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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shù)呐珒?第二章

  唉——

  管芙兒坐在梅林中,嘴里吃著待會兒要端去給莫少爺享用的佳肴,心中感慨油然而生,不禁又嘆了一聲。

  「唉!」

  自從被少爺指定為專屬傭人后,她管芙兒就開始了黯淡的人生。

  雖然少爺不再出手打她,但每回她伺候他時,他總是用那冰冷的目光看她,哦!這份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思及此,她又大大地嘗一口菜,唯有如此才能稍稍撫慰她受傷的心靈。

  伺候過少爺幾回后,她發(fā)現(xiàn)莫少爺真可算是「不食人間煙火」。

  早上起床時是他脾氣最壞的時候,對早膳幾乎瞧都不瞧一眼,多招呼兩聲少爺便掀盤吼人,所以聰明的她總是將早膳直接放在桌上,連招呼都懶得打,沒想到這樣反而對著他的脾胃;然而午膳和晚膳呢?少爺也僅是嘗了幾口菜喝進(jìn)幾口湯,便不再進(jìn)食,所以善解人意的她總會在這片梅林先幫他解決一些菜肴,待少爺用完膳后再適時地以「哇!少爺今天的食量增加不少,一下子就吃光了!够蚴恰笡]想到少爺這么能吃,下回要廚娘多煮一些。」這樣的話去哄他。

  雖然少爺總是哼地一聲別過臉,但她知道她又打著他的罩門了;嘖嘖嘖!真是孩子氣。

  不過,也因為她一直和少爺相安無事,現(xiàn)在莫府的人只要遇上和少爺扯上邊的事,都會推給她處理——

  「管福,麻煩你把藥端給少爺服下,記得!一定要全喝完喲!

  「這是今年剛縫制好的大氅,你先拿給少爺試試,不合身的話就趕緊告訴我,免得少爺今年沒有新氅過冬,知道嗎?管福!」

  「管大哥,昨天我養(yǎng)的一只雞不小心跑到少爺?shù)姆块T口叫了一聲,剛好被少爺聽見,少爺只說了一聲去死吧!你能不能幫我問問,他是叫雞去死還是……叫我去死?」

  「管公子,你能不能幫我去少爺房里找根針出來?那是早上清理少爺房間時掉的,如果不小心刺著少爺,老嬤嬤這條老命就不保了!

  為什么大家都不肯相信她和少爺?shù)母星檫沒好到他們所想的那種地步?雖然她曾很勇敢地和少爺打過一架,但那股怒氣一泄光,她也是很怕少爺?shù),時時刻刻都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管芙兒小心翼翼地端著托盤推開房門;咦?少爺不在房里,一定又在后院的書房看書寫字,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課。

  走過回廊來到后院,管芙兒推開書房的門;果然,少爺正埋首于書案中。

  「少爺,用午膳了。」

  她將托盤放在一旁的桌上,只見莫少爺仍專心地作畫,那份專注令管芙兒好奇心大起。

  大著膽子,湊了過去,管芙兒看清他畫的是朵朵生意盎然、嬌態(tài)盡現(xiàn)的出水芙蓉。

  「是芙蓉耶!少爺好厲害,將這些芙蓉畫得如此美!」她忘情地贊美著。

  莫逸軒不以為然地抬頭,睨了她一眼后才繼續(xù)埋首作畫。

  「少爺,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字?」

  莫逸軒手中的筆梢停了一下,「什么字?」

  見少爺沒生氣,管芙兒開心地問道:「芙蓉的芙字怎么寫?」

  莫逸軒抬頭凝望著她,見管芙兒一臉渴盼的模樣,便蘸墨在紙的上方寫下芙蓉二字。

  「頭一個字便是芙蓉的芙!鼓蒈庮^也不抬地繼續(xù)作畫。

  管芙兒看著那兩個似要飛騰而出的字,著迷地盯著二字不放。

  「原來芙字是這樣寫的,沒想到花美字也美!我娘曾說我小時候皮膚白細(xì),睡著時就像一朵白芙蓉般惹人憐愛!顾裕锊湃≤饺氐能阶肿鰹樗拈|名。

  管芙兒兀自沉醉在有娘陪伴的童年時光中,不料耳邊卻突地響起一陣大笑。

  「哈哈哈……你娘一定是生你生得頭殼壞掉了,大男生竟被形容成像娘們般地惹人憐愛?你娘不正常,你也跟著不正常,哈哈哈,笑死我了!」笑得停不下來,莫逸軒索性扔下毛筆倒在椅子上狂笑。

  看莫逸軒抱著肚子笑得全身抖顫,管芙兒下定決心要盡早結(jié)束他的生命;而且要讓他死得很痛苦、死得很難看,最好就像現(xiàn)在這樣抱著肚子抖抖抖……抖死他!

  就在管芙兒忍不住又想沖上前和他大打出手時,莫逸軒突然站起身子,拿起桌上那幅畫。

  「既然你喜歡芙蓉,這幅畫就送你吧!顾麑嬤f給他。

  「你要送給我?」她有些受寵若驚。

  「嗯!」他點點頭后又說道:「如果你喜歡,我還可以教你認(rèn)字!

  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仍不敢相信地問道:「你要教我認(rèn)字?」

  他再度點點頭,態(tài)度認(rèn)真地反問:「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她連忙否認(rèn)!冈趺磿辉敢?只是少爺為何肯教奴才認(rèn)字?」她又待他不好,甚至,他們還打過一架。

  莫逸軒背著手轉(zhuǎn)過身去,不愿回答這個問題。

  他能說什么?說你一個小奴才正對自己的脾胃?說你不似其它仆人對自己總是十分畏懼?說自己自從父母雙亡后,不曾如此開懷地笑過?這些肉麻的話他說不出口。

  「你管我為何要教你認(rèn)字,本少爺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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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梅軒后院的書房里,不時傳出可怕的咆哮聲。

  「你真的笨死了!教你這一筆要這樣寫會比較好看,你為什么總是學(xué)不會?你娘肯定是生你的時候把你的頭殼生壞了!

  他死定了!少爺這回真的死定了!連她最愛的娘他也敢罵,他真的離死不遠(yuǎn)了。

  「你是豬啊!這個字有一點,這個字沒這一點,這么簡單你也分辨不出來?你說!你是不是豬?」

  「是,少爺!」

  「這個『水』字左右要寫得勻稱才會漂亮,你長這么大,沒喝過水嗎?」

  「嗯……少爺,您會泅水嗎?」

  「會一點……你干嘛廢話這么多?快點認(rèn)真寫!

  「是的,少爺。」看來,推他下水淹死他這方法行不通,再想別的方法……

  「管福,你在想什么?一直盯著紙發(fā)呆?」

  「哦!沒什么,我只是……只是……」她狡詐地轉(zhuǎn)動眼珠!肝抑皇窃谙耄贍斏碜雍煤玫,為何要喝那么多黑漆漆、苦澀澀的湯藥?」夠感動吧?對你這位壞脾氣的少爺這么關(guān)心!

  管芙兒此話一出,她立即感覺到站在她身后的莫逸軒身子一僵,抬頭一望,見他一臉鐵青黯然,管芙兒馬上咒罵自己,沒事說這些話干嘛?她已有心理準(zhǔn)備接受他雷劈電殛般的咆哮。

  孰料,原先預(yù)想的咒罵并未響起,管芙兒頭頂上只傳來幽幽的嘆息聲;溫?zé)岬臍庀⒎鬟^她的發(fā),讓她不禁又抬頭望向他。

  少爺臉上鐵青黯然的神色已不復(fù)見,可是雙眸卻充滿了濃濃的悲傷,這樣的少爺讓她感到陌生,仿佛沒了生氣。

  「少爺?」管芙兒不安地喚了聲;雖然她不明白自己在不安什么?但她知道她想喚回那個愛罵人的少爺。

  目光重新回到管福的臉上,莫逸軒看著他那寫滿擔(dān)憂的小臉,無奈地扯扯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他一只手覆上管福握筆的手,另一只手則環(huán)著他的肩膀。

  「來!這個字要這么寫才好看!顾恼Z氣中有難得的溫柔。

  突然的親昵舉動讓管芙兒不知所措,莫逸軒的溫柔令她不安,她心頭直念:拜托!少爺可別對我太好,否則,我會下不了手!

  兩人以這樣的姿勢連寫了好幾個字后,莫逸軒突然說道:「管福,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永遠(yuǎn)記得曾服侍過像我這樣的少爺?」

  管芙兒登時渾身一震,手中的筆不受控制地畫偏了;她掙脫他還握著她的手,對上他那雙等待答案的星眸。

  糟了!難道他識破了她的計謀?

  「少爺,您好端端的怎么可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不行!即使被識破,也要死命的否認(rèn)。

  莫逸軒失笑搖頭!甘前,沒事和你說這些做什么?把你嚇得連字都寫壞了,我們重新練習(xí)吧!」

  轉(zhuǎn)了性般,莫逸軒替管福重新?lián)Q了張紙、蘸了墨,才將毛筆交到他手上。

  「再寫壞,我可又要罵人羅!」說這話時,怒意已消失在他臉上。

  她發(fā)現(xiàn)莫逸軒并未看破她的計謀,于是悄悄地吐了一口氣并開心地道:「少爺對奴才這么好,奴才一定會永遠(yuǎn)、永遠(yuǎn)地記得少爺。」為了表示忠心,她還起掌立誓。

  只要將他龐大的家產(chǎn)弄上手,別說記得他一輩子,就是要她幫他立塊神主牌,早晚三炷清香,她也甘之如飴。

  見他說得如此認(rèn)真,莫逸軒又笑了,笑得十分溫柔。

  看見他的笑容管芙兒竟失神了;撇開他的壞脾氣不說,少爺真的好美,美得就像……胸?zé)o點墨的管芙兒想不出有什么詞可以形容,想了半天才想到——

  少爺他比窯子里的當(dāng)紅窯姐還美上數(shù)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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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鬼祟祟地推開門扉,管芙兒露出一顆腦袋先往書房里瞧。

  「少爺,您睡了嗎?」

  睨了一眼門外的人,莫逸軒才將目光調(diào)回書中,沒奸氣地應(yīng)道:「你看我這樣子像是睡了嗎?」

  管芙兒跳了進(jìn)來又采出頭去瞧瞧是否有人看見后,才輕輕地將門關(guān)上。

  「瞧你神秘兮兮的,又這么晚才回府,是不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才不是咧!少爺,我可是帶了好東西回來的!

  「哦?」莫逸軒此時才看清楚管福懷里揣著一包東西。

  「這么寶貝?是什么東西?」

  「嘻!少爺馬上就知道了。」管芙兒小心翼翼地拿出揣在懷里的「寶貝」,「奴才原本和少爺告假半天,想回去探視我那年事已高又行動不便的老爹,要明天一早才回來的!拱炎约哼活蹦亂跳的爹爹形容得如風(fēng)燭殘年,也是為了讓少爺答應(yīng)放她出去野一野;畢竟,府里一切雖好,生活過得悠哉,但待了一些時日,也是會有點悶的。

  「嗯!鼓蒈廃c點頭。    「那為何又提早回來?」

  「還不是因為有好東西急著要和少爺分享!

  「哦?」他有些感動地挑了挑眉毛,放下書本專注地看著管福擱在桌上的寶貝。

  那寶貝被好幾層油紙包著,管芙兒層層拆開露出里頭的東西,然后她又拿出一個醬瓿,瓿口同樣也被油紙封住,拆開油紙,一陣香味馬上溢滿整個房間。

  「好香!是什么東西這么香?」連對吃食一向不感興趣的莫逸軒也不禁有些垂涎。

  「嘿嘿!光聞味道就知道這是好東西,等會兒少爺定會贊不絕口!

  管芙兒又從懷里掏出兩個小碟子及一枝湯匙兩雙箸,她先舀些湯汁放在莫逸軒面前的碟子里!干贍,您先嘗嘗!」

  碟子里黑漆漆的湯汁讓莫逸軒蹙起了眉!高@看起來像藥一樣。」

  「似藥非藥,保證少爺吃了還想再吃!快點喝喝看,冷了就失去原味了!

  莫逸軒啜了一口,既黑又濃的湯汁一入喉,他登時瞪大了眼!高@是什么?怎么這么好喝?」莫逸軒一口氣喝光了碟中的湯汁。

  「嘿嘿!好料的還在后頭咧!」她又從瓿中舀出兩塊黑呼呼的東西放進(jìn)他的碟中。「少爺再嘗嘗!」

  莫逸軒即刻夾了一塊放入嘴里!膏!好吃、好吃!這是什么肉這么帶勁?不像豬肉也不像雞肉……」

  「我就知道少爺會喜歡!這東西在我們村里有個俗名叫『仙落凡』,意指即使是神仙吃了也會放棄修行下凡做人;奴才一拿到這么好的寶貝,就馬上拿來孝敬少爺。」她極力地巴結(jié)莫逸軒。

  現(xiàn)在他們的相處情況已日漸改善,她深信有一天自己定會成為他的心腹,等到那一天就是她呼風(fēng)喚雨的時候了,到時候……到時候要怎樣她也不知道,再想想吧!

  莫逸軒睨了一眼如此狗腿的管福,「這東西的煮法和府里不同!拐f著又夾一塊入嘴。

  「當(dāng)然不同!咱們府里的料理雖然好吃,但精致過了頭,讓人吃不到食物本身的美味;而這仙落凡則是完全保持原味,僅加些橘皮和姜片去膻而已。」管芙兒又替他舀了幾塊肉并不忘替自己也盛滿一碟。

  莫逸軒別具深意地笑道:「你倒挺了解府里的料理嘛!」

  糟糕!泄底了;管芙兒暗叫不妙,顧不得剛放入嘴的肉還燙舌,她便起身替莫逸軒舀了些湯汁!干贍敚嗪刃,這些湯絕對比那些藥還補(bǔ)身,這可是極品中的極品!」

  莫逸軒也不追究,又喝干碟中的湯汁。

  管芙兒見他并未追問什么,便又開心地和他天南地北的聊開了;她比手畫腳地逗他開心,習(xí)慣孤單的他,何曾有人肯伴他在這更深露重的夜晚?

  碟中濃稠的湯汁漸漸暖了他的手腳,而她則漸漸暖了他的心……

  「少爺,我跟您說,這狗如果一胎九子,最后一只便是狗王,那可是非常難得的,如果狗王又是黑毛的,那就更棒了!」

  「那狗王一定很聰明!

  「豈止聰明,簡直和鬼一樣精!我們村里的大狗、小狗、老狗、病狗,全聽那只狗王的號令;我和我爹已經(jīng)捉了它好久,全給它逃脫了,您說,它鬼不鬼?」管芙兒講得口沫橫飛。

  「是很鬼。」他學(xué)著他的說法回答。

  「好不容易這回它瘸了一只腳跑不快,我和我那年邁的老爹才得以頭尾包夾地將它捉住!

  「那真得恭喜你們了!不過,你們捉它做什么?養(yǎng)它嗎?」他又夾了一塊肉入嘴。

  「當(dāng)然是殺了它啊!」管芙兒說得理所當(dāng)然。

  「殺了它?」莫逸軒聽了大驚失色!改銈儦⑺鍪裁?」

  「當(dāng)然是進(jìn)補(bǔ)羅!

  「進(jìn)補(bǔ)?」莫逸軒拿在手上的筷子掉了一枝。

  「是啊!沒有殺了那只狗王,哪來這鍋香噴噴、令人垂涎的佳肴?」管芙兒瞟了他一眼;這個笨少爺,吃了半天還不知道吃了什么。

  「你是說這鍋肉是……」莫逸軒登時刷白了臉。

  「狗肉啊!」回答完,管芙兒又開始大啖桌上的珍饈;嗯……真好吃!

  莫逸軒手上的另一枝筷子也掉了下來,他一臉驚駭?shù)乜粗芨5某韵,臉色益發(fā)慘白;此刻他再也忍不住地捂著嘴巴狂奔至窗邊,伏在窗沿不停地嘔吐……

  「嘔……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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