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從出生到現(xiàn)在,三十四年來都沒有慶祝過生日,這次一定要好好想想,該怎么慶祝!
甫從香港辦完事回來的朱葛,一聽見要為藤井徹慶祝生日,笑得樂不可抑,滿心期待著。
「三十四年都沒慶祝過生日?」巫蝶衣詫異。
「是啊!藤井家一向不愛搞這些排場的!怪旄鸾忉,搓著光頭,思考要送啥禮物給藤井徹!钢髯訒矚g哪些東西呢?」
把玩著手中的布娃娃,葉米兒說道:「米兒做個布娃娃送給舅好了!
讓舅每夜抱著布娃娃入睡,就不會老作噩夢了。
「嗤!」朱葛呼出輕笑,反駁。「送娃娃?小小姐,您還以為主子年紀(jì)跟您一樣小呀?!要嘛,就送個女人給主子!
自從住進(jìn)「意軒閣」這幾個月來,主子便一直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不近女色,他還真擔(dān)心主子會憋壞了呢!
葉米兒嘴兒不滿地嘟起!概?為什么要送個女人給舅?」
「嘿嘿,小小姐,長大後您就會懂了!怪旄鹦Φ每蓵崦亮,輕拍葉米兒粉嫩的雙頰。
「哼,討厭的朱葛!谷~米兒對他吐吐舌頭,轉(zhuǎn)頭對發(fā)呆的巫蝶衣問道:「姨,怎么樣嘛,我們要送什么禮物給舅?」
「啊?我想一想。」巫蝶衣回神,乍聽到米兒提及藤井徹之時,心里起了小小的慌亂。
為什么近日來她腦中老飄竄著那張狂佞的俊顏,與那雙草茵色誘人的眼眸呢?
無論她如何努力,皆無法將他的身影驅(qū)逐。
為什么會這樣呢……
難道說……難道說她愛上他了?
突來的疑問,讓巫蝶衣一顆心狂跳。
「想一想,還是做蛋糕好了……姨,你會不會做蛋糕?」葉米兒拉扯她的衣袖。
「好啊,就做蛋糕。」巫蝶衣點(diǎn)頭,勉強(qiáng)撐起微笑,不許自己再為這無解的疑問費(fèi)心。
葉米兒跳下椅子,拍掌!柑昧!我們就做蛋糕送給舅嘍!
「做蛋糕……」真是無趣啊!
朱葛垮著臉,原本他還打算利用這特別的日子,找一堆美女來慶祝咧。
「姨,快點(diǎn)!」葉米兒拉著巫蝶衣往廚房跑去,一臉興奮。
「我也去幫忙好了!怪旄疬吀`笑邊跟在她們後頭,說不定還可以乘機(jī)勸退她們的想法,讓他去請來美女作伴。
幾個小時過去——
在巫蝶衣的巧手,葉米兒幫倒忙、朱葛搞破壞下,一個精致可口的大蛋糕好不容易終於出爐了。
高級長桌上布滿佳肴餐點(diǎn),十六寸的蛋糕擺置中間,上頭僅點(diǎn)燃一根細(xì)長的造型蠟燭。
「好漂亮的蛋糕喔~~」葉米兒趴在桌子前,大眼笑得可瞇了。
巫蝶衣微笑,邊清理著被朱葛不小心撒散一地的面粉。
「看樣子,應(yīng)該挺好吃的!怪旄鹕熘竿谄瘐r奶油含進(jìn)嘴里。
「哎呀,臭朱葛!」葉米兒氣得跺腳,怒斥道!覆粶(zhǔn)偷吃!」
「好咩,小的去請主子下樓!顾麩o視於葉米兒的警告,臨走前還多挖一指的鮮奶油。
半晌,藤井徹緩步走入餐廳,後頭跟著嚴(yán)易與朱葛兩人。
藤井徹一頭褐發(fā)已被整齊地束扎在後,身上一襲白色高級絲衫,讓高大的他散發(fā)貴族般的優(yōu)雅氣息。
而他深邃的眸子在走進(jìn)餐廳內(nèi)時,馬上尋到巫蝶衣站立的方位,逐步趨近,牢牢地瞅著她。
從他身上隱約聞到一股酒香,巫蝶衣頓了一下,隨即挽起淺笑!干湛鞓!」
瞧見她粉臉上沾染面粉的可愛模樣,他嘴角微微一揚(yáng),伸出手輕柔地替她擦拭。
臉頰上溫?zé)岬挠|感傳震至巫蝶衣心里,她努力鎮(zhèn)定慌亂的心!钢x謝!
「我從不過生日!沟袜囊袅績H有身前的巫蝶衣聽得見。
深深地凝望那雙綠眸,巫蝶衣覺得有抹怪異的色彩閃過,卻來不及求證,溫柔地淡笑!缚倳惺桌,你也舍不得破壞米兒精心的準(zhǔn)備,是吧?!」
瞥了旁邊一臉燦笑的葉米兒,藤井徹眸色一暗,沒有回應(yīng)。
「唱生日歌唄!」朱葛說道。
而在他們唱歌祝賀之際,藤井徹視線從未離開過巫蝶衣。
唱完生日歌,葉米兒輕軟要求著藤井徹!妇,許愿!
「對啊,主子快點(diǎn)許愿!
「許愿?」藤井徹反覆低喃,綠眸瞇起,用難以理解的眸光看著身前的巫蝶衣。
眾人開始發(fā)現(xiàn)藤井徹的怪異,順著他的眼波望向巫蝶衣。
巫蝶衣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他為何要這樣看著她?
「舅,快點(diǎn)許愿嘛!」葉米兒催促。
「好。」他點(diǎn)頭,突然走上前湊近巫蝶衣耳畔,低喃:「我希望……能擁有一個身上沒有『鈦魔晶』的巫蝶衣。」
喑啞嗓音浮掠過巫蝶衣心湖,她怔仲地回視著他。
希望擁有身上沒有「鈦魔晶」的巫蝶衣?
他是什么意思……
「哇,舅好小器喔,只把愿望告訴姨!谷~米兒不滿地抱怨。
剎那問,藤井徹身形霍地一晃,綠眸掩閉,倒壓在巫蝶衣身上。
「啊……主子?」
「舅?」
眾人被眼前的景況驚駭住,紛紛發(fā)出驚叫。
吃力地?fù)畏鲋讶换柝实乃,巫蝶衣也慌了手腳……
* * *
嚴(yán)易與朱葛合力將藤井徹抬回臥房,安置在床上。
「看來主子喝了不少酒。」嚴(yán)易皺著眉輕喃。
「沒事喝那么多酒,看來主子的心情一定糟透了!怪旄鹗帐爸坏貦M七豎八的空酒瓶。
「該不會是因為過幾天是凝小姐的忌日,所以才……」
嚴(yán)易刻意放低的語音,讓一旁發(fā)愣的巫蝶衣微微一震,終於明了了藤井徹心情不好的主因。
「舅到底怎么了嘛?」葉米兒趴在床沿,一臉煩郁。
原本要為舅慶生的,誰知道舅居然醉得一塌糊涂,真是討厭!
「主子沒事,只是太興奮所以多喝了幾杯!怪旄鹦χ逅!感⌒〗,我們讓主子休息吧,別吵他了!
「可是……」
「再說時間也太晚了,小小姐您感冒才剛好,可別再累壞身子了,早點(diǎn)去歇著吧!」朱葛扶起她嬌小的身軀,柔聲勸道。
「是啊,小小姐,早點(diǎn)去休息好了!股钆氯~米兒察覺到藤井徹的怪異,嚴(yán)易也加入勸說。
「好吧!」葉米兒勉強(qiáng)地答應(yīng),轉(zhuǎn)頭對巫蝶衣說道:「姨,你幫我照顧舅好不好?每回舅一喝醉都會作噩夢,很可憐的。」她舍不得舅作噩夢時和以前的她一樣孤單寂寞。
瞥見朱葛與嚴(yán)易兩人哀求的目光,巫蝶衣點(diǎn)頭答應(yīng)!负,那你要乖乖上床睡覺唷!」
「嗯,姨晚安!谷~米兒在她頰上輕吻後,隨著嚴(yán)易與朱葛兩人離開。
巫蝶衣走至浴室擰了條濕毛巾,輕步踅回床邊,動作輕柔地替藤井徹擦拭著臉。
就連在沈醉之際,他也不忘蹙緊眉頭,闐黑著臉。
這個男人到底背負(fù)了多少傷心過往?
為什么她一望見他那綠眸蒙上凄楚的色澤,心頭便會竄上不忍呢?
難道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悄悄變質(zhì)了?她已用另種心情將那抹狂佞的身影烙在心里?
她蹲在床畔,纖手在他閉合的眼睫上游走,全然看不到自己的水眸中布滿初生的情愫。
「只要半年一到,你妹妹就可以復(fù)活了,為什么你還不放過自己?要把自己逼得如此痛苦?」巫蝶衣低聲在他耳畔傾訴。
「老把自己推向黑暗的深淵,你不難受嗎?」
目光徐緩飄轉(zhuǎn),垂落於他身側(cè)的大掌上。
倏地,她眼睛瞠大,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小麥色的掌是處於……緊繃狀態(tài)?
他是醒著的?!
心臟猛然停止跳動,她抬首望向他臉龐,赫然發(fā)現(xiàn)那雙綠眸正瞅著她不放。
「你……」既然他醒了,那剛才她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為什么那么關(guān)心我?」嗄啞的聲音劃破寂靜的夜。
「我……」
攫起她擱置他臉上的手,藤井徹如似清醒,神態(tài)認(rèn)真!笧槭裁聪胍獛臀覒c祝生日?對於一個急欲奪取你體內(nèi)『鈦魔晶』的惡徒,你居然希望他能過得開心?」
「放開我!刮椎卤荛_他的注視,抽回手,掙脫他的箝制。「你喝醉了!
「呵呵……」對於她的反應(yīng),藤井徹反而漾起輕笑,然而他幽邃的眸子卻滿是滄桑孤寂。
「你累了,早點(diǎn)歇著吧!篂樗媳惶海椎氯崛岬卣f道。
「我母親是個中、英混血的美人,但因為我爺爺——也就是『武藤組』的老太爺,反對自己的兒子娶回一名不能幫助家族事業(yè)發(fā)展的女人,所以在我母親生下凝凝後,便將我的父母逐出藤井家,不許我們彼此聯(lián)系!固倬畯剞熥哉f起孩提時的記憶。
「爺爺是位冷酷的獨(dú)裁者,為了能培育出優(yōu)秀的繼承人,不斷嚴(yán)厲訓(xùn)練我們,吝嗇給予一點(diǎn)屬於親人的溫暖。那么多年來,我們兄妹倆只有彼此,相依扶持。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有離開的一天……」他在提及藤井凝時,嘴角擰著苦澀的笑。
巫蝶衣不發(fā)一語,靜靜地陪在他身邊,傾聽他沈痛的過往。
縱然他擁有莫大權(quán)勢,但失去親愛的家人,滿手霸權(quán)仍敵不過心扉孤寂的折磨啊。
他停了一會兒,在巫蝶衣以為他不再開口時,說了句:「後天就是凝凝的忌日。」嗓音聽得出正壓抑著莫大的痛苦。
「六年前的那一夜……他們原本興高釆烈地慶祝一樁交易的成功!顾A艘幌,隨即發(fā)出變調(diào)的凄笑聲!附Y(jié)果不到幾個小時……全死了……每個人都死了,而我……卻當(dāng)著米兒的面前殺了她的父母,自己最疼愛的親妹妹!
她美眸凝聚震駭。
藤井凝是他親手殺死的?
是以,那么多年來,他急欲利用「鈦魔晶」來彌補(bǔ)他犯下的錯誤?
巫蝶衣蹙眉,見他悲慟的模樣,酸楚直往心頭上冒,卻忘了思索他前面那句「每個人都死了」的意思。
「年紀(jì)尚小的米兒,親眼見到自己的父母死在眼前,嚇得無法接受事實。把自己封閉起來,不哭不笑……甚至一句話也不說。其實……我倒寧愿她恨我,也不要她封閉自己……」
眼眶逐漸泛紅,巫蝶衣抿咬下唇,克制自己別啜泣出聲。
「束手無策了幾個月,米兒終於清醒……會開口說肚子餓,後來發(fā)現(xiàn)那夜的事情她全忘了,忘了自己最信任、最親愛的舅舅殺了她的父母……」
不忍他繼續(xù)沈溺於傷心中,巫蝶衣阻止道:「夠了!別再說了!
「我這樣一個狂魔……連自己的親妹妹都?xì),真該下地獄!」瘋狂笑聲刺耳地響起。
黛眉蹙緊,巫蝶衣難過地低問:「為什么要這樣折磨自己?你明明傷心得想哭,為什么要勉強(qiáng)自己大笑?」
笑聲戛然消失,藤井徹嘴畔的笑痕僵止,默默地不置一詞。
兩道視線彼此黏著,巫蝶衣清楚瞧見了他眸底深沈的哀戚。不知怎地,她突然好心疼眼前這男人。
倘若可以,她倒好想妤想替這男人大哭、宣泄一場。
「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們之間不是有了協(xié)議,半年之後,你就能得到『鈦魔晶』,而你妹妹終將復(fù)活,你又何必耿耿於懷過去犯下的錯?」巫蝶衣故作灑脫地安慰著他。
「對!『鈦魔晶』,還有『鈦魔晶』……」
說不出此時的心情,巫蝶衣彎起無奈的淺笑,撐起身準(zhǔn)備離開。
「那么你呢?就那么想當(dāng)救世主?」大掌拙住她纖細(xì)的手腕。
就算犧牲自己也不在乎?居然能把一切說得如此輕易?
「不,別把我想得那么神圣!刮椎?lián)u頭!敢驗槲覀冎g存有協(xié)議,你又忘了嗎?我給你一心所求的『鈦魔晶』,但你不準(zhǔn)傷害我的家人!
「是嗎?」驀然,他手臂伸攫住她的纖腰,拉近與她之間的距離,仔細(xì)端瞧她的粉顏!改恰夷?這段日子以來,你那么關(guān)心我,究竟是為了什么?」
與他俊邪的臉龐只差距幾公分,男性麝香肆意彌漫,聽著他邪魅般誘人的醇厚聲音,巫蝶衣雪頰暈紅,慌亂地想推開他!阜攀!」
「到底是為了什么?」
「沒有為什么,我……我沒有愛上你,你別誤會了!」她急忙地辯解。
聽見她心急之下吐出的話,藤井徹加重箍制力量,微瞇眸于緊凝著她!膏?」沒有愛上他?
「快點(diǎn)放開我!」
他的指頭跟隨著視線,一路從她面頰滑到嬌艷紅唇,流連忘返。
「藤井先生……」她的手拚命地推著他壯碩結(jié)實的胸膛,一顆心因害羞而急遽跳動。
「我曾答應(yīng)過凝凝,一定會讓她過得幸福、快樂,但我卻不小心殺了她。好不容易,讓我找到『鈦魔晶』,可以彌補(bǔ)錯誤了……」縱使「鈦魔晶」已掌控在手中,可為何他仍感覺不到開心?
「但為什么……」
生平第一次與一名男人這樣親近擁抱,她羞赧又慌張地推拒。
他眉頭突然蹙起,飄出喟嘆,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在她耳畔喃訴:「為什么……『鈦魔晶』偏偏是在你身上……」
因為只顧著掙扎,巫蝶衣沒聽清楚他的低喃聲!甘裁?」
藤井徹沒有回話,下一瞬,輕輕地松開手,歸還她自由。
愣了下,巫蝶衣竭力漠視心底那股莫名空虛與惆悵。「我……你早點(diǎn)休息吧!」
望著她遠(yuǎn)去的倩影,藤井徹漸漸合上限眸,掩去紛亂的愁緒。
為什么替他驅(qū)走夢魘的人,偏偏是體內(nèi)流融「鈦魔晶」的巫蝶衣呢……
* * *
心慌意亂地跑回房里,巫蝶衣忙不迭地沖入浴室,旋開水龍頭,不停地用冰冷的水潑灑暈紅發(fā)熱的臉。
「不……走開,走開!」她大喊,想驅(qū)散縈繞腦海的那雙熾熱綠眸。
她沒有愛上他!她沒有……
她怎會愛上一名急欲奪取她性命的男子呢?
她絕對沒有愛上他……
在洗手枱蓄滿冷水,巫蝶衣狠狠地將整張臉浸入,直到缺氧、憋不住氣時才抬起頭,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鏡子中的女人,有著一張嫣紅的嬌顏,燦亮的眸子寫滿紛亂心事……
「不!」
她突然掩唇驚喊,瞪視著鏡中的自己。
她見過!
她曾見過愛戀上聶靖天的巫糖香臉上也曾出現(xiàn)這種表情……
難道說……難道說她也……
巫蝶衣緩緩地跌坐在地,明眸悄悄溢出清淚。
無論她如何抗拒,似乎也無法讓駐足心扉的狂傲身影消失……
為什么老天要讓她愛上一名不該愛的人呢?
「為什么……」她縮起雙腿,環(huán)抱住自己埋進(jìn)雙膝中,無助地哭泣!笧槭裁匆屛覑凵纤
這些日子來他與她之間相處的種種畫面,紛紛竄進(jìn)她腦海,揮之不去。
巫蝶衣臉上淚水持續(xù)漫流。她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將他每一分神情清晰地鐫刻於心版上……
她這樣愛著他,那么他呢?
他也愛上她了嗎?
他究竟是什么心態(tài)?
對她饒富好感、濃厚興趣的同時,仍能狠心地讓她每日服下召喚「鈦魔晶」魔力的藥水……
為什么要這樣折磨她?
今夜,深沈的哀傷不停地啃蝕著巫蝶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