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燕下班后見弟弟還在她家,終于問出不解。
“借你這兒住幾天�!�
“你愛住幾天就住幾天。不過,既然有空,為什么不回彰化去看爸媽和維仁?”
“我有正事要辦。”
“正事?你白天都出去了嗎?”
“我早晚各出門一趟,白天待在家里寫點東西�!�
“我還沒問你呢,最近你一大早就躡手躡腳地出了門,到底去哪梩呀?”
“騎單車運動�!�
“那晚上呢?出去干嘛?”
“騎單車,吃晚飯�!�
“早也騎、晚也騎,你是不是要演自行車選手,所以要先練習(xí)練習(xí)?”
姊姊認真的表情教他莞爾。
“不是�!�
看他有一搭沒一搭的,所燕索性不再問了。
不久之后,他騎著單車赴約丟。
★ ★ ★
和劉小菲并騎到公墓區(qū),鍞上車,并肩圭在通往墓園的幽徑上。
“你一個人敢到這里來嗎?”
“敢。不過我沒有一個人來過就是了�!�
“天快黑了,你怕不怕?”
“不怕。”
他點點頭,對她的膽量表示稱許。
“快開學(xué)了吧?”
“快了。你什么時候接維仁回來?”
她嘆了聲氣。
“為何嘆氣?”
“快開學(xué)了,心里煩。”
“會嗎?我以為你會希望早點開學(xué)呢�!�
“一放長假,人就會變懶。老師其實跟學(xué)生差不了多少�!彼猿爸��!伴_學(xué)要不了兩天我就會聲音沙啞、喉嚨發(fā)炎。”
“為什么?你太久沒罵學(xué)生,一開學(xué)就要連本帶利罵個夠嗎?”他是開玩笑
“剛開學(xué),學(xué)生的心一時還收不回來,難免會浮躁搗蛋,少不了要念幾段經(jīng)給他們聽,平常我偶爾也念念,不過一個暑假沒怎么用到嗓子,一下子用上了一定會啞,算是職業(yè)傷害�!�
“你上課不用麥克風(fēng)嗎?”
她搖頭�!拔也涣�(xí)慣用麥克風(fēng)講課。站在司令臺上拿著麥克風(fēng)是不得已的,我的肺活量還沒大到能讓全操場上的學(xué)生聽見我說話�!�
他注意到她每次談到自己的工作時,臉上都有一種自得的恬淡。
“你呢?休息一段日子之后會不會也覺得自己變懶了?”
“有一點吧,不過再動起來就又習(xí)慣了�!�
“拍古裝劇上妝佷費工夫吧?”她看著那兩片薄唇問。
“是呀,坐在那里任人在你臉上、頭上上下其手、大作文章的�!�
“拍時裝片也得上妝嗎?”
“嗯�!�
她的胸口突然一陣酸。多少人蹂躪過他那兩片薄唇,雖然用的是眼和手,而不是唇。化粈師通常都是女的吧?
“你的唇好薄,像女孩子的。”
“你是不是想把我們失敗的初吻歸咎于我的唇?”他斜睨她一眼,委屈地問。
“你不提我都忘了,搞不好真的和你的唇太薄有關(guān)�!�
“我隨便說說你竟當(dāng)真?我的唇一直沒有長過肉,怎么后來就能吻得你服服貼貼的?”
又見羞澀。
“你會一直演戲嗎?”
“難說。”他頓了一下�!捌鋵嵨以趯W(xué)校主修的是編劇�!�
“哦?那你又為什么走到幕前呢?”
“我喜歡表演,那是我的輔修科目�!�
“你為什么不主修表演呢?”
“我更喜歡編劇�!�
“你會嘗試編劇的工作媽?”
“會。我已經(jīng)有這個打算了�!�
走到墓園盡頭,他們開始往回走。
“我們真行,‘墓仔埔也敢去’�!�
聽了他的蹩腳臺語,她笑著問:“你不是本省籍對吧?”
“你有省籍情結(jié)喲�!�
“不是啦,我一直覺得你的性很特別,搞不好是什么少數(shù)民族哩�!�
“我爸媽都是山東人,我是外省第二代�!�
“你爸媽一直住在彰化嗎?”
“早年他們是以流亡學(xué)生的身分來臺,后來一直在彰化的公家機關(guān)工作,他們是在臺灣結(jié)婚的�!�
“現(xiàn)在還在工作媽?”
“退休好幾年了。我爸早年和朋友合買了一塊地,現(xiàn)在合伙在那塊地上種東西,算是事業(yè)的第二春�!�
“滿好的,既健康又不會無聊�!�
“嗯。”他點著頭�!澳惆謰屇兀窟€工作媽?”
“我爸開成衣工廠,我媽也在廠里幫忙。”
“你沒有兄弟姊妹?”
“我媽說她生了我之后就沒再懷過孩子,所以我是老大,也是老么�!�
“你別當(dāng)老大,當(dāng)老么吧�!�
“有什么差別嗎?”
“有。因為我是老么,所以你不能當(dāng)老大�!�
這句話聽得她心頭甜甜的。
回到起點,兩人騎著單車離開公墓區(qū),踩著踏實感上路。
踏實感在他們解決晚餐問題時受到嚴重考驗。幾天下來他們一起吃早點、晚餐,雖說出入的都是公共場所,但一直沒有太令人尷尬的場面出現(xiàn),頂多也就是背后有一些好奇的目光和耳語,絕大部分是針對他的演員身分發(fā)出的。
今晚他們在一家頗具特色的路邊攤吃肉燥面,被她的一個學(xué)生和家人撞見。
“這不是劉老師嗎?”學(xué)生的媽媽眼尖,一下就認出是她,學(xué)生和爸爸、姊姊跟著就上前與她打招呼。
“老師,他是你男朋友嗎?”班上匿稱其為“櫻桃小丸子”的女學(xué)生心直口快地問著,天真的小臉直逼近她。
她還來不及回答,小丸子又有疑問了。
“咦?老師,他是不是演江南名捕的那個人��?”
所衛(wèi)朝小丸子點點頭。
這動作倒教小丸子害羞地退了兩步。他的樣子跟運動會當(dāng)天有明顯的不同,所以小丸子沒將他和所維仁聯(lián)想到一塊兒。
“對耶!”學(xué)生一家人因為見他和劉小菲坐在同一桌,便毫無顧忌地湊上前去看個仔細,看見名演員本人令他們興奮不已,嘖嘖稱奇。
“他是我朋友的表姊夫的好朋友�!�
劉小菲從容回答學(xué)生一家四日和附近幾個豎起了耳朵的食客,臉上一直掛著笑
終于,學(xué)生和家人到角落里就坐,坐走后,還不忘頻頻回首觀察老師和朋友的動靜。
“你有沒有親筆簽名劇照?”她悄聲問。
“沒有�!�
“沒有戲迷向你要過嗎?”
“不知道。有的話也都寄到電視公司去,公司怎么處理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沒在劇照上簽過字。你問這個干嘛?”
“找看你得弄一疊給我�!彼瘜W(xué)生一家噘噘嘴:“一傳十,十傳百,可能很快就會有學(xué)生托我向你要簽名照片�!�
“會嗎?”他不置可否。
“有備無患嘛�!�
“當(dāng)老師的替學(xué)生向演員要簽名照片,妥當(dāng)嗎?”
她皺了下鼻子:“是不太妥當(dāng)。算了,他們要是問我,我就說你很忙,我找不到你�!�
“我是要開始忙了,不過你找得到我。”
她看著他,沒表示什么。暗忖著這個暑假的后半段對自己來說是夠浪漫的了,開學(xué)以后,生活又將回歸原來的乎凡、平淡,她已經(jīng)開始調(diào)整心態(tài)。
“新戲要開拍了是不是?”過了一會兒她才間。
“嗯�!�
“那你不是又沒空來看維仁了嗎?”
“我會想辦法,省得又柀你罵得狗血淋頭�!彼o她一個委屈的眼神。
她只是笑笑。
“你朋友回日本啦?”
“昨天走的。所以今天白天我耳根子清靜不少�!�
“她很長舌嗎?”
“也不是,八成是嫉妒我每天早晚都跑出來約會,心里不平衡,所以就嘮叨了一點�!�
“你不早誽,早知道的話找白天也不放你回去陪她,我們就可以整天在一起了�!�
“在一起又怎么樣?白天我們能去哪里,還不是在你的車上坐著,多沒意思哪!”
面對她無奈的抱怨,他只能回以深情的、歉意的凝視。給我時間,他在心里對她喊著。
“今晚我就不住我姊這兒了�!�
她好失望�!懊魈煸绯坎或T單車了?”
“嗯�!彼p輕點頭�!坝悬c事等我處理。后天我就去接維仁�!�
“哦�!�
“待會兒到我車上坐坐嗎?”他的眼神訴說著期待,期待臨別的一番溫存。
“不了,我要回家打幾個電話。”
★ ★ ★
開學(xué)了。
堂堂跨進教學(xué)生涯的第三年,劉小菲對于學(xué)期初繁瑣的各項工作已駕輕就熟,一點也不費力。
學(xué)生是最高學(xué)年的大孩子,與她也已相處了一年,師生間默契十足,大小事情皆能迎刃而解。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新學(xué)年一開始,她就對自己和學(xué)生充滿了信心。
但,不出所料地,陸陸續(xù)續(xù)有學(xué)生在下課時跑來問她,江南名捕是不是她的男朋友。這一切自然是拜小丸子所賜。
“老師,是不是啦?”幾個女學(xué)生圍著批改桌跟她磨了起來。
“不是啦�!�
“老師騙人,小丸子說她看見你們一起在路邊攤吃面�!�
“我跟很多人一起吃過面,難道每個都是我男朋友嗎?”
“呵……老師很博愛喲�!�
“閉嘴啦你,沒大沒小的�!�
“老師,那十六班老師怎么辦?你不喜歡他了哦?”
“你們實在很啰嗦耶,書不好好念,管起我來了!”她板起面孔�!皼]事亂點鴦鴛譜,在自己教室梩講講就算了,不要在外頭給我亂嚼舌根、造謠生事聽到?jīng)]有?免得人家說我們沒有班教,丟十七班的臉,你們還要不要做人��?”
“老師,那你到底有沒有男朋友嘛?”學(xué)生們的態(tài)度明顯收斂。
“干嘛?你要幫老師做媒��?”
“沒有啦�!睂W(xué)生訕然一笑。
“老師——”
“好了!”她大喊一聲�!敖y(tǒng)統(tǒng)出去玩,我還要批改你們的暑假作業(yè),沒空跟你們說這些�!�
學(xué)生們應(yīng)聲解散。雖意猶未盡,卻也不敢再造次。
在講臺上擦黑板的所維仁把剛才同學(xué)們和老師的對話全聽進去了。
★ ★ ★
第三周起,各項常態(tài)訓(xùn)練正式展開。有趣的事,層出不窮。
巧固球和躲避球的比賽規(guī)則雖有不同,但所需技巧類似,因此學(xué)校沒有成立躲避球隊,校際躲避球比賽期間只須召集巧固球隊稍加訓(xùn)練,再從其中挑選出菁英參賽即可。但田徑賽選手可不能倉卒成軍,擔(dān)任教練工作的老師常在運動會上發(fā)掘奇才。
六年八班的老師是田徑隊教綀,他想從巧固球隊里挖走所維仁。
“小菲,你班上那個所維仁跑得很好,可不可以讓他到田徑隊來?”
“不行,他是巧固球隊主力,我不放人,沒得商量�!彼挷徽f,一口回
“球打得好的學(xué)生很多,你再找就有了,我們田徑隊需要有天分的學(xué)生,不然我訓(xùn)練了半天也是白努力,很難有所力突破,你曉得嗎?”
“免談�!�
八班老師盵了一頓閉門羹。
國語文培訓(xùn)也有挖角的情況發(fā)生,能演能說的也能朗讀,這就有沖突了。
銅管樂團和美術(shù)班之間也有矛盾,很多學(xué)生可以吹奏樂器、同時也有繪畫天分,但練習(xí)時間重疊。不過,這兩隊人馬之間挖角的情形較不嚴重,通常出學(xué)生和家長自己決定參加哪一項的訓(xùn)練。
所有的挖角行動在提報參訓(xùn)學(xué)生名單給教務(wù)處之前結(jié)束。劉小菲的巧固球隊留住了所維仁。她尊重學(xué)生的個人意愿,盡管自己老早就回絕了八班老師,私底下她還是征詢了所維仁的意見。而他的答覆是繼續(xù)為巧固球隊效力。
各班的課后輔導(dǎo)也正式開課。劉小菲的課輔班現(xiàn)在已有三十個學(xué)生了。
“你這學(xué)期多了好幾只鴨子耶�!�
補習(xí)下課,學(xué)生走光了之后,陳美吟湊近劉小菲問道,對她的景況羨慕不已。
“大概是六年級的課程比較難,家長有了危機意識吧�!彼貞�(yīng)。
“這下你是名副其實的養(yǎng)鴨公主了�!绷钟袢A給了她個封號。
她笑笑�!澳銈儍蓚€還好吧,教三年級對你們來說是小case�!�
“是啦�!标惷酪骰芈暉o奈�!澳愕膶W(xué)生長大了,我們的學(xué)生卻小了一號�!�
她知道兩人都不滿意自己新的級務(wù)分配。
“可是明年你們的學(xué)生就長大了,我的學(xué)生一定會變小,說不定還小好幾號呢�!�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三年級就三年級,誰怕誰?我們兩個在三年級老師中算是老鳥了,今年講話可以大聲一點�!绷钟袢A比較樂觀。
“所以說也不是沒有好處嘛�!彼胶椭�。
陳美吟想起正事:“對了,忘了告訴你們,房東前兩天打電話跟我說下個月起要漲我們這間鴨寮的租金。”
“漲多少?”
“一只鴨——兩千。”
“還好嘛。我學(xué)生比你們多,我攤一千,你們一人攤五百好了�!彼竦赖�
“這樣��?”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我用客廳當(dāng)教室,使用面積比你們的大多了,本來我就該多付一點租金的。”
“好吧。”兩人不堅持。
“小菲……”陳美吟有些遲疑�!澳銈儗W(xué)年那個莊偉翔——怎么樣?”
“他?人很好呀,又有才氣,上學(xué)期不是還得了個開放教育攝影比賽大獎嗎?你怎么會突然問起他?”
“哦,他今天早上約我這個星期六去看電影�!�
“原來如此�!眲⑿》葡胫�,喃喃自語道:“他的企圖心未免也培養(yǎng)得太久了吧�!�
“你在說什么?”
“沒有啦,你答應(yīng)他了嗎?”
“答應(yīng)了�!�
“恭喜你�!绷钟袢A道賀�!敖K于有人追了�!�
三人一陣閑聊后都回家去了。
★ ★ ★
一個多用過去了,劉小菲漸感悶悶不樂,所衛(wèi)沒有再出現(xiàn)她的生活中。
“所維仁!”
下課時間,她喊住正要出教室的他。
“什么事?老師�!彼麘�(yīng)聲折返,來到批改桌前。
“你爸爸最近來看過你嗎?”
他搖頭�!八淮蜻^電話來。”
“哦,沒事了,你出去玩吧�!�
她坐在桌前發(fā)起愣,直到上課鐘響,魂魄才回了竅。一反慣例,她不待美勞老師到教室就先行離開。
到了一樓第三川堂里,她打了公用電話到所衛(wèi)家去,她想如果運氣好的話可以找到他。
“喂——”他真的在家。
“我是劉小菲�!�
“肥肥安?”聲音充滿驚訝�!澳阍趺磿谶@時候打電話給我?是不是維仁出了什么事?”
她悲喜交集。喜見他如此關(guān)心兒子,悲哀他對自己漠不關(guān)心。
“不是,他很好,現(xiàn)在正在上美勞課�!�
“所以你這一節(jié)沒課?”
“對�!�
“找我有事嗎?”
“看看你是不是還活著�!�
他愣了愣�!拔耶�(dāng)然還活著,要是死了,應(yīng)該會上報才對�!�
“你是說我要等你死了才會從報上得知你的消息?”冰冷的聲音傳達著不滿。
“對不起,肥肥安,我最近很忙�!�
“那你忙吧,再見!”
掛上電話,她回了辦公室。
★ ★ ★
教師節(jié)前夕,劉小菲收到很多謝師卡,其中有一張是所維仁給的。
干姊姊,姑姑想請你在教師節(jié)那天到我家來吃午飯,不知道你能不能來?
卡片的附注說明里,所維仁提出謝師宴的邀請。
她在聯(lián)絡(luò)簿上回答所燕說她會到。所燕提過好幾次說要請她吃飯,這一次她覺得比較有理由答應(yīng)。
隔天,她依約到離自己家三條巷子遠的所燕家丟。
替她開門的是所維仁。
“老師,你來啦,我爸早你一步到�!彼瞄_心,干姊姊和老爸一起陪他吃
“所先生,你好。”
進了門,她禮貌地向?qū)W生家長問好,家長也客氣地點著頭。
“劉老師啊!請坐請坐,請你一次真是不容易�。 彼鄰膹N房出來招呼貴客。“所衛(wèi),你跟維仁陪老師聊聊,我回廚房里去了。”她交代家人一聲,又朝劉小菲道歉:“對不起,劉老師,我得做菜,不能陪你了。”
“你忙吧,別管我了�!�
客廳里剩下三人面面對坐。所維仁打開電視,剛好是午間新聞,老師、學(xué)生和家長一起關(guān)心國內(nèi)外大事。
“維仁,還不快去給老師倒茶�!�
“哦�!彼共枞チ�。
“現(xiàn)在知道什么叫‘養(yǎng)不教、父之過’啦?”劉小菲調(diào)侃家長。
“教不嚴、師之惰。”所衛(wèi)回敬一句。
“我們在互相指責(zé)嗎?”她又問。
“我們該互相勉勵�!�
兩人之間的氣氛這才不那么尷尬。
“老師,請喝果汁,我家茶葉泡完了�!�
“謝謝�!�
所燕上完菜之前,三人一直在看新聞。
“劉老師,過來坐吧�!彼嗫蜌庹泻舻溃骸八l(wèi)、維仁,你們兩個快過來呀�!�
“家常便飯,不成敬意,老師不要見笑�!敝鲝N謙稱道。
“哪里,你太客氣了�!�
所氏三人和貴客開始用餐。
飯桌上,所燕不時打量著弟弟和劉小菲。這頓飯不光為謝師,她還想從兩人身上找到些蛛絲馬跡。
侄子跟她還算貼心,自然她也聽說了弟弟和老師一起吃路邊攤的事,照時間推算,就是弟弟無緣無故在她家住了好幾天時發(fā)生的事。
她問過弟弟了,得到的是支吾其辭。她又不好唐突地去問老師這事,于是就安排了這頓謝師宴。
“老師,謝謝你對維仁所做的一切,他變了很多,多虧你教導(dǎo)有方。”所燕感激不已。
“哪里。他資質(zhì)不錯,很好教�!�
“老師,聽說學(xué)生看見你跟所衛(wèi)一起吃路邊攤,不知道有沒有給你帶來困擾?”她不著痕跡地開始套話。
“哦……”劉小菲被問得突然,一時亂了方寸�!斑€好啦,他們對所先生的演員身分比較感興趣,不過并不知道他是維仁的爸爸。”
所維仁別有含意地看了老師一眼,知道她沒說實話。
“你們怎會一起在路邊攤上吃面呢?剛巧碰到嗎?”所燕追問。
“我那幾天出去騎單車就是跟她在一起。”所衛(wèi)自動解答姊姊的問題。
“哦?”
姊姊和兒子同時望著他,一臉愕然。劉小菲更是沒想到他會親口承認。
每個人都無話可說,飯局在沉默中結(jié)束。
飯后,四個人回客廳看電視,看得正是重播的八點檔連續(xù)劇。所衛(wèi)是男主角之
所維仁看得津津有味,雖然兩年前他已經(jīng)看過了。
劉小菲看得渾身不自在,畫面上的所衛(wèi)正在向女主角吐露愛意。
“所衛(wèi),你看你這一場戲,演得好不自然哦。”所燕很有意見。
所衛(wèi)看著螢?zāi)簧系淖约海膊惶栽�,因為劉小菲也在看。他沒忘記那場戲因為自己一直沒能入戲,NG了好幾次,不論導(dǎo)演怎么指導(dǎo),他都摟不好女主角。最后導(dǎo)演被他打敗,勉強讓那場戲通過。
“現(xiàn)在再叫我演這種戲應(yīng)該會演得比較自然了�!�
語罷他看向劉小菲,她也剛將目光自螢?zāi)灰频剿樕稀?nbsp;
“劉老師,你看過所衛(wèi)演的戲嗎?”
所燕的聲音隔斷兩人膠著的目光。
“沒有。”
劉小菲的回答又讓所家人無話可按。
“所先生、所小姐,謝謝你們請我來,打擾你們很久,我該回去了。”
劉小菲摸了摸所維仁的頭,站起身。
“老師這么早就要回去啦?”所燕跟著起立,還瞄了弟弟一眼。
“不早了,我還是走吧。再見�!�
“我也要走了,順便送劉老師下樓丟吧。”所衛(wèi)立刻戴上墨鏡和帽子,對姊姊和兒子告辭。
“也好,那老師你慢走,再見。”
姑侄二人也沒留他們。
下了樓所衛(wèi)就間:“到我車上坐坐嗎?”
“你有空嗎?”
他笑了笑,她果然是在生他的氣�!澳阌锌�,我就有空�!�
“你有空,我才有空�!�
“我有空�!彼c點頭:“走吧�!�
上了車他立刻發(fā)動引擎開車上路。
“不是要我列車上坐坐的嗎?”她沒想到他會把車開走。
“你已經(jīng)坐在車上了,肥肥安�!�
“你要去哪里啊?”
“隨便哪里都好,只要離這里遠一點�!彼乘谎邸!斑@附近很多你的學(xué)生�!�
“離開這一帶就沒有人認識我了,可是到哪里都有人認識你�!�
“遠一點就無所謂了,至少不會給你制造麻煩。”
“你不怕麻煩嗎?看你,又戴著帽子和墨鏡。”
他立刻脫帽�!皫臀夷昧硪桓堆坨R,在抽屜里�!�
她打開抽屜取出眼鏡盒遞到他手中。
遇到紅燈時,他換上那付無色的近視眼鏡。
“進出你姊姊家時為什么還戴著墨鏡?”
“怕鄰居騷擾他們�!�
“你什么時候可以讓所有的人都知道維仁是你兒子?”
“等我不再是公眾人物的時候�!�
“就算你以后不再演戲,人家還是認得你呀�!�
“人是很健忘的,只要我退出螢光幕,久而久之人家就會忘了我是誰�!�
“退出螢光幕?你不打算繼續(xù)演戲?”
他點點頭,狀甚堅定。
“手上這部戲拍完我就不再演了�!�
“為什么?你不是喜歡表演嗎?你怎么舍得做這種決定?”
“魚與熊掌不可得兼�!�
“那你要做什么呢?”
“你忘了我告訴過你,我更喜歡編劇,而且我主修的是編�。课冶緛硐氲茸约耗昙o再大一點的時候才開始編劇的工作,現(xiàn)在情況不同了,我必須提前退出螢?zāi)�。�?nbsp;
“為什么?演而優(yōu)則編?”
“那本來是我的理想�!彼獗庾欤骸艾F(xiàn)在我是‘演不優(yōu)才編’,你說過我演得不好。”
“不止我吧,你姊姊剛才也說你演得不太自然�!�
“沒辦法,那時候我對異性有恐懼癥。”
“現(xiàn)在沒有了嗎?”
“多虧你輔導(dǎo)有成�!�
車行到了郊外,不再有鱗次櫛比的房屋,不再有車水馬龍的壅塞。
“為什么到這里來?”見他停車,她問。
“你看看這附近有什么?”
她認真地望望四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景色倒還不錯。路邊有一個客運站牌,站名叫“湊合”,站牌下空無一人。
“你到這里來過?”
“出過一次外景�!彼钢盖胺��!霸谇懊娴臉窐饭葪t�!�
“下車嗎?”
“我比較習(xí)慣坐在車上和你接吻。”
話未說完,他已側(cè)身向她,并摘掉眼鏡。
“繼續(xù)輔導(dǎo)我吧。”他湊上唇。
望著那兩片薄唇,她暗嘆一聲,接個吻都得這么大費周章地跑到深山林內(nèi),這怎是一個累字了得?
來都來了,吻就吻吧。薄唇上灼人的渴望一掃她心中連日來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