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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夢天使 第一章

  八月的斜陽,自二十層樓高的窗口漫溯進唐依娜這間兩房一廳的公寓里。隔著那層透光的白底黃花窗簾,屋里染上一層淡金色彩。

  按道理說,西照日應(yīng)該會使得屋子產(chǎn)生些許悶熱,但陶健方令人始料未及的闖入,教她打起寒噤。

  屋里并沒有開冷氣,不過他比起寒霜還冰冷的眼神與臉部線條,卻足以令他公司所有的員工,乃至做了他四年秘書……以及兩年地下情人的唐依娜噤若寒蟬。

  該死的,他為什么就不能給她一些清凈呢?這些日子,她好不容易才稍稍堵住心中潰裂、血流不止的一角,從她的母族部落下山來。她是打算收拾行李,遠離這個能夠勾起和他創(chuàng)造了諸多回憶的地方——他包養(yǎng)她的套房。

  而他,陶健方,不是應(yīng)該和他的新婚妻子何旖旎正流連在“微笑國度”普吉島度蜜月嗎?(還是她唐依娜訂的機票與蜜月旅館呢!誰讓她不只是他可有可無的地下夫人,更是他不可或缺的機要秘書。)

  沒有道理。他沒有道理鐵青著一張憔悴,滿是胡碴卻仍英俊得不可思議的臉,堵在房門口,睥睨著她。

  他確實英俊非凡,即使陰沉著臉部線條,他仍然有股教人無法漠視的貴族氣息。高高的顴骨,軒昂的眉宇,有東方人質(zhì)感的深邃黑眸,薄而性感的唇,以及瘦削而挺拔的體格。

  她曉得他正醞釀著一股可怕的憤怒。四年前,她剛升任他的助理秘書時,這種事實會令她飽受煎熬,即使現(xiàn)在她已成為他工作上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他的怒氣仍能教她心神不寧。她相當怕他,但很悲哀的,她同時也十分愛他。

  問題是——愛,又于事何補?

  三天前,他結(jié)婚了,對象叫何旖旎,是他一次商務(wù)旅行時,從飛機上邂逅的空谷幽蘭。比起何旖旎徐徐綻放的優(yōu)雅魅力,她這朵成長于窮鄉(xiāng)僻野的無名野花,怎么也比不上。如果說何旖旎是陶健方心目中的女神,那么搞不好陶健方只把她唐依娜看成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神女。

  可是,這個時刻,他實在沒有理由杵在這里,活像她虧空了他的公司似的以怨恨的眼神瞪視她。

  依娜猶豫著該不該先打破對峙的僵局?他兇惡的眼神,無疑正逼迫她率先開口。

  “呃,陶先生,您應(yīng)該在普吉島度蜜月的,不是嗎?是飛機誤點了嗎?那我為我選錯航空公司道歉,不過我懷疑有哪家航空公司敢對陶先生您誤點三天?”雖然她為他已成立的婚姻,心中正在滴血,雖然他那種諱莫如深的眼光令她心慌,可是仍極盡諷刺之能事地捋老虎的胡須。反正她辭呈早已遞了上去,如果他批準了,那么現(xiàn)在他早就不是她的上司,她也不算他的下屬了。

  “度蜜月?喔,你沒有提起我倒是沒有想到!因為拜你之賜,我的新娘子在婚禮前一刻追著她的老情人跑了!币贿呑I誚的笑著,他一邊離開門檻,鎖上門,走向她!盎槎Y泡湯了,蜜月旅行當然也取消了,唐依娜,你的詭計得逞,來領(lǐng)賞吧!”

  震驚令她來不及門躲他攫奪意味濃厚的手臂。“我沒想到……何小姐她居然真的決定選擇跟著葉先生,她真傻……”

  其實依娜的真正意思是:何旖旎竟傻得放棄像陶健方這么優(yōu)秀(雖然有時候他的脾氣令他并不太可愛)的男人。知道他的婚禮并沒有如期完成,依娜雖不至于幸災(zāi)樂禍,但一抹不自覺的、神秘的喜悅亮光卻緩緩滲入了她明媚的眼眸。她抬頭看他,差點沖動地想投向他,撫去他唇角那抹憤懣,并放膽地朝他傾吐自己真實的愛意?上麛S向她的怨恨眼神,不只嚇她一跳,也讓她噤了聲。

  “傻得放棄一條好不容易才釣起的大魚?”陶健方冷笑。不明白一個女人怎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到自暴其短仍不自知!暗辽傩§綖榱藧矍橛赂覡幦 ⒂赂曳艞壍膽B(tài)度獲得了我的尊敬。至于你,不也早就算計好這一切了嗎?”

  “你是什么意思?”

  “何必問我什么意思?你該問問自己是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

  “你完全明白。”他加重鉗制她手臂的力量!澳阌J覦陶夫人這個頭銜多時了,所以你兩頭搞破壞,先是告訴小旖我和你有不尋常的關(guān)系,再撥電話提醒我小旖有個瞎眼睛情人,不錯嘛,以你詭詐的功夫,做我的秘書實在是太埋沒你了,你應(yīng)該進中情局去謀個情報員或雙面諜的工作!

  依娜因他的指責畏縮了一下!霸瓉砟愎治摇页姓J,我的確太多事了,可是,我真的無意破壞你和何小姐的婚姻,你也知道……我想你一定看過了我遞出的辭呈,我真的決定和你斷得干干凈凈!”她舔舔嘴唇,很艱難地強調(diào)。

  他卻一臉不信地冷笑!稗o呈!是你以退為進的伎倆嗎?”

  “不!”她痛苦地撇撇嘴!耙苍S你不輕信解釋,但我仍要求解釋。我們——葉騰先生和何小姐和你、我之間的奇怪關(guān)系會爆開來,也許有些是人為疏失,但絕大部份是天意!彼冻雎詭窠(jīng)質(zhì)地笑!跋愀邸霾睢貋砟翘,我們從機場分道揚鑣之后我就直奔回我的故鄉(xiāng),一個大隱于山間的小部落。翌日夜里,因為我的表妹夫懷疑我的表妹答娜和她的瞎眼雇主關(guān)系曖昧,沖動地掄著棍棒便下部落要找我表妹的雇主理論,答娜的瞎眼雇主恰巧是葉先生——葉騰,令人錯愕的是,葉先生的床上的確有一個女人,但那個女人不是答娜,也不是任何人,而是你那位冰清玉潔,你奉如女神的未婚妻何旖旎。”

  “真是陰錯陽差,不是嗎?”頓了一下,她以嘲弄的口吻繼續(xù)道!霸荆覜Q定當做沒看見何小姐背叛你這回事,在我一瞬而過的思緒里,我幽默地想到這也未嘗不是一種公平。每一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光明的或晦暗的,磊落的或直通陰溝的……如果你要問我后來為什么改變心意,打了那通可以讓你心情直達地獄的電話,那么我只能告訴你,實在是基于悲憫!

  “悲憫?”他難以置信地重復(fù)她的句子,根本不認為悲憫和背叛扯得上任何關(guān)系。

  “對,悲哀、憐憫!”她的眼睛穿過他,望向漸漸西沉的桔色火球!拔矣袝r會想,真正的愛情到底是什么?一種雙方勉強的習慣性適應(yīng)?或者是一種刻骨銘心的奮戰(zhàn)?你知道嗎?當我看著你和何旖旎相處的時候,我看見了前者;但是當我表妹夫耶達的棍棒正打算以不長眼睛的方式落在葉騰和何旖旎身上的時候,我在一個瞎子和一個文弱女人身上看見他們急于捍衛(wèi)彼此的那種摯情。或許你不會認同,也或許現(xiàn)實總是那么的無情,但因為我必須確實的解釋我做雙面人的動機,所以我也必須實際地警告你——何旖旎愛葉騰遠勝于愛你。”

  “你的警告的確很適時,不但我的新娘子跑了,連帶的使我的父母蒙羞。做的好,唐依娜,提醒我給你加薪!彼荒芊穸ㄋ捓锏哪切┱鎸嵭,但他就是咽不下他那受傷的自尊。

  “我很抱歉事情會這樣發(fā)展,應(yīng)該說我很驚訝何旖旎會做出這樣的抉擇,舍你去就葉騰。畢竟這世上還有很多人不靠奮戰(zhàn),只靠適應(yīng)也能活得很好。”她盡可能地要求自己漠視他的英俊,以及他的嘲諷。

  “我的確忽視過也錯過了小旖的奮戰(zhàn)精神,但我不想浪費時間去遺憾。”他陰郁地強調(diào)!岸谀愕谋,我要求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的強調(diào)令她不覺產(chǎn)生罪惡感,罪惡感又使得她晶瑩的眼眸沉郁了起來。“什么問題?”

  他諱莫如深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偏好怎樣的情感?奮戰(zhàn),或者無謂的習慣性適應(yīng)?”

  “我的答案對你……重要嗎?”她眼中突然又跳躍出希冀的光芒。

  “不重要。”陶健方的回答不僅不假思索,還斬釘截鐵。

  早就明白她在他心目中的無足輕重,她卻仍然為他脫口而出的那三個字心痛。她全然不懂自己怎么還有勇氣癡心妄想?癡心于愛他,并妄想著他的愛!

  “既然不重要,又為什么問!”她低頭瞪著自己的手指,嘗試在心痛中保持漠然。

  他的表情不變,卻一逕在言語中含沙射影。“因為我想了解你看待情感和看待情欲時的態(tài)度是否一致!”

  依娜還沒弄懂他問這個問題的目的。“哦!你認為我是怎樣面對情欲的?”

  “就我的經(jīng)驗——在我們交媾時,即使是無所謂的慣性適應(yīng),你偶爾也會有為熱情奮戰(zhàn)的時候,所以,現(xiàn)在我相信二分法用在你身上是錯誤的,至少在我們分享激情的時候是錯誤的。你是個柔順熱情的凱丁女——這是中東地方對出賣靈肉的女人的稱謂。而我不能否認十分喜愛你替我暖床的那些美好時光,即使你偶爾也會冷的像條死魚。”

  多么大的恭維。P丁女,說穿了,他一直認定她與婊子無異,差別只在于她是他獨享的妓女。

  她的內(nèi)心在滴血,無法相信她唯一深愛的男人竟然真的這么看待她。她感覺無論在肉體上或心靈上,她同樣的千瘡百孔。

  “是的,謝謝你還記得那些我像死魚的時候。”像被抽掉了所有力量,她發(fā)出氣若游絲的聲音。“幸好結(jié)束了。幸好!幸好!”她以木然,沒有表情的語氣低喃,手卻狂惶地從床底拉出皮箱,開始亂無章法的朝箱里丟進她的衣物。

  “結(jié)束了,我要離開,我必須離開!我要回部落,我……”雖然是炎炎夏日,她卻感覺寒冷,暈眩、欲嘔。

  “還沒有結(jié)束,也許永遠也不會結(jié)束!彼麑V频厣w上她的皮箱,不允許她再有收拾的動作,可是,他的語氣卻充滿了不確定的苦澀與陰鷙。

  她坐入床沿強迫自己出聲!敖Y(jié)束了!一開始我們就曉得……一直都曉得我們的關(guān)系是暫時的安排!彼偷挠终酒穑浪仨毺娱_這里,逃開這間閉鎖了她兩年感情的金絲籠與這個豢養(yǎng)了她兩年的男人。在她的喉嚨發(fā)出背叛的心痛嗚咽之前,她盲目地走向門口,盲目地扭轉(zhuǎn)門把。

  “依娜!”他抓緊她的肩膀,手指深掐在她的肉里!拔艺f——還沒有結(jié)束!

  “沒有理由不結(jié)束,你我之間根本沒有持續(xù)下去的必要,沒有愛,沒有一切……”她的喉頭緊得幾乎難以開口。如果她對他真的能夠沒有愛,沒有感覺,那么事情或許會更簡單一些。

  而即使一時之間很難說出個具體的理由,但是在陶健方因自尊受損而激越蠻橫的心底,他并不甘心讓唐依娜和他的牽扯結(jié)束于這一時一刻!凹热荒阋碛,有兩個,第一個理由我說過,我還沒有厭倦我們的床上關(guān)系……”

  “但我厭倦了,”她迅速地打斷他的話,她是真的厭倦,倦于兩人生活唯一的交會點除了公司的事,其余只剩床上的事。“我厭煩當你的婊子、妓女……”

  “你口是心非!”換他截斷她的話。“你喜歡得很,即使沒有溫熱的愛,你我之間還有珍珠、鉆石等等冷涼的東西串聯(lián)起來的冰冷激情!彼碾p手由她肩際下滑,沒有絲毫含蓄的罩上她的雙峰。

  依娜曉得他正暗示什么。那些他送給她的珠寶首飾,正代表著一種交易,一種以物易物。而可悲的是,她無法反駁;因為某些不欲人知的理由,她收受了他給的所有禮物,同時也判定了她只配成為他的玩物。

  “不要!”當他充滿掠奪意味的手野蠻地搓揉著她的胸脯并將她拉往床鋪的方向時,她叫了起來!安灰筇,你這么做只有讓我更痛恨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求你,不要!

  但她的乞求只有更加的刺激他!拔也辉诤!”他粗魯?shù)乩黄鸬瓜虼采希珜嶍犻L的身軀毫無間隙的約制著她。他的雙手又上滑至她的肩際,完全漠視她意愿的由上往下,利落地扯下她的細肩帶絲睡衣丟下地。瞬息間,她身上僅剩薄薄的貼身衣物與他憤怒昂藏的欲望相隔。

  “你早就清楚,我從無意在你的面前扮演圣人,如同你無意在我面前掩飾你是蕩婦的這種角色,所以說,無論你要不要,唐依娜,來領(lǐng)賞吧!”他以男性的優(yōu)勢熟練地剝落她僅剩的衣物,并注視著她充滿掙扎與叛逆的臉龐。他不客氣的同時以眼光享受她的美麗與狂亂,接著,他的嘴降落在她心口的肌膚,以雙唇復(fù)蓋在她暈紅的乳峰之上。

  依娜再次被他的字句刺傷。她從他的鉗制中伸出一手,抓入他濃密的發(fā)中想扯離他,但即使頭發(fā)的疼痛也無法阻止他對她的感官展開肆虐。

  他充滿揶揄地玩弄她的乳尖,直到她拉扯的力道變成狂亂的撫觸,之后他的手與舌尖同時下滑,尋覓著他熟悉的,那含帶玫瑰幽香的肌膚。

  依娜竭力強迫自己無動于衷,最好真能冷的像條他口中的“死魚”,但當他的唇從她起伏的丘壑撩撥到她雙腿間柔軟的肌理并同時燃起她的痛苦與歡愉時,她絕望地呻吟出聲,完全失控地在他身下戰(zhàn)栗。

  她認輸了,當她對他還有著這樣排山倒海的愛與激情時,她又怎能抗拒再一次的道德墮落。

  最后一次,她充滿絕望的允許自己。然后,她便將永遠的逃出,逃脫這一個桎梏,永遠的逃出。

  他的手臂伸到她的臀下,將她的臀部壓向他。他以唇封住她的唇,讓她豐潤的酥胸緊貼他的胸膛,在強烈欲望的驅(qū)策下,她主動地為他敞開雙腿。真的仿如一種儀式,但不是一種領(lǐng)賞,而是一種獻祭儀式。他掙脫長褲迅速而鷙猛的刺入她的體內(nèi),充滿她!

  屬于他的節(jié)奏開始了,她的身軀也自然的迷亂于他的節(jié)奏中。

  她投降了!并不得不在他激烈的沖刺間對自己痛苦的承認——她的確適合當他的蕩婦,他的婊子。




  陶健方在她的體內(nèi)迸放,釋出種子。

  依娜由昏沉逐漸轉(zhuǎn)為錯愕,還有一絲很難形容的幸災(zāi)樂禍。除了他奪走她童貞的那次例外,他在面對激情時一向比她理智,尤其在安全措施上,他從不馬虎。他說:“在以享樂為前提的性愛上,一個私生子并不受歡迎。”

  的確,雖然這么斤斤計較他的吝于付出對她并沒有任何助益,但她還是矛盾地痛苦著除了公事的供需和肉體的發(fā)泄之外,她這份愛對他毫無意義。

  或許是何旖旎的叛情對他的影響太過巨大,不然,他又怎會反常地在她體內(nèi)釋放自己。更或許他真的愛慘了何旖旎,所以才會怨恨她的不當干預(yù),所以要拿她來當泄憤的工具。

  這種種自苦的想法一旦竄入腦海,便像生了根般的令她在他的身下僵硬了起來。

  一部份的陶健方仍停留在依娜的體內(nèi)。感覺到她由松懈到緊繃的情緒轉(zhuǎn)變時,他從她身上抽離,翻身側(cè)躺。“承認吧,依娜,承認你要我,十分十分的需要我!奔词辜で閯偼剩圆槐苤M用他自以為是的事實殘忍地勒索她。

  她的確十分、甚至百分、千分的需要他,但她需要的不只是性,還有愛。為什么聰穎如他,卻總是看不出來?也許事實是他根本不是看不出來,只是蓄意漠視。聰明如他,怎么可能拋下精明,在一個他不重視的女人身上浪費感情?

  “我是要你!币滥瓤酀爻姓J!暗菍δ悴⒉粯(gòu)成任何實質(zhì)意義,不是嗎?在你的觀念當中,我只不過是一個需索你冰冷饋贈的拜金女郎!

  “聽起來你像在抱怨?但難道你不是嗎?那些沒有絲毫溫度的贈予并不單是我的想法,更是我們這種關(guān)系形成之初就達成的共識。當你收受那些雖冰冷,卻值錢的饋贈時,你可沒有抱怨過。”陶健方瞪著天花板冷笑!耙虼,你沒有理由抱怨我的觀念或我的想法!

  是的,她是不能抱怨,也不該奢望他的愛。打從她第一次與他發(fā)生關(guān)系,并在翌日收受他的第一項饋贈起,她便同時失去了愛與被愛的權(quán)利,也同時獲得了不受尊敬的權(quán)利,可是隨著時間過去,她卻開始苛求。是她真的太貪了嗎?”

  “我曉得都會飲食男女的愛情觀,也曉得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可是我們之間,難道除了性,別無其他?”她也瞪著貼滿浮雕花壁紙的天花板,但理由不是冷笑,而是漠視哀傷。

  “其他?例如什么?”

  “生活的溫馨、生命的分享和共通的……愛!彼f的好艱難,尤其是最后一項。那簡直讓她感覺像用雙手為敵人奉上許多致命武器的蠢蛋。

  “你渴望白吃午餐嗎?”他再次冷硬的譏誚。

  而他的冷硬令她不自覺的感受到夜已降臨那股涼意。她一向不以自己原住民的熱情天性為恥,就如她一向喜歡裸身綣縮在他懷中,只覺自然、不覺羞恥。但他過多的冷言冷語,令她再難向他尋求溫暖。

  “不,現(xiàn)在我寧愿餓死!彼鹕聿炱鹚掳锷碥|,卻因為滿心疲憊而反常的向他披露自己的想法。“用真實的一點的說法,我渴望離開這里、離開你,渴望及早結(jié)束我們這種可憎的關(guān)系!

  “你的迫不及待教人驚訝?稍鳎课铱傆X得你口是心非。當我在你的雙腿之間沖刺時,你的身體所表現(xiàn)出來的反應(yīng)可不是那一回事!碧战》捷p扯她散在頰畔的發(fā)絲,并得意地微笑。

  “你……真令人作嘔!”依娜掙扎著找到幾個罵他的字匯。

  他卻更邪惡地暗示。“錯,截至目前,我從沒見你嘔過,但你熱情的尖叫倒是聽過不少回!

  “放我走!”既然注定吃敗仗,她能選擇的,似乎只有盡量減少自己的損傷!敖Y(jié)束它!”

  “不,它不會結(jié)束,或許,我該說很難結(jié)束。”陶健方呈現(xiàn)憂思的撇撇嘴,然后語出驚人!拔覀儽仨毥Y(jié)婚!

  停住企圖從他手中拔出發(fā)絲的動作,她錯愕地瞪視他,不相信她所聽到的是他說出來的。

  依娜杏目圓睜,嘴巴呈O型的姿態(tài),散發(fā)出令人難以抗拒的純真,陶健方有股想俯身再次把她的唇用力吻得紅腫光亮的沖動,但因為覺得她并不值得如此嬌寵,他反而收回約制著她秀發(fā)的手,冷淡地坐起,迅速地套上長褲。

  “不必裝出那么難以置信的表情,畢竟你也覬覦陶夫人這個位置一段時日了,而我又正巧想結(jié)婚!彼桓绷巳挥谛厍抑x絕反駁的自大神情。

  “這算求婚嗎?”依娜眼底怒芒閃動。“多不浪漫!這對一個女人算不上是恭維!

  “我并沒有意思要恭維你什么,只不過是貪圖方便。和小旖的婚禮取消的太突然,我的父母受到不小的震驚,再加上媒體的風言風語,對我的事業(yè)不無影響,找個人安定下來,是我目前最穩(wěn)當?shù)囊徊狡濉!?br />
  他將感情一概摒除于外的求婚,并不能給依娜帶來任何喜悅!盀槭裁催x擇我?如果你這般優(yōu)秀的青年才俊要什么名門閨秀沒有?我,唐依娜,不過是你眼中的淘金女……”

  “所以我說這不失是一種便利的關(guān)系!碧战》綄⑹持赴丛谒岽缴希徛f道:“我已經(jīng)厭倦一再重復(fù)貓捉老鼠那類的愛情游戲,或許我根本就不適合那類的追逐游戲,F(xiàn)在,我只想安定下來,而你,是我最方便的對象,依娜,你不只是個好床伴,還是個好秘書,是我事業(yè)上不可或缺的伙伴。”

  “所以,你打算也讓我成為你的婚姻伙伴?就因為我是你的好秘書、好床伴,你就甘愿和我綁在一起一輩子?”依娜瞪視他!澳顷P(guān)于愛呢?你更能無愛的立足于圣壇?”

  “誰敢說我們之間沒有愛?在公司我們不乏同事愛,在床上我們激烈的做愛——愛,端看你怎么定義。何況,我們不會立足于圣壇,明天早上,我們上法院公證!彼麑嗟南陆Y(jié)論,仿佛一切都已成定局。

  她愣愣地看著他,無法同意他的話!拔也粫饝(yīng)!”她隱住她受傷的感情,竭力想死守著她的驕傲。她的確渴望成為陶健方的妻子,但那必須是基于愛,而不是其他。

  “由不得你,依娜!這是一條互惠的路,想想看,我能供給你什么。優(yōu)渥的生活,甚至奢侈的揮霍。而如果這還不足以柔化你,那么我會采取強硬的手段,押也要押你去公證,因為這是你欠我的!”陶健方語帶恫嚇。

  依娜并不真的敢漠視他的威脅,以她跟隨在他身旁做事多年的經(jīng)驗,她了解他說到做到的強悍作風。她小腹一沉,眼里閃著焦慮!澳悴荒芤驗榘㈧届坏呐鸦,就將一切過錯歸給我,欠你一個新娘的該是葉騰——葉先生,不是我!”

  “但你是始作俑者!彼洌瑘远ǖ乜粗。他認定她的罪,并確定她該以何種方式償還。

  “你太荒謬!”她不再看他。心里盤算的是只要他前腳踏出這間公寓的門,她后腳便開溜。他勇于荒謬,她卻不能與他同陷謊言之中。在同居的歲月,她已經(jīng)朝他交出自己的心,一日兩人同困婚姻,卻又明知道他不愛自己,那么最終她只有毀滅一途。

  因此,她寧可選擇逃跑這條路……不,是慧劍斬情絲這條路,即使心會痛,人會枯萎……“就算你迫不及待地想當新郎,那也是明天的事,現(xiàn)在,你該走了吧!”她站起來,下逐客令。

  “好讓你逃走?”他慢慢地綻開笑容,完全洞悉她的意圖!安,今晚我會留下,有了小旖的前車之鑒,我學會了在婚禮的前一夜看好我的新娘!彼回5刈ゾo她的手臂,碰觸里同時矛盾著壓抑的溫柔和暴戾。“你曾經(jīng)體會過那種前一刻還是你的,下一刻卻完全無法掌握的痛苦嗎?如果你曾經(jīng)感受,那么請不要拒絕我!”他的唇再次覆上她的,以占有的姿態(tài)粗魯?shù)卦谒缴弦苿印?br />
  她試著扯離嘴唇,他卻更深入的與她廝纏糾葛。

  釋出一聲嗚咽,她閉上眼睛試著思考。她當然懂得幻滅與幻滅之后那種滄海難為水的感受。例如這一刻他的求婚,不正是以他的求不得苦在堆疊她的求不得苦。(差別在于她渴求他—而他渴求的是何旖旎,他那么鐘情著何旖旎,而她卻是那么的深愛著他。)她渴望抗拒他的壓迫及反駁他的強辭奪理,可是他臉部議誚的線條與眼底憤世的暗影無端地絞痛著她。

  她是不忍心看他受痛苦的,依娜一向明白自己愛一個人非得受到蠟炬成灰的可悲天性,所以她試著想在還不太難之前逃跑,可是這一刻她根本是逃不掉了。

  陶健方似乎比她更明了她無法拒絕他的任何索求,所以他執(zhí)意貫徹他勒索的黑心。

  他再次讓她傾倒床上,抓住她的絲睡衣拉高。他的拇指撫過她的雙腿之間,食指探進她。“給我我要的,依娜!”他的頭埋入她的發(fā)絲及頸項中低語!罢埬!”

  一時間,依娜茫然于他所要的是什么?婚姻?或者僅僅是她的軀體?可是他不再給她時間沉浸于思考之中,他幾近瘋狂地帶動她,并強迫她隨著他的律動收縮、降服,直到兩人幾近爆發(fā)。

  “給我我要的婚姻,明天!”他突然一臉痛苦的煞車,止住他的所有正在進行動作,懸宕在她身上喘息道:“答應(yīng)我。”

  她全未防范到他會在這種時候進行進一步的勒索。她掐緊他臂部的肌肉,和他一樣地疼痛著,渴望著滿足。但情欲并不是她同意給予的真正原因,而是他臉上蝕刻的疲倦線條與眼底脆弱的陰影深深地撼動著她。這一刻,她愿意答應(yīng)他任何事情,給予他任何東西。

  她呻吟出聲,明白自己或許正把自己從另一個深淵推入一個更深的深淵!拔掖饝(yīng),好,我答應(yīng)!彼貜(fù)道。

  終于,她再度和她的惡魔雇主,簽訂了另一種契約!



  嶄新的一天剛開始不久,陶健方和唐依娜就在法院公證處的見證下,成了夫妻。

  對這場沒有鮮花、沒有白紗禮服的婚禮,以及陶夫人這個稱謂,依娜一概的感覺是“茫然”。

  提著她幾箱簡單的行李,帶著她堂而皇之地步入這幢豪華別墅時,依娜的感覺還是“茫然”。

  實際上,陶健方和何旖旎在別墅大廳辦訂婚宴會的盛況還歷歷在目,她到死亡的一刻都不會忘記,陶健方挽著他美麗可人的未婚妻出現(xiàn),并贏得所有人的羨贊的那一幕。她心痛的不能自己,妒嫉的幾乎殺死自己!然而,誰又料想的到,時隔不過一個半月,物是人非,何旖旎追隨了內(nèi)在的心,奔向昔日戀人葉騰的懷抱,而曾經(jīng)不敢擁有一絲一毫癡心妄想的唐依娜,奇跡似地入主了陶家。

  多么諷刺。≡谝灰怪g,她從僅僅被豢養(yǎng)在一間小公寓的情婦,晉級成一幢豪宅(也許不止一幢)的女主人。

  環(huán)視眼前這間主臥室,光是壞數(shù)大約就有之前公寓的兩倍大。這是間美麗的臥室,室內(nèi)有著所有年輕的“淘金”女郎都會羨慕的奢華。

  大而深具壓迫感的百合花浮雕描金壁紙,刻著繁復(fù)花紋的梳妝臺,及教人錯愕,深俱英式作風的四柱大床—更教人驚訝的是它夸張的罩著深紫紅色的絲床幔。淡紫紅色的皮沙發(fā)區(qū)隔出一間起居室,淺色瓷磚上的長毛地毯看得出來全是手工編織,織的全是象征純潔的百合與金綠的百合莖葉。(依娜不禁要猜測,這個房間是誰的設(shè)計?陶健方,或者何旖旎?若是陶健方,那是否意味著他衷心期盼著一個純潔的新娘躺上這張床?抑或純粹因為何旖旎的偏好百合?)

  流金般的金綠混淡紅色的簾子點綴在窗口,窗外可眺見花木扶疏的中庭花園及較遠處漾著憐磷藍光的游泳池。

  這將會是怎樣的一種生活?依娜坐入柔軟蓬松的沙發(fā),再度不自禁地揣想著。

  是從一個缺乏關(guān)愛的小籠子換到大籠子?或者是她和陶健方將因相守而獲得相愛相知的契機?她當然祈禱是后者。

  但事實又是如何?

  拿婚禮來說—陶健方處處表現(xiàn)出過份的強勢(或者該說過份的草率?),相對的,她找不到被尊重的感覺。整個婚禮的過程不過幾分鐘,不僅缺乏婚紗和鮮花,更沒有雙方親友在場給予祝福。唯一值得額首稱慶的是他沒有忘記準備婚戒且戒指也還算適合手指。

  說沒有受傷的感覺是騙人的。由婚禮的不夠隆重,便不難理解陶健方對這樁婚姻的看法,而不受重視的婚禮和人的受不受重視是成正比的,她確信她只是他名義上的另一半,而他的腦里和內(nèi)心,仍眷戀著另一個女人。

  不然,他不會在新婚的第一天,就丟下她獨守一扇窗子直到日暮黃昏斜;不然,他不會放任她獨自一人吃著精明的傭人們精心準備的新婚晚餐;當然,她也不會像之前守著公寓一樣,再次體會一次被寂寞的夜晚吞噬的椎心感覺。

  一旦部落里身為頭目的父親知道了她的“不告而婚”時,不曉得會有什么反應(yīng)?

  父親一向以她為榮為傲,她從不像許多原住民父親那般的淺見,他不僅供她上大學,還鼓勵她修碩士,他最衷心的盼望是她找到一個適當?shù)膶ο螅瑫r,能在部落里把她的婚禮辦得風風光光。如同父親一直強調(diào)的,她至少是個山地公主,怎能寒傖!

  霍松是父親中意的女婿人選,他黑黑壯壯的,脾氣尚可,笑起來一口白牙,是部族里的勇士之一?上Ц邔W歷替她帶來了更寬闊的視野,她不是不肩于父親選擇的眼光,而是更懂得了追隨自己的心去做選擇。

  只是,瞧!她究竟替自己選擇了什么?一個她深愛、卻對她只有肉體欲望的男人。

  忘了曾在哪里讀過這樣一句話——在人生的海洋之中,最痛快的是獨斷獨流,但最悲慘的卻是無岸回頭。

  她真的是無岸回頭了,曾經(jīng),在經(jīng)歷了某件教她惡夢連連了好幾年的悲慘事件之后,她一度以為自己不可能愛上某個男人,尤其像大陶那種渾身都會氣息的男人。因為她根深蒂固地認定了都市男人的墮落與卑劣,可是諷刺的是,為了某個理念她不得不回到都市工作,又因為工作而不得不接觸陶健方,并且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他的感情之網(wǎng)。

  她不是不曾壓抑感情的擴散外放,她一直做著一身壓抑自己熱情天性的表面?zhèn)窝b,一身毫無美麗與曲線可言,老姑婆似的偽裝,可是那層偽裝終究還是被陶健方撕去并揭露出來!

  如果沒有那一夜,那么,她的人生會有什么不同?

  最近她更常想到那一夜——陶健方和她以最真實甚至以最原始的面貌相對的那一夜。

  假使沒有那一夜,如果沒有那一夜……

  深深地綣入沙發(fā)里,她的眼睛不覺佇留在較遠處。泳池內(nèi)的那泓深藍,正被明亮燦然的球形燈照得幽幽恍恍,而她的思緒,也不知不覺、幽幽恍恍地被帶回那一夜,那使得她原本黯淡晦澀的世界倏忽光亮了起來的一夜……

  刷開房門并扭亮電燈,陶健方踏入他和依娜同居了將近兩年卻即將退租的公寓里,做最后的一番巡禮。

  他從不認為自己會念舊到重回一幢公寓來緬懷……某些事,何況依娜已經(jīng)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即使要緬懷兩人的同居歲月,這一刻也不算合適。

  今夜是他的新婚夜,他卻走出自家的豪華別墅,避開了他的新婚妻子。不可諱言,他是想沉淀一下自己飛揚浮躁的心情。

  或許,他是不甘心何旖旎的叛情與臨陣倒戈,但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驟下和依娜結(jié)婚的決定。這個決定匆促到他沒有后悔的余地,也蠻橫到迫使依娜沒有后退的余力。而即使明知依娜可能偏好金錢地位更甚于偏好他,他還是執(zhí)意不悔地娶了她。

  為什么?

  是的,為什么?這倒是個值得他在新婚之夜好好思索的問題!

  不可諱言,依娜對他有很大的吸引力。她的憤世嫉俗與他相當,卻比他多了一份神秘與孤高。

  她引起了他的好奇,而這股好奇因為他對她的了解并沒有與日俱增,而增加。

  他好奇她究竟在偽裝什么?又是為了什么而偽裝?為什么在人前的她和在人后的她有那么大的差異?那么的表里不一?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唐依娜?干練的?刻板的?或者是狂野的?熱情的?好諷刺的?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她都是矛盾的。

  而這令他不覺回想起兩年多以前的那一夜!

  那一夜,某位戴著蝶型面具,穿著黃色緊身上衣與黑色蓬裙,披散一頭狂野鬈發(fā)的西班牙女郎,突兀的躍入他的眼簾,并以一曲激越悠揚的弗朗明哥舞蹈,蠱惑了他!

  那一夜,西班牙女郎在他的西裝上衣的口袋里插上一朵激艷的黃玫瑰,那一夜,她比在他襟上綻放的那朵黃玫瑰更嬌媚千百倍,那一夜——咳,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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