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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靈劍(九)孤山 第四十一章 流言

  坐在小船上,準(zhǔn)備著橫渡黃河。小紅包下了一艘寬敞的大船,讓三人能夠舒舒服服地渡江。

  雖然船家一直地推薦著張家渡,然而,冷雁智卻只是冷冷地?fù)u著頭。

  小船上,船家搖著槳,冷雁智雙手橫抱在胸前,靠著船棚假寐。小紅的雙手則是放在膝上的包袱,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著,略有些緊張地看著河上其他的行船。

  而那小男孩則是靠著冷雁智,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午后的慵懶時光,船家一邊瞇著眼睛劃船,一邊找著小紅說話。

  「我說,夫人啊。」

  「……?……。∈堑氖堑摹箤τ谶@一路上常遇到的誤解,既然冷雁智已經(jīng)懶得辯解,小紅為免多生波折,常常也是承認(rèn)著的。

  「如果要去江南城,張家渡真的比其他路快。」

  「啊……是的,我曉得,可冷公子……可少爺嫌張家渡人多雜亂,喜歡一些清靜!

  「……真要清靜,還去江南城?……」船家嘆了口氣,「這幾天來,我每天忙不迭地載人過河,看著的可多了。這些人總想著去江南,可不曉得這頭去容易,回頭可難了!

  「為什么呢?」

  「……這北方的親王管得嚴(yán)。回頭時夫人可要瞧瞧了,包管這幾千人困在了黃河邊,動彈不得。要載他們回這兒來,沒有守將的允許,誰敢犯這個禁忌!

  悄悄地瞄了冷雁智一眼,小紅什么話也沒有說。

  「……可明曉得這樣,過河的人可還是多得是……」看小紅沒有說話,船家也只得繼續(xù)默默地劃船了。

  在夕陽的余輝下,三人登上了另一岸。依傍著山丘的小鎮(zhèn),外來客比鎮(zhèn)民還多。

  幾個農(nóng)家打扮的鎮(zhèn)民,看著蜂涌而至的外人,甚至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可不是?這些人不是臉上帶著獨眼刀疤,就是肩上扛著金槍銀棍。想必沒辦法走張家渡這條路的,除了冷雁智三人以外,還多得是。

  當(dāng)冷雁智走上岸的瞬間,因為著斗蓬的揚起,腰間那把寶刀在夕陽下閃著妖艷的紅光。幾個武林人看得呆了,竊竊私語著,可當(dāng)冷雁智走過身旁時,卻又默不作聲。

  也許是因為那凜凜然的氣度,以及堅定的腳步,幾個人甚至自動讓了開,讓他們?nèi)送ㄟ^。

  走在前頭的,是小紅。她抱著小小的包袱,一邊走著,一邊打量著這個小鎮(zhèn)。天色已經(jīng)晚了,她得為三人找到棲身的地方才是。

  跟冷雁智走在一起的,就是玄英。他只是帶著好奇的心情,看著四周的人。只見有背上背著三把長刀的,臉上刺著蜈蚣的,還有的人耳垂上掛著十幾個大銅钚。

  冷不防,看到了一張沒有五官的面孔,玄英嚇得緊緊抓住了冷雁智的衣服。冷雁智略略側(cè)過臉看去,那是張被烈火燒傷的臉。

  可難得的是,盡管是這么丑陋的面貌,那人卻還是挺起了胸膛走路。而且,還是一身干凈的錦繡衣裳,配著一把看似普通、卻比平常劍身長上兩寸、細(xì)上兩分的長劍。

  看見了小男孩的好奇眼神,那人只是挑了挑沒有眉毛的眉頭,咧開了嘴一笑。

  這一笑,更加駭人。玄英全身都在發(fā)抖著,只差沒有掛在了冷雁智身上。

  冷雁智只有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表示恐懼、也沒有表示掛心。就只有看了過,接著就回到了自己的道路。

  等到走了遠(yuǎn)去,玄英才帶著顫抖的語調(diào)跟冷雁智說著!改莻人好恐怖……」

  「這個地方恐怖的人多的是,可偏偏就只有他不會!估溲阒钦f著。

  「為什么?」玄英問著。

  「他身上沒有暴戾之氣。」冷雁智說著。

  可就算如此,夜深人靜之時,猛然一見,也是會讓人駭然尖叫的吧。

  「啊,冷公子,客棧在那兒!」突然的,回過頭,小紅興奮地說著!肝胰デ魄,冷公子你們在這兒先歇歇。」

  當(dāng)小紅興高采烈地離開之時,玄英還忘不掉那張恐怖的臉。畢竟,是印象深刻的。

  冷雁智背上靠著高墻,眼神微闔地等著小紅的消息。玄英還是緊緊抓著冷雁智的衣服。仿佛只要不放開,就沒有什么東西能夠傷害得了他似的。

  「這消息是真的嗎?我才不信……」幾個人走過,竊竊私語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了玄英耳里。「是真的,我過河前聽人講的。皇上讓胡人押過黃河的時候,跳河自盡了。」

  身體輕輕一顫,玄英抬起了頭,望向了那幾人的方向。

  「可憐啊,給漢賊開了關(guān)口,死了還保不住全尸!

  他們說的人是誰……該不會是……

  玄英睜大了眼睛。

  「可憐哪……」

  「怎么了?吃不下?」

  找著了客棧,豐盛的飯菜送到了房里,可玄英心里蹦蹦跳著,飯菜也是有一口沒一口的。

  他曉得流言不可盡信,尤其是這種的道聽途說?筛富誓险髦笫钦娴脑僖矝]有了音訊,難道真的……真的跳了黃河?

  其實,以前跟父皇也并不親近,就算是真的,也實在也勾不起什么傷心的感覺?墒恰墒歉富实乃,是不是就代表著過去的日子永遠(yuǎn)都不會回來了?過去那段,三個人在皇宮里相依為命的日子。

  母后現(xiàn)在還好嗎,還有……皇兄……皇兄后來怎么樣了……

  如果當(dāng)初自己沒有負(fù)氣跑掉,現(xiàn)在想必就可以跟母后皇兄在一起了。

  「不喜歡菜色嗎?」小紅也是擔(dān)心地問著。

  如果……如果他們曉得自己的身份,還會對自己這么好嗎……

  看著玄英泫然欲泣的小臉,冷雁智只是低聲問著!赶牖厝チ?」

  是想著回去,回去皇城,可就算是回去了,母親跟哥哥也不在了。

  夜深的時候,從鎮(zhèn)外傳來了悠遠(yuǎn)的笛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不曉得是誰在吹笛,可玄英還是趴在了窗邊,靜靜聽著。

  他吹得一手的好笛,溫柔的笛聲,撫慰了思鄉(xiāng)的情懷。

  「很好聽是吧!拱咽州p輕放在了玄英的背上,冷雁智低聲說著。

  因為著纏身的淺咳,他總是睡得很少,也睡得很淺。玄英半夜爬下床的時候,他也就醒了。

  「冷哥哥……」撒嬌似地抱著冷雁智,玄英低聲說著。

  冷雁智摸著小男孩的頭發(fā),只是低聲說著!冈趺戳耍磕睦锸芪耍渴遣皇锹飞咸哿耍俊

  玄英沒有說話。他很想很想告訴他,他想著自己的母親以及兄長,然而,他卻又不能告訴他。他是新王朝的獠面親王,如果曉得他就是前朝的皇子,再怎么對他好,心里一定會不些不快的。依附在他的羽翼下這么久了,既舍不得放開,也不敢放開。只要冷雁智一放手,自己就會像鴻海里的孤船一樣,飄飄蕩蕩,凄凄惶惶,不知歸路。

  自己好壞,好自私。玄英抓著冷雁智的衣服,享受著他的保護(hù),心里卻是在嚷著。母親教你禮義廉恥,兄長教你溫良謙恭,可現(xiàn)在卻做著欺人的勾當(dāng)。

  他實在不敢想象,當(dāng)冷雁智曉得真相的一天,會是怎么看著他。

  震驚嗎?憎恨嗎?厭惡嗎?會有著很深很深的傷心嗎?

  「如果你想回去,我讓小紅送你回北方,好不好?」冷雁智低聲說著。

  「不要!剐⒘⒖叹褪沁@么說著。

  「那你想要什么?」冷雁智低聲說著。

  「……娘。」玄英低聲說著。

  「當(dāng)初你又不讓我?guī)湍阏遥俊?br />
  「……」因為我有口難言啊。我總不能說,請幫我找我娘。我娘就是前朝的皇后,叫做鐵慧娘。

  看著越來越沮喪的玄英,冷雁智反而笑了起來。

  「笑什么?」

  「沒什么!估溲阒侵皇菑澫铝搜p輕地抱著他!肝抑皇怯行┥岵坏昧T了!

  「小玄英現(xiàn)在還在難過嗎?」早膳的時候,小紅忍不住就是逗著他。因為那一雙大大的眼睛,正下掛著兩道陰影?雌饋砗芸蓱z,但是不可否認(rèn)的,也很可愛!缸兂伤臈l眉毛啰!」

  玄英只是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辦法辯解。

  「馬車找到了嗎?」冷雁智低聲問著,同時也把玄英從小紅的「關(guān)切」解救了出來。

  果不期然,小紅的注意力離開了玄英的臉上。

  「啊,是的,已經(jīng)找著了。是輛寬敞的車子,等會兒我去買些點心食糧,就可以出發(fā)了!剐〖t連忙說著!肝疫找著了一個熟知路況的車夫,正午時分就會把車駕來!

  「很好!估溲阒堑f著。

  小紅只是微微低下了頭,淺淺笑著。

  對于這個姑娘的能力,即使是冷雁智,也是無從挑剔起的。雖說他們從不曉得她是怎么樣、怎么能、什么時候去做到的,可結(jié)果總是完美的。

  「你想要什么樣的賞賜?」冷雁智以前曾經(jīng)也問過。

  然而,小紅卻沒有回答他。也許是因為,她真正想要的東西,冷雁智根本不會給。

  此時,從樓下的街道,又再傳來了昨夜的笛聲。玄英雙手一震,就是猛然轉(zhuǎn)向了聲音的方向。

  冷雁智卻只是微微皺眉,走到了窗邊推開紙窗。樓下的街道上,一個流浪漢正在吹笛。身前圍繞著好多好多的百姓跟外來客。

  也許是因為,他們昨夜也聽到了這笛聲,引起了思鄉(xiāng)之情。

  在他身旁,一個同樣也是衣衫襤褸的小女孩,輕聲唱著。

  「滄瀾黃江東逝水,載不動千古哀愁。金袍紫冠誰道了,河底冤魂幾縷。雪夜武威關(guān),西狐暗飛渡。血親手足情,怎比那龍袍金椅……」

  想必已經(jīng)傳唱江南江北的民謠,惹動了外來客的思鄉(xiāng)之情。憶起過往那慘苦的一年,多少人淚濕衣襟。

  玄英現(xiàn)在也正趴在窗邊,癡癡望著那對父女也似的賣藝人。

  「胡說!」此時,卻有人跳了出來,義憤填膺地說著!覆灰僬_玄華帝了!要不是北方陷落,圣上崩殂,皇儲陷落敵陣,華親王會出來登基嗎!當(dāng)初要不是幾個武林大老苦苦相求,現(xiàn)在皇室何在?難道要我們漢族就此斷了香煙!」

  小女孩被嚇了一跳,怯生生地退到了父親身后。而那咆哮的人,則是繼續(xù)咆哮著。

  「什么賣國賊,不要搞錯了人!你們?yōu)槭裁床幌胂,?dāng)初是誰開武威關(guān)的!要不是武威關(guān)被破,圣上回得去的?就算兩面受敵,也可以撤回京城的?也不會落個……落個沒河自盡的下場……」說著說著,那個大漢卻是痛哭了起來。

  可雖然他說得是如此的壯烈悲憤,冷雁智卻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

  「我當(dāng)時就在武定關(guān)內(nèi)。」吹笛的男子放下長笛,只是平靜地說著!肝矣H眼見到的,玄武帝迎華親王入關(guān),華親王卻把刀架在自己的兄長頸上!

  「妖言惑眾!」

  眼見大漢已經(jīng)掄起了拳頭,幾個路人連忙拉了住。

  「好了好了……」

  「我想那應(yīng)該是誤傳吧,因為我聽說,華親王已經(jīng)找到了玄慈太子了!沽硗庖粋劍客此時卻是突然說著。

  玄英的手猛然抓緊了窗櫞,雙眼登時瞪得老大;市帧市炙

  「據(jù)說要趁著江南大會的時候,擁太子登基,趁時商討收復(fù)中原大計。如果當(dāng)初真是華親王造反,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幾個路人驚愕地面面相覷,而在那群人高聲談?wù)摰臅r候,涌來的人群也就越來越多了。

  也許是因為人天性就喜熱鬧跟市井流言,沒一會兒,這鎮(zhèn)上幾乎一半的人都到齊了。

  「我親眼所見不會有假!勾档涯凶右琅f平靜地說著。

  「可沒人曉得,你那時候是不是真的在武定關(guān)!」一個人指著男子的臉罵著,登時幾個跟他一陣線的人就是一起叫囂了起來。

  「咳咳……我說句公道話吧。這句實在有理。各位想想,皇后跟太子在這個時候能去哪里?還不是投奔華親王?華親王可是皇后的姐夫,投親一定是找他的!沽硗庖蝗瞬逯臁

  「如果玄慈太子真要在江南即位,我一定擁他!挂粋俠客打扮的外來客,平靜地說著。「我一聽到那什么獠面親王的就想吐,引胡人入關(guān),自己坐上帝位,不就是一個漢賊了得,叫得這么好聽!

  本是跟著看熱鬧的小紅,緊張地看了冷雁智一眼,可冷雁智卻像是沒有什么反應(yīng)似的。

  眼見下頭越辯越是激烈,有擁護(hù)華親王派的,也有仇視華親王派的,到了后來,這一大群人甚至分成了幾個小群,繼續(xù)爭辯著。冷雁智關(guān)上了窗,而玄英還在發(fā)著呆。

  「聽得懂嗎?」冷雁智只是輕輕笑著!杆麄冊诔持(dāng)初這天下是怎么分成四塊的!

  「哪四塊?」玄英的語調(diào)有些生硬。

  「我這兒一塊,華親王一塊。魯兒列一塊,察唯爾一塊。四分天下,各取所需!

  「我早曉得華親王是壞人!箍粗溲阒,玄英只是問著!缚赡隳兀瑸槭裁茨阋矔谶@場混亂里?」

  「我剛剛已經(jīng)說過,這是各取所需。」冷雁智只是淡淡說著。

  坐上馬車后,冷雁智靠著車棚,只是靜靜地從小窗看著車外的風(fēng)景。

  窗外風(fēng)景輪轉(zhuǎn),可不管如何,都是一片的蒼蒼翠翠。

  玄英絞著雙手,偶爾迷惘地看著冷雁智。

  他想去找自己的兄長,去皇叔的宮殿里找玄慈?梢趺凑f呢?

  雖說目的都是江南,可大會的地方想必離宮城很遠(yuǎn)很遠(yuǎn)。

  當(dāng)初他是很想著問問那些人,是怎樣能知道皇兄的去向?衫涓绺缈磥韰s是對

  于這些流言不屑一顧,當(dāng)馬車一駕來,就拉著他頭也不回地上車了,讓他連說,都沒有機會說。

  「想問我什么?」

  如何沒有察覺到玄英的目光?冷雁智回過了頭問著。

  「……剛剛啊,他們不是在說,這玄慈太子就在江南城里嗎?」玄英立刻裝出了天真而無辜的語氣,假裝好奇地問著!肝液孟胍タ纯,將來皇上會是長什么樣子的!」

  「就跟你想看莫言神醫(yī)是一樣的嗎?」冷雁智忍不住苦笑著!笡]什么好看的,他甚至沒有比你大上幾歲!

  「咦咦咦,可是這么小的年紀(jì)真的可以當(dāng)皇帝嗎?」

  「當(dāng)然不行了。」冷雁智無奈地?fù)u了搖頭。「光聽就曉提,這是收攬人心的伎倆。你年紀(jì)小,所以不曉得人心險惡。玄華帝這人老奸巨猾,這事情沒這么簡單的!

  所以,玄慈的處境一定會很糟啰。玄英更加擔(dān)心了。

  「……你是怎么了?自從過了黃河,就一直心神不寧的!估溲阒堑吐晢栔!赴l(fā)生了什么事?」

  玄英只是咬著牙。

  「……你再不說話,我真的生氣了!估溲阒堑吐曊f著。

  「……」玄英只是苦惱地看著自己絞在一起的雙手。

  一旁的小紅眼見冷雁智神情不豫,也只能緊張地看著。

  「……既然不肯說,你就自己一個人苦惱吧!估溲阒侵皇堑剞D(zhuǎn)開了頭,不再說話了。

  他生氣了……抬頭看著冷雁智的背影,玄英的心里打著鼓。可要是他真說了出來,他可能不只是生氣而已。

  真的生氣了……

  到了另外一個小鎮(zhèn)的客棧,獨自走上樓的冷雁智,不再牽著玄英走了。

  玄英泫然欲泣地看著小紅,而小紅卻也只能擔(dān)心地看著他了。她自己是沒有膽量去勸冷雁智的,而且,她也覺得這是玄英的錯。

  「好了,我們走吧!沟搅俗詈,小紅也只能這么說著!冈琰c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然而,玄英只是繼續(xù)癡癡看著冷雁智離去的背影。

  「……好了,玄英,我們上樓吧,不然冷公子要生氣了……」

  這么說著的小紅,還來不及伸出手去拉玄英,玄英的小嘴一癟,就是委屈地哭了起來。

  這一頭,越哭就越是驚天動地,另外的一頭,則是抱著包袱,這難地站在了一旁。

  「別哭了,玄英……別哭啊,你再哭,我也……」既擔(dān)心著冷雁智要不高興,自己卻又無計可施,左右彷徨的小紅,何嘗不是急得紅了眼眶。

  可是,就算小紅要他別哭,可種種的委屈跟擔(dān)心涌上了心頭,玄英又是要怎么停。想起當(dāng)初母后不為自己說話,自己負(fù)氣出宮也沒人要理,現(xiàn)在父皇死了,母后跟皇兄也不來找自己,冷哥哥也不要他了。所有人都不管他了,也沒有人要他……

  哭到了后來,玄英索性就是蹲在了地上哀哀切切地哭著了。

  一直哭到了冷雁智走到了他面前,也還在哭著。

  「哭什么?」冷雁智的語氣還是很冷淡。

  「……你不要我了……」玄英抬起了淚濕的小臉,就是哽咽地說著!改泐^也不回地走了,不要我了……」

  也許是因為那心情、那眼淚觸及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回憶,冷雁智閉起了眼睛,轉(zhuǎn)過身就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上樓。

  「冷哥哥……冷哥哥!冷哥哥!」

  玄英連忙就是追上去可,等到抓及了他的衣袍,卻是讓冷雁智揮開了。

  那力道甚至讓玄英的手發(fā)紅了,然而,玄英只是呆愣著站在了樓梯上,無法動彈。

  冷雁智則是頭也不回地上了樓,走回了房間,關(guān)上了門。

  「……好了好了,我們回我房間去睡吧!剐〖t連忙也走上了樓梯,輕輕攬著玄英小小的肩頭!傅鹊綍r天就沒事了,冷公子這么疼你,不會有事的!

  「我……我也想要告訴他!可是要我怎么說!我只要說了出來,你們又怎么可能不生氣,一定會討厭我的!」

  「我們怎么會討厭你呢?我們就是因為關(guān)心你,所以才問的啊。」小紅低聲說著!笡]關(guān)系的,等明天我們?nèi)フ依涔诱f,他的氣一定就會消了!

  「……不要,他一定會恨我的!剐⒌吐曊f著!敢欢ㄒ欢〞摹!

  如果當(dāng)初父皇不要南下的話……

  雖說現(xiàn)在想這些,也只是徒然傷心罷了,可是躺在床鋪的玄英,卻是不得不想起。

  如果父皇不要離開,也許現(xiàn)在,大家都在一起,他也不會一個人孤零零的了……

  悲從中來,玄英擦了擦眼淚,翻過了身繼續(xù)睡著。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一個人睡了。以前賴著皇兄睡,之后冷哥哥也會陪他?涩F(xiàn)在只剩下小紅姐姐理他了,可他也不能要小紅姐姐陪他啊。這么大的房間,一個人睡好可怕,就算是現(xiàn)在,桌上那盞燈玄英都不敢吹熄。

  他不曉得,為什么冷哥哥會生這么大的氣。是他的錯沒有錯,可是……可是……他已經(jīng)是大人啦!他應(yīng)該要原諒他的!

  正在氣憤中,窗外突然的又出現(xiàn)了那陣悠揚的笛聲,F(xiàn)在。玄英心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思鄉(xiāng)的愁緒了,他只是心里一跳,接著就是莫名地害怕了起來。

  那是一種直覺,難得的、天生的直覺,因為那笛聲不是從鎮(zhèn)外傳來的,而是就在他的窗外。

  當(dāng)玄英小心翼翼地往紙窗看去之時,一個人正坐在窗櫞,手里拿著長笛,一雙眼睛則是在夜里發(fā)著光,直直盯著自己!

  「!……冷哥哥!」

  在那個瞬間,玄英第一個瞬間做的動作就是尖叫以及蓋上棉被,而等到似乎有人要掀開自己棉被的時候,則是死命地抓緊了并且凄厲地喊著。

  「不要過來!救命!」

  碰!門被撞開的力道大到整個房間都被震了動。

  「誰!」

  冷雁智低喝的聲音才到,那人就跳出了窗!

  「哪里走!」冷雁智怒極,隨后就是追了出去。

  而縮在棉被里抖個不停的玄英,直到小紅趕到,聽到了她的聲音,才敢小心翼翼地伸出了頭。

  嘴唇都嚇得白了,一張小臉上滿滿的都是驚惶的淚水。小紅不忍心地把他抱在了懷里哄著,可玄英卻還是嚇得說不出話。

  冷雁智一路追了去,那人的輕功不差,可還是讓冷雁智追上了。

  冷雁智拔出了刀斬去,那人就是連忙回頭用他的長笛擋了下來。

  鏘!

  那可能也是精鐵鑄成的長笛卻是開了一個缺口。那人一個驚楞下,第二刀已經(jīng)迅雷不及掩耳地斬下了。冷雁智沒打算留他活口,一下手就是殺招!

  「拜托!等等!」

  那人慌張地?fù)跸铝说诙逗,就是連忙遠(yuǎn)遠(yuǎn)避了開去。

  聽及了來人求饒,冷雁智收起了刀,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他。

  「我沒有惡意!鼓侨诉B忙就是說著。而就著月光,冷雁智也可以認(rèn)得出來,他就是當(dāng)日在先前的鎮(zhèn)上吹笛的男子。

  「深夜造訪,不曉得有何指教!估溲阒堑f著。

  「我……我只是來確定一下……」那人連忙說著!改切『汉芟瘛芟袷俏乙郧暗呐f識。那日你們上馬車時,我本要叫你們,可你們頭也不回!

  「……你認(rèn)識他?」心里一跳,冷雁智低聲問著。

  「……是啊,而且我剛剛也確定了。」那人高興地說著。「我很確定就是他。」

  「……那你說,他是誰!估溲阒亲呓艘徊,危險地問著。

  「他……」似乎察覺到冷雁智的不善,那人也是警戒地退了一步!甘俏夜嗜说暮⒆,在戰(zhàn)亂中走散了!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冷雁智停下了腳步,繼續(xù)問著。可那危險的氣息卻是消失大半了。

  那人心里疑云重重,可也只是小心地繼續(xù)說著!府(dāng)然就是帶他回……是了,我也不曉得他親人現(xiàn)在在哪……」那人只是無奈地嘆著氣!缚杉热粫缘盟活著,就該好好把他安頓下來,等待……等待以后找著了他的親人,再來做打算。」

  「怎么安頓?」冷雁智繼續(xù)問著,先前那危險的氣息似乎只是那人的一時錯覺。

  「……我認(rèn)得幾個朋友,也是附近有頭有臉的人家,也許讓他……」

  「哼……」有些神秘地笑了一下,冷雁智就轉(zhuǎn)身走了回去!覆挥昧耍抑怂挠H人再來找我就行了!

  「可是……可是我又怎么曉得要怎么找到你們?」那人有些慌張地說著。

  ……回過了頭,冷雁智只是淡淡說著。

  「見著了我的刀,還不曉得我是誰?我就是北方的冷親王,報上我的名號,渡過黃河,就能直接到我的府第!

  「……什么!」那人立即就是失聲嚷著。

  什么?他……他有沒有聽錯,他就是北方的獠面親王!

  可是……可是為什么他現(xiàn)在會在這里!

  而且……而且為什么三皇子現(xiàn)在會落在了他的手里!

  「記住了?別再跟著我們,否則我就殺了你!估溲阒侵皇堑f著,接著就走了遠(yuǎn)去。

  留下一個男子,全身都是冷汗。

  「好了,沒事了……」

  當(dāng)冷雁智回到玄英房間時,小紅還在哄著玄英。只是玄英被嚇得青白的臉,還沒有回復(fù)血色。

  這孩子怕黑,現(xiàn)在又遇到了這種事情,想必有很長的日子,都不敢一個人睡了吧。

  冷雁智輕輕嘆了口氣,走到了兩人身邊,摸著小孩兒柔軟的頭發(fā)。

  而見到了冷雁智,玄英就是一聲嗚咽,撲到了冷雁智的懷里,抱著他不住發(fā)著抖。

  「好了,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沒事了嗎?」冷雁智輕輕拍著他的背,低聲說著。

  「不要丟下我……」玄英只是凄凄慘慘地哭著。

  「……不會的,我不會的……」冷雁智低聲說著。

  「我好怕……好怕……好怕……」

  「我已經(jīng)趕跑他了,他不會再回來了!估溲阒堑吐曊f著。

  「嗚……」



  隔日天亮,當(dāng)小紅來敲門的時候,冷雁智走出了門,示意她禁聲。

  昨晚玄英一直到很晚才睡著,F(xiàn)在雖然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可還是睡得很沉。

  「明日再走,給他多睡一會兒!估溲阒堑吐曊f著。

  「是……」小紅回答著。

  「我擔(dān)心那人會再回來,等會兒早膳你幫我拿到房間來。」

  「是。」小紅連忙答應(yīng)著。

  等到冷雁智再度關(guān)上了門,小紅則是欣慰地笑了一笑。她現(xiàn)在再度體會到,為什么一直都有流言傳著弦英是親王的私生子了。

  冷公子是真的疼他,雖說他不會說出口,可做得多。

  ……這孩子不曉得是幾世修來的福分,既聰明又伶俐,生得俊秀漂亮不說,又讓他疼到了心坎里。也許……也許這就是命,他是天生龍鳳命,而自己,只是一個就算沒了,也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的平凡女子。

  有些無奈地笑著,小紅轉(zhuǎn)身走了下樓。

  之前的冷漠消失了蹤影,冷雁智回復(fù)到了以前的冷雁智,而玄英在高興之馀,甚至也忘記了之前幾天的煩惱。

  一直到那人再度出現(xiàn)為止。

  就在馬車駛進(jìn)孤山鎮(zhèn)的時候,玄英就在街道上看到了那人。

  就當(dāng)玄英要指著那人給冷雁智看的時候,那人卻是露出了興奮以及欣慰的神情看著玄英。

  那不是帶有惡意的眼神,所以玄英有些遲疑了,而就在他遲疑的時候,那人指著一間客棧,就是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因為距離太遠(yuǎn),所以玄英不會聽得清楚他想要說的話?伤囊馑,玄英還是懂的。

  可是,他怎么可能會去那間客棧找他呢?他當(dāng)天差點被他嚇?biāo)懒耍?br />
  ……可是……可是他當(dāng)天不是說過,他那時在武定關(guān)內(nèi),所以,他一定會曉得很多很多的事情?

  想當(dāng)初,天與地仿佛在那一個剎那間就整個翻轉(zhuǎn)了過來。當(dāng)初發(fā)生的事情,造成這一切的原因,他一直一直都是聽說來的。冷哥哥不太講這些事情,宮里的人也是沒有一個敢提,可他明明就有很多很多的疑問。

  他不敢對自己怎么樣的吧?

  玄英在心里嘀咕著?蜅_@地方,如果是白天去,他想做什么,頂多自己就是逃走罷了。

  而且……而且他現(xiàn)在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壞人。

  「又在發(fā)呆了。」冷雁智揉了揉他的頭發(fā),無奈地說著!肝疫以為你的毛病已經(jīng)好了。」

  「啊……才不是呢!我……我是在想事情……」玄英越說越小聲。是了,他得想個辦法才是,不然他是要怎么去客棧。他想知道的事情,是不能在冷雁智面前問的。

  「才這么小就會想事情?」冷雁智輕輕笑著!高@么小的腦袋里面,是沒有裝東西的!

  「少看不起人了!」玄英捶打著冷雁智,可冷雁智只是笑得更開心了。

  ……其實,冷哥哥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在那一個剎那間,玄英只是呆呆看著冷雁智。好漂亮啊……

  就這么的隨意坐著、靠著車上的軟墊、穿著舒服的軟棉衣裳,冷哥哥還是他看過最俊的人了。

  像這樣的一個人,為什么會被卷入這場漩渦中呢?在這期間,他到底又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這一切的一切,到底要怎么樣,自己才會曉得真相呢?

  「我想跟小紅姐姐去街上逛逛。」

  才剛跟冷雁智回房,玄英就是拉著冷雁智的衣服撒著嬌。

  「喔?逛什么東西?」冷雁智不置可否,只是脫著身上的軟裘。

  「就走一走、看一看啊。」玄英說著!负貌蝗菀椎搅四戏,好多好多的小玩意我都想要玩玩!

  「可我累了!估溲阒侵皇禽p輕嘆著!高@幾天在車上,我睡不好!

  可不是?舟車勞頓的,冷雁智本也不是好眠的人。

  正好!玄英卻是在心里暗自歡呼著。

  「所以我跟小紅姐姐去就成啦。」玄英不屈不撓地繼續(xù)說著!赣行〖t姐姐陪我,你在房間里休息就可以啦!

  「喔?」看了玄英一眼,冷雁智還是不置可否。

  「……讓我去啦,我就快要悶死啦!」玄英跳著腳。

  「……不讓你去也不行吧,不然我就別睡了!估溲阒菬o奈地說著。雖然天色還是大亮著,可他咳得頭疼,實在想先好好在床鋪上睡上一覺。

  「你就去吧,記得回來就行了!

  「嗯!我?guī)c心回來給你!」

  「不用了,我想先歇歇。如果晚膳的時候我還沒醒,也不用叫我了!估溲阒侵皇禽p輕嘆著氣。

  偷到了一個空檔,玄英就是迫不及待地拉著小紅上街。

  其實,小紅也有些累了,可說什么,她也不答應(yīng)讓玄英一個人上街的提議。

  但是還走不到一個時辰,玄英就說他腿酸了,想歇歇。

  「不如,我們?nèi)タ蜅W?」小紅指著附近的客棧說著。

  「……好。】晌摇

  「怎么?」

  「……小紅姐姐,我想吃剛剛的蔥油餅。」玄英軟著聲音說著。

  「……我剛剛就說要買給你吃的,怎么,后悔了?」小紅無奈地說著。

  「是啊……」

  「……真拿你沒辦法……我走回去買就行了,你在這里等我。」小紅說著。

  「不如我去客棧等你?」玄英連忙說著。

  「……好啊,你去客棧坐坐,我一會兒就回來了!剐〖t說著。

  「……啊,小紅姐姐,既然你要走回去,能不能順便幫我買一個捏面人?」

  「……還說還說,剛剛什么東西都說不要,現(xiàn)在心癢了,對不對?」輕輕捏著玄英的鼻子,小紅低聲說著。

  「對啊……」玄英小小吐著舌。

  「拿你沒有辦法……好吧!我這就去了,乖乖等我,曉得嗎?」

  「是!」玄英連忙應(yīng)著。

  好不容易熬到了小紅走開,玄英就是連忙跑向了客棧。

  那人還坐在門邊的大桌上癡癡等著,一等到玄英來,就是既驚又喜地站了起來,差點還打翻了桌上的茶水。

  「三皇子!」

  在玄英的錯愕之下,那人竟然就是哽咽地低聲喊著,當(dāng)場就在玄英的面前跪了下來。

  不只是玄英錯愕,客棧里登時也是議論紛紛、吵雜了起來。

  「你……你做什么!快點起來啊!」玄英連忙就是去拉他。「大家都在看我們了!」

  「多謝三皇子……多謝……」

  一邊擦著眼淚,那人就是緩緩站了起來。一個大男人哭得聲嘶力竭的,玄英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了,你要找我,我來了,有事快講!剐⑦B忙說著。

  「我是來帶三皇子走的!鼓侨说吐曊f著,帶著一種熱烈的語氣!赶氘(dāng)初天下大亂,皇上皇后相繼失蹤,皇儲不知去向,卻是那華親王自己稱起了皇帝。從古至今,沒有這種事情!如今僥幸尋著了三皇子,在下這就帶三皇子走,待我們號召天下有志之士,一匡大統(tǒng)之業(yè),報那血洗故園之仇!」

  那人越說越是激動,可好險總記得隔墻有耳的問題,不敢太過大聲談話。可看他一張臉已經(jīng)泛紅,顯然是心情非常激動。然而,雖說是對他不好意思,但是玄英想知道的,其實不是這些事情。

  「嗯……咳咳……他們不是說皇兄在江南嗎?你曉得這是真的嗎?」玄英低聲問著。

  「。俊,是的是的,最近這兒不斷有人放出風(fēng)聲,說是玄華帝迎到了皇后太子,預(yù)計在江南大會的時候,迎太子登基。」

  「是嗎!」玄英興奮地說著!杆赃@些事情都是真的羅!母后跟皇兄真的都在皇叔那兒!」

  「……三皇子,您先別高興,我想,以華親王的性子,這消息多半是假的。」

  「你們都這么說……」玄英沮喪地說著。

  「我們?」

  「……是啊,你知道冷哥哥……」

  「……三皇子,在下有一言,不曉得該不該說?」

  「……說就說吧。」

  跟著那人,玄英走到了客棧中最偏僻的角落,一起坐了下來。

  「三皇子可曉得,當(dāng)日那男子是誰?」

  「嗯……」玄英低聲應(yīng)著。

  「既然曉得,為何皇子還與那人同行!」那人激動地說著!富首涌蓵缘,那人正是北方的獠面親王,正是他連同著當(dāng)年的叛將,引胡人開了西方的關(guān)口!要不是他,咱們?nèi)缃竦拇蠛媒剑衷趺磿䴕в谝坏!?br />
  「……啊……可是……可是他是個好人,他不會做壞事的,會不會有什么誤會……」

  「皇子!若真有什么誤會,為何他如今坐鎮(zhèn)黃河以北,為何他與魯兒列、察維爾、以及華親王過從甚密?當(dāng)年只怕就是這四方聯(lián)合起來,才吞并了我們的大好江山!」

  「……可是,可是他收留了我,在我無家可歸的時候,他……」有些著急的,玄英似乎想要為他辯解些什么。

  「皇子!那是因為他不曉得您的身分!您想想,若他曉得,今日您還有命在嗎!而且,當(dāng)初若不是他,皇子今日為何落魄江湖?皇子,不可心軟啊……」

  有些動搖的玄英,迷惘地看著他。

  「皇子,趁著他還不曉得您的身分,其實這是個大好機會……」那人壓低了聲音,帶著些危險的語氣,低聲說著。

  抱著一籠跟小紅在街上買的點心,回到客棧的玄英,全身都在微微發(fā)著抖。

  就在剛剛,趁著小紅沒注意的時候,那人在點心下了藥。

  趁著冷哥哥對自己沒有防心,把點心拿了給他吃下,只要沾到了一點唇,就是無救。

  當(dāng)他死后,北方群龍無首,他們自會分崩離析,而天下的英雄就能揭竿而起,擁他為帝。

  他……不想要當(dāng)皇帝,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當(dāng)皇帝的人是玄慈,這是從他出生就曉得的,理所當(dāng)然的事。

  可是……那人一直狂熱地說著報仇、復(fù)國的事,說到了后頭,仿佛自己不幫他,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

  而且……而且他也答應(yīng)著,要幫他找母后跟皇兄。他還會帶自己去江南看看,還會跟很多很多人講,自己還活著的事情,那么,以前認(rèn)識的那些人,也都會回來他的身邊了。

  可是……可是……

  「那就由你拿給冷公子羅?」小紅帶著淺笑,在冷雁智的門口低聲說著!咐涔涌茨氵@么有心,一定會很高興的!

  抬起頭,玄英看著小紅的眼神有些悲傷。

  「……怎么啦?」小紅有些驚訝地問著。

  「……小紅姐姐……」玄英紅了眼睛!咐涓绺缡呛萌,對不對?」

  「……當(dāng)然羅!」雖說其實曉得,冷雁智做的事并不是每件事都非常光明正大而且正當(dāng),可小紅還是覺得,就算不能稱上是個好人、是個君子,他也是個英雄。

  「……小紅姐姐,你曉得為什么冷哥哥要開關(guān)口引胡人進(jìn)來嗎?」玄英帶著哽咽的聲音問著。

  「……你問這些做什么,這些事情你是不用管的!剐〖t有些為難地說著。

  「我一直聽到他的壞話,他們說冷哥哥是為了當(dāng)皇帝,才這么做的!

  「亂講!他們都是亂講的!」小紅氣急敗壞地說著。

  「既然小紅姐姐知道原因,為什么不告訴我?」玄英哀求著!父嬖V我,不要讓我恨冷哥哥!我跟我的家人,就是因為這場戰(zhàn)爭才失散的,我不想恨他!」

  「……他為的,是一個人!剐〖t低聲說著,「我聽說的,聽認(rèn)識的人說的,他為的就只是一個人!

  「……誰?為什么!」玄英激動地說著。

  「……自古英雄難過情關(guān),我……只能講這么多了!剐〖t說完后,就只是有些悵然地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房間,不再理會玄英殷殷期盼的眼神。她怕自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要哭了。

  玄英拿進(jìn)了點心,放在了冷雁智桌上,冷雁智還在睡著,可玄英的手,卻是怎么都離不開那籃點心。

  他的手在劇烈地發(fā)著抖,他的心,在國仇家恨以及對于冷雁智的感情之間,徘徊不定。

  把手放開,玄英!如果他吃了,就是他的命,他活該的!他害死了這么多人,又害得你家破人亡,你今天如果不這么做,就是不孝!

  可是,他如果真吃了,也是因為信任我……終于還是把手放了開,玄英的眼睛紅了。他不想要這么做,今天就算冷哥哥真做了天般的錯事,他還是疼他。

  他還曾經(jīng)說過,如果自己真找不到親人,他就當(dāng)自己的爹爹。教我武功,讓我念書,扶我成家立業(yè)。

  他……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為什么……

  不敢看接下來的情景,玄英掩面跑出了冷雁智的房間。

  而在床上理應(yīng)睡得極熟的冷雁智,卻是靜靜流著眼淚。

  「奇怪,都要正午了,冷公子怎么還沒醒?」一早起床,小紅就是站在了冷雁智的房門前,有些擔(dān)心地跟身旁的玄英說著。

  昨晚為了讓冷雁智好好睡上一覺,玄英自己是另外睡一間房的。

  可就算再累,也不該睡得這么……非常擔(dān)心地,小紅低聲跟玄英說著。

  「你幫我去叫冷公子好不好?」

  「……」玄英只是一直一直搖著頭,而且還紅著眼睛。

  「……怎么啦?你怎么……」

  其實,從他回到自己房間之后,他就好想好想回去把那籃下了毒的點心丟掉?墒,想起了過去的日子,想起那人痛哭失聲的樣子,一種很重很重的壓力就落在了自己的肩頭。

  一種他本來以為,只有皇兄才需要承受的壓力。

  「……沒辦法,我們一起去叫好了!估⒌氖,小紅敲了門。

  叩叩。

  「進(jìn)來!

  一個很疲憊的聲音響起,在那個剎那,玄英的眼睛整個都亮了起來,而小紅則是推開了門。

  「早安,冷公子,我們……」

  興奮的話語在冷漠的應(yīng)對下消失在嘴邊,小紅禁了聲,甚至還有些害怕。

  因為,冷雁智迎著剛起的陽光站在了窗邊,卻是背對著他們。冷漠的背影,讓小紅噤若寒蟬。

  「小紅,你出去!估溲阒堑穆曇粲兄钌畹钠v。

  「……是……」小紅低下了頭,放開了玄英的手,正要出門時,沒料到卻讓玄英緊緊抓住了手。

  玄英的眼睛是直直盯著冷雁智背影的,而手,卻是下意識地不肯放開小紅。

  「來,我們走吧!剐〖t低聲說著。本是普通的反應(yīng),卻是引來了冷雁智的怒火。

  「他留下來,你一個人出去!」

  「是!」被嚇了好大的一跳,小紅連忙答應(yīng)著,就退了出去。臨走前,玄英發(fā)著抖的背影,讓她即使是出了門,也不敢走遠(yuǎn)。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為什么冷公子發(fā)這么大的脾氣?

  小紅靠在門上,擔(dān)心地聽著。

  「你曉得,我等了你一個晚上!估溲阒堑穆曇簦坏v,還有些沙啞。

  「……你等我做什么?」聽慧如玄英又怎么不知事跡已然敗露。然而,事到如今,也只能這么回答了。

  「等你……回來」冷雁智低聲說著!肝乙恢闭f服自己相信,這一切都是假的,你真的叫做陳弦英,是一個平民百姓的孩子。這毒餌不是你拿來給我吃得!」

  冷雁智轉(zhuǎn)過了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起來既可怖又令人傷心,玄英忍不住別過來頭,也是紅了雙眼。

  「可是,我整個晚上都在想著。你的武功是誰教的,你讀的書,平民的孩子怎么讀得起?你真的不像是平民的孩子!弦英,你到底是何人!跟你在一起的人又是誰!」

  眼見再也瞞不住,玄英就轉(zhuǎn)回了頭,直盯著冷雁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著。

  「我叫做玄英,玄武帝的玄,英雄的英!

  冷雁智有些呆了。他看著玄英,幾乎說不出話了。

  「沒錯,我就是玄武帝的孩子,前朝的三皇子。當(dāng)日我離宮出走,看你潛入趙翰林府,一時好奇,所以……」

  「就因為一時好奇,所以你騙我騙到了現(xiàn)在!」冷雁智怒聲喝著。

  有些瑟縮的,玄英退后了一步,冷雁智卻是前進(jìn)了一步。

  「……因為我害怕!你曉得了我是誰,一定會殺了我!」玄英帶著哭聲喊著。

  「……沒想到,慧娘的孩子都這么大了。」冷雁智反而平靜地說著!府(dāng)初,也許我真的不該救她,不該收留她,也不該讓師兄送她去峨嵋派習(xí)武。想想,這一卻都有了解釋。當(dāng)初想要救你的人,就是慧娘吧?她還帶著你習(xí)武,教你讀書不是?她口里說愛著師兄,卻還是去當(dāng)了她的皇后。享盡了榮華富貴的當(dāng)頭,卻還把你的名字取了個英字!」冷雁智越說越怒,最后已經(jīng)走了上前,緊緊掐住了他的肩膀!杆婺懜冶撑研涞,她的丈夫?不過,教得出這樣的孩子,想必她也不是省油的燈才是!」

  「放開我!好疼!放開我!」玄英死命掙扎著。

  「放開你?我要殺了你!」

  「住手!」從窗外躍進(jìn)的男子,就是當(dāng)初嚇壞了玄英,也是拿著毒餌給他的男子。

  眼見玄英有難,就杖著鐵笛躍了進(jìn)來。

  「有話好商量……」

  鏗!

  回應(yīng)他的是一把紅艷艷的寶刀。劃開了晨曦,亮眼地叫人都要睜不開眼睛。

  那人連忙擋了一下,而舊在要講上第二句話時,冷雁智已經(jīng)走離開了玄英,朝著那人就是唰唰唰地三刀砍了下。

  好快的三刀,那人只擋開了第一刀,卻讓第二刀砍上了胸膛。

  「住手!」玄英大聲尖叫著,然而,也只能看著第二刀砍斷了那人的頸子。

  一氣呵成的三刀,融合了各個門派的精華,刀刀致命,干凈而利落。

  然而,那人的鮮血噴灑得整個房間都是。包括這冷雁智的身上,以及他的臉上。

  此時的他,臉上沾著鮮血,看起來真好像是暗夜的羅煞。

  「兇手!殺人兇手!」玄英既氣又怒,就是朝他哭叫著。然而,冷雁智只是冷冷看著他一眼,就朝他走了過去。

  玄英退了一步,哽咽著,然而,最后還是抬起了頭,勇敢地看著冷雁智。

  「要殺,就殺吧!

  冷雁智手上的刀,輕輕劃過了他的胸前,劃開了衣服,卻沒有割破一絲血痕。最后,那刀卻是停留在那只價值連城的血玉上,就連眼神,也停留了。

  只見那本是野獸般的眼睛,漸漸地,有些軟化了。就連刀,都下意識地拿了開。

  「我說過,如果你喜歡,這玉就送給你!闺m說是勇敢地說著,語氣也有些顫抖的意味!阜凑业近S泉去找我爹娘的時候,也不需要它了!

  「……看在他的份上,我就饒了你這回!估溲阒侵皇瞧届o地說著,收起了刀,繼續(xù)背對著他站著。

  「你走吧,我以后不想再見到你。」

  沒想到冷雁智竟然會放過他,一時腳軟,玄英本來想要立刻就逃走,卻一屁股地跌坐在地。

  「……還不走嗎?你只有一個時辰逃走,一個時辰后如果我還看到你,我就殺了你!估溲阒亲叩搅舜策呑,閉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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