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兆桓已經(jīng)在巷口的公車站牌下等了半個多小時。
今天下午,他下班后去找沛羚,她的同事卻說她剛離開。所以,他直接到她每天等車的公車站牌下找人,卻沒見到她的身影。他心想,或許她已經(jīng)搭上車回家了。
在他回到家后,他直接上三樓的空中花園澆花,主要是想確定沛羚是否已安全到家?墒,直到花都快被水淹死了,沛羚還是沒回來。
他左等右盼的,都八點多了,還是沒見沛羚回來。他越等越急,生怕她會不會又遇上什么麻煩,抑或是阿勝找上了她?
「丁沛羚!妳到底要怎么折磨我?為什么老是要別人替妳擔(dān)心呢?」兆桓心急又擔(dān)心的嘀咕著。
最后,他干脆到巷口的公車站牌下等。
剛開始,公車一來,他還佯裝是來散步的,等公車一走,確定沛羚沒搭那班車后,他又開始伸長著脖子等下一班公車。因為他不想被沛羚知道,他是特地來等她的。
可是,等了半個多小時,公車也不知過了多少輛了,依舊沒等到沛羚。所以,他也沒心情再佯裝是來散步的,索性就坐在休息椅上等。
煙一根接著一根點著,究竟有沒有抽完才丟掉,他完全不知道。他只覺得這種等待好難熬,集希望與失望于一剎那,讓他的心在短時間內(nèi)大起大落。
又來一輛公車了。
他氣餒地坐在休息椅上,失落的眼神直盯著正要關(guān)上的公車前門。
剛剛只下來一個老先生。
正當(dāng)他又想點根煙時,他發(fā)現(xiàn)好象有個身影站定在他左邊,他往旁邊一望。
「沛羚……」她的名字從他口中輕輕吐出。
丁沛羚正一動也不動地看著他,原來,她是從后車門下車的。
他繼續(xù)點香煙的動作,微微顫抖的雙手難掩他心中的激動。他終于見到她平安站在他面前了。此時此刻,他竟然有種想感謝上蒼的沖動。
「你……在這里做什么?」沛羚本來想問「你在等我嗎」,不過,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他吐出白霧后才說道:「去哪兒?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
「去逛逛……順便買點東西!顾e起手上的紙袋晃了兩下。
他還是坐在休息椅上,沒說話,而她仍舊站在原地不動。
街道突然變得好安靜,仿佛只剩下他們倆。
「你要繼續(xù)坐在這兒……還是要回去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
「我想再坐一會兒!顾岩暰落在正前方說道,同時丟掉手中才抽了幾口的香煙。
在香煙落地時,沛羚也注意到他右前方那堆長短不一的煙蒂。
「你在這里坐很久了?」沛羚問。
「沒有!顾R上否認(rèn),好象怕她知道什么秘密似的。停了一會兒后才接著說:「沒多久。」
「喔!」她應(yīng)了一聲。
他們的對話雖然是一問一答,聽起來簡短、鎮(zhèn)定?墒牵谒麄冃睦锩娴那榫w早已經(jīng)翻騰不已,如排山倒海之勢的席卷了他們。
沛羚對于他會出現(xiàn)在公車站,感到很意外,尤其他肯同她說話,更讓她驚喜萬分。因為這兩天,即使他們碰了面,也是如陌生人般的擦身而過,這令她好沮喪、好心痛。
她和他的關(guān)系好象陷入膠著狀態(tài)。她已經(jīng)無法分清楚,她對他的感覺和心態(tài)。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樣的角色面對他,是鄰家小妹?同事?朋友?還是愛慕他的女人?
此時此刻,她只能確定一件事,一件很糟糕的事。那就是:她愛上眼前這個對她態(tài)度冷淡卻又濫情的男人了。
在一陣沉默之后,沛羚淡淡地說:「那……我先回去了!
兆桓看了她一眼,然后點點頭。
從剛才一看到她,卜兆桓就強(qiáng)忍下沖向她、抱住她的沖動。在他確定她沒事的那一剎那,他終于明白自己有多在乎這個毫無危機(jī)意識的笨女人。
兆桓知道,在未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再愛一次之前,他不能貿(mào)然地拿沛羚當(dāng)實驗品。他曾說過,他會保護(hù)她、不讓她受傷害。所以,他只能維持目前的關(guān)系,繼續(xù)當(dāng)她是鄰家小妹妹,是在一起工作的同事。
當(dāng)年田惠惠的事,或許是他處理不當(dāng),才會造成對方心理嚴(yán)重受到傷害與不小的后遺癥。
如今,田惠惠的出現(xiàn)也令他頗為頭疼,難道他真的被吳先遠(yuǎn)說中了,這么多年來,他一直過著女人一個換過一個的愛情游戲,就是因為還沒對惠惠死心?
丁沛羚看著陷入沉思的卜兆桓許久,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她看得出來,他想的事一定很令他頭疼,否則不會在丟了那么多煙蒂后,還想不出個結(jié)果。
她以為地上那堆煙蒂是因為他在思索某件事而來的,卻不知那些煙蒂其實全是兆桓對她的擔(dān)心、害怕、等待而產(chǎn)生的。
在她轉(zhuǎn)過身舉步離開后,兆桓側(cè)過頭看著她柔弱的背影。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看著她的背影和路燈下她纖細(xì)的影子,他竟然覺得好心疼、好心疼,這股突生的情愫讓他不由地開口喚住她。
「沛羚……」
沛羚停下腳步,沒轉(zhuǎn)身,只是微側(cè)過頭。「什么事?」
頓了一為兒,他才輕道:「沒事的話,別一個人在外面逗留!
經(jīng)過數(shù)秒鐘的遲疑后,她才點頭,接著,她邁出步伐,繼續(xù)往前走。
兆桓微攏著眉頭,是他看錯了吧!他好象在她的眼角看到閃爍的淚光。
沛羚很快地轉(zhuǎn)入巷子,跑到石階旁,轉(zhuǎn)身背靠著高墻,淚水已不由自主地滑落面頰。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挑這時候哭。這兩天,她只要一想到兆桓對她的責(zé)罵,她就好難過。她完全沒有解釋的機(jī)會,只能低頭認(rèn)錯?墒牵⒉挥X得自己有他說的那么糟。∧翘焖龝┏赡菢,也只是在和他嘔氣,再說她參加同事的生日眾會也沒錯。
她知道是自己太粗心了,才給兆桓添麻煩,所以她無法怪他發(fā)這么大的脾氣,只是她覺得自己好委屈,畢竟她也是受害者。而且,她只是希望他能夠稍微安慰她一下,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但從剛才他們這么冷淡的對話中,沛羚覺得好灰心。
雖然她才剛為了他肯和她說話而驚喜?墒牵瑢τ谶@樣的收尾,她又陷入另一個沮喪。她覺得他對她好冷漠,好象彼此之間有道無形的鴻溝,把她與他明顯地隔離,怎么也跨不過去。
沛羚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上石階,她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辦?她愈來愈難以面對他,更不知該將自己如何定位。
。
丁沛羚盯著桌上的黃金葛,記得剛來東潘企業(yè)的第一天,她就告訴自己,希望自己有像它一樣強(qiáng)韌的生命力,開始過這全新的生活。
結(jié)果呢?
「沛羚,晚上有沒有事?我請妳吃飯,肯不肯賞臉?」康元杰忽然冒出來,打斷她的神游。
這是他最近每天下班前都會問的一句話。
沛羚笑了笑。「答案如昨。」
經(jīng)過這陣子的相處,她發(fā)現(xiàn),他其實蠻好相處的,也很善解人意,只要他知道她心情不好,常常會逗她笑,找她聊聊天。
「還好。如果妳答應(yīng)了,我就得得罪晚上約好的客戶了!
她知道這是他給自己找的臺階,因為他知道她不會答應(yīng)的。
「康經(jīng)理?晚上有沒有空?」沛羚笑問。
。
「人家說『女追男,隔層紗。』果然沒錯,我每天問妳肯不肯跟我吃飯,妳都不肯。今天妳才一開口邀請,我就馬上答應(yīng),我是不是很隨便?」康元杰邊使用刀叉切牛排邊自嘲道。
沛羚陪笑道:「除了『隨便』,你還可以解釋為『大方』,見人見智啰!」
「大方?」他笑了笑!肝乙莻女的,一定很好追!
「你好不好追,我不予置評。不過,如果你是個女的,我想,我們可能會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妳是說……我得先去變性,然后才能和妳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沛羚差點被口里的食物噎著了!高@樣的犧牲太大了,不必這么麻煩。」她一臉正經(jīng)地附和著他的幽默。
「的確!顾麚P揚眉,哈哈大笑著。
沛羚也忍不住的輕笑出聲。
就在丁沛羚與康元杰兩人輕松聊天時,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在挑高的二樓靠欄桿旁的座位上,有雙深沉的眼眸正熱切地盯著他們。
那雙深沉的眼眸來自卜兆桓。
兆桓正好也在這家餐廳用餐,而坐在他對面的則是田惠惠。
「兆桓……今天你約我吃飯,我很意外,也很高興。我以為上次去你公司找你,你不高興了。」
「怎么會?那天,我正好在忙……」
「我了解!固锘莼萏鹛鸬匦χ!刚谆,我聽先遠(yuǎn)說……你目前還沒有固定的女朋友,是嗎?」
兆桓遲疑了數(shù)秒,才盯著她應(yīng)了聲:「嗯!拐f完之后,馬上又將視線自然地移到一樓,看了丁沛羚一眼。
田惠惠聽到他的回答,十分開心!改壳啊乙彩亲约阂粋人!顾黠@地暗示著他。
「喔!」他勉強(qiáng)點頭笑了笑,并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發(fā)現(xiàn)田惠惠還是那么漂亮,不,應(yīng)該是比以前多了份成熟美。依然是風(fēng)情萬種,不僅迷人,還十分有女人味。
這就是他當(dāng)年為她著迷的理由吧!在他心里,她曾經(jīng)是那么完美與令人無法忘懷……他還曾經(jīng)以為她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女人……他曾經(jīng)是那么全心全意地愛著她……
「在想什么?」
「沒什么!拐谆感χ鴵u搖頭。
「我覺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人總是善變的。有時候我還發(fā)現(xiàn)昨天才穿過的衣服,今天就會問『我昨天真的是穿這件衣服去見客戶的嗎?』不過才一小時,審美觀就改變了。何況都這么多年了,改變的就更多了!
田惠惠若有所思地說道:「那……你對我的感覺呢?變了嗎?」
兆桓頓了一下!笂呥是妳。不過,妳比以前更成熟,也更漂亮……」
「我不是問這個!顾驍嗨脑。「我相信你應(yīng)該明白,我在這么多年后一又回頭找你的心意!
他的眉頭一緊,視線又往一樓移。
田惠惠終于發(fā)現(xiàn)他異常的舉動,從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
于是,她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
「元杰?!」田惠惠很意外,竟然會在這里遇見康元杰。她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兆桓早就發(fā)現(xiàn)元杰在樓下。
「沒想到這么巧。」兆桓故作若無其事的笑道。
「是!當(dāng)我知道你和他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我也很意外!
兆桓只是笑了笑。
田惠惠側(cè)過頭看了看康元杰,也注意到了丁沛羚。
「他還是喜歡美女。那是他的新女朋友嗎?」
「不是!顾R上迅速的回道。
「喔?那女孩你也認(rèn)識?」
「公司里的同事!
「原來如此,看樣子……應(yīng)該是離男女朋友不遠(yuǎn)了!
「不可能!顾麛蒯斀罔F地道。
田惠惠不太明白他的回答怎么能如此快且肯定。
「可是看他們的神情,似乎很愉快、很甜蜜。」
「……」兆桓神情復(fù)雜的看著他們,無法否認(rèn)田惠惠所說的。
「他們……」
「夠了!我們不是來討論他們的!」兆桓不耐地沉聲道。
田惠惠愣了一下,錯愕地迎上他冒火的黑瞳。
他這才覺得自己有點反應(yīng)過度了,他低頭吃了口盤里的食物,以遮掩自己突生的怒氣。
「吃點東西,菜都涼了。」他淡淡地道。
「嗯!」
田惠惠叉了塊干貝吃,她覺得不只菜涼了,連她的心也涼了一大半……她說錯了什么嗎?還是他還為了自己曾和元杰交往過的事面生氣?
另一張餐桌的康元杰和丁沛羚,完全不知道有人正因為他們而破壞了用餐氣氛。
「是嗎?原來『紅毛城』還有這樣的故事,真想去看看。」沛羚興奮地道。
「好!如果妳肯和我約會,我就帶妳去!箍翟苄χ
「好。不過,你得先把江小姐、白小姐、何小姐的電話給我!
這些人不就是他目前常約會的女孩子嗎?他一臉疑惑地問說:「做什么?」
「約她們一起去比較熱鬧!」
「是喔!她們一起去的話,的確有得鬧了!
「誰叫你用情不專,女朋友那么多。」沛羚聳聳肩。
「如果妳肯當(dāng)我的女朋友,我保證,以后絕對只有一位丁小姐!
「喔?」
「沒錯。這個提議妳考慮考慮,它的有效日期是我的一輩子。」他逗趣的說道。
「我會認(rèn)真考慮的!顾胶退亩喝。
「好了。我吃飽喝足了,妳是不是可以開始說說妳今晚請我吃飯的目的?」
「你知道了?」沛羚笑了笑。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妳不會無故請我吃飯!顾⒅。
沛羚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想了一會兒才說:「我……聽同事說過你和卜經(jīng)理不合的事。你能告訴我……正確的答案嗎?」
「我明白了!乖瓉硎菫榱瞬氛谆浮
「什么?」
他搖搖頭。「是有段故事。」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xù)說:「我們的不合是因為田惠惠。我想……妳真正想知道的是,兆桓和惠惠的那一段吧!」
「……」她默認(rèn)。
「其實,妳可以不必去在意過去的故事。妳應(yīng)該也知道,惠惠來找兆桓的事吧!」
「嗯!」
「我想,妳該在意的是他們倆現(xiàn)在的交往情形。我知道惠惠一直還愛著兆桓,她心里一直都只有他。雖然他們已經(jīng)分開這么多年了,可是,如果兆桓還愛著她,那……結(jié)果可想而知了!
「他們會舊情復(fù)燃?」
「我不知道,誰知道卜兆桓那家伙在想什么。這么多年了,也沒見他對哪個女人專情過,或許他是在等她吧!
「是這樣子的嗎?」
「惠惠的確是個很令人難以忘懷的女人。」元杰把玩著咖啡杯的把手。
「她很漂亮?」
「很漂亮,她是當(dāng)年;ㄖ凶钜鄣囊粋,溫柔、聰明,是個美麗、智慧集于一身的迷人女孩!顾nD了一下,看著沛羚!竸e擔(dān)心,妳和她一樣出色,而且妳還握有一張王牌,這是她唯一輸給妳的。」
沛羚不解地看著他。
「年輕。妳比她年輕,這是女人最在意的吧!」
沛羚聽了還是很氣餒,她根本不認(rèn)為這是什么王牌。因為,有一天她也會老!
「以前呢?你們?nèi)酥g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她問道。
「好吧!飯都吃了,不給妳個滿意的答案也不行了,就從頭說起吧!嚴(yán)格來說,我對兆桓的確是有點虧欠,不過,也只是有一點點。當(dāng)年,我和兆桓是學(xué)校里的風(fēng)云人物,他是話劇社社長……」
康元杰詳細(xì)地敘說著他和兆桓與田惠惠這段三角關(guān)系。
沛羚也專心聆聽著,一字不漏地……
。
「辭職?什么時候的事?小玫來過了嗎?」丁沛羚正在康元杰的辦公室。
「她沒來,她哪還有臉來!乖艿。
「你怎么這么說?她都那么可憐了。」
「難怪卜兆桓說妳好,壞人分不清!
「什么嘛!」
「她和阿勝串通好要陷害妳,妳知道嗎?」
「這……怎么會呢?」
「那是她親口承認(rèn)的,她說她喜歡阿勝,為了討他歡心,當(dāng)他叫她騙妳出去,她一口就答應(yīng)了。」
「這么說,我真的被小玫騙了!
「知道就好!
「她怎么會喜歡像阿勝那種人呢?」丁沛羚好懊惱,虧她還把小玫當(dāng)朋友。
「物以類聚、臭味相投,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過,她也說了,她對妳很抱歉。算她還有點良心!
「那個叫小廖的真是可惡!」
「這是她咎由自取,誰叫她要招惹那種人。」
「卜經(jīng)理知道這件事了嗎?」沛羚怯怯地問。
他點點頭。「我不得不承認(rèn)……卜兆桓也蠻有心的!
「為什么?」沛羚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說。
「他去找小玫了解真相了。還有,小玫說,阿勝只知道妳在忠孝東路四段這一帶上班,所以,如果他真的想報仇,有可能會在這附近找妳、我和兆桓!
「你們到底是怎么整他?他真的會來找我們嗎?」
康元杰很得意的笑道:「裸奔!
「裸奔?」天!完了,這種恥辱誰受得了!肝铱次覀冞是等著他來把我們大卸八塊吧!不過,如果當(dāng)時我夠清醒,我一定會把他全裸的綁在電線桿上!顾桓毙攀牡┑┑哪。
「哈哈……他該感謝我和卜兆桓的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