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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夢想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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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晚上最後一個電話,是一個女孩子打來的。

  「是ChannelA嗎?我想用鋼琴彈一支歌。」女孩說。

  「我們的節(jié)目沒有這個先例�!瓜男慕壅f。

  「我要彈的是DanFogelberg的《Longer》。」女孩在電話那一頭已經(jīng)彈起琴來。

  控制室裹,秦念念等候著夏心桔的指示,準備隨時把電話掛斷。然而,夏心桔低著頭,沒有阻止那個女孩。女孩的琴聲透過電話筒在直播室裏飄蕩。她不是彈得特別好,那支歌卻是悠長的。

  「你為甚么要彈這支歌?」夏心桔問。

  「我希望他會聽到�!�

  「他是誰?」

  「是一個很愛很愛我的男人。」

  「他在哪裏?」

  「我不知道。」女孩開始抽泣。

  「這是一支快樂的歌呀!」夏心桔安慰她。

  「騙人的!根本沒有天長地久�!古⑦煅手f。

  「已經(jīng)破例讓你在這裏彈琴了,不要哭好嗎?節(jié)目要完了,你有甚么話要說嗎?」

  女孩沉默著。

  「假如你沒有話要說——」

  「我想說——」沙啞的嗓音。

  「要快點了!」

  「我想說,不要揮霍愛情,愛是會耗盡的�!�

  夏心桔把耳機從頭上拿下來,用手支著前面的桌子,緩緩地站起身。秦念念探頭進來,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

  秦念念遞了一個包裹給她,說:「那個人又寄油畫來給你了�!�

  夏心桔主持這個節(jié)目已經(jīng)有兩年了,七百多個日子以來,每隔一段時間,一位署名S.E.翟的聽眾也會寄來一張自己親手畫的油畫。每一張畫,也仔細地配在一個畫框里。

  「剛才你為甚么肯讓她彈琴?」秦念念問。

  「因為是DanFogelberg的《Longer》呀!」她微笑著說,也許她并不是為了那個女孩,而是為了自己。這是她和邱清智的歌;是開始,也是離別的歌。她太想念這支歌了。地久天長,當然是騙人的。早陣子,她見過邱清智。那是她和他分手之後第一次見面。那一刻,她才知道這個男人從前多么的愛她。

  她記得,兩個人一起的時候,有一天,他們做愛之後,她餓昏了,邱清智煮了一碗陽春面給她吃。她坐在床邊,雙手捧著那碗面,面裏飄浮著一朵晶瑩的油花,她從那朵油花裹看到自己瞼上的淚珠滾滾掉落。

  「不要對我這么好。」她對他說。

  當你不太愛一個人的時候,你才會這樣說的吧?她知道,自己是不值得的。

  重聚的那天,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也是愛他的。只是,那刻也許太遲了吧?一起的時候,她揮霍他對她的愛,把他榨乾和踐踏。那種愛已經(jīng)耗盡了,只留下苦澀的記憶。

  要回去,太不可能了。

  她打開手上的包裹,是S.F.翟送來的油畫。畫里頭,是一個窗口。窗邊放著一盆綠色的花。夜深了,窗外是一幢一幢的高樓大廈,其中一幢大廈的窗子,并不是窗子,而是一張女人的,思念的臉孔。

  她頹然坐著,用手支著頭,久久地望著那張畫,這個不正是她自己嗎?她突然覺得眼睛濕潤而朦朧,一顆淚珠涌出眼眶,滴在畫上。

  S.P.翟送給她的油畫,每一張的主角也是一個雙手環(huán)抱胸前的女人。無論背景怎么變換,那個女人永遠低垂著眼皮,小小的臉、瘦瘦的鼻子,嘴巴緊閉著,總是好像在思念一個人。

  這個畫畫的人,應該是個男人吧?她覺得他是個男的。每一次,他的包裹里,也還有一張小小的卡片,卡片上只是簡短的寫著:

  “喜歡你的聲音,繼續(xù)努力!」

  兩年來,這些鼓勵從未間斷。他的油畫畫得很漂亮。日復一日,夏心桔愈來愈好奇,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包裹裏,有一張綠色的卡片,這一次,卡片上寫著一個地址和兩行字。

  夏小姐:

  從今天開始,我的油畫放在這家精品店里寄賣。有空的話,不妨去看看。

  S.F.翟

  那家精品店距離她的家還不到十分鐘的路程。今天太晚了,明天,她要去看看。

  離開電臺的時候,夜色昏昏,她彷佛看到對面那幢高樓的墻上也有自己的,一張思念著別人的臉。那樣痛苦地思念著別人,是回不了家的,只能在別人的窗子上流浪和等待。

  第二天,夏心桔來到精晶店。這是一家小小的精晶店,賣陶瓷、石頭,畫框,也賣油畫。店員是個穿了鼻環(huán)的男孩子。她推門進去的時候,男孩自顧自的隨著音樂擺動身體。

  「隨便看看�!鼓泻⒁贿吔揽谙闾且贿呎f。

  夏心桔看到墻上掛著很多張s.P.翟的油畫,油畫的主角,依然是那個雙手環(huán)抱胸前的女人。她抱著胸懷,怔怔地看著那些畫。

  「翟先生會來這里嗎?」她問。

  「先生?」

  夏心桔的心陡地沉了一下,帶著失望的神情問:「畫家是個女的嗎?」

  「是男的�!�

  原來這個男孩剛才聽不清楚她的說話。是個男的便好了。她希望他是個男人,雖然,他也許已經(jīng)很老了,或者是長得很難看;然而,她心里渴望自己能夠被一個男人長久地關懷和仰慕,這樣的話,至少能夠證明她是一個有吸引力的女人。

  「翟先生有時會來�!勾┍黔h(huán)的男孩說。

  「那我改天再來�!�

  幾天之後,夏心桔又來到精品店。

  「翟先生剛剛走了�!勾┍黔h(huán)的男孩認得她。

  也許,她和他沒有相遇的緣分吧。她失落地站在他的油畫前面,她大概不會再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後面說:

  「我忘記帶我的長笛�!�

  「這位小姐找你�!鼓泻⒄f。

  夏心桔回過頭去,這個剛剛走進店里的男人,高高的個子配著溫暖的微笑,看來只是比她大幾年。

  「你好——」夏心桔說。

  「夏小姐——」男人有些靦覥,又帶著幾分驚喜的神色。

  「你就是送畫給我的那個人?」她問。

  「是的,是我�!�

  「你的畫畫得很漂亮。」

  「謝謝你。」

  「賣得好嗎?」

  「還算不錯,全靠牛牛替我推銷�!�

  「牛牛?」她不知道他在說誰。

  他搭著男孩的肩膀說:「穿鼻環(huán)的,不是牛牛又是甚么?」

  男孩用手指頭頂了頂自己的鼻尖,尷尬地笑笑。

  「他叫阿比�!沟猿蓜渍f。

  「我也喜歡聽你的節(jié)目。」阿比說。

  「你是畫家嗎?」她問。

  「只是隨便畫畫的,我的正職是建房子。」男人遞上自己的名片,他的名字是翟成勛。  

  夏心桔接過了他手上的名片,她的心陡地跳一下。他是建房子的,她的初戀情人孟承熙不也是建房子的嗎?

  「你那天晚上的節(jié)目很感人�!沟猿蓜渍f。

  「你是說哪一天?」

  「讓那個女孩子彈琴的那一天。」

  「是她的琴聲還是她說的話感人?」

  「是你讓她在節(jié)目里彈琴這個決定很感人。我想像有一天,如果我想在節(jié)目里唱一支歌,你會讓我唱的�!�

  「但你總不能唱得太難聽吧?」她開玩笑說。

  「我唱《Longer》,你便會讓我唱�!�

  「你怎知道?」

  「你常常在節(jié)目里播這支歌�!顾私獾男πΑ�

  「你可是我最忠實的聽眾呢!」她的臉紅了。

  「我喜歡聽你的聲音,那是一種溫柔的安慰,可以撫平許多創(chuàng)傷�!顾瓜铝祟^,又抬起來,由衷的說。

  「可惜沒法撫平自己的那些�!�

  她為甚么會跟陌生人說這種話呢?也許,他不是陌生的,他們早已經(jīng)在聲音和圖畫中認識對方,這天不過是重遇。

  沉默了片刻,她說:「我要走了。」

  「我也要走了。」

  兩個人一起離開精品店的時候,夏心桔看到翟成勛手上拿著一個黑色的、長方形的盒子,他剛才不是忘記帶長笛,所以跑回來的嗎?

  「你玩長笛的嗎?」

  「我在樂器行里教長笛。」

  夏心桔驚嘆地搖了搖頭:「你的工作真多�!�

  「教長笛的是我的朋友,他去了旅行,我只是代課。」

  「你的長笛吹得很好嗎?」

  「教小孩子是沒問題的。」

  「我以前認識一位朋友,他的吉他彈的很好�!顾f的是邱清智。

  「你也有學樂器嗎?」

  「我現(xiàn)在學任何一種樂器,也都太老了吧?」

  「我班上有一個女孩子,年紀跟你差不多。你來學也不會太老的�!�

  她笑了笑:「我好好的考慮一下——」

  「夏小姐,你要去哪里?要我送你一程嗎?」

  「不用了,我就住在附近。再見了�!�

  當她轉過身子的時候,翟成勛突然在後面說:「你頭發(fā)上好像有些東西——”

  「是嗎?」她回過頭來的時候,翟成勛的手在她腦後一揚,變出一朵巴掌般大的紅色玫瑰花來。

  「送給你的——」

  「沒想到你還是一位魔術師�!�

  「業(yè)余的�!顾χ狭擞嫵誊�。

  那天晚上,夏心桔把玫瑰養(yǎng)在一個透明的矮杯子里,放在窗邊。已經(jīng)多久了?她

  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甜美。真想談戀愛啊!被男人愛著的女人是最矜貴的。

  後來有一天,她不用上班,黃昏時經(jīng)過那家精品店,翟成勛隔著玻璃叫她。

  「喔,為甚么你會在這里?」夏心桔走進店里,發(fā)現(xiàn)店裹只有翟成勛一個人。

  「今天是周末,阿比約了朋友,我?guī)退吹辍_@家店是我朋友開的,阿比是店主的弟弟�!�

  她里望那面墻,只剩下一張他的畫。

  「你的畫賣得很好呀!」

  「對呀!只剩下一張�!�

  「為甚么你畫的女人都喜歡雙手抱著胸前?」她好奇的問。

  「我覺得女人擁抱著自己的時候是最動人的�!�

  她突然從他身後那面玻璃看到自己的反影,這一刻的她,不也正是雙手抱著胸前嗎?她已經(jīng)記不起這是屬於她自己的動作呢,還是屬於油畫中那個女人的。

  「你畫的好像都是思念的心情�!�

  翟成勛靦腆的說:「我了解思念的滋味。」

  「看來你的思念是苦的�!�

  「應該是苦的吧?」

  「是的。」她不得不承認。

  沉默了片刻,她問:

  「你真的是魔術師嗎?」

  他笑了笑:「我爸爸的哥哥,那就是我伯伯了,他是一位魔術師,我的魔術是他教的,我只會一點點。」

  「可以教我嗎?」

  「你為甚么要學呢?」

  「想令人開心!」她說。

  「這個理由太好了!就跟我當初學魔術的理由一樣。那個時候,很多小孩子要跟我伯伯學魔術,一天,他問我們:『你們?yōu)樯趺匆獙W魔術?』,當時,有些孩子說:『我要成為魔術師!”,有些孩子說:『我要變很多東西給自己!』,也有孩子說:『我要變走討厭的東西!』,只有我說:『我想令人開心!』,我伯伯說:“好的,我只教你—個!”,魔術的目的,就是要令人開心。」

  「你伯伯現(xiàn)在還有表演魔術嗎?」

  「他不在了。」翟成勛聳聳肩膀,說:「現(xiàn)在,我是他的唯一的徒弟了�!�

  「你會變很多東西嗎?」

  「你想變些甚么?我可以變給你。又或者,你想變走哪些討厭的東西,我也可以替你把它變走?」

  「不是說魔術是要令人開心的嗎?」

  「特別為你破例一次。」

  夏心桔想了想,說:「可以等我想到之後再告訴你嗎?只有一次機會,我不想浪費。」

  「好的。」

  她知道翟成勛沒法把思念變走,也不能為她把光陰變回來。那樣的話,她想不到有甚么是她想變的。

  不久之後的一天晚上,她做完了節(jié)目,從電臺走出來的時候,看見了翟成勛在電臺外面那棵榆樹下踱步,他似乎在等她。

  「你為甚么會在這里?」她問。

  他靦腆的說:「想告訴你,我明天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德國�!�

  「去工作嗎?」

  「是的,要去三個星期�!�

  夏心桔有點兒奇怪,翟成勛特地來這里等她,就是要告訴她這些嗎?他不過離開三個星期罷了,又不是不會回來;而他們之間,也還沒去到要互相道別的階段。

  她望著翟成勛,他今天晚上有點怪。他的笑容有點不自然,他那一雙手也好像無處可以放。她太累了,不知道說些甚么,最後,只好說:「那么,回來再見。」

  翟成勛臉上浮現(xiàn)片刻失望的神情,點了點頭,說:「再見�!�

  走得遠遠之後,他突然回頭說:「我答應過會為你變一樣東西的�!�

  「我記得�!瓜男慕畚⑿χf。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她爬到妹妹夏桑菊的床上。

  「為甚么不回去自己的床呢?」夏桑菊問。

  「不想一個人睡。為甚么近來沒聽見你跟梁正為出去?」

  「他很久沒有找我了。」

  「他不是你的忠心追隨者嗎?」

  「單思也是有限期的。也許他死心了,就像那天晚上在你節(jié)目里彈琴的女孩子所說的,他的愛已經(jīng)給我揮霍得—乾二凈,沒有了。」

  「真可惜——」

  「哪一方面?」

  「有一個人喜歡自己,總是好的。」

  「誰不知道呢?但是,那個人根本不會永遠俯伏在你跟前。你不愛他,他會走的�!�

  「這樣也很公平呀!記得我跟你提過的那個翟成勛嗎?他今天晚上在電臺外面等我,我以為是有甚么特別的事情,原來他只是來告訴我他明天要到外地公干�!�

  「就是這些?」

  「是的,他有必要來向我告別嗎?」

  「那你怎么做?」

  「就跟他說再見啦!」

  「你真糟糕!」

  「為甚么?」

  「他是喜歡你,才會來向你道別的。」

  「他又不是不回來。」

  「也許他想你叫他不要走。」

  「不可能的,我不會這樣做�!�

  「人有時候也會做些不可能的事。他喜歡你,所以舍不得你。」

  「那么,我是應該叫他留下來嗎?」

  「不是已經(jīng)太遲了嗎?」

  夏心桔抱著枕頭,回想今天晚上在電臺外面的那一幕,有片刻幸福的神往。他的等待、他的靦腆、他的不舍,是她久違了的戀愛感覺。臨走的時候,他忽爾回頭,說:「我答應過會為你變一樣東西的�!顾窍M蟀央x別變走吧?她怎么沒有想到他說話中的意思呢?

  「好像很想談戀愛的樣子呢!」夏桑菊說。

  夏心桔笑了:「誰不想呢?」

  「是的,最初的戀愛總是好的,後來才會變壞�!�

  她多么寧愿把離別變走?那三個星期的日子,她幾乎每一刻都在思念他,她已經(jīng)成為了他油畫中那個被思念所苦的女人。同時,一種甜美的快樂又在她心里浮蕩,遠在德國的那個人,也是在思念她吧?

  三個星期過去了,四個星期也過去了,她許多次故意繞過那家精品店,也看不見翟成勛。

  後來有一天晚上,她故意又去一遍。這一次,她看到翟成勛了。她興高采烈的走進店里。

  「你回來了!」她說。

  「是的!」看見了她,他有點詫異。

  在那沉默的片刻,夏心桔幾乎可以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她在等待著他說些甚么。可是,他站在那里,毫無準備似的。她想,也許是告別的那天,她令他太尷尬了,現(xiàn)在有所猶豫了。於是,她熱情地說:

  「我想到要變些甚么了。」

  「你要變些甚么?」他問。

  她覺得翟成勛好像有點不同了。他變得拘謹,笑容收斂了,說話也少了。

  「我想變一只兔子。」她說,「小時候,我見過魔術師用一條絲巾變出一只可愛的兔子�!�

  「好的,改天我教你�!�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長發(fā)的女孩子從店後面走出來。

  「你就是夏小姐嗎?」長發(fā)女人興奮的問。

  夏心桔掩不住詫異的神色。

  「我們很喜歡聽你的節(jié)目。」長發(fā)女人說。

  「思思是阿比的姐姐�!沟猿蓜渍f。

  「夏小姐,你喜歡甚么,我們給你打折。」她說話的時候,挨著翟成勛,好像一對已經(jīng)一起很多年的情侶。

  翟成勛是有女朋友的,他為甚么不早點說呢?可是,他也許沒有必要告訴她吧?

  他們只是見過幾次面,他只是她的一個聽眾,他不過是一個兩年來一直鼓勵她的人。

  「我去了美國讀書四年,四年來,成勛每星期也有寫信給我,他是個難得的男朋友�!顾妓颊f。

  思思為甚么告訴她這些呢?

  翟成勛油畫里的所有思念,也是對思思的思念吧?

  翟成勛避開了夏心桔的目光。眼前的這個人,跟那天晚上在電臺外面說:「我說過要為你變一樣東西�!沟哪莻€人,彷佛不是同一個人。他更不是那個第一次相遇便在她的頭發(fā)裏變出一朵玫瑰的人。是她太多情了。

  多少日子以後,夏心桔在節(jié)目里又播了一遍《Longer》,也許,她日夕思念的根本是另一個男人,她只是冀求能有一段新的愛情來拯救自己。因為愛的不是翟成勛,她不再感到尷尬了,只是有一種可笑的無奈。曾經(jīng)有那么一刻,她以為迎面而來的一只兔子是要奔向她懷中的;然而,當她張開雙臂,那只兔子卻從她身邊溜走了。後面有另外一個人接住那只兔子,那人才是它的主人。而她自己呢?她并不是想要一只兔子,她想要的,是一個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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