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宇帆氣得吃不下飯。他不愿簽辭職信,銀行竟然下午就發(fā)布免職令,當(dāng)場取消他的電腦權(quán)限,又更改交易室大門密碼,直接趕他出門;還找法律顧問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就跟他求償業(yè)務(wù)損失。
誰怕誰!他也一樣會尋求法律途徑為自己爭回權(quán)益。
可是,打官司是長期抗戰(zhàn),他的存折里只剩下三萬塊……
大門鈴響,他立刻趕去開門。
「Simon!你怎么住這種小套房?」門才打開,林蓁蓁嬌嗲的埋怨聲音就飄了進(jìn)來!阜孔舆@么小,難怪你心情會不好了!
「蓁蓁,我好想妳。」一關(guān)起門,他立刻擁住她,試圖在親密擁抱中獲得一絲絲慰藉。
「嘻,我這不就來了嗎?哪有人要女朋友過來找男朋友的。你待會兒可要送我回去,不然人家就不理你了!
「蓁蓁,天星銀行混蛋,他們逼我離職……我心情很亂!
「你被fire了?」林蓁蓁推開他,一雙涂了濃密睫毛膏的眼睛眨了眨,神色驚慌地問說:「怎么會這樣?」
「我是被人有計(jì)畫的陷害……」
「你那張?zhí)煨倾y行副總裁的名片沒用了?」
「這種爛公司,就算他們請我回去,我也不屑!」
林蓁蓁還是著急地問說:「那我怎么辦?我要怎么介紹你?你什么都不是,我會被人家笑的!
桑宇帆見她像只小羊似地驚惶失措,不禁后悔讓她擔(dān)心了,趕忙握住她的手,憐惜地說:「別怕,我沒事,我愛妳的心沒有改變,我還是我,我會陪在妳身邊,別人有什么好笑的?」
「不!」林蓁蓁立刻掙開,急急地說:「Simon,你知道嗎?Amy的男友是證券小開,Betty的男友家是連鎖珠寶店,Carol的男友兼了十幾家公司的董事,Dora她男友開一家很賺錢的整型美容診所,Elsa……」
「那又如何?」桑宇帆及時打住她想念完二十六個英文字母的態(tài)勢,不明白蓁蓁在緊張什么。「那是她們的男朋友,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本來『只是』天星銀行的副總裁,你爸爸也『只是』飯店的大廚,又沒車子沒房子,這我都不介意,可是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是了!
這是哪里的外星話?桑宇帆不敢置信地望向蓁蓁。
「什么叫做『什么都不是』?我還是我啊!褐皇恰惶煨倾y行的副總裁有什么不對?那至少是我靠實(shí)力掙來的。我搭捷運(yùn)上下班很方便,暫時不需要車子,而且我也買房子了──雖然該死的建商給我跑路。還有,我跟妳說過了,我爸爸是總鋪師,他沒待過任何大飯店!
「總鋪師?就是那個在路邊煮臟兮兮的流水席……」
「我爸爸最講究衛(wèi)生了,他辦桌從來沒有人拉過肚子!」
「你怎么那么兇?」林蓁蓁的淚珠在眼眶里滾呀滾的,委屈地說:「我以為你很溫柔體貼的,人家都來看你了,你還對我兇?」
「蓁蓁,對不起!股S罘⒖绦能洠胍锨氨ё∷!肝医裉煺娴男那椴缓,我只想找人說說話……」
「Simon,人家晚點(diǎn)還要去做SPA!沽州栎枳プ¢T把,好像準(zhǔn)備隨時都可以離去!傅饶阏业揭粋更好的工作,你再來找我喔!
「什么意思?」
「總不成我們?nèi)トf圣節(jié)的化妝舞會,別人問你在哪里上班,你卻什么也說不出來,這樣我會很丟臉的!
「丟臉?」桑宇帆無法相信他所聽到的字眼,提高了聲音,「我堂堂正正,不偷不搶,只是被迫丟掉工作,這又有什么好丟臉的?」
「配不起來啊。」林蓁蓁嘟起紅滟滟的小嘴!肝野职钟蓄^有臉,我也是服裝設(shè)計(jì)公司的董事長,你什么都不是,我姐妹淘會笑我的。」
「蓁蓁,妳當(dāng)我是妳的男朋友嗎?」桑宇帆無力地問道。
「這個嘛……」林蓁蓁睜著天真無邪的大眼,剛才的淚珠不知哪兒去了,那精雕細(xì)琢過的臉孔綻出甜美的微笑!窼imon,你人很好,長得又很帥,跟你在一起很快樂,但是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是,我爸爸媽媽一定不高興我交這樣的男朋友,所以我暫時沒辦法再愛你了,我們好聚好散喔!
涼風(fēng)吹過桑宇帆的心底。她到底講了幾遍他「什么都不是」?!難道她的愛情就建筑在他的頭銜上,沒了工作,沒了令人發(fā)出贊嘆聲的耀眼名片,他就什么都不是了嗎?
他自以為談了三個月的戀愛,卻只是陪蓁蓁玩了一場家家酒。
這就是他三十歲的第一場初戀,他的女朋友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揮一揮衣袖,毫不留戀地離開了他。
蓁蓁什么時候跟他說再見離開的,他全然沒注意,就這樣茫然站在門后,也不知站了多久,腦袋中一片空白,再也無法思考什么叫做愛情。
叮咚,門鈴再度響起,他心頭陡然一跳!是她回來了嗎?
「蓁蓁!」他滿懷希望地打開門。
站在門外的不是他所期待、去而復(fù)返的林蓁蓁,而是一個陌生女子。
「蠶先生,你好。」
「慘什么?!妳找錯人了!股S罘珱]好氣,便要關(guān)門。
「啊,對不起!」湯淑怡發(fā)現(xiàn)自己口誤,很不好意思地立刻更正,「桑先生,我記錯了,我老是記得你說的『蠶寶寶吃桑葉』。」
「妳是誰?」這年頭竟然還有女生會臉紅?
「我?」湯淑怡很有禮貌地點(diǎn)個頭,「我是你隔壁的鄰居,住八○五,我們昨天晚上見過面的。」
是她!那只糖醋魚!桑宇帆這時才完完全全看清楚她的模樣。
昨晚停電,視線不清,他心情惡劣,也沒去注意她是圓是扁,此刻她站在他面前,一身簡便的牛仔褲裝,半長直發(fā)垂在肩頭,眼是眼,嘴是嘴,除了額頭貼了一塊礙眼的OK繃外,整體感覺還算是清秀,但又好像沒啥特色,是那種教他再看上十遍也記不住的長相。
她雙手抱了一堆東西,一副去超市購物,卻為了省一塊錢的購物袋,只好努力捧了一座小山回來的模樣。
「有什么事?」他板著臉問。
「我來還你手電筒!箿玮粘鲇沂,從一堆雜物中拿出手電筒。
他懶得說謝謝,也沒必要說謝謝,直接拿了過來。
「呃,那個……劉北北說你昨天不小心被關(guān)在門外……」
還不是妳害的?!桑宇帆冷眼瞧她,準(zhǔn)備接受她的懺悔。
「桑先生,像我出門都很小心的,只要離開大門,一定會帶鑰匙,不然有時候風(fēng)大了一點(diǎn),就會把門給碰地關(guān)了起來。」
「妳說夠了嗎?」
「喔……你昨晚一定沒睡好。害你被鎖在門外,我很過意不去。謝謝你借我手電筒,我去買了鹵味和當(dāng)歸鴨當(dāng)作謝禮!拐f到最后,她顯得有些難為情,低下頭從左手腕拔出兩個圓鼓鼓的塑膠袋,向前遞去。
總算知道懺悔了,桑宇帆淡淡地說:「不了,我不拿!
「你一定要拿。你心情不好,吃一點(diǎn)東西讓肚子熱熱的,感覺會比較舒服。而且,人有了熱量,精神就好;心情也會快樂,這才不會得憂郁癥!
老天!她是衛(wèi)生局派來做預(yù)防憂郁癥的宣導(dǎo)人員嗎?
「謝謝妳,我沒有憂郁癥。」桑宇帆說著就要關(guān)門。
「等一等,桑先生,這鹵味給你呀,還有這一顆粉紅水晶球,可以增強(qiáng)愛情運(yùn),你拿去每天摸一摸,對它冥想、許愿,你女朋友就會回來了。」
「妳剛才偷聽到了什么?」桑宇帆又打開了門,瞪著她看。
「我……」湯淑怡顯然被他那個比吸血鬼還兇惡的臉孔嚇到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我來還手電筒,可是一走到你家門口,你們在里面講話很大聲,我就不小心聽到了!
「我講話有很大聲?!」
那特大號的吼聲就夠讓她的耳膜破三個洞了,但是湯淑怡仍然鼓起勇氣,按住被吼得怦怦亂跳的心臟,很勇敢地望向眼前差不多快要心神喪失的男人。
「桑先生,這是白水晶球,可以讓你保持心情清靜,增加內(nèi)在能量,你只要冷靜下來就可以解決事情,沒什么難關(guān)是不能突破的!
看到白水晶球,又看她那一副認(rèn)真解說的神色,桑宇帆額頭上不只是三條黑線了,簡直倒下了一碗面線糊。
「妳是賣水晶球的嗎?還是來推銷什么心靈成長的課程?」
「都不是。我只是覺得,昨天樓上的黃媽媽說得好,她說這個城市已經(jīng)很冷漠了,所以我們更要敦親睦鄰,這才不會把隔壁鄰居當(dāng)成鬼……」她瞧見他又變得扭曲的英俊臉孔,不覺縮小了聲音,「所以……我希望你想開一點(diǎn),這里是八樓,你千萬不要……」
「妳以為我會怎樣?」
「一枝車,一點(diǎn)露,天無絕人之路,桑先生,你要加油喔!
她綻開「鼓勵式」的笑容,兩只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還不忘用力點(diǎn)了一下頭,如果后面再加上一輪光圈的話,他會以為她是某教授上身了。
「好了,我沒事,晚安。」他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立刻關(guān)門。
「桑先生,等等啊!」
碰碰兩聲,他連續(xù)關(guān)起兩道防線,讓這個天兵吃他的閉門羹。
咕!肚子突然叫了一聲,他無力地按住空虛的肚子,誰叫他沒事想到什么「吃」閉門「羹」的!
「桑先生,我把當(dāng)歸鴨掛在你鐵門的把手上,你要拿去吃喔!
隔了兩道門,那只糖醋魚還是很熱心地在說著話。
老天!糖醋魚?!光想到那一盤冒著熱煙、灑滿香菜、飄著酸甜滋味的肥孜孜糖醋魚,他的口水就立刻流了出來。
什么名字不好取,偏偏叫做糖醋魚!
好餓!他在教科書上有學(xué)過:君子不食嗟來食……不對不對,爸爸有教過,樹頭若站得住,不怕樹尾作風(fēng)臺;面臨他這輩子風(fēng)雨飄搖的時刻,他必須先喂飽自己,站穩(wěn)腳步,這才有力氣思考下一步。
「好啦,我就接受妳的賠罪……」他打開門,一眼就看到兩顆水晶球嵌在他鐵門上的鐵條格子交叉處,閃動著白色和粉紅色的光芒。
「人呢?」他打開鐵門,往前跨一步,往右邊的八○五看去,整條走道卻是空蕩蕩的,看來那只糖醋魚已經(jīng)回去了。
他不客氣地去拿掛在鐵門把手上的美味,就在此時,兩顆水晶球受到震動,不約而同往他的光腳砸了下去。
「哇靠!我的腳!」咬牙切齒的男人慘叫聲傳遍了整棟大樓。
這又是一個令人難以安寧的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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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淑怡打起精神,拿起保濕礦泉水往臉上噴了噴,用力眨眨眼皮。
昨天,蠶寶寶──錯了,桑先生叫得好像火燒房子似的,嚇得她立刻拿了包包就奪門而出,結(jié)果竟然只是他的腳背被她的水晶球砸到罷了。
被眾鄰居「公審」的不是她,而是那個抱著一只瘀青腳背唉唉叫的桑先生,大家怪他一個大男人沒事叫那么大聲,不但造成不必要的恐慌,還嚴(yán)重妨礙到住家的安寧。
一想到桑先生那對瞪過來的大眼珠子,她只能心虛地?fù)炱鹚,解下?dāng)歸鴨和鹵味的袋子,默默地放到他進(jìn)門的鞋柜上。
不知他吃了那涼了的當(dāng)歸鴨沒?
才拿起筆準(zhǔn)備開始工作,一本厚厚的卷宗就丟到她的桌上。
「淑怡,這迭董事會議程拿去影印十八份。別漏印了,印完檢查頁次,我上回漏印一頁,還被吳董K了一頓!
旁邊也傳來吩咐的聲音:「淑怡,妳去點(diǎn)文具了嗎?剪刀是不是快沒了?要趕快補(bǔ)進(jìn)來呀。」
也有打電話進(jìn)來的,「淑怡,我是阿掛。我和小鐘下午一點(diǎn)要到高雄。對啦,就是今天,訂不到位子了,妳想辦法幫我們變出機(jī)位來!
電話才放下,后面又轉(zhuǎn)來一通電話!甘玮,我們?nèi)龢堑牡靥汉孟裼刑,嗚嗚,妳快找人過來消毒啊!
才早上八點(diǎn)半,她昨日事都還沒昨日畢,今日事就如潮水般涌了進(jìn)來。
看看前后左右的叔叔伯伯,有的看報吃早餐,有的聊八卦,有的玩接龍,就她一個苦命的小妹妹,扛起了這些老先生們不愿做的瑣事。
沒辦法,誰教她是總務(wù)課的菜鳥……說菜鳥也不是菜鳥,她都進(jìn)公司三年了,偏偏落在這個超會打太極拳的部門里,她也不得不鍛煉出一個小管家婆的本事了。
「是,總經(jīng)理。」坐在最后面的課長突然像彈簧般跳了起來,必恭必敬地說:「我這就去買茶葉,中午以前給您送上去!
聽他喀一聲放下電話,湯淑怡如她所愿地聽到課長的命令。
「淑怡,陳總說,我們的大客戶史密斯先生很喜歡公司請他喝的烏龍茶,要我們?nèi)ベI兩罐茶葉讓他帶回美國,妳快去買!
「課長,茶行都還沒開門哪!乖摯蛱珮O拳的時候,她也會打。
「好吧!拐n長看了手表,點(diǎn)頭道:「是早了些,不過既然是總經(jīng)理親自指示,為了慎重起見,最好是我親自去買,親自送到總經(jīng)理室吧。」
做事有她的份,但一到了爭取表現(xiàn)的機(jī)會時,老先生們永遠(yuǎn)搶第一,她則是那個在背后默默做事的無名小卒。
對于這點(diǎn),她倒是無所謂,否則她早就待不住專門打雜跑腿的總務(wù)課了。
嗯,國父有說過,人生以服務(wù)為目的。她沒什么專長,生性又膽小,且胸?zé)o大志,倒是很適合這種沒沒無聞的工作。
她是一顆小螺絲釘,能扎穩(wěn)在這間大公司的一個小小角落,領(lǐng)一份薪水過日子,她就心滿意足了。
然而,在某些時候,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的「乖巧文靜」、「逆來順受」;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老先生們都很明白。
「什么?要下午五點(diǎn)才能來?!」她對著電話大吼,「我們廁所馬桶壞了,我從昨天下午就請你們請到現(xiàn)在,現(xiàn)在才跟我說缺人手?!」
老先生們趕快收起報紙,回到座位上,豎起耳朵聽她發(fā)飆。
「你叫七樓的人跑去六樓上廁所,又要浪費(fèi)三分鐘的人力,你知道一整天下來,我們公司浪費(fèi)了多少寶貴的人力資源嗎?!」
老先生們擦汗的擦汗,還沒開電腦的趕快開電腦,桌上空空如也的趕快堆上公文,一副忙碌工作的模樣。
「好,不來是吧?你們接了大工程,難道我們翔飛就不是大客戶?我會跟我們課長說,以后弄什么水啊電啊的,不會再找你們了!」
「淑怡呀,找別家吧,大清早的別發(fā)脾氣了!拐n長好聲勸著。
「課長!我們平常找的兩家水電行都沒空,找其它家又怕被敲竹杠,公司的錢可不能亂花的──這樣吧,我自己來!箿玮似饋恚瑢⒆郎系墓ぷ靼摧p重緩急整理好,也不管那些「埋頭苦干」的老先生們,一個個點(diǎn)名道:「朱叔叔,你叫阿掛十一點(diǎn)到復(fù)興的柜臺報到;趙杯杯,這是清潔公司的名片,你叫他們過來檢查三樓有沒有跳蚤;李大哥,文具店的名片給你,你去訂三打剪刀;曹老大,董事會議程還你,記得影印不要漏頁了,會被吳董K的;還有課長,你先去看柜子里的茶葉罐子,不要買錯牌子。好了,我去修馬桶了!
看她提著工具箱,像一列冒煙的火車般沖了出去,老先生們先唉嘆一聲,再各自照小管家婆的交辦事項(xiàng)乖乖做事。
「到底誰才是課長啊?」
課長一跤跌在他的座位上,深深為自己的主權(quán)感到憂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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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妳怎么在男生廁所?」
「!」湯淑怡也跟著驚叫,抓著的浮球摔了出去,「我在修馬桶啦。出去,出去,等一下再來。」
「總務(wù)課怎么搞的?到現(xiàn)在還沒修好?」那個男人很不滿地說:「還叫一個女生來修馬桶,到底會不會修?」
「對不起啦,你先去上別的廁所。啊,對了,能不能請你順便幫我貼張紙條在外面,寫『廁所修理中』?」
「誰有空幫妳寫紙條!」男人帶著怒氣走了。
咦!他是誰?湯淑怡剛才稍微回頭,覺得那男人好像是財(cái)務(wù)部的熟男馮耀文?
糟了!是他!嗚嗚,她的形象毀了,從此只能默默仰慕他了。
撿回浮球,她又想哀號了。嗚嗚,怎么讓浮球不再進(jìn)水。
別急,她努力安慰自己;就算她沒親自做過,但這幾年來,她看過水電工人做過那么多次,也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咦!妳在修馬桶?」又是一個男人聲音傳來。
「。 顾龂樍艘惶,兩手正在忙碌地纏膠帶。「我還沒弄好,你先去六樓上。等等,拜托一下,地上箱子里的那把剪刀拿給我!
「給妳!
「謝謝!乖趺催@個聲音有點(diǎn)熟悉。可n老、穩(wěn)重、慢慢的……
「妳怎么沒找水電行的工人來修理?」那人又問了。
「我在忙,你等一下再跟我講話。」她根本沒空回頭。
「需要我?guī)兔??br />
「好啊!顾钪植怀龅谌皇,忙說:「那把鉗子,不是啦,比較小的那支,對,謝謝喔。」
接過鉗子,她蹲下來轉(zhuǎn)開水箱下面的水龍頭,馬桶水箱開始蓄水,她將一個裝滿水的保特瓶放了進(jìn)去,等待水箱水滿,修好的浮球浮到應(yīng)有的位置,果然不再漏水了。
「哈哈哈,好了!
她開心地?cái)[好水箱蓋子,按了沖水把手,再掀起馬桶蓋,灑下潔廁劑,拿刷子往里頭刷個干凈,又按把手沖了一遍。
「干凈了!顾那橛淇斓剞D(zhuǎn)過身,就看到一個花白頭發(fā)、西裝筆挺、和藹可親的老紳士向她微笑。
「總、總、總經(jīng)理!」剎那間,她的笑容僵在臉上。
「妳是總務(wù)課的同仁?叫什么名字?」陳銀泉仍然言笑和煦。
「我……我叫湯淑怡!雇炅耍∷谷唤锌偨(jīng)理幫她修馬桶!
「淑怡?我還沒辦法認(rèn)得公司的每一位同仁呢。妳哪里畢業(yè)的?來公司多久了?待過哪些部門?」
「我OX大學(xué)外文系畢業(yè),來公司三年,一直待在總務(wù)課!
「妳外文系畢業(yè),怎么會在總務(wù)課?」陳銀泉十分驚訝。
「那年我大學(xué)畢業(yè),看到翔飛在招考總機(jī),需要懂得英日文,就考進(jìn)來了。做過一年總機(jī),再輪調(diào)總務(wù)課的其它庶務(wù)工作!
「以妳的能力,應(yīng)該可以去事業(yè)發(fā)展部,妳這幾年也沒遞出轉(zhuǎn)調(diào)部門的志愿表嗎?」
嗚,怎么就在廁所面試她了?糟了,幾年前她猛背的面談必勝絕招都講些什么?對了,要表現(xiàn)得很有自信、語氣肯定、目光如炬……嗚!
「我……我不懂商業(yè)和科技的東西,那種英文和我念的英美文學(xué)不一樣,我覺得……呃,我能力不足……」
「人不能妄自菲薄。妳不試試怎么知道?」陳銀泉帶著和藹的笑容,視線移到她手上的刷子!覆贿^妳好像也滿喜歡做總務(wù)的工作?」
「是的!」她很用力地點(diǎn)頭,不再覺得那么緊張了!敢粋工作做熟了,就有能力把它做得更好。今天水電工人沒辦法來,我就自己來,讓同事早點(diǎn)方便……」她覺得自己好像講錯話了,所以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同事的確是方便了呀!龟愩y泉笑說。
「是啊,我也是這么想!鼓菭敔敯愕男σ饣_了她的尷尬!鸽m然做總務(wù)常常被人使喚來使喚去的,可這就是我的工作,我既然做了,就要認(rèn)真做,同事方便,我也開心!
「嗯,每件工作都是同樣的道理!
「是……」她怎敢在總經(jīng)理面前耍大刀,小心砍到自己啊。
「好了,妳忙,我還要去找鄧經(jīng)理!
「喔。」她趕忙放下刷子,整理好工具箱,也準(zhǔn)備逃離現(xiàn)場。
咦!她是不是忘了說「總經(jīng)理,請慢走」,或是「總經(jīng)理,再見」,還是「恭請總經(jīng)理上廁所」?
嗚嗚,幸好她有一個菜市場名字,最好總經(jīng)理轉(zhuǎn)頭就忘了她,不要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