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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過雨 終曲

  鐘靈昏昏沉沉的躺著。

  她的神智在虛空中浮蕩著。

  她仿佛聽見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只是那聲音好遙遠(yuǎn)、好模糊。她掙扎又掙扎,努力地要集中飄散的思想,努力要清醒過來,但她只覺得渾身痛楚……不要!不要這樣逼我……好痛。 矣譀]做錯(cuò)什么!不要!她掙扎著,拼命的掙扎。然后,她忍不住哭泣起來,在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gè)刻骨銘心的名字,一個(gè)叫她又愛又恨的名字沖口而出:

  “常歡——”

  這么一喊,她醒了過來,她真的醒了。

  然后,她發(fā)現(xiàn)常歡的臉就在眼前,那么擔(dān)憂、憔悴、蒼白、憐惜且焦灼的一張臉!

  他直視著她——那一雙目不轉(zhuǎn)睛的眸子里,燃燒著悔恨、痛楚交集的火焰。她痛苦的呻吟了下,又閉上眼睛,想試著理出個(gè)頭緒來——為什么周遭的空氣充滿了藥水味呢?為什么她會躺在這兒?她努力搜索著回憶,然后,那慘痛的一幕全回來了,她忍不住輕呼了一聲“噢!”眼睛都瞪大了。

  “靈靈!”常歡熱切的喊了聲,他又驚喜、又悲痛、又充滿著內(nèi)疚,他用手緊握著她那只沒有受傷的手,語無倫次的說:

  “你醒了,靈靈!你原諒我!我絕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要傷害你的意思!靈靈!你相信我!我鐵定是發(fā)瘋了,我那么愛你,怎么會動(dòng)手打你呢?求你原諒我,我發(fā)誓永遠(yuǎn)不再和你發(fā)脾氣,我要好好照顧你,你跟我說句話吧!你要罵我打我都可以,只要你和我說句話吧!你讓我做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

  她扭動(dòng)了下身子,掙扎著想起身,卻被常歡迅速的按住。

  “別動(dòng),靈靈,醫(yī)生正給你吊點(diǎn)滴。”

  她蹙著眉,不耐的看了看常歡,側(cè)頭瞄了眼——她發(fā)現(xiàn)了床邊果真有個(gè)吊架,吊著個(gè)玻璃瓶,注射液正從一條管子流向她的手腕。

  “這里是醫(yī)院?”她的眉頭皺得更緊。

  “是的,靈靈!彼绕匠8拥臏厝帷!搬t(yī)生說你很虛弱,失血過多,所以你得在醫(yī)院待上兩、三天。”他輕輕撫摸著她冰冷的臉頰,好溫柔,充滿了無限愛憐。

  她閉上眼,深深吸著氣,只覺得好累好倦……

  “好吧!你又累又倦,我知道,我讓你休息,什么也不強(qiáng)迫你,再睡一覺好了,我會在這陪你!背g體貼的說。

  她呆怔一下,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這體貼令她思潮起伏。

  鐘靈又睜開眼,望著常歡好半天,突然間開了口,丟給了他一個(gè)巨大的炸彈,她的聲音虛弱卻字字清晰:

  “我想離婚!

  常歡的臉色倏然慘白。他又錯(cuò)愕、又不信,臉上泛起了一絲迷惑,他驚慌且抗拒的說:

  “你在開玩笑?”

  看他這模樣,她反而更鎮(zhèn)定下來。

  “我絕對是認(rèn)真的,我要離婚!彼鏌o表情的望著他。

  他心驚膽顫的松開了她的手,陷入一陣混亂與恐慌中。

  “我承認(rèn)我錯(cuò)了,我也向你道歉了——”他有些不能控制叫了起來。

  鐘靈不等他說完,就煩躁的打斷了他:

  “我不怪你,你只不過是盡了做兒子的本份。我想清楚了,你們家要的,我給不起,F(xiàn)在是這樣,以后也是如此。最好的選擇就是——離婚。”

  他顫抖著聲音說:“你怎能這么說?”

  “事實(shí)如此,你媽要的只是個(gè)生產(chǎn)工具,偏偏我什么也生不出來,我們還怎能和平共處呢?”

  “你——”

  “我累了!”

  她閉上眼睛,一副不愿再談的樣子。

  為什么?為什么她變得如此的冰冷無情?這不是原來的她啊!真正的她,是天真浪漫且又溫柔深情可人的……

  他惶急地?fù)湎蚯拔侵拇,仿佛想借由那股溫(zé)嶙C實(shí)她的愛。然而,她的唇冷冰冰的,木然而無反應(yīng)。他不肯放棄的說:

  “我愛你……靈靈……我……”

  鐘靈側(cè)過了頭,軟弱無力卻堅(jiān)決的說:

  “讓我休息吧!我真的好累!”

  常歡懂了!她是真的又病又累,才會說出那些氣話。他真是笨!怎么在這時(shí)候還跟她計(jì)較這么多呢?他應(yīng)該溫溫柔柔、體體貼貼的照顧她,讓她趕緊好起來才對!是了,讓她休息吧!一切都等她康復(fù)再說,若是她執(zhí)意搬出去住不可,他會重新考慮這個(gè)問題的,畢竟,他是真的愛她,他絕不能失去她。

  常歡親了親她的額頭,又替她把被子拉妥,果真依了她,靜坐于一旁,不再擾她了。

  唉!他嘆了口氣,他知道經(jīng)歷這件事后,他們之間勢必有些不快,他必得花相當(dāng)?shù)男牧θバ扪a(bǔ)裂痕……

  鐘靈不見了。

  常歡握著已經(jīng)收了線的電話,眉頭鎖得死緊。

  這些天來,他守著病床上的鐘靈,心緒一刻也無法安寧。雖然鐘靈并未再度提起她要離婚的事,但她一反常態(tài),整日保持緘默。所以,他推掉了所有的事,甚至連電臺的工作,他也破例的請了別的同事幫他代班,因?yàn)槌耸刂,他根本就沒有心情做任何事。

  今天是鐘靈出院的日子。他希望出院后,心平氣和地和她好好溝通,所有的誤會能冰釋。

  他已經(jīng)和家里攤牌了——他要和鐘靈搬出去住。

  冷靜思考了一下,他頗能體會經(jīng)歷這番驚天動(dòng)地的爭吵,鐘靈確實(shí)再無法若無其事的和母親相處。因此,他再顧不得許多,冒著背負(fù)不孝子罪名的風(fēng)險(xiǎn),他懇求父母親能體諒,讓他們搬出去住,沒想到他們兩老居然一口答應(yīng)了。

  可是,鐘靈卻不見了。

  就在他才離開醫(yī)院,準(zhǔn)備回家拿東西到醫(yī)院辦理出院手續(xù),一進(jìn)家門,就接到醫(yī)院打來的電話,說——

  鐘靈不見了。

  常歡跌坐在椅子上良久,他想咆哮,想罵人,想揍人……然而,他只是握著話筒,傻在當(dāng)場,什么也沒做。耳中不斷回蕩的只有一句話——

  鐘靈不見了。

  好一刻,他便是一動(dòng)也不動(dòng)的保持著同一姿勢。

  然后,他手中的話筒被人拿走了。他茫然的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母親站在那兒,她用種關(guān)懷卻又有些狐疑的眼光探視他。

  “怎么了?不是要接小靈出院嗎?”

  一句話點(diǎn)醒了常歡。

  小靈?出院?

  “我……她……”常歡整顆心都亂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臉色跟著慘白了。

  “發(fā)生什么事?”見他欲言又止,她也察覺了事情的不對勁,急急的問:“你怎么不回答媽的話?”

  常歡悚然而驚,像自迷夢中被驚醒的孩子,他望著母親,霍然從椅子里站起身來,眼睛里滿是紅絲,他喃喃的嚷著:

  “她不見了!媽!她不見了!她是故意的,她說要離婚!

  我早該知道的,她是存心不見我的!

  常母愣住了,竟說不出一句撫慰兒子的話來。

  常歡的眼睛發(fā)直,神情茫然且麻木,也搖搖晃晃的轉(zhuǎn)身往屋外走。常母恐慌了,伸手死命的扯住他的手臂,哭天喊地了起來:

  “是媽不好,是我逼走了她,阿歡,你怪媽吧!都是媽鬼迷心竅,想抱孫子想瘋了,小靈她是個(gè)孝順的好媳婦呀!你說她孤伶伶地能上哪兒去呢?是我闖的禍,媽去把她找回來,媽當(dāng)面去求她原諒。那丫頭心地善良,不會跟媽計(jì)較的,我去找她回來!”她放開了常歡,越過他往屋外走。

  這下子,是常歡拉住了她,他深深的注視母親,啞聲說:

  “你上哪兒找她呢?連我這做丈夫的都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媽!你待在家里吧!讓我去碰碰運(yùn)氣,也許我會找到她的。”

  常歡說完,跨著大步,頭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云樵正在會議室里,和編輯部及業(yè)務(wù)部的同仁開會。

  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的會議,籠罩著一股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低氣壓。所有人都感受到云樵今天的不尋常,大家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保持高度戒慎,深怕一個(gè)不小心,就引爆了他滿腔的怒火,當(dāng)場被炸得粉身碎骨。

  通常只消一個(gè)小時(shí)便可順利開完的會,今天硬是拖了三個(gè)多小時(shí)了,云樵還是不滿意,遲遲不肯散會。

  忽然間,會議室的大門,被狠狠地推開了,云樵和全體人員都停了下來。

  常歡一陣風(fēng)似的卷了進(jìn)來,徑自走到云樵面前,對著一臉驚異不已的云樵苦惱的嚷著:

  “對不起!云樵!打擾了!”

  “常歡!”云樵怒氣沖沖的對著正坐在他對面一臉憔悴沮喪的常歡咆哮著:“你這個(gè)混蛋!當(dāng)初我說什么也不該把小靈讓給你的,怎么?你們?nèi)胰硕鄤荼,就?lián)合起來欺侮她一個(gè)女孩子嗎?”

  “云樵!”常歡無力的說:“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般,我們之間有點(diǎn)誤會,所以才——”

  “有點(diǎn)誤會?”云樵氣極的喊:“你——你怎么狠得下心打她一巴掌,她的世界就只有你……你知不知道?你居然當(dāng)著你們?nèi)业拿,絕情絕意的打她一巴掌?換成我,寧愿去死,也不愿再留在你家了。你還找她干嘛?準(zhǔn)備再抓她回去,繼續(xù)羞辱她、折騰她?常歡!你混蛋!你真他媽的混蛋!”

  常歡神色一整,嚴(yán)肅極了,他正視云樵。

  “我是混蛋!”他說,“但我一定要找到她,因?yàn)樗俏业钠拮。這輩子我只愛她一人,我要跟她生活一輩子……沒錯(cuò),我是瘋狂了,才會給了她一巴掌。其實(shí),我真的自責(zé)得要死,我寧愿自己死一百次,也不愿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請你告訴我她在哪里,讓我彌補(bǔ)她。求你,云樵,我承認(rèn),這輩子我對不起你,我也接受你全部的指控,可是,我一定要找她回來,否則,我和她,就都沒有未來可言了。如果我們失去了彼此,我們都無法好好的活下去了,你懂嗎?”

  云樵瞪著他,表面上一副不為所動(dòng)的冷漠,心里頭卻不知怎的,感動(dòng)得一塌糊涂,他幾乎就要——

  “她一定會來找你的,請你告訴我……”

  云樵心中一凜,不敢再聽常歡說下去,表情更冷更硬,避開他懇求的眼光說:

  “最近我忙得很,公司里很多事情都不順利,等會兒我還要回去開會!

  云樵起身,一副要送客的模樣。

  “云樵——”

  “你走吧!”他看也不再看他一眼!拔艺娴牟恢浪谀睦,她并沒有來投靠我,我以人格向你保證,她絕不在我家,不信的話——你盡可去搜。”

  云樵按了桌上的一個(gè)鍵,他的秘書立刻進(jìn)來了。

  他漠然的交代著等候指示的秘書:

  “麻煩你送這位常先生出去!

  常歡無奈地站起身。

  “好吧!不管怎樣,我還是謝謝你,云樵!如果你有了靈靈的消息,求你一定要告訴我。那——我走了,對不起,打擾你寶貴的時(shí)間!

  云樵繃著臉,僵硬的點(diǎn)頭。

  常歡隨著那女秘書出他辦公室去了。

  就在大門關(guān)上的那一剎那,云樵整個(gè)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癱軟于椅子上。

  他深沉的眼中,隱約有淚光浮動(dòng),他只知道常歡也愛鐘靈,直到今天,他才體會出常歡愛鐘靈有多深、有多切。

  黃昏。

  喜多郎的音樂正自收音機(jī)里孤寂的瀉出來。

  鐘靈死氣沉沉地趴在床上。

  住進(jìn)這家旅館兩天了。

  她想念常歡,日以繼夜,一刻也不能停止。自己不是嚷著要離婚嗎?

  原以為出走以后,她能得以浴火重生,重新展開一段新的人生里程,沒想到她卻陷入了更深、更痛、更苦的深淵里。

  原來,她根本就離不開常歡,她真是差勁、真是沒有用!

  他已經(jīng)無情絕決至此,她怎么還是愛他、想他?

  她到底該怎么辦?

  翻了個(gè)身,心中又是一陣莫名難言的痛楚,腦子里浮現(xiàn)的全是常歡歉疚、祈諒且憔悴的臉,她更加心神不寧了。她幾乎想立刻見他一面了。但是,一想起她所遭受的莫名羞辱以及常歡那無情的一巴掌,她拼命搖了搖頭,她不要再想他了!搞不好,他媽已經(jīng)積極地為他物色第二任妻子了呢!

  她想到這里,心中涌塞一陣凄楚黯郁,淚珠兒就滾落了出來。

  就在同時(shí),電話鈴響了,在她兀自出神之時(shí),鈴聲一響,格外教她心驚。

  她拿起話筒,是云樵的聲音。

  “小靈,你還好嗎?”

  “嗯!辩婌`疲倦地一笑!笆裁词拢俊

  云樵在話筒那端嘆息!俺g找上我了!他似乎十分肯定你一定會來找我!

  鐘靈張大嘴巴,瞠目結(jié)舌得講不出話來。停了幾秒鐘,才勉強(qiáng)鎮(zhèn)定的說:“他還找我干嘛?”

  “你聽我說,他顯然非常迫切要找到你,他——”“我不相信。”鐘靈心里激動(dòng)不已。她其實(shí)是欣喜若狂的,但卻又忍不住悲憤的抗拒獲知這個(gè)事實(shí)。

  “是真的!痹崎哉f道:“他看來又落魄、又憔悴,你真不打算原諒他?”

  “我不知道!辩婌`坦承。畢竟,云樵不是外人,她沒有必要掩藏真正的情感。

  云樵沉默一下!澳闳陨類壑,對不對?”

  “這——”鐘靈猶豫著!皩τ衷鯓?”

  “我就擔(dān)心這一點(diǎn)。如果你也深愛他,就不要意氣用事了。小靈,我看得出來,常歡是真心著急的;蛘撸阋娨娝,好好跟他談清楚,不要彼此折磨了,好嗎?”

  “不!”鐘靈跌坐回床上,急急的嚷:“我暫時(shí)還不想見他,我要好好的想一想!云樵,你答應(yīng)我,不告訴他我在哪里,否則——否則,我立刻走!

  “好!我答應(yīng)你,我不會告訴他,只是……”云樵再次嘆息!八懔耍屗麌L一下苦頭也好。”

  “最好。”鐘靈的聲音中聽不出一絲同情。

  “你覺得很痛快嗎?”

  “我怎能輕易原諒他?那一天,他怎么待我的?”鐘靈一想到那一幕,忍不住悲切。

  電話里靜默了半晌,云樵才打破沉默!澳阋粋(gè)人待在旅館里,悶不悶?”他換了個(gè)話題。

  “當(dāng)然。”鐘靈低喃。

  “要不要出來看場電影?”云樵溫柔地說道。

  鐘靈敏感地感覺到了一些事情,她的秀眉擔(dān)心地緊攏,卻是不著痕跡的說:

  “不了,云樵,我一直都沒睡好,想好好的睡一覺!

  云樵毫不勉強(qiáng)。“好吧,那我就不吵你了,你睡吧!有什么事,隨時(shí)Call我。那就這樣了!”說完,他就立刻掛上電話。

  鐘靈重新躺回床上休息,但她心頭的那股沉重感卻怎么也甩不開。一想到云樵說的話——

  常歡迫切的要找到她。

  常歡又落魄、又憔悴……

  鐘靈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揪在一塊兒,她的眼眶不禁濡濕。

  她突然強(qiáng)烈的渴望見常歡一面,她想和他說說話。

  一連又過了好幾天。

  每天,鐘靈都會接到云樵的電話。他總是告訴她同樣的一件事——常歡瘋狂地尋找她。

  他真那么在乎她嗎?他可想妥了解決問題的對策?她每聽云樵復(fù)述一次,就更加的魂不守舍。

  終于,連云樵都忍不住要替常歡說話了。

  “小靈,你就這么狠心——你還是不肯讓他知道你的下落嗎?”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還不死心!”她固執(zhí)得很!澳愫喼笔窃谡勰ニ!”云樵不平的說:“我看他很有誠意,每次來都可憐兮兮、謙謙卑卑的,他再也不驕傲、不自負(fù)了,人又潦倒、又憔悴、又消瘦,再這樣下去,你就等著到醫(yī)院去探望他吧!”

  云樵的話令她心疼得不得了,卻仍嘴硬地說:

  “好吧!我會好好考慮清楚,再決定究竟要怎么做!

  說完電話,她一下子喪失了再跟常歡斗氣的心情。

  她整個(gè)人仆倒在床上,索性放聲大哭起來。唯有哭,能宣泄她所有的情感,此刻,淚水是唯一的安慰。

  她真的明白了一件事——她離不開常歡。

  那么,她是不是應(yīng)該拋開所有的自尊,忍受一切的委屈?

  她一直哭著,哭到后來,她已弄不清楚自己為什么哭了。

  最后,她哭累了,疲倦征服了她,她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恍惚中,電話鈴聲似乎又響了。她掙扎地移身靠近電話,神智仍不很清醒地接起電話,一面有氣無力的說:

  “云樵嗎?你又有什么事?我好困喔……”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云樵憂急的聲音給硬生生的打斷了。

  “喂,小靈嗎?你聽我說,常歡——他發(fā)生意外,他開快車和別人的車相撞好像很嚴(yán)重……喂,你聽見我說的話嗎?你等著,我讓司機(jī)老黃去接你,知道嗎?”

  鐘靈睜大了眼睛,聽不太清楚去樵在嚷些什么。朦朧中似乎聽見了常歡的名字。是的,常歡,一個(gè)刻骨銘心的名字,一個(gè)她離不開的人!常歡……常歡!我想見你!她想。

  “小靈,你聽見我說的話嗎?”云樵不放心的又重復(fù)問了一次。

  鐘靈振作了一下,揉揉又腫又澀的眼睛,頓時(shí)清醒不少。

  “是的,我聽見你說常歡什么的?”她深吸了一口氣。

  “老天!你聽清楚,我說常歡出車禍了,很嚴(yán)重,你聽見了沒?”

  常歡……她陡的驚跳起來,眼睛瞪得大得不能再大,魂飛掉了一半,不能自己地顫聲問:

  “你說,常歡出車禍?”

  “是的,我剛才接到子豪打來的電話,他希望我如果知道你的下落,千萬通知你一聲,要你馬上趕去。他的情況似乎很危急,你就別任性了,我讓大過去接你,我們一起到醫(yī)院去見他!

  鐘靈木雕般的杵在那兒。

  她聽著聽著,忽然間,腦中一片空白,什么思想都沒了,什么意識都渙散了,只覺得一陣尖銳的、撕裂般的痛楚,狂猛的襲擊著她的心臟。她失控的尖叫起來:

  “不——”

  云樵雖然隔著話筒,仍不免大吃一驚,他急促的驚喊:“小靈!小靈!”他慌了!澳阍趺戳耍磕憷潇o點(diǎn),馬上會有人去接你,你聽見了嗎?”

  鐘靈什么也沒聽到,話筒掉到地上去,淚水泉涌般滑落了整張臉龐。她渾身發(fā)抖,她不知道常歡是不是死了?她腦海中浮現(xiàn)了一個(gè)可怕的畫面——常歡雙眼緊閉,躺臥在血泊中,一塊白布正緩緩蓋過他的身體,眼看著就要往他臉上罩去……

  不——鐘靈猛然回過神來,腦中假設(shè)的景象,令她嚇出一聲冷汗。

  她不能再想,絕對不能再想了。她拼命地命令自己。她搖搖頭,軟軟的跌坐在地上,她感覺血液亂竄,呼吸困難,好難受,好難受——她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驀然間,一陣惶急的敲門聲狂響了起來,接她的人來了,這么快?她亂極了。奔到門口,一邊伸手去抹淚,一邊虛軟無力的打開了房門,說:

  “對不起,麻煩你等我……”

  她的話才說了一半,就哽在喉嚨里,再也吐不出口來。她呆若木雞的盯著站在門口的人,有那么一剎那,她恍惚覺得自己像置身夢中……因?yàn),站在那兒的,并不是別人,而是云樵口中出了嚴(yán)重車禍的常歡!

  他挺立在那兒,蒼白、憔悴、消瘦、陰郁,他的眼睛死死的、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沙啞而低沉地說:

  “不請我進(jìn)去嗎?”

  她本能的側(cè)身讓開了,常歡立刻跨進(jìn)門來,順手把門帶上。好半晌,他們兩人都沉默著,只是彼此凝視對方。

  鐘靈和常歡這樣對望了一會兒,不知為什么,竟有一種隔世之感。

  “你沒有出車禍?”她明知故問,聲音好虛弱、如迷茫、好低沉。

  常歡瞅著她,搖搖頭。

  鐘靈若有所思的看著常歡,她退后兩步,憋著氣問:

  “你聯(lián)合云樵來——騙我?”

  哦!云樵!他真是心軟,居然站到常歡那一邊去了!皩Σ黄,靈靈。”常歡說,帶著濃厚的祈諒的意味!皬哪闶й櫫艘院,我找遍了大街小巷,報(bào)了警,也找上了征信社,但我始終有種預(yù)感,云樵一定知道你的下落,所以我一直苦纏著他,我——就差沒跪下來給他磕頭……你別怪他……”

  原來是這樣的,原來云樵終于再也不忍心了。

  鐘靈迷迷糊糊的思憶著,渾身卻虛飄飄的沒有一丁點(diǎn)兒力氣,她只覺得疲倦無力,只能被動(dòng)的站著,被動(dòng)的傾聽他的話,好半晌,才勉強(qiáng)擠出一句話來:

  “為什么讓云樵騙我,你撞車了?”

  常歡注視了她很長很長的一段時(shí)間。

  他逼近了她,輕輕捧起了她的臉頰,又輕輕的、溫柔的拭去她頰上淚痕,那樣輕,那樣柔,生怕碰傷她、碰痛她似的。

  “我又騙了你一次!彼f,聲音苦楚而悲涼!爱(dāng)云樵可憐我,終于告訴了我——你的下落,我立刻就想直接來看你?墒,我又猶豫了……云樵罵我混蛋,不分青紅皂白就傷了你,而你又是那么傷心,那么負(fù)氣地離我而去的,我怕就算我見到了你,你也不肯原諒我……所以,我請?jiān)崎詭臀已葸@出戲,先試探一下,你是不是還在氣頭上!云樵告訴我你的反應(yīng),我就什么都顧不得了,一路上瘋狂開著快車趕來。不過……我總算見到你了……”他激顫的一聲低嘆:“請?jiān)徫野桑∫磺卸歼^去了,好不好?”

  他這語氣,他這神態(tài),以及他這低聲下氣且又混合著柔情的一番求恕的話,在抽痛了鐘靈的心。她知道她再也無法偽裝了,她仰著頭,透過淚霧凝視他……可是,驀然間,全部的問題都像長了翅膀似的,全飛回她的腦海中來……

  鐘靈猝然間伸手擋開了常歡,她凄涼的微笑了一下。

  “你為什么還不放棄我呢?我那樣忤逆媽,她是不會再要我這個(gè)兒媳婦了。何況,她不是要替你物色下一任妻子嗎?”她迷迷蒙蒙的看著他,壓抑的說:“我不愿你左右為難,你還是去當(dāng)你媽的乖兒子吧!”

  常歡愕然的望著她。

  “你以為……”

  “長痛不如短痛!”她說:“也許我們都舍不得對方,但是,擺在眼前唯一可行的路,就只有——離婚一途了。對不起,我不想再回去那個(gè)家了!”她輕聲地:“再回去,我會窒息,會悶死!

  “你……”他大大的震動(dòng)了下,臉色都急白了!皨屢稽c(diǎn)都不怪你,我發(fā)誓,那天大家說的都是氣話,過去就算了!誰也不要放在心上,跟我回家去吧!媽也惦著你!

  鐘靈別開臉去,沉默了許久,她心灰意冷的說:

  “沒有用的,問題依然存在,歷史還會再度重演,何不一次就把事情給解決掉?拖拖拉拉也不能改變什么!”

  常歡皺了皺眉頭,臉上的線條繃得好緊。他提高了聲音說: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說好了,怎么樣你才肯原諒我?

  怎么樣才能讓你氣消?要我跟父母脫離關(guān)系嗎?”

  鐘靈嚇了一跳,回過臉來,狂烈的搖頭。

  “我怎么會那么要求?”她急急澄清:“你明知道我要你們幸?鞓,我不要你因?yàn)槲叶笥覟殡y,背負(fù)了不孝的罪名!

  他惡狠狠地捉住了她的肩膀。

  “沒有了你,我怎么會幸?鞓?你真是糊涂!”他吼了出來。

  鐘靈咬著唇!拔摇彼壑袦I光盈盈。

  常歡深思地瞥了她一眼后,苦澀地笑了下!盀榱四,我已經(jīng)背負(fù)了不孝的罪名,我告訴媽,無論如何,我都要帶你搬到外頭住。媽也答應(yīng)了,她也很后悔對你說那些話?墒,還來不及告訴你,你就狠心跑掉了,你說——你還想我怎么樣?”

  鐘靈立刻眼睛一亮!罢娴?你沒騙我?”

  常歡認(rèn)真地點(diǎn)點(diǎn)頭!笆前!我現(xiàn)在可是被逐出家門了,若你還不肯回心轉(zhuǎn)意,我還不如真去撞車死了的好!”

  淚更多更多的涌進(jìn)了她的眼眶,她激動(dòng)萬分地投進(jìn)了他的懷里。

  “我好傻……我以為我們之間完了……”

  “小傻瓜!”常歡緊緊摟著她,想把她擠碎了似的!俺俏宜溃駝t,我不會允許我們之間結(jié)束的,我只在乎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愛你!辩婌`淚流不止!拔摇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頭去,堵住了她欲語還休的唇。她不由自主的用雙手纏上他的脖子,癡狂的回應(yīng)著。

  鐘靈和常歡在常父、常母的諒解下搬出常家了。

  一切都過去了,雨過天晴。鐘靈很高興這場風(fēng)波能平靜的落幕了。

  已經(jīng)是早上十一點(diǎn)了,她兀自賴在床上。最近總是這樣,既不是困,也并非懶,就只是沒有氣力,渾身癱軟虛飄的,食欲也很差,不知怎么回事?生病了嗎?

  她滿腹狐疑地翻下床來,進(jìn)浴室梳洗去了。不管怎樣,她現(xiàn)在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女人。唯一遺憾的是——

  她至今仍無法為常歡懷個(gè)孩子。

  從浴室出來后,鐘靈覺得更加頭暈,四肢乏力,頓時(shí)汗涔涔。

  “噢!怎么搞得嘛!”她不得不扶著衣櫥的門,不滿的咕噥著。

  明天是婆婆的生日,她還要上街去選購禮物呢!她閉了閉眼睛,休息了一會兒,感覺好些,立刻取出一件水藍(lán)色的雪舫紗洋裝換上。心想買完東西,順便去看個(gè)醫(yī)生吧!

  這么盤算后,她拿了皮包,鎖好門,就出去了。

  鐘靈一個(gè)人搭車來到東區(qū),一路上因?yàn)槿,車速緩慢難行,停停走走。她的臉色益發(fā)難看,悶在狹隘的車?yán),她不只是頭暈虛軟了,她還想吐,可她一直強(qiáng)行忍住。

  整個(gè)人癱靠在車椅背上,一面用手捂住嘴巴,一面伸手不斷去拂拭那涔涔冒出的冷汗,她覺得非常不舒服,模糊的問:

  “對不起,請問到東區(qū)了嗎?”

  “還遠(yuǎn)哩!今天車子塞得特別嚴(yán)重,你約好人,趕時(shí)間,是不是?那可也沒法子了。”司機(jī)先生說。

  “不是的,我……我……”

  那司機(jī)先生察覺不對勁的回過頭來。

  “喂喂,小姐,你怎么了?”他瞪大眼睛,緊張且關(guān)懷的問:“你不舒服嗎?要不要我送你去醫(yī)院?”

  是的,我要去醫(yī)院!我要常歡!她心中狂喊著;可是空氣那么壞……冷汗不斷地冒涌出來,胃見鬼的翻攪不已。忽然間,眼前全是金星亂舞。常歡,常歡,常歡——她只在心中著急的喊叫著,嘴里就是沒力氣吐出一個(gè)字來。然后,她什么知覺都消失了。

  她迷迷蒙蒙的睜開眼睛,一時(shí)間,她弄不清楚!究竟置身于何處。眨動(dòng)眼簾,首先映入眼中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嗅到了空氣中浮漾的藥水味,胃內(nèi)一陣翻騰,她差點(diǎn)又忍不住要嘔了出來,她伸手想去捂嘴,才發(fā)覺有人握著她的手。她吃了一驚,轉(zhuǎn)頭一看——是常歡,她接觸到常歡的眼光,是他握著她的手,坐在床旁的一張椅子上,帶著掩不住的興奮與愛憐。發(fā)現(xiàn)鐘靈醒來,他立刻起身坐到床沿上。

  “老公!”她叫:“你怎么在這里?真是你嗎?我怎么了?

  我生病嗎?”

  “是我,靈靈!彼σ饕鞯摹!澳銢]有生病,是一個(gè)好心的司機(jī)先生把你送來醫(yī)院的,你昏倒在他的車上!薄翱墒,我很不舒服嘛!怎么?不是生病嗎?”她不解的。

  “他們又怎么通知到你的?”

  他用手撫摸她的面頰,又執(zhí)起她的手放到嘴邊輕吻一下。

  “幸好你皮包里有我的名片,所以,他們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找到我了!彼站o她的手,不很認(rèn)真的責(zé)備著:“你。≌媸谴中拇笠,一點(diǎn)都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出門前,難道沒有察覺絲毫的不對勁兒嗎?”

  “我是想——”她嘟著嘴委屈的說:“先去給媽買完生日禮物,再順道去醫(yī)院。誰知道……”

  常歡又愛又憐的瞅著她。

  “你知不知道為什么會莫名其妙的昏倒?”他故作神秘的問。

  她怔怔的望著他,屏息不語,搖了搖頭。

  半晌,她才猶豫而遲疑的開了口:

  “為什么?好老公,你別賣關(guān)子了,難道我——”

  他鼓勵(lì)地朝她笑著說:

  “難道什么?你猜到了?”

  鐘靈驀然間滿臉羞紅,心里已經(jīng)有些明白了,卻死不承認(rèn),故意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

  “是不是我——我有毛?”

  “哇!”常歡氣結(jié)的怪叫著:“你是真迷糊還是假迷糊?你要做媽媽了,傻瓜!彼f著,一把將她自床上拉起來,把她的頭攬入懷中,用雙手緊緊的抱著她。

  一陣喜悅的狂潮淹滅了她,她終于恍然大悟了,怪不得這些日子來,她莫名的頭暈虛軟,沒事就惡心反胃,原來是這么回事!

  常歡抱緊她,得意忘形的嚷:

  “我就知道,我這么優(yōu)秀又這么善良的人,怎么會沒有后代呢?告訴你,靈靈。你要幫我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最好可以組成一支球隊(duì)。”

  “哼!”鐘靈大叫,推開了他,不依的給了他一記粉拳。

  “又說瘋話了,當(dāng)我是豬嗎?”

  “當(dāng)豬不好嗎?不愁吃呀什么的,整天就只要吃飽了睡,睡飽了吃,滿幸福的嘛!”他故意說風(fēng)涼話。

  “你——”鐘靈笑得說不出話來!昂f八道!我不理你了!”

  常歡一副惶恐的模樣,馬上扳住了她的肩膀,求饒的說:

  “好老婆,我錯(cuò)了!我錯(cuò)了!我再也不胡說八道了。你怎么對我都沒關(guān)系,就是不能不理我,要不然,我們怎么能養(yǎng)更多的孩子呢?”

  鐘靈怔怔的望著一個(gè)勁兒討?zhàn)埖某g。

  養(yǎng)更多的孩子?驀然間她就會過意來。說來說去,他就是要她當(dāng)母豬。于是,她忍不住就笑了。

  能愛人也被人所愛,這世界上還有什么比這更幸福的嗎?

  一時(shí)間,她滿胸滿懷都溢滿了幸福恬適之情。

  她投入常歡的懷里,緊緊的靠著他,決意要將一切她所能為他做的,全都奉獻(xiàn)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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