遠(yuǎn)去,仍不忘緊抓住托盤,使它不致掉下。
沒想到少爺竟是個同性戀者!
此刻,戴奕學(xué)正親昵的靠在魏伯堯肩上,他看魏伯堯的眼神非常曖昧,像暗示著什么一樣。兩人的距離極近,魏伯堯只要稍微低下頭,兩人的嘴唇就會相碰。
對于同性戀,渝湘本身并沒有什么感覺,但像今天這樣實際看到,倒是頭一次。
看著他們,渝湘覺得喉頭像卡住什么東西似的,胸口也悶悶的,非常、非常的不舒服!她甚至有一股沖動想離開這里,快速的離開,但是她的腳仿如生根一般,無法移動分毫。
魏伯堯抬頭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
「什么事?」他用眼神詢問。
渝湘清清自己的喉嚨,逼自己說出話!肝宜偷案鈦怼!
她將糕點擱在桌上,收起托盤,目光落向仍靠在魏伯堯肩上的戴奕學(xué)。
「戴先生,我為剛才的無理行為向你道歉!
「怎么了?」戴奕學(xué)的頭總算離開魏伯堯的肩膀,「剛才還氣勢如虹的像只張牙舞爪的小野貓,怎么現(xiàn)在反成了喪家犬,有人威脅你嗎?」
渝湘搖頭。
「道歉的原因?」
「我太沒有禮貌了!
「還有呢?」他閑閑的問。
「我不該以下犯上!
「再來呢?」
「太自以為是。」
「接著呢?」
「太小心眼!
「喂!」魏伯堯出聲阻止。渝湘的頭低垂著,看不到她的表情,他擔(dān)心她會忍不住哭出來。
戴奕學(xué)沒有罷手的意思。他裝模作樣,從容不迫的玩著手指頭,繼續(xù)觀察她的反應(yīng)。他一向以作弄人為樂。
「再說呀!」
「對于我剛才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每一個標(biāo)點符號,若有冒犯到您,讓您感到任何不愉快,我全道歉,并希望您大人大量,原諒我這個卑微女子。」
戴奕學(xué)停止玩手指的動作,冷峻的目光直視渝湘。
「看不出你這女孩挺有心機的,拐著彎來罵我!
「不敢。」渝湘抬眼和他對視。
「好吧!」他嚴(yán)峻的臉部線條突然和緩,唇邊竟還帶著一朵微笑!钙鋵嵨也⒉辉趺唇橐。不過我這種人是很稀少的,別人不見得這么好說話哦!」
「謝謝你!」她悶悶的道謝。
「他鬧著玩的!」魏伯堯柔聲道:「不要為他的刁難而感到不快,回去忙你的吧!」
戴奕學(xué)聞言正要抗議,渝湘已轉(zhuǎn)身走回廚房。
「怎樣?」小米急問道。
渝湘搖頭,眼眶的溫?zé)嶙屗来龝䦟⒁l(fā)生的事。
「我不太舒服,想回房休息!
「沒關(guān)系,你去吧!」蝦子說道,對于小米投過來的詢問眼光,蝦子也只能搖頭回答。
☆☆☆
天色陰霾,黑沉沉的烏云距離地面極近,彷佛觸手可及,涼涼的風(fēng)強一陣、弱一陣的吹拂,好象隨時會落下豆般大的雨滴。
蝦子已經(jīng)站在渝湘身后好一會了,渝湘仍毫無知覺的撥弄著果醬盤里的食物。
蝦子在一旁耐心等候,最后還是決定舉手投降,否則果醬的食物會全被渝湘挑到外頭去。
她選擇在渝湘的面前蹲下。
「你好象心不在焉?」
「!」渝湘抬頭,詫異她的突然出現(xiàn)!甘裁磿r候來的?」
蝦子挫敗的嘆口氣!钢辽傥宸昼娏恕!
「這么久了。俊顾恼Z氣沒有驚奇,像抓不住情緒的演員呆板的背誦著臺詞。
「別弄了!刮r子抓住她的手,「果醬會餓死的。」
渝湘罷手,一時之間卻找不到事做。她改坐在地上,用雙手圈住膝蓋,下巴支在上面,一臉心事重重。
在渝湘吐了長長的三口大氣后,蝦子打破她一向不過問別人隱私的原則,問道:「有什么煩惱的心事嗎?」
渝湘雖是望著她,焦距卻不在她身上。
「戀愛問題?」
渝湘震了一下,她總算正眼看蝦子了。
「我臉上有寫嗎?」話一出,渝湘就后悔了,這不是不打自招嗎?算了!自己的喜怒哀樂總是表現(xiàn)在臉上,一點都不懂如何隱藏情緒,即使搖頭也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
「有!」蝦子指著她的額頭,「上面寫著:我正為情所苦!
渝湘苦笑!肝易约憾紵o法明了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你倒像早已洞悉!
「我有眼睛看!刮r子歪著頭看她,「何不把我當(dāng)作神父,對我傾訴?」
渝湘只是笑。
「好!先讓我推斷一下,你的情形是最近才發(fā)生的,不會是家鄉(xiāng)的情人和你鬧分手吧?」
渝湘還是笑。
「那就是來這兒才認(rèn)識的人羅?水梨?」說完,蝦子自己先笑!附^不可能!
還是……戴先生?」
仍是猜不出心思的笑容。
「OK,不是戴先生,那就是……」蝦子故意停下來看她,渝湘像被看透般的窘紅滿臉,連忙別過頭,用膝蓋遮住表情。
「老爺?對吧!」
渝湘呆愣住,回頭時看到蝦子的促狹表情,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不禁莞爾一笑。
「既然你不愿說,那我們來交換秘密吧!」蝦子提議。
「其實你早猜到了,對不對?」渝湘睨她一眼。
「我不喜歡強迫人!刮r子正色道:「最公平的方法就是我告訴你一件我的秘密,你再告訴我你的心事,是個好交易吧?」
渝湘作了一個不置可否的動作。
蝦子用兩手撐著下巴,望向灰蒙蒙的天際。
「去年……大概也是這個季節(jié)吧?戴先生到宅里訪少爺。當(dāng)時去應(yīng)門的是我,一見到他,我就被他的外表迷倒了。他很出色,非常出色!即使是少爺和他站在一塊,也會被他的光芒所掩蓋。他進屋后,端茶給他們的也是我。我因為太緊張,不小心翻倒了茶杯,茶水濺到他的褲子和我的手上,我嚇得快暈了,翻動裙子口袋想找出一條手帕為他擦拭,他卻二話不說,抓著我的手直奔向廚房,打開水龍頭沖洗我渾然不覺卻早已紅腫的手!钩龄显诨貞浝锏奈r子雙眼亮晶晶的,像酣醉于愛河的小女人!高@件小事只怕他早已忘了,我卻仍記得清清楚楚!
「你沒有想過也許……你們可以……」
蝦子明白渝湘想說什么,她搖頭打斷道:「不可能的!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沒錯!褂逑骥鋈淮寡,「他喜歡男人!
「天!」蝦子失笑,「誰告訴你的?」
「不是嗎?」渝湘將那天她所看到的情景敘述給蝦子知道。
蝦子十分不雅觀的大笑一陣后,才有辦法開口講話。
「事情并不如你所想的。當(dāng)戴先生對少爺表現(xiàn)出好象有些親昵、有些曖昧的神色時,那表示他正在找問題為難少爺、作弄少爺。戴先生有個怪癖,他以作弄別人、看到別人的尷尬神色為樂,可是每次都不能得逞。」
「你是說少爺……和戴先生都不是同性戀者?」
「賓果!」蝦子一彈手指。
「那你剛才是指……」
「身份。先別談感情,光是身份就是一大差距。」
渝湘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她想提出疑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戴先生是國內(nèi)信亞集團的副總裁。信亞集團曾沒落過一陣子,直到戴先生回國重新改組規(guī)劃后才又振作起來,并超越父親剛接任時的成績,目前僅遜魏氏集團一小步而已。我和他,是天與地的距離,永遠(yuǎn)不可能交集。」
「那只是你的以為,不是嗎?」
蝦子用「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看她!改悴涣私馕业囊馑肌iT當(dāng)戶對并非全無道理的。生長環(huán)境的不同、教養(yǎng)的差異、接觸的人事物、個性、習(xí)慣等都會造成人與人之間的違和,差別越大,契合點就越少,相處就越不易。灰姑娘的故事讓人羨慕,小女傭一躍而成王妃,飛上了枝頭當(dāng)鳳凰?墒菦]有人想過,仙蒂瑞拉原是富商的女兒,是有資格進入皇宮參加舞會的名流之后,她只是受后母迫害,才會淪為在家灑掃的小女傭。她的真實身份和王了并無懸殊!
渝湘閉上眼,她完全懂蝦子所要表達(dá)的意思,更明了背后所藏的暗示?墒牵P(guān)于戴奕學(xué),她自己也不是很明了,反正對他的感覺并不是很好,或許是戴奕學(xué)太惹人注意的關(guān)系,總覺得他全身上下每個細(xì)胞都閃著警示燈,尤其是他的眼神,像暗含著廣大的野心和企圖心。不過這也難怪,能將沒落的信亞集團一手撐起來的人,絕不是泛泛之輩。
記得父親曾跟她提過戴奕學(xué)這個人,可惜內(nèi)容早已忘記,否則就可以知道自己的看法正確與否。
「其實……」渝湘頓了頓,甩甩頭,她想說什么,但她又能說什么?
蝦子站起身,伸伸懶腰!负孟髸掠甑臉幼樱?guī)湍惆压u的籠子移到房間里去,順便把衣服收一收。」
「好。」她應(yīng)允。
☆☆☆
連續(xù)下了幾天雨,沖散了些許暑氣,沒想到太陽才一露臉,氣溫陡地又升高好幾度,沒有飄飛的塵土遮蔽,暴露在外頭的皮膚率先領(lǐng)略到陽光的毒辣。
天氣已轉(zhuǎn)晴,渝湘的心情卻沒有隨之轉(zhuǎn)好。比起濕淋淋的雨天,她更討厭這種艷陽高照的大晴天。刺目的光線加上發(fā)燒似的高溫,萬不得已她絕不踏出屋子一步。
望著勤奮穿梭于花叢間,檢視和幫花朵添加養(yǎng)份及水份的水梨,渝湘不由得佩服,他對園藝的癡狂程度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過一會,她看到小米。平常瘋瘋癲癲的小米也有她溫柔的一面,瞧她又是倒水、又是擦汗、又是扇風(fēng)的,教人打從心底羨慕。
「例行公事做完了?」熟悉的聲音從頭上飄進渝湘耳里,她匆忙一轉(zhuǎn)身,剛好撞進魏伯堯里。
「對不起!顾t著臉道歉,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他不在意的露齒一笑,視線飄向窗外的情侶身上。
「你在這里工作也快一個月了,是時間最久的一個。」
「咦?真的嗎?」她故意裝作不懂。
「少假了!」魏伯堯用手指彈她的額頭,「說!用什么方法讓她們放棄繼續(xù)捉弄你?」
「方法?沒有呀!大概是她們看我比較順眼吧!」渝湘笑了笑,用手指頭在臉頰兩邊按出兩個酒窩。
「哦?」他在扶手上坐下,使兩人視線齊平。「對自己挺有自信的嘛!」
渝湘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他是褒還是貶?她無法確定。探索他的眼、他的表情,仍看不出頭緒。
唉!何必呢?是褒是貶又不能代表什么,可是……渝湘就是在乎他的感受,不希望魏伯堯以為她是自大自滿的女孩。
想想,自己大概是瘋了。調(diào)查的事毫無進展,澄怡那里亦一無所獲,來這才多久,竟戀上當(dāng)初她深惡痛絕的「柏克萊碩士」。這一切,都趕出她的預(yù)料,全都走樣了。
怎么辦?要怎樣才能把歪曲的軌道扳正呢?
「魚兒!」魏伯堯喚醒她。
「。∈裁词?」
「沒有!只是見你沉迷在自己的思緒里,完全無視我的存在,自尊心稍受打擊罷了。」
「對不起!」渝湘微紅著臉道歉。
「你當(dāng)真信了?」他哈哈大笑,「單純的女孩!褂质且痪渎牪怀龈杏X的話。
渝湘突然覺得生氣。
她是活該倒霉到這里受人愚弄的嗎?
先是蝦子和小米,表面上對她熱絡(luò)歡迎,暗地里卻挖她的弱點企圖整走她!然后是戴奕學(xué),最后是他。
她從不知道單方面去戀慕一個人是這么痛苦的事。抓不住對方的心思,抓不住對方的意向,擔(dān)心自己的表現(xiàn),煩惱自己的言談,想知道對方的感覺,又怕無法承受殘酷的現(xiàn)實。
提不起又放不下,想要問又不敢問,她還是譚渝湘嗎?什么時候變得這樣啰哩叭唆,婆媽拖拉的?
「少爺,我……」在觸及他等待問題的雙眸時,渝湘的勇氣像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扁縮得消失殆盡。
她從沒想過倒追男人,何況魏伯堯并不是她來此的目的,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我該去喂果醬了!褂逑娲诡^喪氣的走出去。
坐在椅背上的魏伯堯,目光一直追隨著渝湘。
他該怎樣對待這女孩呢?
愛狗的女孩和怕狗的男孩。魏伯堯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多有趣的組合。只是……她斂住笑聲,這也是最大的阻礙。除此之外,他該如何告訴她自己的感情呢?她的個性有些古怪,根本拿不準(zhǔn)方向,直截了當(dāng)恐怕會讓她跑得更遠(yuǎn)。當(dāng)然,也可能就此促成也說不定。
只是,若渝湘也對他有好感,她喜歡的是魏氏財團的魏伯堯,還是補習(xí)班老師的魏伯堯?
☆☆☆
好累!
好累!好累!
好累!好累!好累!
渝湘整個人側(cè)躺在地上,一旁的果醬完全沒察覺到主人的倦態(tài),高高興興的吃著自己盤里的食物。
渝湘已進入夢鄉(xiāng),這時,吃飽喝足的果醬不甘被主人冷落,頂著濕漉漉的嘴巴過來親吻渝湘的面頰。
「別吵我!」渝湘推開它,翻身朝向另一面。
她就寢的時間大約都在十一點左右,若有事耽擱拖拉,也都在十二點以前就能上床睡覺。渝湘人雖躺在床上,腦海里翻涌的思緒總讓她難以入眠,至少翻來覆去兩個鐘頭,睡意才會找上她。好不容易沉睡了,起床時間也到了,睜著發(fā)酸、發(fā)澀的雙眼又開始一天的工作。
果醬的家在墻壁的一角,這兒整天都有陰影,陽光照不進來。炎夏時節(jié),這兒出奇的涼爽,南風(fēng)徐徐吹來,很容易誘人入夢。
渝湘實在疲累至極,原來是蹲看著果醬吃飯,可能是因為風(fēng),也可能是這兒的靜謐,她的眼皮逐漸沉重,不想走回房間,本想用手撐著頭休息一下就好,沒想到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被推開的果醬豈是這么容易打發(fā)的?它不放棄的繞過另一邊,繼續(xù)舔主人的臉。
「果醬!」渝湘求饒的喊,敵不過果醬的舔人攻勢,索性用兩手蓋住臉龐,這下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吧!
「哈!瞧我找到一個睡美人。」
渝湘張開指縫,微開一只眼,雖看不清楚外形,憑聲音即可推斷是水梨。
她不甘不愿的爬起來,改坐在地上,將頭埋于膝蓋間。
她一定是上輩子睡太多了,這輩子才會老有人打擾自己的安睡。
渝湘可以感覺到水梨蹲在她旁邊,接著是一頂帽子放在她頭上。
「是不是中暑了?」水梨問。
渝湘正要否認(rèn),另一個聲音比她更快。
「應(yīng)該不是!
她猛地抬頭,這才發(fā)現(xiàn)蹲在她旁邊的是魏伯堯,幫她戴帽子的也是他,水梨仍站在原地半蹲著身子。
這是怎么回事?她剛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果醬呢?她轉(zhuǎn)頭尋找,那只貪吃的狗正被一塊巧克力吸引,早忘了她這個主人。
「怎么躺在這?」魏伯堯抬起她的下巴,「哪里不舒服?」
異樣的感覺透過他的手指傳遍全身,她慌亂的別過頭站起身。
「沒什么!」渝湘拍拍附在衣服上的泥土草屑,「可能是有點累,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魏伯堯的手突然伸過來,渝湘頓時緊張的忘了呼吸,只感覺他的手在她頭發(fā)上停留一會,離開時,手上拿著一根雜草。
「太陽大,出外時戴頂帽子比較好!顾娼ㄗh道。
「我會注意的!顾o他一個感激的微笑。
「不舒服的話,去屋里躺一下!刮翰畧蛘f。
「不用了!」她連忙搖頭,「我也該去準(zhǔn)備晚餐了。」
「那種事,有蝦子和小米就行了!顾恼Z氣有一絲掩不住的惱怒。
渝湘不明白他的怒氣從何而來,水梨更是一頭霧水。
魏伯堯由他們詫異的神情察覺自己的失態(tài)。水梨只講了一句關(guān)懷的話即得到渝湘甜美笑容的報答,他卻連個正眼也沒有。他非常不快,她的拒絕更使他攔不住心里的感受。
「我可能反應(yīng)過度了!顾呐挠逑娴募绨颍笡]事的話,去做你自己該做的事吧!」
魏伯堯一走,水梨立刻靠過來。
「知道少爺怎么了嗎?」
渝湘聳聳肩!杆钠庖幌蜿幥绮欢▎?」
「印象中不是。」
「也許是錢被偷了!顾哪。
「不可能吧!這屋子里只有小米和蝦子跟過會,而且我想少爺也不需要吧!」
水梨的思考一向是直線條,人又正經(jīng),真不知他怎么和小米搭上線的。
看渝湘久不說話,水梨忍不住問:「你曾被偷過嗎?」
渝湘不知道水梨竟是這么憨直可愛的人。她搖頭,反問他:「你呢?」
水梨立刻搖了兩下頭。
「我沒有過,不過我媽有,幾年前曾被偷過,損失好幾十萬,我爸快氣瘋了呢……」
☆☆☆
「你是說股票?」魏伯堯皺起眉。PUB里震天價響的音樂聲他并不喜歡,但這兒卻是個適合談話的好地方。來這里的大都是年輕人,所以二十四歲、一身美國氣息打扮的他與里頭的氣氛十分融洽,反倒是小張的西裝革履顯得有些突兀。有趣的是,提議在這碰面的也是小張,因為漫天的音樂聲可以巧妙的遮掩住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
「不錯!棺谖翰畧蚺赃叺男埶傻羯{(diào)沉穩(wěn)的領(lǐng)帶,輕啜一口酒。「我懷疑有人暗地里以他人名義,用不易察覺的手法,買走目前市面上的大量股票,下一步可能是朝股東下手。」
「國內(nèi)誰有資格下此大手筆?」
魏氏的最大股東魏李如占有百份之四十八的股份,對方只要超過這個數(shù)目,進而達(dá)到半數(shù)以上,魏氏將面臨被合并的命運,成為別人的附屬,從此在商場上少了一席之地。
「將你的報告呈給我父親,他會知道怎么做的。想辦法盡快查出公司的內(nèi)賊,尤其是高級主管!
小張點頭應(yīng)允。
桑頌聿一向信任下屬,他認(rèn)為「信任」可以使他們更盡心盡力的為公司做事;
但若有人反過來利用他的信任的話,那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了。
想到此,他不禁抬頭看一眼小張。小張用疑問的眼神回看他,魏伯堯搖頭失笑。
「如果沒事,我先走了!
「還有一件事!剐堈f:「最近我發(fā)現(xiàn)公司里一名新來的內(nèi)帳會計,似乎在暗中調(diào)查什么,她是你派來的嗎?」
「不是!鼓睦锉某鰜淼囊惶柸宋?「有沒有可能和收購股票的事有關(guān)?」
「應(yīng)該沒有。因為她的對象是董事長!
「我爸?」魏伯堯啞然失笑。他不懂桑頌聿有什么值得調(diào)查的,若是為魏氏而來,那她可找錯對像了,現(xiàn)在的桑頌聿對魏氏已無留戀之意。
或許是施筱屏請她來監(jiān)視桑頌聿的?
這也不可能,他迅速推翻這個想法。他見過施筱屏,她不是這種無聊的女人,她是那種在已無愛意,或留不住對方的心時會爽快說再見的女人。
「她一個小小的內(nèi)帳會計,其實也查不出什么事來,何況還有另一位資深人員和她共事。若不是你派來的,應(yīng)該不用去注意她!
他倒?jié)M有興趣的。一個無端調(diào)查桑頌聿的人,她居心何在?
「知道她的名字嗎?」魏伯堯問。
「姓薛,叫薛澄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