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念安無故失蹤后,他們在這間客棧停留已有數(shù)日,也打探了數(shù)日,但始終沒有念安的消息。
安寧遠(yuǎn)一走進(jìn)房里,就看見獨自站在窗前發(fā)呆的楚楚,細(xì)細(xì)觀察她的神情似乎不是單純的擔(dān)憂,好像還夾雜了什么。
尤其是在見著他之后的一絲驚慌,安寧遠(yuǎn)不動聲色,接過她微顫的小手遞來的茶水。
這茶水肯定有什么不對勁。
安寧遠(yuǎn)假意沾了沾唇,然后趁楚楚不注意時倒了茶水。對她蹩腳的窺視裝作不在意,但她松了口氣的神情全被他瞧在眼里。
“妳怎么了?”他放下茶杯,上前一步。
“我……我很擔(dān)心丫丫!彼娴暮軗(dān)心,如果她沒有照著做的話,恐怕就再也見不到女兒了。
安寧遠(yuǎn)看得出來她真的為念安擔(dān)憂,只不過他也看出楚楚的擔(dān)心不光是為了女兒,還有別的事。
“妳還擔(dān)心什么?”
一我……我怕丫丫要是有個萬一,會對不起……對不起烈大哥……”她的話因哽咽而斷斷續(xù)續(xù)。
“烈大哥?哼!”安寧遠(yuǎn)非常不滿她的心始終是在烈煌身上。
“如果不是因為我心急,急著帶丫丫去找他的話,也許就不會碰上這事了,都是我不好……”為什么房有貴會想要那顆天賜明珠呢?她根本就不是撒謊的料,要怎么才能問出那顆夜明珠的下落?
“別哭!彼簧岬氖萌ニa上的淚痕。
“對不起!背畔胪撕,隨即又想到什么而止住腳步。
“先休息吧,明天我再去四周找找!卑矊庍h(yuǎn)撫過她垂落頰邊的發(fā)絲,看著她因他的話而稍顯寬心的表情。
“嗯!背樦囊馑肌!斑溃泊蟾纭阋苍琰c休息吧!
安寧遠(yuǎn)吃驚的看著態(tài)度幾近軟化而不排斥他的楚楚,對于她的關(guān)心非常感動。
“楚楚,只要妳了解我對妳的心意就好!彼麕е鴿M足的笑臉就要回房,但楚楚又喚住他。
“安大哥……”
“什么事?”他雙眼充滿情意的看著她。
楚楚心中充滿不忍,難道她真要昧著良心,把一個對她這么好的人害死嗎?可是不這么做的話,那她的丫丫……丫丫就沒法活命了。
“怎么了?”安寧遠(yuǎn)等著她的下文。
“沒……沒事,真的很謝謝你這么幫我。”楚楚仔細(xì)看著眼前這張俊臉,明白他是活不到曙光乍現(xiàn)之時。
“妳也快休息吧!彼H切的叮嚀就像是石子打在她的心版上,喀地一聲,心忍不住痛了下。
強忍淚水,送走了安寧遠(yuǎn),她并沒有躺在床上歇著,反而坐在椅子上等著。
妳應(yīng)該明白這小女娃和安寧遠(yuǎn)哪個比較重要,是吧?
房有貴的話一直在她腦海里回蕩,她是自私的,為了丫丫的性命,她不得不!
妳是要這小女娃在我這兒待多久呢?若是時間一久,她恐怕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好手好腳的,妳仔細(xì)考慮吧。
想起丫丫不過是三、四歲的小孩,哪堪一個幾近喪心病狂的人折磨呢?
楚楚摸著藏在袖內(nèi)的藥瓶,一時像是被燙著了手,胡亂揮著,藥瓶被揮跌在地板上,破了。
他應(yīng)該毒發(fā)身亡了吧?
楚楚木然的看著地上那攤藥水,即使她離破碎的藥瓶還有段距離,雖然無色無味,但似乎有股刺鼻難聞的味道傳入她鼻中。
片刻后,她毅然的走出房間,向安寧遠(yuǎn)的房門走去。
叩、叩!沒有人應(yīng)門。
叩叩叩!
依舊是無人應(yīng)門,楚楚推門而入,只見屋里的桌椅被打翻在地,墻上用來裝飾的書畫也被撕毀,而安寧遠(yuǎn)則是趴臥在地上,看來似乎是毒發(fā)身亡了。
楚楚按捺住害怕,趕緊搜著安寧遠(yuǎn)的行囊。
沒有?那到底會放在哪兒?
她不死心的再找了一次,還是一樣沒有。
難道會在他身上?
楚楚目光看向已死的安寧遠(yuǎn)。雖然是趴著,但畢竟是她平生第一次見到死人,心中不免有些恐懼。才走上前幾步,就怕得縮回腳步,因為她還以為尸體動了下。
但一思及女兒仍在房有貴手里,她不得不鼓起勇氣,用力將安寧遠(yuǎn)翻過來。
“!”
在見到安寧遠(yuǎn)七孔流血的慘樣,楚楚嚇得跌坐在地上。他的雙眼瞪得大大的,看來是死不瞑目。
不行,她得堅強,為了丫丫也為了自己,她一定得找到那顆夜明珠。
楚楚拿起手巾遮住安寧遠(yuǎn)的臉,顫著手伸入他的衣襟里。
還是沒有,他到底放在哪里,為什么她找都找不到?那她怎么和房有貴換回丫丫呢?怎么辦,她究竟該怎么辦呢?
楚楚一想起女兒的小命就要斷送在她手中,不禁悲從中來,淚水流個不停,此刻的她怕得不再是地上的那具死尸,而是落在房有貴手中的女兒會有什么不測。
“妳到底在找什么?”
是她急失了神嗎?怎么會聽到已死的安寧遠(yuǎn)的聲音呢?
“妳究竟還瞞了我什么事?”原本躺在地上死狀甚慘的安寧遠(yuǎn),扯開覆在臉上的手巾,坐起身子看著一臉不敢置信的楚楚。
楚楚看著七孔流血的安寧遠(yuǎn)坐起身子,嚇得手腳并用地爬離他一段距離。
“你……你是人……是鬼?”
“當(dāng)然是人,我身體還是熱的。難道妳剛才摸我的時候沒發(fā)現(xiàn)?”安寧遠(yuǎn)用手巾擦去臉上充當(dāng)血液的紅色汁液,等著楚楚給他一個明確答案。
早在他一進(jìn)屋時,就察覺楚楚表情怪異,果不其然,楚楚端給他的茶中摻了毒藥。多虧他機(jī)警,這才沒著了道。
“妳是不是碰上房有貴那只老狐貍了?是那只老狐貍抓走了丫丫?”安寧遠(yuǎn)見她面露驚色,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雖然他不明白楚楚在他身上找什么,但賀樓天泰自作主張毀了房有貴,就是要替他引來房有貴。
房有貴以為他是為了報復(fù)當(dāng)年家產(chǎn)被奪之恨,才會來到洛陽,想伺機(jī)奪回安家的家產(chǎn),其實他這么想就錯了。
安家毀在房有貴手中,對他而言求之不得。他不過是庶出,娘親在安家是個不起眼的小妾。安家家大業(yè)大,自然會有爭權(quán)奪利,本來他只是單純想帶走娘親,不和人爭,想不到竟有人誣陷他偷了那顆傳家之寶──天賜明珠。
最后娘親被逼死,他則是一怒之下,偷了那顆夜明珠,遠(yuǎn)走他鄉(xiāng)。誰知不久之后,竟會有房有貴奪產(chǎn)的事情發(fā)生。
房有貴該不會是要那顆夜明珠吧?
“楚楚,房有貴是想要那顆夜明珠?”看著她的臉色更顯驚慌,安寧遠(yuǎn)就知道自己完全猜中。
房有貴真是該死,不過他不是為了家仇,而是為了房有貴竟敢動他女兒。
安家的人怎么樣都與他無關(guān),因為他真正在意的娘親已經(jīng)被安家給逼死了,所以他不會也不想找房有貴報仇,也因此他始終反對賀樓小子要為難房有貴?墒撬F(xiàn)在竟敢動到他找了許久的心肝寶貝女兒身上,這可是房有貴自己找死,怪不得他狠心。
“楚楚,他在哪兒?”
“我……”不行,她不能說,萬一房有貴知道她把事情搞砸了,那丫丫不就……
“楚楚,妳告訴我,我有辦法救丫丫的。”
“不,我求求你,請你把那顆夜明珠給我。房有貴只是要那顆夜明珠,只要你給我,我自然能把丫丫安全救回來的!
“這事沒有這么容易解決,房有貴不會那么容易放了丫丫的。”如果事情真這么容易解決,何不將他們一塊毒死更快。
“可是他已經(jīng)和我約定了,只要我把夜明珠交給他,他就會把丫丫還給我!背钚挪灰。
“妳真以為他要的是那顆夜明珠嗎?”看著眼前的她,他心里明白房有貴要的是什么,是她。
“就算妳取了那顆夜明珠給他,他也不會把丫丫還給妳,相反的,妳又會和從前一樣為他做牛做馬!
“可是……”楚楚根本就聽不進(jìn)去,她心里只在意女兒的安危。
“楚楚,妳不明白嗎?現(xiàn)在正因為他挾持了丫丫,所以妳便會照著他的話去做,甚至為了丫丫而殺我。即使他把丫丫還給妳,但倘若日后他一有什么危急,難保不會再挾持丫丫來威脅妳。”
“不會的,他不會有這個機(jī)會,那時我和丫丫兩人早已到蝴蝶谷找烈大哥了!
“烈大哥、烈大哥,妳心里就只有烈大哥,難道就沒有我的存在嗎?妳們沒有我,又怎么可能找得到蝴蝶谷!
“我們一定找得到!
“恐怕房有貴是不會讓妳們上路的!卑矊庍h(yuǎn)因楚楚執(zhí)意要以夜明珠交換女兒而生氣。
“安大哥,請你把那顆夜明珠讓我拿去救丫丫好嗎?”楚楚不惜低聲下氣的求著他。
“辦不到!彼纱嗑芙^。
“安大哥,你真的要置丫丫不顧嗎?”她難過安寧遠(yuǎn)如此無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愿意用夜明珠去交換丫丫?”在聽到安寧遠(yuǎn)的語氣放軟后,楚楚繃緊的心才稍微松懈,可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的心涼了半截。
“它不在我這兒,我把它放在賀樓天泰那兒!
天賜明珠不在安寧遠(yuǎn)身上,這是楚楚未曾料及的,她還以為夜明珠會與安寧遠(yuǎn)形影不離,誰知他竟會放在賀樓天泰那兒,那她的丫丫不是沒得救了?!
想著想著,楚楚急得哭了,根本就聽不下去安寧遠(yuǎn)在她耳邊說了什么,她一直哭個不停,一直揮開他那雙安慰的大手,他太可惡了!她永遠(yuǎn)都不會原諒他!
直到安寧遠(yuǎn)耐性盡失的大吼一聲,她才愣愣地看著他那張難看的臉色,聽著他的計畫。
☆ ☆ ☆
楚楚心里揣揣不安的來約定的地點。
“妳沒拿東西來,是不想要烈念安的命嗎?”房有貴看著她依約前來,卻沒有拿出東西,自是十分不滿。
“不,不是的,是他沒有把東西帶在身上。”楚楚只有照實說。
“沒帶在身上?哼!這價值連城的夜明珠他會沒帶在身上?楚楚,若不是我對妳還有些了解,我會以為是妳吞了那顆夜明珠!
“不,我搜過他的身子,是真的不在他身上?墒恰墒怯羞@個……”她遲疑地伸出手。
“拿來!咦,這是……”房有貴吃了一驚,這可是云山難求的令牌。
“我能用這個換回丫丫嗎?”
“哼,妳未免也太貪心了,楚楚。不過是塊令牌,就想要抵過那顆夜明珠?不成,妳非得將夜明珠拿來才行!狈坑匈F一口拒絕,但手卻將令牌收入懷中。
“但你曾答應(yīng)讓我看看丫丫的……”雖然早知房有貴會言而無信,但她還是氣急地想再見女兒一面。
“妳得把那顆夜明珠交出來才行……”房有貴的話還沒結(jié)束,他的后頸就被人捏住,氣差點喘不過來。
“你再說一遍,丫丫到底在哪兒?”安寧遠(yuǎn)語氣冰冷的問道。
“你……你不是……不是該……”
“該死了是嗎?你大爺我命大,沒被毒藥毒死,但你的命可就沒我幸運,我猜你不會活過今晚!闭f完,他加重了手勁。
“等等……咳……等等……我說……咳咳咳……”
安寧遠(yuǎn)只是略松手勁,并沒有放開他。
“她就在距離這不遠(yuǎn)的小屋里……”
“是嗎?你如果再不說實話,就別要你這狗命!”安寧遠(yuǎn)直覺事情沒這么簡單。
“是真……”房有貴話還沒說完,吱地一聲,就見他的頭無力垂下,死了。
“你為什么要殺他?他死了,還有誰能帶我們?nèi)フ已狙?你是故意的?”楚楚憤怒的指?zé)安寧遠(yuǎn)。
“楚楚,他不是我殺的!痹捯徽f完,安寧遠(yuǎn)便奔出門外,朝一閃而逝的身影追去。
楚楚心系女兒,隨即追出查看,但她哪里能看到什么,山林中,除了樹影之外,便只有月色了。
丫丫……她的丫丫到底是怎么了?
楚楚跪在地上,虔誠的祈求上蒼保佑女兒平安無事。
不知過了多久,遠(yuǎn)處傳來腳步聲,漸行漸近。
“安大哥,是你。找到丫丫了嗎?”她趕忙向安寧遠(yuǎn)走去,卻見他垂頭喪氣。
“沒有,但我知道她的下落!
“那她現(xiàn)在在哪兒?”
“她被笑閻王捉走了!
笑閻王?是那個頗負(fù)盛名的神醫(yī)笑閻王?
凡是笑閻王出手相救的病人,個個皆藥到病除,眾人便送他“笑閻王”的封號,意思便是取笑閻王無法自他手中帶走一條魂魄。
“他為什么要帶走丫丫呢?”
“妳和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他會說丫丫是他的女兒?楚楚,妳要說實話!卑矊庍h(yuǎn)捉住她的雙肩,逼問著他還未來得及消化的消息。
“安大哥,你說什么我聽不懂,我沒見過他,也不認(rèn)識他,你為什么要這么說?”楚楚不明白他為何會有此一問。
“楚楚,妳為什么會和笑閻王扯上關(guān)系?他那個人并不像江湖傳聞那樣的俠義正派,丫丫被他強搶了去,我也沒有把握能救出丫丫!
“安大哥,我是真的不認(rèn)識笑閻王,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把我的丫丫搶去……”楚楚對于女兒的安危愈來愈憂心,淚水流個不停。
“別哭、別哭,是我錯怪妳了!
安寧遠(yuǎn)抱著她安慰,對于方才和笑閻王的照面,也有幾分膽寒,那人的偏執(zhí)比起賀樓天泰有過之而無不及。丫丫落在他手中,單靠他一人是不夠的,只有回去賀樓府找?guī)褪帧?br />
☆ ☆ ☆
“寧遠(yuǎn),你是懷疑笑閻王和烈煌串通,綁走了烈念安?”賀樓天泰聽到這個推測,直想笑。
“你嘴巴打什么扭,要笑就笑,反正你也不是會顧及他人面子的人!卑矊庍h(yuǎn)才一說出,就知道自己太過心急,忘了烈煌和笑閻王其實是誓不兩立、敵對的仇人。
“哈哈哈……太好笑了,深受贊譽的神算子,今日竟會做出令人捧腹大笑的推論,真是讓我體會到女人的魔力。”賀樓天泰取笑道。
“笑夠了沒?笑夠了就辦正事!卑矊庍h(yuǎn)定下心重新推測一番,知道笑閻王會將丫丫誤認(rèn)為是他的女兒,肯定是烈煌在背后搧風(fēng)點火,但笑閻王又不是笨蛋,不該會上這個當(dāng)啊。
“是,正事要緊!辟R樓天泰止住了笑,但笑意仍堆在臉上,猶未消去。
“該死的家伙,你還取笑我!”安寧遠(yuǎn)再也忍不住,伸手就要打掉賀樓天泰臉上的笑意時,就聽見極吉和楚楚的聲音,當(dāng)下不再理會賀樓天泰的取笑,收回掌,滿臉笑意的看著楚楚。
“楚楚,妳來了!卑矊庍h(yuǎn)望著因丫丫行蹤不明而憔悴的楚楚,嬌弱如雨中花。
“師兄,你們商量出結(jié)果了嗎?我真擔(dān)心丫丫!
“暫時還不用擔(dān)心她的安危!卑矊庍h(yuǎn)肯定道。
“咦,這是為什么?”極吉覺得奇怪。
“因為笑閻王認(rèn)為丫丫是他的女兒,雖然我不清楚為什么會這樣,但那日我瞧丫丫在他懷中睡得安好!边@也是他放心回賀樓府找救兵的原因。
“楚楚,妳就別再胡思亂想,否則等丫丫回來后,看到妳這樣,她也會難過的!睒O吉不想又聽楚楚責(zé)怪因自己疏忽,害女兒落入他人手中。
“楚楚,我送妳回房!卑矊庍h(yuǎn)柔聲道。
這幾日下來,楚楚為了丫丫的事,茶不思飯不想,身子愈顯消瘦。他扶著楚楚回房,楚楚也沒心思拒絕,任由著他。
“妳不用擔(dān)心,最遲后天,我就能把丫丫帶回來了,一切有我。”他信心滿滿的說。
一切有我?楚楚心中對這句話無法認(rèn)同,但不直接說出口。
“你要怎么找回丫丫呢?”
“我們已經(jīng)查出笑閻王的落腳處,等時候一到,自然就能把丫丫平安帶回了!
“落腳處?是在哪兒,為什么不現(xiàn)在就去呢?”
“楚楚,他的落腳處是在賀樓的對頭那兒,我們絕不能輕舉妄動。放心好了,丫丫會沒事的!
“沒事、沒事,你只會說沒事,她被人擄走了,這還叫沒事?她明明就是在受苦受難,我怎么能放下心來!”楚楚再也忍不住地狂喊著幾日來的不安及痛苦。
她再也受不了了!
在他沒出現(xiàn)前,一切都好好的,只要她乖乖嫁給賀樓天泰,丫丫就會一直待在她身邊,而不會被惡人抓走,更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生死未明。誰知道丫丫是不是真的還活著?是不是沒有受欺凌?誰知道惡人會如何對待一個三歲多的小娃兒?
沒有人會知道,沒有人!
安寧遠(yuǎn)更不可能知道她每晚所作的惡夢!
安寧遠(yuǎn)看著終于發(fā)泄出來的楚楚,不覺松了口氣。其實他一直擔(dān)心的不是落在笑閻王手中的丫丫,而是這個把一切心事都埋在心中的楚楚。
每個人都看出來她日漸消瘦,小師妹私底下曾說要是再找不著丫丫,恐怕楚楚再也撐不下去了。
看著楚楚發(fā)泄心中的憤怒、恐懼,他心痛地緊緊抱住一直在自責(zé)的她,他不要她再這樣責(zé)怪自己。
“楚楚,夠了,妳不要再自責(zé)了。”
被擁在他懷中的楚楚仍不住掙扎,止不住的哭泣,明明白白地泄漏出對自己無用的深惡痛絕。
捧起那張哭得涕泗縱橫的小臉,安寧遠(yuǎn)有說不出的安慰。楚楚終于把他擺在心里了,不然,她不會讓這等懦弱模樣給他瞧見。
拭去她的淚水,他動作輕柔地將地?fù)г趹阎,這輩子他是不會再讓她從眼前溜走了。
“當(dāng)初妳也是這樣在我懷里哭泣。”
安寧遠(yuǎn)想起幾年前的某日,他不慎遭人暗算,躲進(jìn)一處隱密的山洞。這一躲,也遇上了她。若不是她,這世上早就沒了神算子這號人物。
“楚楚,也許妳不記得了,但我記得,當(dāng)初妳也是哭得渾然忘我,沒察覺有人。妳的性子一直沒變,明明是天災(zāi)害得妳父母雙亡,明明是盜賊害妳無路可去,妳卻拚命責(zé)怪自己。”他不理會懷中人的掙扎,繼續(xù)說下去:“如果不是因為我傷重不支倒地,恐怕妳的自責(zé)會沒完沒了。”
“你胡說……我沒有自責(zé)……”哭得哽咽的鼻音,眼淚、鼻涕因他緊擁而抹在他的衣服上,不過楚楚仍不忘為自己辯護(hù)。
若不是他誤入催命皇烈煌所設(shè)的陷阱,被他的毒藥傷了眼,他一定會一眼就認(rèn)出楚楚來。
“我沒胡說,若不是因為我怕追兵,不許妳生火,也許妳會記得我的臉,妳也不會錯認(rèn)烈煌是妳該依靠的人!碑(dāng)時情況危急,實在無法再有額外的危險,待傷勢略好后,他又簡單地易了容。
他是把那日思夜念的聲音記在腦中,卻忘了當(dāng)時的她可是大哭一場,聲音都啞了,直到現(xiàn)在,聽著熟悉的嗓音,這的的確確是他魂牽夢縈多年的聲音。
“真的是你?”在她惦記四年的烈大哥后,竟然有人告訴她,說她全記錯,烈大哥不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不是她以身相許的良人?
“救我命的人是妳,這個救命之恩,我早已以身相許,而且可不只還妳一次!卑矊庍h(yuǎn)故意取笑。
“你……”楚楚對于他的意有所指,沒法反駁。
山洞是藏匿的好地方,但卻不是養(yǎng)傷的好地方,過了段時日,他們便覓得一處被人遺棄的小茅屋。那段日子即使是現(xiàn)在想來,也仍然是只羨鴛鴦不羨仙。
可是那日楚楚采完野菜回來,卻見門戶大開,她心里一急,直覺他不說一聲的離開她了。
安寧遠(yuǎn)明白她突地靜不作聲的意思。“那日,我不是不辭而別,而是被仇敵追殺。追殺我的不是別人,正是妳的烈大哥。”說到這兒,他還是略帶怨氣。
“不……不可能,明明是烈大哥救了我。”她急急為心中文質(zhì)彬彬的烈大哥辯護(hù),她是怎么也不相信烈大哥是追殺安寧遠(yuǎn)的仇家。
“別被他外表騙了,他看來冷淡,下手更是無情!
“但是當(dāng)日我找不著你,我很急、很慌,到處找你,不小心跌到山崖下……”
“山崖下?妳有沒有怎么樣?”安寧遠(yuǎn)著急的追問。
“沒有,是烈大哥救了我,而且烈大哥很溫柔……”
“溫柔?哼!那是有目的的!卑矊庍h(yuǎn)見楚楚不以為烈煌心狠手辣,心里一陣不快。
當(dāng)時烈煌突如其來的出現(xiàn),讓他沒法留下只字片語,后來又碰到賀樓和小師妹……唉,他真是不該多管閑事,累得他和楚楚分開這么久。
這些帳全都該記在烈煌頭上,如果烈惶不打他身上那顆夜明珠的主意,他們之間也不會結(jié)下梁子,他又怎會想盡辦法偷得烈煌身上的云山令。
“別這么說烈大哥,他對我很好!彼龥]忘烈大哥為她費心安排的一切。
“他對妳好,難道我對妳就不好?”安寧遠(yuǎn)心中燃起妒火。
“當(dāng)初你一字不留的離開,我以為你嫌我……所以當(dāng)我見著他時,我以為是你后悔,我高興都來不及了,自然就以為他是你──”
“以為他是我?妳以為他是我?!”安寧遠(yuǎn)快要發(fā)狂,他從來就沒想到深愛的女人竟然如此不會認(rèn)人,連和她相處近兩個月的他都能認(rèn)錯!
就算他當(dāng)初略略改了容貌,但是他可沒易容成和烈煌一模一樣的臉。
“我當(dāng)時真的這么認(rèn)為,因為能再見到你,我已經(jīng)高興得忘我了,也就沒有注意到其他,加上當(dāng)時夜色很暗……”她真的不是故意認(rèn)錯,當(dāng)時夜色真的很暗,再說兩人的身形也差不多,她當(dāng)然會認(rèn)錯。
現(xiàn)在想想,她真是錯認(rèn)了。那時烈大哥的腳步顯得顛簸,卻沒有再碰撞過桌椅,她雖覺得疑惑,但只是以為他眼傷好了。
“夜色很暗?”
當(dāng)初他真不該使出詭計引烈煌那可惡小子來的,雖說他重挫了烈煌,但他沒想到他竟會跑到他和楚楚的居所。若不是又碰上賀樓天泰這個找麻煩的小子,他早就回去茅屋找楚楚了。
“是啊,烈大哥很少說話,也不準(zhǔn)我太靠近他,所以我以為……”
“以為什么?”
“以為他就是你,以為你心情不好,以為你在考慮該怎么對我開口!
“開口?開口說什么?”
“我不是不清楚你和我本來就天差地別,我只是個跟隨爹娘從惡主身邊逃出來的小女婢,而你……你該是位少爺吧?”
他雖然沒說,但她明白他的身分與她不同。
“也許你是在考慮該怎么開口打發(fā)我!
“妳……”
她會這么以為,也不是沒有幾分道理。當(dāng)初他剛離開安家,多少還有些少爺習(xí)氣,對于她的救命之恩并沒有真正放在心里,半哄半拐地將她哄騙上他的床,所以他不能怪她會有這種想法。
“我真的不知道他和你不是同一個人,你……你還怪我嗎?”
所以楚楚會順從地遵照著烈煌所安排的一切,不允許自己有過分的舉止,因為她曾為此嚐到苦果,雖說她心里不怪別人,但自始自終責(zé)怪自己的意思卻沒少過。
“楚楚……”話變得有些苦澀,含在嘴里不是,吐出來也不是。
“安大哥,看在丫丫是你女兒份上,現(xiàn)在我只有一個請求。”楚楚神情嚴(yán)肅的看著他,“丫丫對于你來說,可能沒有那么重要,但是她在我心中的分量卻是無人可比的。也許你只是找著了有著安家血脈的女兒,但她對于我卻是唯一的骨肉至親了!
“楚楚……”
安寧遠(yuǎn)明白她間接地承認(rèn)了他是丫丫的親生父親,卻也將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拉開了。方才還以為他和楚楚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拉近許多,現(xiàn)在他才知道自己早就被她拒于千里之外。
“所以,丫丫的安危全都拜托你了,安大哥!
這一句喊得安寧遠(yuǎn)痛恨起“大哥”一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