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連太陽也疲乏了，殘紅映照一個女人的悲劇，不，兩個女人的悲劇。
文君嚴(yán)峻地凝視遠(yuǎn)方，無限凄楚，淚如泉涌。她畢竟還是哭了。
上窮碧落下黃泉？
是哪位圣僧說的？女人是驚擾世道人心的濁物，眾生都為虛情假意所傷，朝為紅顏、夕成白骨——白骨猶彼此攻訐，敲打不絕。
她驚擾了誰？分明是易寒來招惹她的呀！
孑然佇立玄關(guān)下，她不知道自己還在等什么，小婕雇來的馬車已停在前頭。這兒曾是她極欲逃離的地方，此時卻……萬般不舍。
很快，疲乏的太陽已遭沒頂，大地空余一片青白，漸行漸遠(yuǎn)無蹤。
文君屏息凝神，側(cè)耳傾聽，“寒華樓”內(nèi)的嬉笑聲依舊，想來，他是不會來送行了。
女人就是這么啰唆，明明是她自己特意吩咐小婕別告知任何人她今晚即將離去，私心里卻又冀望伊人前來挽留。
雙腳跨上馬車，她猶頻頻回首……
倉倉皇皇的心，包藏在刻意冷凝的外表下。她想好的辭別話語，竟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別了……
“姑娘，”馬車走沒多遠(yuǎn)，車夫突然煞住，回頭道：“有人攔住去路，你們要不要下去看看？”
文君聞言，心弦倏地蹦緊，會是他？
“我去。”小婕跳下馬車，走到前頭，“曾姑娘？”
“我找卞文君�！痹旰苯幼哌^來，掀開簾子�！翱梢缘⒄`你片刻嗎？”
文君不置可否，緘默地下了馬車。見曾雨涵臉上聚滿千愁萬恨，惡毒地眼睛像噴出一把火，企圖把她化成灰燼，再一腳踩沒。
“很痛心是吧？聽說易寒把你從宛若山莊攆了出來�！痹旰鲱^大笑，可感覺不出勝利者的歡欣，文君自出娘胎以來，還從沒聽過這么難聽的笑聲。
曾雨涵向來溫馴的眼神，如今是一片血絲與狂亂！
見文君面無表情，她似乎極不滿意，“你哭呀！你為什么不痛哭流涕？被男人遺棄的滋味并不好受，除非你根本不愛他！”
她的淚都已經(jīng)流盡了，這會兒是真的欲哭無淚了。文君怔愣地望著她，不知說什么才好。
“既然你不愛他，為什么要強霸著他？沒有你從中作梗，我早就是宛若山莊的女主人了�！痹旰贿z余力的恨音，一句話沒講完，血氣不繼，元神忽爾激越，竟踉蹌地跌向一旁。
“你還好吧？”文君同情地攙扶住她。
“少在那兒惺惺作態(tài)！”她僵硬地直視文君的臉面、眼睛、身體……然后哇地一聲，吐出一大灘血。
“小婕，快來幫忙�！�
“她愛死就讓她死吧！咱們別管她。”小婕雙眸瞟向曾雨涵急劇起伏的胸口，心想：只要提劍往這里一刺——
“見死豈可不救？快，把簾子拉開�！�
“咱們都自顧不暇了，救她根本是自找麻煩�！毙℃夹牟桓是椴辉傅模瑤椭言旰錾像R車。
“再啰唆，小心我把你丟到荒山野地喂土狼�！卑仓煤迷旰�，文君才吩咐車夫繼續(xù)趕路。
也許是馬車顛簸得太厲害，曾雨涵不久之后醒了過來。
“你……載我上哪兒去？”她焦躁地問。
“賣掉！我們正缺盤纏，你應(yīng)該還值幾個錢吧？”小婕發(fā)揮她毒舌派掌門人的功力，把曾雨涵唬得怒氣勃發(fā)。
“小婕，別胡鬧�！蔽木莺莅琢怂谎�，轉(zhuǎn)臉對曾雨涵道：“你若無大礙，隨時可以下車；倘使還覺得不舒服，我們也可以順道載你去給大夫診治�！�
“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她一向慣于自舔傷口，即使出身豪富之門，父母仍吝于給她足夠的關(guān)懷。她和曾雅萍一樣，都只是她父親獨霸武林的一只棋子，隨時都可以被犧牲掉的。
文君的好心腸，讓她一時適應(yīng)不良。
“沒有什么，我家小姐悲天憫人，就算是對一只狗，也會寄予無限同情�！毙℃悸犝f她家小姐被蛇咬傷，十之八九是曾雨涵搞的鬼后，就對她視若仇敵，巴不得一掌打爛她偽裝的面具。
“小婕！”她這個主子愈來愈沒權(quán)威了，連個小丫環(huán)也鎮(zhèn)不住，真是可嘆可悲。
“本來就是嘛！”小婕鼓著腮幫子，得理不饒人地指向曾雨涵，“喂，你到底走不走？這地方很窄，坐三個人很擠耶！”說著，故意把屁股擠向左側(cè)，看她怎么辦？
“那么……就請你先下去吧！”曾雨涵袖擺輕輕一揮，小婕居然整個人騰空被拋出馬車外——
“小婕！”文君大駭失色，“車夫，快停��！”
“放心，她死不了的�！痹旰瓋磹旱貙⑻匠鲕囃獾奈木椿卦弧！拔乙銕臀乙粋�忙。”
文君忿忿地瞪著她，不發(fā)一語。她武功深藏不露；而她則是手無縛雞之力，能幫什么忙？有沒搞錯？
“去幫我盜取一本武功秘岌——空靈劍術(shù)�！�
我為什么要去？文君不屑地別過臉，“我要下去看看小婕摔得嚴(yán)不嚴(yán)重�！�
“如果你不肯答應(yīng)，我現(xiàn)在就一掌斃了她�！痹旰⒎菓蜓裕R車前頭的橫杠，在她用力一震之下，居然應(yīng)聲斷成兩截。
好可怕！文君嚇白了朱顏，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那……本‘空靈劍術(shù)’的秘笈在……哪里？”
“在易寒手上�！�
數(shù)年前，易寒曾以三十六招自創(chuàng)的空靈劍術(shù)，擊敗有心奪取武林盟主的兩百二十一位參賽者，從此這本秘笈成了江湖各大門派野心覬覦的寶物。乾坤會當(dāng)然也不例外。
曾雨涵眼看和易寒的婚姻無望，便退而求其次，但愿至少能奪走秘笈，才不曾讓她爹雷霆大怒，責(zé)怪她辦事不力。
“在他手上我怎么拿得到？”文君羞愧地低語，“你忘了，我已經(jīng)被他‘?dāng)f’出易武門了？”
“所以你得使用苦肉計，回去求他再次收留你。”曾雨涵舉起右掌擊向她的右臂——“��！”文君口中登時鮮血狂涌�！澳恪愠鍪秩绱酥�，莫非要我的命？”
曾雨涵冷笑道：“不讓你傷得重一點，怎能讓易寒心碎神傷？你又怎么有足夠的時間，留在宛若山莊，伺機替我盜取秘笈�！�
“你好歹毒�！蔽木醋⌒乜�，但覺腹痛如絞，苦不堪言。
“我現(xiàn)在總算明白他為什么不愛你了，其實原因不在我，而在于你的心性。易寒比誰都聰穎睿智，他一定早就洞察你的心機，了解你除了婚姻之外，尚覬覦整個易武門。你不像我，只是單純的以他為天，天真的期望兩相廝守，直到地老天荒�！�
曾雨涵宛如聽見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話，發(fā)出曲折離奇的笑聲�！肮」�！沒有權(quán)勢地位和卓絕武功的男人，要用什么吸引人？你這市井村姑當(dāng)然不能體會名利財富之所以撼動人心之處�！彼瓢恋仡┝宋木谎�，“去吧！拿到秘笈之后，就到悅來客棧找我，屆時我會依約放了那臭丫頭�！�
輕風(fēng)一陣，樹影搖曳。她走了。
文君的驚訝僵凝在臉上，氣息微弱地命車夫轉(zhuǎn)回宛若山莊。
☆ ☆ ☆
黑暗中，燭火在羅帳內(nèi)燃燒著。
歷經(jīng)十?dāng)?shù)天的休養(yǎng)，文君的身體日益恢復(fù)。易寒無論晝夜，總是深情的守著她，深怕她有個閃失。
“好好睡，明兒個我再來看你�！彼皆谒宪浾Z。
“別走。”文君著急拉住他的手肘，“我要你……陪我睡。”她的言行雖然反常，可看在易寒眼里卻十分窩心。
“我怕會……克制不住�！币缀潙俚�?fù)崦男惆l(fā)，心中猶似亂絮雜陳。
文君霎時紅了兩眼，“我……不在乎。，
易寒一怔，忽地扳進(jìn)她下顎，“你死心了？”
“對什么死心？”文君眨著無邪的水眸，怪異地盯著他。
“不要以問題來回避我的詢問，說！是因為封志昊讓你死了心，所以你才不惜以自戕的方式，企圖挽回些什么嗎？”
文君不由得睜大了眼睛，“自戕？”憑她，哪有力氣把自己傷成這樣？
“車夫告訴我，你在惆懷谷忽然想不開，跳下懸崖尋短，卻又沒勇氣死得干脆，才會只撞傷手臂，臨昏厥前，更要求車夫無論如何要將你送回易武門�！�
這殺千刀的車夫！他十成十是拿了曾雨涵的好處，才會胡說八道的污蔑她。
把她說得這么沒出息，簡直跌股到家了。
“就……就算是吧！你能體諒我一片癡心，不要趕我走嗎？”人家她都已經(jīng)這么委屈了，還不能博得他一點同情嗎？
易寒長喟一聲，緩緩凝視著她，“我從沒有趕你走的意思，我以為你根本不喜歡留下來�！�
“喜歡哪，我很喜歡，真的沒騙你。這兒吃好穿好，每個人都好親切，你也好好，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歡呢？”一個不愛嚼舌的女人，突然變得喋喋不休，其中必有蹊蹺！
易寒不想繼續(xù)盤詰，以她那點道行，要不了多久相信必會自動露出馬腳。
“我好？”他邪魅的笑靨無端地蠱惑人心。
“對……對呀！ ” 文君見他逐次移近的眼瞼，羞得閉上雙眸，顫抖的低喃：“你是我此生見過最好的人……最……”
“記得你說過，我是個壞人�！彼念~頭抵著她的，眼神攫往她的，交會在咫尺間，語氣似鴻毛般輕柔。
“當(dāng)時……我尚且不夠了解你�！彼奈且牙拥剿逆填a，搖動她某根特別敏感的心弦，身子莫名其妙的再度引燃戰(zhàn)栗的火勢。
“現(xiàn)在你自認(rèn)了解我了？”他的手探入她衣衫襟口內(nèi)，盈握住她一只玉峰，細(xì)細(xì)捏揉，盡情地撩撥。
“是……是�。 蔽木龖K淡地低語，他的手勁弄痛了她，可她的兩只小手卻仍緊抱著他不放，不，事實上，她是雙手并用，在他身上“尋尋覓覓”；到底他把秘笈放哪里去了呢？
易寒不疑有詐，情潮陡然狂涌，一下子撕開她的薄衫，意圖明顯而猛兀。
“等等，”文君一手抵住他忽地貼上來的胸膛，羞紅著臉道：“這次……讓我來�！�
“啥？”易寒猶驚疑不決，她已滑出他的懷抱，將他按仰在錦鍛被褥上。
為掩飾焦躁，文君始終笑吟燦燦，“我先替你寬衣�！贝蟾攀翘^緊張，一只盤扣居然解得她滿頭大汗。
易寒興味盎然地盯著她，突然問道：“小婕呢？她怎么沒跟你一起回來？”此時此刻實在不宜橫生枝節(jié)，多說廢話，但文君的行為舉止太啟人疑竇，今他忍不住問起。
“她？她……到她大嬸婆家玩兩天，改明兒我再去接她回來�！比绻樌I得秘笈的話。
為了一名胳臂時常往外彎的丫環(huán)，竟必須犧牲得如此徹底，文君不禁因自己的“義薄云天”感到十分不值。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他袍、衫盡皆褪去，她悄悄地舒了一口大氣。
“我去幫你把衣裳折好，”她抽離橫躺在他腰際的上半身，急著到邊邊去做更仔細(xì)的搜索——
“不急�！币缀畬⑺椿卮采�，大掌已同時攀上她白皙的大腿，“先讓我看看你有多了解我�！�
“呃……我一向習(xí)慣先把衣裳折好再……”他的手已移向她微濕的兩股間，文君想躲，卻哪里逃得過他霸氣十足的魔掌。
“習(xí)慣？”他笑意更深，眼神更加鷙猛。
這個小女人在玩花樣！
“對呀！養(yǎng)成良好的生活習(xí)慣，是……很重要的�！彼窒愫沽芾炝�。所有的借口全掩不住她的心意，文君甚且荒唐的認(rèn)為，她此舉只有小部分是為了小婕，大部分理由是因著她靈魂深處強烈的饑渴。
易寒故作解意的點點頭，“快一點，別讓我等太久�！�
“好。謝謝你——”嗟！該死，這有什么好謝的？
倉皇回眸瞟向他，好在，他正閉起眼睛假寐。
文君按住胸口，把他的衣裳抱到云石桌上，呃，還是拿到太師椅那兒好了，那里他應(yīng)該就看不到了。走到太師椅旁，她仍不放心、再偷偷瞄一眼——易寒居然很配合地翻身朝里！
天賜良機！她馬上又抖又翻，連里衣都不放過……沒有？“你在找這個嗎？”易寒幽靈也似的不知何時“飄”到她身后。
文君低呼一聲，直覺心臟已蹦到舌頭邊，必須很用力才能把它咽回去。就在她裝傻憨笑的當(dāng)口，猛地瞟見他手中拎著的正是曾雨涵妄想得到的“空靈劍術(shù)”秘笈，因為那小冊子上面清清楚楚寫著“空靈劍術(shù)正本，如有雷同，必屬抄襲。”
武林秘笈上頭通常都寫著這么多廢話嗎？文君對武術(shù)完全沒概念，當(dāng)然不會知道這秘笈“基本上”都該長得怎生模樣。
“我……可以借來看看嗎？”她才伸手，易寒立刻將它藏到背后。
望著他赤裸裸偉岸而驕傲的身形，文君委實不知該如何自處。
“你幾時開始對武功感興趣的？”他扯她偎入他懷里，扳起她的下巴，梭巡她閃躲的眸光，然后抵死纏綿地鎖住�！耙灰医棠悖俊�
“不必麻煩，我只是好奇而已�！彼衷诶账魉母星椋@個男人總是知道怎么讓她棄械投降。
文君推開一點，他馬上又圈緊一點，在這一方天地，她似乎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他的掌控。
“這門武藝很深奧，不是普通人能看得懂的�！彼皖^親吻她的秀發(fā)，哈氣搔她耳后的癢處。
“你借我久一點，也許我能體會一二也說不定。”文君狼狽地發(fā)現(xiàn)自己即將克制不��？下意識地緊偎著他，要他給予銷魂的慰藉。
“隨你所愿�！币缀蠓降匕衙伢湃胨种�，打橫將她抱起，輕巧地置于床上……
此刻他不再是剽悍冷冽的賊寇、高不可攀的易武門掌門人；不再是只會時常欺凌她的壞人；更不再是會隨意置人于死地的無情殺手。
他竟然也能夠笑得像個春風(fēng)少年，摟著她赴巫山云雨，在火光中起舞的多情郎。
文君徹底沉醉其中，酣暢痛快地啜飲他滿溢的柔情。他一點也不像要趕她走的樣子呀！
枕畔、被褥貼附著他倆云雨后的痕跡與汗水。文君趴在他身上，用手絹輕拭他的額頭，一面仔細(xì)端詳他俊朗的五官，心有感悟地低語：“你負(fù)盡天下癡心，連我也不放過�！�
“你怕我？”他的嗓意沉渾中帶有冷冷的感傷，他明白她的恐懼，也急于奪取她的真情，至她芳心乍動時，便要捉住時間，奪她個措手不及，才能讓她無法回頭，也來不及隱藏。
“怕！我始終都好怕你，怕你得逞后會將我棄之如敝屣；怕你要得太多，遠(yuǎn)遠(yuǎn)超出我所能給的。所以我一直很小心保護自己，傻氣地以為只要將心扉塵封起來，也許他日雖難逃被遺棄的命運，可至少不會那么傷心，不會痛苦得活不下去�！�
他的手撫向她的心門——
“我怎舍得讓你傷心？多久了，你猶無法體察我呵護它一生一世的冀望？”
文君凄惋一笑，“一個‘前科累累’的人，怎能奢望他人不起疑心？”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忽然加足力道，文君立刻感到胸膛一窒�！拔夜钾�(fù)了誰？”
“曾雨涵……和……”她囁嚅的說出從各處聽來的小道消息。
“她不是我要的女人，至于其他……全是過眼云煙。”他說得冷酷無情。
那我呢？
多久以后，她也將成為他的過眼云煙？文君不是沒有遐想，只是他太難懂，太難預(yù)料他對她的溫柔表現(xiàn)在蠻橫強索以后。他知她也知，但不能戳破，一旦揭開這撲朔迷離的情，她擔(dān)心一切將急流涌退，文君心底再明白不過，即使這份愛是她生命中最不可承受之重?fù)?dān)，她也會小心翼翼加以維護。
文君撫著他那雙不馴的濃眉，沿著他直挺的鼻梁往下滑，停駐在他的唇間。若有所思地說：“我綰不住你�！彼龑ψ约阂稽c把握也沒有。
“你努力試試？”他開口，含住她的纖纖玉指，舌尖立刻纏上來，驚擾起她所有的知覺感官。
“努力若得不到回報，就容易陷入困境。我不想耗費后半輩子的時光，用來恨你�！彼D(zhuǎn)身，不敢看他可能隨時雷霆大怒的臉孔。
“你為什么不干脆承認(rèn)你愛我�！彼杀澈蟓h(huán)向她的胸前，摩挲在香肩兩側(cè)的嘴，忽然往背心使力一咬——
文君一痛，仰首跌入他懷里。
“承不承認(rèn)？”
她怔忡地，掙扎的手肘不小心碰到那本置于枕畔的秘笈，心情更加急如擂鼓。
承認(rèn)又如何呢？如果易寒發(fā)現(xiàn)她把這本珍貴的秘笈拿去交給曾雨涵，將做何反應(yīng)？
在他眼里，沒有任何事情比背叛更罪大惡極，他不會輕易饒恕出賣易武門的人。因此，盡管她曾不計前嫌請求他去解救曾雅萍，仍是讓他一口回絕。
江湖中人講究的是忠義節(jié)烈，紅粉知己甚至妻妾子女在“義”字的“陰影”下，都顯得微不足道。
她能亟求他什么？
“我不否認(rèn)，我的確癡過，但……很快的我就明白，癡想永遠(yuǎn)只是癡想。”她的食指不安地在他的胸前畫圈圈�！皩恚绻易隽耸裁瓷凳�，希望你能體諒我一向不聰明，所以……”
易寒抿唇淺笑，意味深長地說：“我答應(yīng)包容你一切自作聰明、癡傻得可愛的行為�！�
這些話似乎有弦外之音。文君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想從他的眉宇間找到答案，可，她什么也沒找到，只瞧見一抹解人的柔情。
☆ ☆ ☆
是夜亥時，易寒告訴她幫里來了一些至交好友，他必須前去招呼，得到午時才能返回。臨走時，他非�？犊貙⒚伢帕艚o她，好意地要她隨便看，如遇到深奧不懂的就做記號，等他回來再跟她解釋。
文君見他一走，馬上換上預(yù)藏的夜行衣——黑衣黑褲黑面罩。
雖然她對武功一竅不通，可穿成這身模樣，居然頗有俠女的架式。
門外，幾縷淡云、浮掠過月兒娘娘的身畔，逆灑綿長仿佛絲連的斷藕。
她此生沒干過啥轟轟烈烈的大事，頭一遭出擊，竟然是做壞事，還是出賣她的“枕邊人”。運蹇時乖，復(fù)嘆奈何。
文君出了宛若山莊，在半里遠(yuǎn)處的山角下，她預(yù)先綁了一只驢子當(dāng)做交通工具。
“驢子大哥，今晚麻煩你載我一程，而且要快一點知道嗎？”糟糕！騎不上去耶！“你蹲下來讓我上去，快呀！”
拍了百多下驢屁股，它終于聽懂文君的使喚，一屁股蹲——呃！坐在地上賴著不走了。
“喂，起來呀！還沒干活你就想睡覺？”果然便宜沒好貨。張嫂建議她買驢不如買馬，總是實用且耐用，可問題是，市集里賣的馬，一匹比一匹高大，甭說她根本騎不上去，即使騎上去了，萬一被摔下，不死也只剩半條命。
“拜托，你是我百里挑一的——啊！”臭驢子，竟然霍地就站了起來。
文君嚇出一身冷汗，幸好兩手抓得緊，才沒跌得四腳朝天。
奔跑了約莫一個時辰，總算來到曾雨涵指定的悅來客棧。
文君吃力地“滾”下驢大哥后，躡足過去敲門——
咦！門怎么沒閂上？莫非曾雨涵早預(yù)知她今晚會來？
這間客棧好破舊，陰陰森森的，文君一走進(jìn)去就忍不住背脊發(fā)涼。
“曾姑娘、曾姑娘�！倍↑c燭光也無，她怕吵到旁人，刻意壓低嗓門。
“是卞文君嗎？”
文君只覺一道強風(fēng)自周身掠過，須臾，曾雨涵已竄到身旁，手中拿著一盞微弱的燭光。
見了文君，她沒先詢問她東西到手沒，卻先閃至門旁，探看外頭是否埋伏了人馬。
“你在看什么？”文君不明就里，也學(xué)她東張西望一番，“你還約了別人？”
“沒有�！迸榈匾宦�，她掩上大門且還上了鎖。轉(zhuǎn)臉虎視眈眈地盯著文君，秘笈呢？”
“小婕呢？”一手交貨一手交人才不會吃暗虧。
“哼！ 學(xué)聰明了？ ”在她眼里，文君永遠(yuǎn)只是個笨女孩，跟她根本沒得比�！俺鰜恚 �
“唔！”小婕被綁住雙手，嘴里還塞了一大塊布，防止她喊叫出聲。
文君看她蓬頭垢臉，蹣跚地從布簾后跌撞出來，心疼得眼睛發(fā)紅�！靶℃�，你——”
“站��！先把秘笈交出來�！痹旰痹甑氐炔患拔木H自交出來，索性伸手過去搶。
“你急什么？反正我會給你——”被她搶走了啦！
怎么一個斯斯文文的女孩子家，突然變得這么粗魯呢？文君氣呼呼的翻白眼瞪她。
“現(xiàn)在我們可以走了吧？”看小婕虛弱的樣子，好像幾天都沒吃東西，她也真夠狠的！
“哼！”曾雨涵不置可否，迅速翻開那本秘笈，就著微弱的燭光，快速瀏覽幾頁，“哈哈哈……”
一陣花枝亂顫的大笑之后，她啥話也沒說，便飛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