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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拂桃花靨 第九章

  在時王府,素心坊只是一干丫頭婢女住的地方,大大小小分隔成數(shù)十間,有的十人一間,有的六人一間,有的二人一間,當(dāng)然,在府里待愈久,經(jīng)驗老練或年紀稍長的,都可以擁有自己的臥房。

  叫兒的小丫環(huán)領(lǐng)著郁還煙來到其中一間下人房,里頭是一排并列的木板床,擠一點的話大概可以容納十個人,她指了指最末端的床位,滿臉鄙視的斜睨煙兒!斑觯@是你的床。”

  “謝謝!泵餮廴硕伎吹贸,這個床位臨近窗戶,只要一下雨,雨水就會沿著龜裂的細縫滲到床被,以致于窗子下邊的墻明顯發(fā)霉,結(jié)了一層厚厚的污垢,此時床板上空無一物,蒙上不少灰塵,可見得許久沒人睡這個地方了。

  也罷,連柴房都窩了八、九年,能有張床,就算萬幸了。

  “你的膝蓋沒事吧?”像是為了交差一樣,兒懶洋洋地問,全然不放在心上。

  “不礙事,揉一揉就好了!睙焹翰槐安豢旱牡源穑瑢λ钠缫暩械叫钠綒夂。

  “既然如此,那就沒我的事了,你在這等著胡媽吩咐吧!眱汉唵谓淮戤,自行走人。

  緩慢地坐在床沿,思緒飄出了斑駁的窗外,然而還來不及仔細思考些什么,一個由遠而近的急促腳步便打斷了她。

  “可惡!”

  甫回頭便聽到時墨咬牙切齒的吼聲!澳莻丫環(huán)叫什么名字來著?為什么把你帶到這個鬼待的地方?”

  看到他怒氣騰騰的如風(fēng)卷來,煙兒不禁蹙起兩道秀氣婉約的細眉,輕輕站起身,好脾氣的迎視他兇惡的自光。

  “不要再生氣了,這個地方?jīng)]什么不好!

  “她哪兒不帶你去,偏帶你來這最下等的房里,而且這個床位多久沒讓人睡了,她憑什么要你睡這里?”他怒不可遏地看著周遭環(huán)境,再冷靜的理智都被銷毀!斑@里又濕又臟,也只有做錯事或正在受罰的婢女才會被趕來這,她、她該死的到底叫什么名字?等我問出來一定叫她走人!”伸手想摟住她,卻發(fā)現(xiàn)她退后一步。

  “煙兒?”

  “沒有人天生愛當(dāng)丫環(huán)服侍人,她會這么做,純粹只因看不過去,心里不平衡罷了!毖垌缮弦粚屿F氣,長睫毛更遠去了應(yīng)有的光采,凝聚在她身上的落寞,一次比一次顯明。“她一定在想,青樓女子原比丫環(huán)還要低賤,而我憑什么得到你的疼愛,讓你為了我把整個王府弄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還不就是這副妖媚的長相迷得你顛三倒四嗎?在她的心底,當(dāng)是自然而然就會瞧不起我!

  “你在說什么?”她說出口的每個字,都徹底擰碎他的心。

  他不分由說的沖上前緊緊攫住她,將她小小的身子困在懷中,再用雙手鉗緊她柔弱纖細的嬌軀,直到她身上那股奇異的馨香環(huán)繞他周身,讓他得到莫大的撫慰,才能確定她尚在自己懷里!澳闼业,并不是只有你的外貌而已,你長得也不妖媚,我又如何讓你迷得顛三倒四?”

  “但別人如何知道不是?你無法決定所有人對我的看法。”

  “那我怎么辦?難道就眼睜睜的看你在這受淩虐?”他粗聲反問。一向瀟灑來去、心無掛礙的他,總算嘗到這種焦急氣惱的感受。

  “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何況有你在,我想他們也不至于太過分。”

  “煙兒,你還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嗎?我若是非娶霍家千金不可,往后你的地位就更低了,即使我想時時刻刻守著你都不可能,你知道嗎?”他一激動,胸膛壓迫她胸口的力道,幾乎要榨光她心肺的空氣。

  她忍不住咳了幾聲,他才驚覺自己過于粗暴,急忙松了些距離。

  “說不定……”再咳了兩聲,煙兒的臉色有些潮紅!罢f不定霍家千金是位很好的妻子,就像王爺說的,你能娶到她,是你莫大的榮幸!

  “你非得說這種違背良心的話,心里才會比較好受嗎?”

  他已經(jīng)不知道要恨她、怪她、氣她、還是順著她了。

  “我不是個自私的人,所以,你還是以大局?重吧。做婢奴的,一輩子都是婢奴,想翻身,總不是那么容易!

  “你……”再度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但卻舍不得真去怨她,畢竟受委屈的人是她,不是自己。

  這會兒,一個突然走進的婦人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撞見這一幕,她急忙彎腰行禮,緊張的連聲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二少爺,我不知道您在這,我馬上出去、馬上出去!”

  “等一等!”時墨放開煙兒,如同以往擺出高傲冷峻的神色,嚴肅地看著這個在時府已待了近三十年的胡媽。

  “胡媽,從今天起,煙兒負責(zé)我的生活起居,只是我一個人的丫環(huán),其余的雜事,統(tǒng)統(tǒng)不許讓她做!彼窒氲搅耸裁矗骸斑有,替她換間較好的房間,如果有人膽敢欺負她,給她一點點的氣受,我就惟你是問!”

  “是、是,二少爺怎么說,奴家就怎么做!焙鷭尞吂М吘吹膽(yīng)和著。

  “那你可以走了!

  “是、是,老身告退!

  見胡媽那壯胖的體形笨重的退出房,時墨目光余角準確地看到她不忍的表情,忽地伸手攬住她的耳后,俯身堵住她張口

  欲言的唇,貪婪而懲治的得寸進尺,企圖融化她時而浮現(xiàn)的冷漠與淡然,他想在她眼中看到熱情,看到溫柔的火花,看到屬于他的美麗。

  這個吻搗進他從未觸及過的甜美禁地,但她的溫馴似乎令他有些懊惱,他瞬地昂回臉,深深地勾視她,黝黑清澈的眼中凝滿了憐惜又熾熱如火的光芒。

  “你不喜歡我吻你嗎?”捧著高傲自尊,他沙嗄地粗聲問。

  一吻既終,又被他劈頭詢問,煙兒又羞又惱,背過身不讓他瞧出自己火熱的雙頰。

  “你說什么是什么,不要問我!

  “那你為什么總是這么被動?”時墨實在不想提出這么殺風(fēng)景的問題。“我以前吻過的女人,總是十分熱情,而你卻……”

  正想數(shù)落什么,才發(fā)現(xiàn)自耳根子到脖子底下早緋紅一片的她,躲躲藏藏想逃避臉上羞怯的嫣紅。

  “怎地!你怎么紅成這樣?”他歡天喜地將她扳回正面,頗?得意的揶揄她:“原來,你早就陶醉其中了,對不對?”煙兒不習(xí)慣在人前表現(xiàn)出內(nèi)心的情感,但他撩撥起她前所未有的歡愉美好,想無動于衷都很難。

  “我不管他們說什么,總之,我要定你了!”他又粗魯?shù)負硭霊,暫不去想那些煩心的問題。

  霍家那刁蠻千金,他不屑一顧!

  ???聚合樓丁仰賦的病情始終沒有好轉(zhuǎn),一日復(fù)一日,陸太醫(yī)束手無策,只能宣告放棄。于是連竹敏夫人也跟著病倒了,獨剩丁紹冰強打起精神打理家中大小事務(wù),意志力過人的她,一天幾乎睡不到兩個鐘頭。

  這夜,守在丁仰賦的病榻前,丁紹冰落寞寂寥地坐看一室昏黃的陰暗,突然領(lǐng)悟到自己的這一生,或許就是這樣了。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多?孝順的女兒,總是不斷和自己的父親嘔氣,時常杵逆他,也不肯聽他的話乖乖學(xué)琴,如今聚合樓后繼無人,整座琴樓成了空城,聽不到半點琴聲,死寂空蕩的令人心驚。

  突地,像有什么鬼魅之聲自床上傳了出來,她駭?shù)貒樢淮筇芍赣H枯朽凹陷的臉許久,才發(fā)現(xiàn)他口中正喃喃囈語,又想到陸太醫(yī)說過的話,不由得連忙將耳朵湊過去仔細聽清楚。

  “……踔……累……”含糊不清的字句,讓她皺眉連連。

  “……硌……摟……”

  但漸漸地,她好似聽出了一點端倪。

  爹所說的,不就是操弄琴弦的指法──、踔、、硌、摟、摁、、捋、縹、繚、撇嗎?

  難道他始終放不下的,是琴藝?

  真是這樣的話,如果每天彈琴給爹爹聽,說不定對他的病情會有幫助。

  丁紹冰的目光一黯。只可惜,她除了勉強跟著習(xí)了幾堂課,其余的皆一竅不通,真要讓她彈琴,恐怕也是五音不全。

  該怎么辦?

  望著病入膏盲的父親,她失去了強悍的氣勢。

  ???

  大清早,隔壁□□雜的聲響讓郁還煙自動醒了過來,直覺地望向窗戶,外頭仍是混沌不清的泛白。

  怎么,這個時間就得準備工作了?意識到這點,她沒敢耽擱忙起身下榻,匆匆梳洗一番開門走出去。

  沒想到頭一個遇上的就是昨兒個帶她來這的兒,見她一臉輕蔑地上下打量,又盯了眼煙兒身后睡的房間,眼底的不屑更甚。

  “了不起,馬上就換了房呢,我還奇怪你怎么不見了。”

  聽到這樣刻薄的話,煙兒卻不以為意,看到兒身后的丫環(huán)同樣頗具敵意的瞪著自己,知道自己肯定得被排擠。

  “我該做些什么嗎?”

  “你?”兒嘲諷的一哼!暗昧税,昨兒個二少爺都吩咐過了,你負責(zé)他的生活起居,其余的,就不勞您動手!

  “既然如此,那麻煩你告訴我該怎么做,我什么都不懂……”

  “你當(dāng)然不懂啦!眱阂膊蛔屗龑⒃捳f完!澳愠硕迷诖采戏棠腥四且惶,其余的,你哪里懂得半樣?”洋洋得意的等著看她臉色慘白,神情倉惶地逃開──怎料她只是靜靜地聽完,對于自己犀利殘酷的言語,卻像左耳進、右耳出一般,沒有一點痛癢。

  “那就麻煩兒妹子教教我,可以嗎?”

  “你!”真痛恨她還是面不改色的鎮(zhèn)定,尤其光看她的美貌,就夠教人怨妒不平的了!昂撸也艣]空管你會不會,咱們走!別被胡媽盯上了!

  其他小婢只能垂首跟著往前走,不敢多作逗留。

  看來,除了靠她自己,她是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幫她了。

  心事重重的走出素心坊,正想著時墨住的地方不知在哪里時,一個熟悉的人影遠遠地跑了過來。定睛一望,是殷旗!

  “殷大哥,你是來找我的嗎?”等他停住后,她連忙探問。

  “是啊,二少爺怕你不曉得他住的“羈云軒”在哪,昨兒個吩咐我一早來帶你過去!币笃煺f道!白甙,我們邊走邊說話!

  “嗯!

  “關(guān)于你爹的骨灰,我已經(jīng)照少爺?shù)囊馑紩簳r安置好了,你放心,少爺打算在“斂琴閣”后邊再建一個屬于你的樓閣,里頭會設(shè)立一個佛堂,到時候再將骨灰移過去,讓你方便祭拜!

  “屬于我的樓閣?”乍聽到這事,煙兒意外兼失措的愣住。

  殷旗有些不安的瞧瞧四周!皠e讓別人知道,雖然少爺對你情深意重,但王爺短時間還無法接受你,可我想,依少爺這性子,恐怕還是會不顧反對的娶你?妻,并且讓你住進“斂琴閣”吧!

  “那怎么行?如果為了我而讓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煙兒心中一亂,接下來的話化?無言的自責(zé)。

  “唉,這也不是你的錯,”頓了頓,他似乎又再怪自己的多嘴!昂昧耍葎e想這么多吧,少爺前陣子不在,有許多事等著他處理。對了,我聽胡媽說,你代替原本的小菁來服侍少爺?shù)钠鹁,這會兒他快起床了,得先準備好讓他梳洗的東西。”

  “……嗯。”

  來到“羈云軒”,殷旗將該做的事項交代一遍后便走了。

  此時,煙兒端捧著溫?zé)岬乃柽M到時墨的房里,因為不甚熟稔的關(guān)系,她顯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深怕一不小心跌跤,卻忘了注意床上的人兒是否起來了。

  瞇起黑瞳,以為自己還沒睡醒呢,怎有個飄飄若夢的仙子跑進了他的房里,清新脫俗的風(fēng)姿、容顏,似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纖塵未染,看得他心旌動搖又旖旎若醉,總覺得置身幻夢之中。

  “嗄……我是不是吵到你了?”發(fā)現(xiàn)他失魂地坐在床沿瞅著她,煙兒感到有些歉疚。

  “過來!甭曇粲稚秤謫,凝在眼中的溫柔,已經(jīng)濃稠得化不開。

  她有些心慌,明知他不會過度逾矩,也從不強逼她,但……為什么今天的他,看起來特別不一樣?

  “怎么,你怕我了?”時墨笑了,唇角勾起邪惡的彎痕。

  “我……我不怕你!彼p輕道,終于來到他的面前。

  他伸手執(zhí)起佳人柔荑,湊到唇邊印上溫?zé)岬囊晃。“真是,我交代胡媽的話只是做做樣子,怎么你真?dāng)起我的丫環(huán)來了?”

  “我并不介意……”

  “噓!彼呐纳砼缘奈蛔。“坐下來!

  煙兒只好先把話吞回,在他身畔坐下。

  “有件事要先告訴你,是關(guān)于丁老爺?shù)氖隆!睍r墨的神色一怔。“昨晚我問了陸太醫(yī),他說丁老爺?shù)牟∏槭謬乐,已?jīng)到了藥石罔效的地步,恐怕是沒得救了。”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噩耗,她震驚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我知道你一直掛念著丁老爺子的病情,所以,下午我會找個時間帶你一塊去聚合樓看看他,你說好嗎?”

  咬著下唇,她面色哀戚地點頭。丁老爺扶養(yǎng)了她八年,這恩情不比爹爹給的少,雖然她在聚合樓的日子如同水深火熱,但丁老爺對她的疼愛,點滴都在心頭,足讓她一生感念。

  這時,時墨突地靠近,用唇拂過她皺攏的眉丘,似要撫平她眼底的憂悒。似有若無的幽邃香氣,在一次次看似平靜的呼吸里,潛進他強耐許久的欲望中,燃起一簇火苗,若非極力壓抑,恐怕早已蔓延成災(zāi)。

  “別去想了,你煩惱的事夠多了!痹谒先崧暤驼Z,他表現(xiàn)出過人的自制力,否則大清早的,他更會變成大野狼吃掉她。

  煙兒沒去忽略他身上傳送過來的熾燙熱氣,四周溫度上升,連空氣都變得渾濁,自己的心跳又何嘗平靜?

  多少明白,一大早抱了個女人在懷里,對男人而言是多?大的誘惑。漫不經(jīng)心的口吻,全是他努力假裝的吧?

  “我……”

  “嗯?”他耐心聆聽著。“想說什么?”

  “我能?你做些什么?”她忍不住怯怯地抬起臉。

  “為什么這么問?”托起她尖巧的下巴,他憐惜地反問。“你肯留在我身邊已經(jīng)夠犧牲了,我又怎會要你?我做些什么?”

  “但是……”

  “沒有但是,”他好脾氣的截斷她的疑惑!拔覍δ阍贈]有多余的要求!

  “……是嗎?”她失望的垂下眼睫,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頭。

  時墨沒回答,凝聚目光,試圖解讀她眼中深藏的訊息。

  只要是關(guān)于愛的蛛絲馬?,他一點都不想遺漏。

  ???事隔半年多再回到聚合樓,踏入熟悉的院落,滿園盡是無人清掃的枯葉,樓內(nèi)樓外除了風(fēng)聲、鳥鳴聲、與他們的腳步聲,一切靜得彷無人?。

  一把老骨頭的金媽倉惶著白臉出來迎接,看到自己從小欺負到大的煙兒丫頭,如今似乎已成為時二少身旁的寵妾,額上急速竄出的冷汗,像雨后春筍似的,這邊擦了那邊又冒出來,怎么擦也擦不完。

  “老奴、老奴……恭迎時二少!狈蛟诘厣,金媽害怕的把頭壓得極低。

  “里頭還剩些什眾人在?”一襲白衣的時墨冷傲地問。

  “除了奴家,還有丁老爺、竹敏夫人、大小姐,以及一個小婢,兩個家丁!苯饗尲泵卮。

  “其他下人呢?為什么都不在?”

  “是、是這樣的,”金媽緊張的應(yīng)話。“丁老爺臥病在床已久,竹敏夫人花了不少銀子請各地名醫(yī)前來,但就是不見丁老爺?shù)牟∏橛兴鹕枚弥,竹敏夫人也病倒了,下人一個個被大小姐遣散,所以……所以……”

  “帶我去見了老爺!睍r墨一揮衣袖,帶著煙兒以及殷旗往里邊走去。

  “是、是!苯饗尨掖移鹕眍I(lǐng)在前頭。

  彎過幾道回廊及石徑,到達丁仰賦靜養(yǎng)的房前,金媽在稟告后請時墨等人入內(nèi),丁紹冰已在里面恭迎。

  煙兒忐忑不安的跟著時墨踏入房內(nèi),接觸到丁紹冰那雙冷得不能再冷的淩厲自光,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紹冰向時二少請安。”她屈膝禮過,再沒別的表情。

  時墨乍見到她,也是嚇一大跳,曾是妍麗光采的丁家大小姐,如今落得面黃肌瘦的模樣,凹陷的眼眶,干扁的身軀,素衣素面,再無一點嬌貴之氣。

  但,她仍是一本初衷的憤世嫉俗,妒恨使得她盛氣淩人,曾有的柔順看來只是假裝,以致于丁點不剩。

  “我們是來探望了老爺子的!睍r墨對她沒有半點同情,同樣毫無表情的淡漠掃過她。

  “那就請便!倍〗B冰別過身,不去看他們?nèi)魏稳艘谎邸?br />
  雖然她有些惱怒那個向晶華騙了她,但,她已經(jīng)無心記仇了。

  煙兒撲到丁仰賦的病榻前,那張早被病魔折騰得只剩皮骨的容顏,痛得她喉頭一哽,發(fā)不出聲音來。

  “我聽陸太醫(yī)說了,丁老爺子的病況特殊,不是一般藥物可以醫(yī)治……”

  “已經(jīng)不勞時二少憂心了,無論家父是否還有的救,我和家母都不會放棄!倍〗B冰挺直背桿,聲音鏗鏘有力。

  “聽說竹敏夫人也病了,是嗎?”

  “病是病了,不過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調(diào)養(yǎng)后已有起色,”她走到窗邊!暗燃夷缚祻(fù),我自會設(shè)法再找別的大夫來診斷家父的病因!

  “你有這個孝心,倒教人欽佩!睍r墨的語氣雖然冰冷,其實心里倒有些欣賞起她的強悍來。

  “家父的病況你們已經(jīng)看過了,恕紹冰不送。”不留情面的下了逐客令,丁紹冰已經(jīng)不在乎自己面對的是堂堂時二少。

  “大小姐……”煙兒明白她承受的折磨和壓力,即使丁紹冰的話字字夾棒帶刺!叭绻阏嬗惺裁葱枰獛兔Φ牡胤,說出來,不要自己悶在心底,現(xiàn)在聚合樓變成這番景況,一定有很多困難必須解決,你……”

  “你關(guān)心你自己就行了,用不著在這里假惺惺!倍〗B冰不領(lǐng)情的冷哼。“從芳香妓院的丫環(huán)到做一名小妾,也只有你郁還煙才會這么自得其樂!

  時墨變臉正想發(fā)作,煙兒神色抑郁的輕扯他衣袖,懇求的搖搖頭。

  “我們走吧!

  “煙兒,你不想我替你出口氣嗎?”時墨不肯擅罷甘休。

  “大小姐已經(jīng)夠難受的,就別怪她了吧。”

  丁紹冰仍舊無動于衷的佇在窗前,看不出任何表情變化。

  待他們離開,橫掛在兩頰的清淚,早已晾在涼風(fēng)中許久。

  轉(zhuǎn)過身,她絕望的看向父親,無力的頹下始終緊繃的肩,淚水加劇氾濫,模糊了視線。

  沒有人知道,脆弱的丁紹冰會是什么樣子。

  也只有自己明白,她只能用強悍的?裝,來保衛(wèi)不堪一擊、真實的自己。

  ???從聚合樓步出正想上馬車,一道人影卻突然竄出。

  “誰?”殷旗戒備的厲喝一聲,按住腰間的劍柄,立刻迅速的擋在兩人身前。

  然而煙兒見到來人,卻怔愕的慢慢挪步走出來。

  “是你?”

  向晶華沉著的佇立不動,將黑發(fā)整個綰起,在后腦勺的地方圈成髻,歷盡蒼桑的面容顯得十分寧靜,依舊是一身灰衣的勁裝打扮,手上抱著一架老舊的古琴,除此之外,身后再沒別人出現(xiàn)。

  “這琴是你的,我來物歸原主!彼龔娜莶黄鹊纳锨埃跓焹赫痼@的表情中,將琴交回給她。

  怎能相信這輩子還能再摸到這琴?煙兒顫抖的拂過琴匣,不由得熱淚盈眶,滿懷感激地凝視她。

  “這是爹爹留給我的那琴呀……”

  “是的,它對你肯定十分重要,還給了你,我才能安心。”

  “謝謝你把琴還我,這琴對我而言,非常非常的重要,每當(dāng)看到它,我就覺得爹爹仍在我身邊陪伴著我!

  揮別了長年累積的仇恨與怨懟,向晶華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的她了?粗鵁焹,她可以想象郁定擎是如何用愛教育她、扶養(yǎng)她,才能讓她沒有一點埋怨,還反過來感謝她。

  “我想,定擎若知道你是這樣善良的好孩子,他在天之靈,一定會非常的自豪與安心,我也相信,你會在他的庇佑中得到好的歸宿!币庥兴傅妮p瞥時墨一眼,她背過身打算離去。

  “晶華姐……”煙兒毫不猶豫的喊出這一句!澳阋ツ膬耗兀俊

  向晶華驟地停住步履,故作瀟灑的偏過臉!疤煅暮=,總會有地方讓我停留,我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不再?惡,也脫離了師門。也許背叛師門,我會落得凄慘的下場,但也惟有如此,我才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平靜的生活。”說完最后一句話,她一個縱身從此不見。

  抱著失而復(fù)得的琴,煙兒的眼淚再度撲簌簌地滾落成串。

  一直以來,她都不愛哭的,但是,她突然覺得人世間的遭遇與變化太難預(yù)料,但即使如此,她不曾恨過任何人,她堅信,自己是在愛中長大的。

  “走吧!

  時墨的聲音溫暖的傳達到她心中,像一張輕柔的羽毛被,緊緊包裹住她郁黯的那一層恐懼,讓她不再感到寒冷,愿意面對未知的風(fēng)雨,全心全意陪他這樣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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