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顧不得此時此刻渾身勁道早已聚集在劍上,蓄勢待發(fā),千均一發(fā)之際豈容收勢。她一劍遞出后硬是回手撤劍,登時體內(nèi)真氣逆轉(zhuǎn)不及,錯了經(jīng)脈,所有勁道回擊自身,胸口如同受了重擊一般。
她“哇”的一聲吐出鮮血,摔倒在地,暈死了過去。
可是,仍是太遲了,她那一劍雖已及時卸去力道,但寶劍何其鋒利,還是深深刺進裴容謙的胸膛。
龍盛榮和他們的手下,乍見出了人命,盡皆心慌意亂。但他一想,隋緣本來就是朝廷欽犯,就算真的死了,也沒什么大不了,而裴容謙包庇欽犯,也是死罪一條。而且事情已經(jīng)搞到這個地步,就算隋緣再美,他也沒那個興致了。不如干脆就提著他兩人的項上人頭,回去向他父親邀個功,也就罷了。
如此一想,他向左右使了個眼色,說道:“去,把他兩人的頭給我砍下來!”
他的那班手下跟他一樣,俱是“惡人無膽”一類,雖聽他如此說,卻個個相顧駭然,無人敢動手。
“沒用的東西!”龍盛榮見狀,喝罵道。“還不快給我動手!”
此時,天上烏云已愈積愈重,就連原本微弱的夕陽也隱落山頭,四下漆黑一片,就連身旁的人都看不清楚。
驀然又聽得天上雷電大作,狂風颯颯,接著便是豆大的雨點兒淅瀝嘩啦地灑將下來。眾人處在此境,而地上又躺著兩個生死不明的人,俱是忍不住各自心驚膽戰(zhàn)不已。
“少……少爺……”其中一人說道!斑@會兒下這么大的雨,什么也看不清,不如咱們先回府里去,明兒個天亮再找人來收拾就是,反正他們兩個就算不死也重傷,再在這里待上一晚那肯定更活不成了,也不用擔心他們會跑掉!
“對!對!對!”旁人忙附和道!胺凑膊粫袆e人會來這種鬼地方,所以,咱們明兒個一早再過來扛他們回衙門去也不遲嘛!”
“那也好。”龍盛榮一聽,心里也巴不得早點離開這個陰氣森森的地方才好,便忙與眾人摸黑離開樹林。
☆ ☆ ☆
小喜子因不見他兩人,又見外頭下著大雨,便想拿把傘出去找找看。正好碰見性真大師和明真大師前來探訪。
佳真大師聽說,便道:“外頭天黑難走,不如我們?nèi)艘粔K去找,也比較妥當。
小喜子有了兩位大師陪伴,惶亂的腦袋稍稍清明下來!岸嘀x兩位大師!
三人一路摸索過去,叫著喚著,遲遲沒聽見回應。
“奇怪了,這么大的雨,他們會到哪去呢?”小喜子又開始著急起來。
三人冒著雨在樹林找了好半天,正打算放棄,走回小筑等候時,卻發(fā)現(xiàn)附近有打斗痕跡,再仔細一看,只見兩人雙雙倒臥在血泊中。
小喜子頓時嚇得哭叫道:“少爺、隋姑娘,你們怎么了?少爺、隋姑娘……”
性真大師與明真大師反倒鎮(zhèn)靜,急忙為他二人施救。
“容謙哥哥……”隋緣一時轉(zhuǎn)醒,神志還有些迷迷糊糊,但等她一見倒在一旁的裴容謙時,心中一凜,登時想起自己刺中他的胸膛。她也顧不得什么,一心掙扎著爬到裴容謙身邊。
他的胸膛上血跡斑斑、面色如土,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由得發(fā)起顫來。她將手緊緊按在他的傷口上,可是,很快的她的手就被血給染紅了,染了滿手的鮮血……
她呆了半晌,腦海中只剩下唯一的念頭。
我殺了容謙哥哥!
幸虧性真大師見她神情有異,忙奪下了她手上的劍,然后又點了她的昏穴,不然只怕這柄劍上,又要多添一個人的血了。
“明真大師,你看他們的情況如何?”性真大師問道。
明真大師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小郡主心肺受了震蕩,氣血紊亂,不過情況還不算太差,回頭再以真氣調(diào)理內(nèi)傷,應無大礙。倒是裴施主,只怕……”他搖搖頭,又道:“眼下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安置他們才好!
小喜子聽說,在一旁急道:“大師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們少爺!求求您!”
說著又拼命磕頭。
“使不得,使不得!”性真大師忙拉住他!柏毶援敱M力而為,只是人各有命,這是強求不來的!
明真大師說道:“看來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小郡主的蹤跡,才有這一場劫數(shù),此時靜心小筑已不安全,不如就先回大空寺去,我想咱們閉關那間石屋,也算隱蔽,先到那兒暫歇數(shù)日,然后看情況再作打算吧!”
☆ ☆ ☆
如果可能,隋緣寧愿永遠也不要醒來。
她緩緩張開眼睛,只見小喜子坐在一旁支著頭,正打著瞌睡。
“小喜子……”她掙扎著想坐起來。
小喜子聞聲醒了過來,連忙攔阻她!靶】ぶ,您的傷還沒好,現(xiàn)在可別起來,快躺下!”
“我在哪里呢?”隋緣喘了喘,隨即想起裴容謙,連忙抓著小喜子的手,問道:“容謙哥哥呢?”
小喜子只低了頭,半天不吭聲。
“你說話?”她見小喜子吞吞吐吐,直覺不祥,于是急急忙忙道:“你告訴我……他到底……”
隋緣重傷后中氣不足,兼之心里著急,于是又狂咳了起來。
“阿彌陀佛!毙哉娲髱熣眠M來。“施主昏迷了五天五夜,總算醒了!
“我睡了五天了?這么久?”隋緣愕然!澳恰葜t哥哥他怎么樣了呢?”
性真大師輕嘆了一口氣,說道:“生死有命,施主還是看開些吧!”
“大師的意思……”隋緣猛然坐了起來,剎那間,整個人仿佛墜入五丈冰中,猶不可置信的問道:“你是說容謙哥哥死了嗎?”
沒有人吭聲。
“你們說話啊!”隋緣顫然道!盀槭裁床徽f話?他真的……死在我的劍下了嗎?”
“死在您的劍下?”小喜子不解的問道:“小郡主,您為什么要這么說呢?”
“是我殺了他的……我怎么能犯這種錯?”隋緣喃喃念著,不由得機靈靈的打個冷顫!拔也恍拧嫠懒藛?我不 信,我不信,我要見他!”
小喜子本想扶她一把,她卻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了他的手,自己搖搖晃晃的往外沖去。
“小郡主……”小喜子還待勸阻,性真大師卻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必攔阻。小喜子無法,只得與性真大師緊緊跟了上去。
其實隋緣在這寺里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兼之滿心慌亂,更是茫然無緒。
“容謙哥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她哭道。本能地便往前面亮著燈的屋里走去。
一推門,只見昏黃的室中放著一具新棺。她不禁一怔。一顆心幾乎從胸口跳了出來。
不會吧!
“咳……咳,實在是這幾日官府追查得緊……”性真大師嘆了一口氣,說道。
“老衲只好擅作主張,先將裴施主入殮了。如此暫放在寺里停靈發(fā)喪也方便些!
“容謙哥哥……”隋緣恍若未聞,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棺木,心里一片茫茫蕩蕩。她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伸長了手輕觸冰冷冷的棺蓋,喃喃說道:“果真是你嗎……看看我做了什么……我竟然……親手殺死了我的容謙哥哥……容謙哥哥,你一定沒想到吧!誰會想到呢……居然會有這么一天!你會死在我的手上……”她又哭又笑,心神激動,體內(nèi)氣息一個不穩(wěn),又是一口鮮血直噴出來。
“小郡主……”小喜子和性真大師忙上前探視。性真大師安慰道:“小郡主,您千萬要堅強一點!庇纸唤o她一封信,說道:“這東西是裴相公臨死時親手交給貧僧的。他說:小郡主見了自然明白他的心意。”
隋緣緩緩接過那封信。
“容謙哥哥,你在臨死之際還惦記著這件事嗎?”她低聲說著,眼淚似斷線的珍珠似的直滴下來,一時氣噎,又昏厥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隋緣緩緩醒來。房中不見其他人,想來大概是去休息了。此時,她心里也說不上有什么感覺,只覺得心中空空蕩蕩,連傷心難過都忘了,只是發(fā)呆。
方才她又作了夢,夢見許多人來來去去,爹,娘,容謙,還有去年那個算命的話,他說容謙的劫厄都是來自她,她就是他命中帶著災厄的桃花。
她還夢見容謙,他看著她,那樣既痛苦又滿是憐憫的眼神,像在輕輕的埋怨她……緣兒,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是你怎么能犯這種無可彌補的錯呢?你應該再小心一點的,你不該這么大意的。
隋緣自夢中驚醒,久久無法自己。
對對對,都是我的錯。不是因為天大黑、霧大大,全是我的錯,是因為我把桃花劫帶給你……
她靜靜的躺在床上,思前想后了一會兒,才漸漸明白過來。正在此時,忽然聽見外面似乎有嗚嗚咽咽的哭聲傳來,隋緣仔細一聽,像是裴伯母聲音。她忙勉強起身,走到停靈的那間房。
她站在窗外,只聽見裴伯母哀哀切切的哭道:“……我苦命的容謙啊,你為什么就不肯聽娘的話,為什么這么傻?叫你別再管隋家的事,你為什么不聽?如今落得這樣的下場,你叫娘將來要靠哪一個啊?”
隋緣在外面聽得冷汗直下,雙手緊緊抱在胸前還是忍不住發(fā)顫。
我害死了容謙哥哥,還有什么臉見裴伯母?正當她在外面猶自驚惶時,卻正好見一位年輕清秀的姑娘攙著裴母走出來,三人猛然照面,俱是一愣。
“裴伯母……”
裴母絕然別過頭去,不發(fā)一言,抹了淚,仍繼續(xù)往外走。
“裴伯母!彼寰壣锨袄崮福蛳驴薜!芭岵福际俏也缓,是我害了容謙哥哥,都是我的錯,您不要怪容謙哥哥,將來我會替容謙哥哥孝敬您,一輩子侍奉您……”
“不用了。”裴母收了淚,冷然道:“這是容謙他自己的錯,是他傻,自找的,怪不得別人。我不知道他是鬼迷了心竅,還是得了你們隋家什么好處?偏要這樣為你們賣命才行!”她恨聲道!爱斎漳氵h嫁京城,何等風光,而他呢?他卻在你爹的大牢里忍受寂寞痛苦,那時你可曾想過他?后來王府出了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是他出來想辦法替你盡人子之孝,為王爺王妃發(fā)喪送靈,那時你又在哪里?還有那龍盛榮為了上次的事,帶著人來打傷容謙,砸了藥鋪,這我也認了。我不明白的是,容謙他為你付出那么多,只換來那么多苦頭,為什么還是執(zhí)迷不悟?為什么那么傻!非要等如今賠上了自個兒一條命才肯罷休!迸崮搞坏。“是我命苦,生了這個不孝子,叫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是我命苦,我還能怪誰呢!”
隋緣聽了這些話,心痛如絞,只能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哭道:“裴伯母,求您別這樣說,是緣兒不好,我不該回來的,是我的錯,是我該死,求求您別怪容謙哥哥,他在地下也會不安心的,求求您……”
“你求我!那我又該去求誰?這會兒你說什么都已經(jīng)太遲了!迸岵赣昧λ﹂_了她的手,向身旁的女孩子說道:“小◎,我們走!”
小◎幽怨地看了隋緣一眼,說道:“姨媽,您別太難過了。咱們回去吧!”
姨媽?原來她就是甄表妹。
隋緣仍是癡癡地跪在地上,看著她們倆一老一少漸行漸遠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的盡頭。她此時傷痛過甚,反而連哭都哭不出來,所有的悲憤后悔全糾結于心。
她喃喃說道:“容謙哥哥,你娘說得沒錯,你真是太傻了,那時你若肯娶了甄表妹,現(xiàn)在不就什么事都沒了嗎……你真是太傻了……連我也覺得你好傻,不值得的……”
☆ ☆ ☆
這幾天,隋緣靜下心來,自行運氣調(diào)養(yǎng),待她覺得自己可以上路了,便向性真大師告別,決定明兒個一早就出發(fā)上京。
“你真的可以上路了嗎?”性真大師關切道!澳悻F(xiàn)在身負重任,可千萬別逞強!”
隋緣搖搖頭。“大師您放心好了,我沒問題的!
她離開大師禪房,自然又往停靈的房里走去。
一旁有些許冥紙還未燒完,便向燭臺取了火,蹲了下來,將一張張冥紙放進供紙的火盆里。
“容謙哥哥,我來跟你說一聲,明兒個一早我就要走了,雖然我也不想離開你,可是我若不去,你一定會生氣的,是不是?”隋緣輕聲說道。“容謙哥哥,事到如今,我想,即使是一向心平氣和的你,必也是怨我至極,怨我大冒失了。如果我再小心一點就好了,是不?”
隋緣怔怔的望著火盆,聲若游絲,像說給自己聽或是鬼魂聽一樣!澳憧,我說的沒錯吧!老天爺終究是不肯成全咱們……我好后悔,每天都在想,如果我當日束手讓刑部捉住,就地正法,也不至于造成今天無可彌補的傷害,你還好好的活著,而且這會兒我也可以跟爹娘在一塊兒了,豈不甚好……我原本就不該回來的……容謙哥哥,你在九泉之下看清這些緣由之后,一定也是后悔莫及吧……你恨我嗎?我那一劍將你刺得那么深,一定很疼吧?緣兒不是故意的,倘若他日咱們陰世里相見,你還會像往常一樣再原諒我嗎?”
此時夜深人靜,萬籟俱寂,耳中只聽見風聲忽忽颯颯地穿堂而過,滿園作響。忽然風勢一猛,吹開了門,霎時將火盆里的灰燼吹卷起來,像一團黑色的雪花,在眼前飛舞,然后緩緩飄落。
“是你回來了嗎?”她抬眼看著屋里飄散的冥紙灰!澳惴判模視犇愕脑,把信送進京里。然后就馬上回來,將我欠你的情還清,為我的過錯贖罪……”她含著淚,微微一笑,說道:“到時咱們就再也不會分開了,永遠廝守在一塊,可好?你等等我……”
☆ ☆ ☆
次日一早,隋緣便出發(fā)往京城去。一路上雖然多次見到官府要緝拿她的告示,但她換了男裝,行腳間又是來去匆匆,所以倒也沒引起別人注意。
這封密函該如何呈到皇上面前呢?當她再度重回京城時,首要便是面對這個難題。
最后隋緣想到可以求助于父親舊友,也是目前執(zhí)掌刑部大權的邱尚書,邱原亭。她思索著,不如直接到刑部去注案;再將這封信交給邱伯父,說明緣由,應該就沒事了。
況且這件案子本就是由刑部處理,并不須各部會辦,也不怕?lián)闹虚g會牽扯上魏相國的人,只消請邱伯伯將這個證物轉(zhuǎn)呈皇上,真相就能大白。
于是她便直接往刑部去。
“我是隋緣,想求見尚書大人!彼淅湔f道。
刑部的守衛(wèi)見通緝多日的欽犯自投羅網(wǎng),又驚又喜,連忙將她圍住,嚴陣以待。
其中一名領頭的侍衛(wèi)卓勇,喝道:“拿下!”
“慢著!彼寰壍馈!拔乙纫娗翊笕嗣。煩請各位差爺代為轉(zhuǎn)告一聲。”
卓勇冷笑道:“你以為你是誰,咱們邱大人是你說想見就可以見的嗎?你還是少;ㄕ校怨允志颓馨!”
隋緣正眼也不瞧他一眼!拔乙娗翊笕,自有我的道理,若是無緣無故,我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跑到這兒來送死呢!”她撇撇嘴角冷笑道!暗故悄,不過是一個小小帶刀侍衛(wèi),也敢在這兒蘑菇啰嗦,要是誤了我的大事,你有幾個腦袋?你擔待得起嗎?”
卓勇被她搶白一頓,本欲發(fā)作,但一想她說的也有道理,也許她真有什么重要的事也說不定,而且看她那股氣勢,好像不聽也不行。于是只得暫且忍了下來。哼了一聲,進去將此事報告給邱大人知。
“你是說隋緣自己來投案!”邱尚書意外!翱勺テ饋砹藳]?”
“她現(xiàn)在人就在大堂上,而且她說要見大人您。所以屬下們暫時沒有輕舉妄動!弊坑麓鸬。
邱尚書奇道:“她要見我?”他沉吟。“有沒有說是什么事?”
“沒有,只說是很重要的事!
“好吧,那我就出去見見,旦看她有什么要說的?”才走兩步,又忙回頭說道:“多派些人守在附近,上回常統(tǒng)領沒逮到她,連我也挨了魏相國好一頓排頭,這回可千萬別再讓她給跑了,知道嗎?”
“是。屬下知道。”
“邱伯伯。”隋緣一見邱大人出來,忙上前參見。又跪下流淚說道:“緣兒求邱伯伯為我爹作主伸冤!
邱原亭表面上不動聲色,只假意說道:“這是做什么?快起來說話!”他忙伸手扶起了隋緣,滿臉關切說道:“你有什么冤屈,只管對邱伯伯說就是!
“我爹是被冤枉的!彼寰壙薜。“我爹之所以違旨回頭去攻打西夏,是因為他先一步得知西夏根本就是詐降!
邱原亭大吃一驚!澳悄愕玫搅耸裁醋C據(jù)?”
“我娘臨死之前,曾留給緣兒一封密函!彼龑⒚芎渲厝〕觯唤o邱大人!捌渲性癫豢幢阒。”
邱原亭忙接過信來,仔細讀完。半晌,涔涔冷汗浮上他的額角。
“我明白了!彼麑⒚芎匦抡酆茫湃霊牙,又拍拍隋緣的肩!熬墐,你放心好了,既然有了這個證物,那再好不過。邱伯伯一定會向皇上稟明此事,替你爹洗刷冤屈的。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隋緣大喜!岸嘀x邱伯伯!
“這沒什么!鼻裨す室鈬@道!拔液湍愕癁楣,相交三十幾年,他的為人剛正不阿,那是不用說的。那時我聽說他出事,也是不相信,雖然滿心想要幫他,可是皇上那時正在氣頭上,什么話也聽不進去,圣旨一下,我也無能為力!
他又淌眼抹淚的說道:“所幸今日總算等到老天開眼了,讓他的冤屈得以昭雪,而我身為他的老友,能為他盡份心力,也是理所應該的!
“邱伯伯……”隋緣聽了,復又落淚。
“好了,好了,你也別太難過了!鼻裨び峙呐乃寰壵f道!皩α耍阋宦飞闲量,這幾天不妨先留在世伯這里,一邊休息,一邊等消息!
隋緣心想,若不留下來,倒顯得不信任他似的,也不夠誠意,于是陪笑道:“就怕太打擾世伯了!
“說什么打擾!”邱原亭笑道!澳闳羰遣豢狭粝拢遣攀且娡饽!”一面吩咐下人,領隋緣到后面客房暫歇。
邱原亭見隋緣走遠,便揮手召了卓勇附耳過來,低聲說道:“聽說這個丫頭的功夫不錯,常統(tǒng)領不是就吃了她的虧嗎?這回,咱們也用不著跟她來硬的,不如等晚上用迷香薰昏了她,再連同密函一并送去請魏相國處置,豈不簡單!
“是,屬下遵命。”
“嗯!”邱尚書心想這回不但逮住隋緣,又意外的得到一封密函。
到時殺了隋緣,對皇上有交代,把密函送還給魏相國,又是個大大的人情。這兩邊都有好處,真是一箭雙雕!一時之間不免搖頭拈須,得意非常。
☆ ☆ ☆
到了半夜,卓勇果然帶了些迷香,悄悄潛至隋緣房外,用指頭戮破窗紙,想用迷香薰昏她。
所幸隋緣素來淺睡,再加上這幾個月風聲鶴唳,更使得她隨時隨地都保持十分警覺,不敢稍有大意。當她聽見外頭有可疑聲響時,便巳醒來,只是她以靜制動,存心想看看那人意欲如何?同時心中也自疑惑:這里是堂堂刑部官衙,四下守衛(wèi)甚多,是誰如此大膽,敢在這里動手?
正想著,忽然覺得腦中一陣昏眩。啊!不好,這是迷香!她登時省悟。但這時想要坐起身來,無奈四肢發(fā)軟,只得先閉住氣。正在著急時,正好摸到裴容謙送給她的鼻煙壺,忙強自振作,從懷里拿出來,放在鼻下用力聞了幾聞,只覺一股清川之氣直透腦門,這才抵消了這迷香之力。
過了一會兒,聽得有人打開門,又輕輕走近她身邊探視了一下,確定她已昏了過去,然后高聲叫道:“尚書大人、尚書大人,這丫頭已經(jīng)昏過去了!
尚書大人!
隋緣仍閉著眼裝昏,卻不禁一陣心寒。原來連他也是……
“好好好!你干得不錯。”邱原亭也走進來,喜道!叭绱瞬毁M一兵一卒就逮著了她,真是太好了!庇置Φ溃骸皝砣税。s快把她給捆起來。再替我備車,我這就要去相國府一趟?禳c、快點!哈哈哈……”
邱原亭笑聲未歇,卻見隋緣驀地坐了起來,咻一聲長劍出鞘,一柄亮晃晃的劍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你怎么沒……”他嚇得渾身發(fā)顫!熬墐,有話……好說……”
身旁的士兵見尚書被俘,登時大驚,吵嚷紛紛,但誰也不敢妄動。
“密函還我!彼寰壚浔卣f。
“我……我沒帶在身上……”
“是么?”隋緣微一用力,劍鋒便刺入頸肉半寸,創(chuàng)口立刻血流如注。她冷笑道:“那你的頭有沒有帶在身上呢?”
“哎哎哎……救命啊!救命。⌒∽孀谀憧蓜e動手!”邱原亭登時魂飛魄散,叫道:“我拿!我拿!你別動手,千萬別動手!”他這才乖乖從衣袖里拿出信來,交給隋緣。
隋緣接過信,一時卻不放手,只看著他。絕美的臉上隱隱有著一股肅殺之氣。
“緣兒……”邱原亭被看得膽戰(zhàn)心驚!拔摇铱梢苑拍阕摺灰銊e傷害我,我保證,我一定讓你安全離開這里……”
隋緣微微冷笑。“跟我走!”又喝命眾人!安辉S跟來!只要是讓我瞧見一個人影跟著我,我就讓這個刑部尚書的位置明天就換人來做,聽到了沒!”
“不許跟來、你們都聽到了沒有?一個都不許跟來!鼻裨ひ哺。
她隨即挾持著邱尚書離開刑部,又東繞西繞走了一大段,確定沒有人跟來,這才停了下來。
邱原亭見隋緣收了劍,以為她要放了他,連忙道謝。
“你不用謝我,我并沒有打算放過你!
邱原亭張著口愣住。
“要殺你有何難?”隋緣冷冷地看著他,說道!暗也粫@么便宜的放過你,我現(xiàn)在之所以留下你的命,是要你日后也嘗嘗滿門抄斬、親人死絕的滋味。你且看著吧!”說罷轉(zhuǎn)身就走,三兩下就消失在夜巷里。
邱原亭猶自怔在當?shù)亍?br />
☆ ☆ ☆
隋緣知道,邱原亭回去之后,必定會將昨晚的事告訴魏相國了。這會兒他一定會防范得更緊,并且加派人手要捉拿她。
我不可以再輕舉妄動了。她想。誰知道下次還能不能這樣僥幸!
想起這回死里逃生,她不由得也是心驚。一面伸手掏出那只救命的鼻煙壺放在臉上摩掌著。
“謝謝你容謙哥哥:……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吧!是不?”
到了此時,她已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京里雖還有不少父親的舊友,但俗話說得好,人在人情在。如今魏相國才是皇上身邊至紅人,財大勢大,若眼下冒然將信托付旁人代為轉(zhuǎn)呈,也難保別人不會陣前倒戈。
像邱原亭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此時,隋緣只得坐在茶樓里,思索再三,她想,順親王雖是熟稔,心地也好,但他為人懦弱怕事,只怕未必肯冒大險,幫這個忙……兵部林大人曾與爹是同袍,交情不錯,可是聽說他的兒子去年與魏相國的侄女成了親,那如今他兩家聯(lián)了姻,只怕也不可靠……還有誰呢?
隋緣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可是總也想不出一個可靠的人,一時心中甚是煩悶。天底下的好人難道都死光了嗎?她憤然。驀然間,聽見街上有迎親隊伍鳴金吹打而來,她抬眼看去,只見樂隊之前有一名身披紅的新郎倌,喜氣洋洋的騎在馬上緩緩而來。
她心念一動,想到一人或許可以幫忙。
☆ ☆ ☆
當晚,隋緣趁夜來到“國公府”。
“國公府”里雖也是有不少的守衛(wèi)家仆,但對隋緣而言,早已不放在眼里,更何況她對府里的路徑也非全然陌生,所以這會兒夜探國公府,倒也不難。她輕輕一縱,躍墻而入,再幾個閃身,便又避過了巡夜的守衛(wèi)。
“只是不知世昌哥哥住哪一間房呢?這倒是個麻煩!彼睦锉P算著,心想:這么大的府氏,真要一間間的找起來,那可費事得很,不如干脆將他們?nèi)胰硕剪[起來,還來得快些。
于是她便悄悄在后書房放了一把火,那書房里本來就放了許多字畫、書籍什么的,一遇著火自然燒得又快又猛。
果然,不一會兒就有家仆發(fā)現(xiàn)書房著了火,于是一聲聲的吵嚷起來,鬧得合府都忙跑出房門到長廊上看個究竟。
“怎么回事?”蕭國公出了房門,一邊張望著,一邊忙喚了管家來,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管家答道:“是后書房里著了火,不過這會兒已派人救下去。請老爺放心!薄昂煤玫脑趺磿嘶?”蕭世昌也出來問道。
“屬下們也正在查呢!”管家忙道!暗炔槊靼琢,再跟老爺、少爺稟報。”
“嗯,”蕭世昌回頭對父母親說道:“后書房也沒什么要緊東西,既然火已經(jīng)救下,那也就沒事了,爹娘還是先回房休息去吧!有孩兒和羅管家在這兒看著就行了。”
他又在廊下站了一會兒,看著下人們收拾東西,待確定沒什么事了,方才回自個兒屋里去。
隋緣隱身在檐下看得一清二楚,便趁他在屋外的時候,先一步躲進他房里去。
蕭世昌一進房,才轉(zhuǎn)身關上門,便聽見輕輕一聲:“世昌哥哥!
他一驚,回頭看去,正是隋緣。
她一身黑衣,頭發(fā)上束了一條白色的梅花格子。在昏黃燭火掩映之下,面孔素麗如畫。
蕭世昌猶不可置信。
“緣兒?緣兒,果真是你!”他忍不住心中一熱,走了過去,一時忘情拉著她的手。他一面細細打量,激動的說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為你擔心,生怕刑部的人會抓到你!
“他們的確是差一點兒就捉到我!彼寰壩⒁豢嘈,又伸手抿了抿鬢發(fā),藉此不著痕跡地抽回她的手。說道:“不過我沒事,讓世昌哥哥擔心了。”
“你還好吧?隋王爺和王妃的事,我也仔細打聽過了。那魏相國所參與的事……的確人證物證俱全,你……”他倒不知怎么說下去才好。
“我知道世昌哥哥要說什么!彼寰壵f道!暗侵皇瞧渲械囊徊糠郑聦崊s不是這樣子的!
她簡略的對蕭世昌說了西夏意圖趁我方退兵之后、分放將士返鄉(xiāng)從事春耕之際,再行反攻,以及他們重金買通魏相國在皇上面前說項之事。
“真是這樣嗎?”他大驚,慎重地詢問!澳悄悻F(xiàn)在打算怎么辦?”
“我這次冒險回京,就是要替隋家澄清這件冤案!彼龔娙套I,沉聲道。“每回我爹辛辛苦苦打敗了他們,他們便涎著臉來言和。我爹雖深知原委,早就看穿西夏上這種狡猾如狼的性子。但礙于圣上聽信魏相國的話,應許了求和的說法?墒俏业粋西夏專使,得悉此事原委,為恐再次縱虎歸山,所以才以速戰(zhàn)速決的方法,想好好的給他啞個迎頭痛擊。誰知,那西夏王不堪受挫,便慫恿魏相國參了我爹‘抗旨誤國”一本,偏偏圣上聽信讒言,又不詳查清楚,便草草下旨定了罪,叫我爹反而無功有罪、不賞反誅!
“那你這次上京,莫非是有了什么證據(jù)?”他憂心道!胺駝t口說無憑,只怕皇上不會相信呢!”
隋緣從懷里拿出一紙信封,說道:“這便是我爹從那個西夏專使身上搜出的信。你看了自然就明白!
蕭世昌忙展信詳讀。一時看完,也甚是氣憤,說道:“好,緣兒,既然有了這封信,那再好不過,事不宜遲,咱們這就拿到刑部去交給邱大人,請他……”
“這會兒連刑部的人都被魏相國給收買了。”隋緣搖頭冷笑說道!扒皫兹瘴?guī)е欠庑湃バ滩空仪裆袝嫖曳笗r,他居然想乘機殺我滅口,好將這件事壓下來。虧得他昔日與我父稱兄道弟的。結果利字當前,還不是什么道義都不顧了!
她嘆了一口氣!坝纱艘部梢钥闯鰜,魏相國的勢力的確不小。也不知道朝廷中還有多少這樣的人?”
“沒想到邱大人竟是這種人!真是太可惡了!”蕭世昌又驚又氣。“既然如此,這件事還是愈少人知道愈好。明兒一早,我趁上朝之時,親自替你將這封信面呈圣上就是,正好讓魏相國他們來個措手不及!
隋緣一聽大喜,緩緩下拜,說道:“世昌哥哥多次仗義相助,緣兒實在感激不盡,他日若我隋家沉冤能得昭雪,來生我必結草銜環(huán),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蕭世昌忙將她拉起。
“你千萬別這么說!彼D了頓,又柔聲說道:“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意嗎?能再見到你,又看你平安無事,我真的比什么都高興!
隋緣只是垂首低眉,半晌才抬起頭。
“世昌哥哥,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的……”她欲言又止,最后終于決定什么都不說,只看了看窗外!皶r候不早了,這封信就拜托你了,我先回去了。”
“好!笔挻鹨深^說道!澳慊厝レo候佳音吧!但我該到哪兒去找你?”
“城西,慶祥客棧。”她頓了頓,低聲說道:“我沒跟別人提起我姓隋,所以你就說找一位姓裴的姑娘吧!”
“姓裴?怎么想到選這個稀姓?是你娘的姓氏嗎?”他點頭笑道!昂,我記住了就是!
隋緣輕開了后窗,一躍而出。走了兩步,忽又止步,回頭歉然說道:“對了,世昌哥哥,真是對不住,方才你家書房的火是我放的!
他一愣,輕笑道:“原來是你,我說呢,好好的怎么著起火來,沒關系,你走吧。”隋緣嫣然一笑,快步離去。
☆ ☆ ☆
天一亮;蕭世昌就趁圣上早朝之時當著文武百官將那封信呈上,果然當場令魏相國驚慌失措、百口莫辯。
圣上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立刻下旨將魏相國及邱尚書等人撤職查辦。待他得知這次多虧了隋緣冒死上京、為父伸冤,才使得真相大白,也甚為感動。再想起自己因一時聽信讒言,誤殺隋王爺一門,如今實在是后悔莫及。
“真是難為她一個小女孩子,居然這般堅強,真是不簡單!”皇上聽說隋緣為此很吃了一些苦頭,不禁嘆道:“這樣吧!蕭愛卿,待會兒你下了朝就去告訴隋緣一聲,就說朕一定會還她隋家一個交代,你明兒個上朝時也將她一起帶來見朕!
“是,臣遵旨!笔捠啦犃俗匀皇切老踩f分。
待皇帝下了朝,玉后宮向太后請安時,見蕭貴妃也隨侍在側(cè),正與太后閑談,因而想起方才在殿上蕭世昌的表現(xiàn),于是說道:“今兒個世昌立了一件大功!
蕭貴妃聽了又驚又喜,忙問因由。
皇帝于是將隋王爺受冤及魏相國勾結西夏之事說了出來。又說隋緣如何千辛萬苦將那封密函送進京里,轉(zhuǎn)托蕭世昌,這才使得真相大白。
太后嘆道:“如此說來,隋家確是受了不少委屈。尤其隋緣,一個小女孩子,竟然如此堅強,也是不容易。 庇謱实壅f道:“你雖追封了她爹,也還了她郡主封號,只是她眼下一個親人都沒有了,想來也是可憐得很。”
蕭貴妃腦筋動得快,因想弟弟甚愛隋緣,過一陣子必會再吵著要娶她。不如此時拐著太后將隋緣封為長公主,這樣日后連世昌也能跟著受益。便笑道:“太后既然不忍心見隋緣孤苦無依,那不如將她收作義女如何?這樣她不但有個太后母親,還加了個皇兄呢!對她也算是個莫大的恩惠了。”
太后聽了,也覺得可行!笆捹F妃說得不錯,隋緣的父母是蒙冤而死,而她本人又立了大功,其實封她做個長公主也不為過;蕛阂詾槿绾?”
“母后如此憐恤隋緣。是母后慈悲為懷,兒臣自然并無異議。”皇帝陪笑道。
“那請母后賜隋緣一個封號吧!”
太后想了想,說道:“她原先是封為嘉平郡主,那這會兒只改一個字,就用‘嘉孝’二字吧!以后就稱她為‘嘉孝長公主就是了!
“兒臣遵旨!被实坌φf!斑^兩天,兒臣就帶嘉孝皇妹來給母后請安!
蕭貴妃在一旁聽了甚喜,心想,世昌終究是要作駙馬的!
待回寢宮之后,她便遣了寶璉到吏部,悄悄地先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世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