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窗前的柳依人,望著窗外梧桐蹙眉沉思,聽聞身后柚兒的通報,迅速斂回心神起身。
“小姐!备?偣芄藗身恭敬喊道。
“福總管,這些時日阿剛做事情況如何?”她柔聲問著。
“回小姐,阿剛這人性子還算溫順,但做起苦活來可就完全不行,我看他像是好人家出身,問他來歷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福總管一五一十的報告,突然,嘴邊浮起一抹笑意。“不過這人倒倔強(qiáng)得很,再累也從不喊一聲苦,連雙手磨出了水泡眉頭也不皺一下。不過阿剛聰明、悟性高,幾日下來,每樣苦活兒倒是全摸出了訣竅,也漸漸做得出氣候!笨吹贸鰜,他對韓劭剛也頗為滿意。
他受傷了?柳依人心陡地一擰。
“他上過藥沒有?”她焦急追問著。
“他說不礙事,不肯讓丫頭給他上藥!备?偣艿谋砬橄喈(dāng)無可奈何。
咬著唇,柳依人手里的絹帕絞得死緊。
“這人看似溫文,怎么脾氣這般剛硬?”她氣惱又擔(dān)憂的兀自叨念道:“他人呢?”螓首一轉(zhuǎn)她問起福總管。
“正在后院劈柴。”?偣軋蟾嬷。
“嗯,我知道了,沒事了,你下去吧!”柳依人點點頭,遣退了?偣。
返身在窗邊坐下,她卻怎么也心神不寧,滿腦子掛念的全是韓劭剛的傷。
不成,她得視自看看去!
“柚兒,到丹藥房取金創(chuàng)藥來!彼甭暦愿赖馈
“小姐,您要金創(chuàng)藥做什么?”柚兒聞言一臉狐疑。
“你這丫頭真不像話,我要你拿你去拿便是,哪來這么多話?”柳依人板起臉訓(xùn)著,臉蛋卻不由自主羞紅一片。
“是!辫謨毫⒖滩鲁鰜恚〗憧隙ㄓ忠ヒ娔莻討人厭的怪家伙。
等柚兒不情愿地踏出門后,柳依人迅速走到銅鏡前細(xì)細(xì)檢視自己的模樣。
銅鏡里,映出一張酡紅似霞的臉蛋,一雙熠亮光采的水眸,活像準(zhǔn)備會情郎的情竇初開少女。
撫著發(fā)燙雙頰,她拿起鏡臺上的翠玉發(fā)梳,將垂落兩側(cè)肩頭的青絲細(xì)細(xì)順齊,卻怎么也理不平滿心糾纏起伏的微妙情愫。
她從未想過這輩子會愛上什么樣的男人,是溫文、是多情,抑或是翩然出群?但韓劭剛這奇特男子,卻讓她莫名沖動將他帶回府中,掛記終日。
“小姐,金創(chuàng)藥取來了。”見柚兒拿藥回來,她立刻跫步領(lǐng)身出門。
明知只是一時憐憫收留,往后得全憑韓劭剛自己的造化,但她就是放心不下,他看來是那么偉岸英挺的大丈夫,卻又事事無知得像個三歲孩童。
她從不端主子的派頭,對下人更是和氣得不得了,但她清楚主子跟下人之間到底不同,一旦逾越分寸,整個宅府便會沒大沒小、亂了規(guī)矩。
但為了見他一眼、為免自己終日胡思亂想,她連可能會招致下人閑言閑語、蜚短流長也顧不得了。
越過穿堂、繞過幾個曲廊,柳依人來到后院,果然看到熟悉的高大身影,正背對她彎身劈柴。
幾日不見,他看起來好像瘦了些,人卻顯得精神多了,動作輕松俐落、斧起斧落,一身結(jié)實的肌肉線條,緊繃在被汗水濕透的合身布衫下,充滿男人的陽剛與力量。
好半天,柳依人才恍惚回神,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緊盯著男人的身子瞧,羞得趕緊別過視線,只覺得雙頰滾燙似火,一顆心跳得好快、好快。
小順子在旁邊撿拾著劈落的薪柴,好不容易堆滿一簍正要起身,才發(fā)現(xiàn)小姐站在一旁,不知已經(jīng)來了多久。
“小的見過小、小姐!毙№樧咏Y(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
平時小姐是不會來這種下人干活兒的地方,所以她突然出現(xiàn)可真把小順子給嚇壞了。
“嗯。”朝小順子微微一笑,她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聞聲轉(zhuǎn)身的韓劭剛。
“小姐。”韓劭剛乍見那一身粉嫩的纖秀身影,竟莫名亂了氣息。
“阿剛,你以前是劈柴的?”柳依人脫口而出。
聞言,韓劭剛?cè)滩蛔”欢盒α恕?br />
說起來,他過去除了跟難纏的客戶交涉、出一張嘴,還真沒什么一技之長,以這朝代來說,他肯定是一無是處。
對上他的俊雅臉孔,柳依人這才發(fā)現(xiàn),他笑起來忒是好看,淺淺的笑紋在唇邊劃開,也化開眼底那抹淡淡的沉郁,她微熱的心口,鬧烘烘的像是被什么給全盤攪亂了。
她沉迷在那抹迷人笑容中,直到在他唇邊發(fā)覺幾許戲譫,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了傻話。
阿剛怎么可能會是劈柴的?雖然人怪了些,但他溫文儒雅、舉止謙恭有禮,真的很不一樣,絕不是尋常的凡夫俗子。
要說他是個傻子,她寧可相信!他是從天府被貶下凡間受苦的仙人,不諳世情、不食人間煙火。
“阿剛,來府中一些時日了,還習(xí)慣嗎?”柳依人關(guān)心問道。
“柳小姐,我……”小順子突然扯他衣角,韓劭剛瞥見他捎來眼色,突然頓悟自己此刻的身分!靶〉摹習(xí)慣!逼D難吐出這段話,仿佛胸口壓上一塊沉甸甸大石。
“那就好,有任何需要盡管說,知道嗎?”她微微一笑,儼然沒有察覺對他的關(guān)心已超出對下人該有的分寸。
“是的,小姐。”
韓劭剛突然有種荒謬的念頭!如果遇見她的時空置換為現(xiàn)代,他的身分是人人稱羨的科技黃金單身漢,而不是卑微的長工,不知該有多好……
但,此時此刻,這個念頭恐怕再也不可能成真!
穿著粗布衣裳、身分卑微只能以“小的”自稱,與眼前美麗脫俗、婉約尊貴的她,儼然是天與地的差別。
與生俱來的優(yōu)越感,突然間因巨變而潰散得無影無蹤,幾乎不可能在他字典里出現(xiàn)的“自卑”兩字,卻像鬼魅般無聲無息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
她的美麗對照他的落魄、她的清靈光采對照他的狼狽不堪、她的——
不管怎么看,他都覺得在她面前多站一秒是自取其辱。
“我該去忙了!”
近乎窒息的遽然轉(zhuǎn)身,他宛若戰(zhàn)敗公雞一樣落荒而逃。
“等等……”一雙雪白柔荑驀然拉住他!翱矗愕囊路寄テ屏!”
一回頭,目光筆直對上一張幾乎扯痛人心的臉龐,上頭沒有身分、沒有地位的差別,有的只是單純而真誠的關(guān)心。
“不要緊!彼暮眍^驀地緊繃干澀。
“快回房去換下來,我替你縫一縫!彼φf道,她一向最擅長女紅。
“不必了。”韓劭剛窘困搖頭,不想給她添麻煩!拔覜]有替換的衣裳!
“那我喚柚兒再去取套衣服來便是!柚兒!”
“小姐不需如此費心!
柳依人轉(zhuǎn)身就要去喚丫鬟,卻被他一時情急伸手拉住。
兩人驀然僵住,視線慢慢往下,膠著在彼此親昵交疊的手上。
她的手細(xì)嫩纖柔,握起來柔若無骨,讓人想沖動地牢牢護(hù)進(jìn)掌心里保護(hù)!那股前所未有的情緒震撼了他。
“對不起,我失禮了!
好半晌后終于回神,他抱歉的立刻松手,卻被她一把拉住。
“你的手……”柳依人一聲驚喊拉回他的神智。
她連羞都顧不得,焦急翻過他的手、攤開大掌,只見原本干凈的掌心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水泡,甚至還有幾處已破的水泡結(jié)成了硬硬的厚繭。
“怎么會傷成這樣?”剎那間,她的心都揪了起來。
“不打緊,第一次做粗活,難免如此,往后就會習(xí)慣了!”韓劭剛輕描淡寫的說道。
往后?不知道為什么,一想到他這輩子都得如此辛苦干活,她就有說不出的不忍。
他的氣宇軒昂、他的氣度與談吐,不該只是個干粗活兒的長工。
“柚兒,把金創(chuàng)藥給我!鄙焓窒蜩謨耗昧私饎(chuàng)藥,柳依人正要替他抹上藥,卻被他抽手躲開了。
“小姐,不必了,我等會兒還要干活呢!”
“這怎么可以?擦藥才好得快,否則傷口破了,碰著東西肯定痛不欲生。”
“我捱得過,請小姐寬心!
“可是……”看著他滿手掌的觸目驚心,她的手竟不由自主輕撫他指、掌間的水泡,像是想藉此分擔(dān)他的痛。
被那雙溫柔細(xì)嫩的手輕輕撫摸著,韓劭剛感覺自己連靈魂都好似被她給催眠了,明知道這樣的舉動已屬驚世駭俗,卻怎么也不舍收回手。
“小姐,你可是未出閣的閨女,不能靠男人那么近啦,何況還是個下人!”一旁的柚兒見狀,急忙拉開主子。
“謝謝小姐美意,請小姐不必為阿剛費心!彼杆倩厣,抽開距離,就怕自己莫名其妙又迷失在她似水的溫柔中。
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大膽碰觸男人的手,柳依人羞紅的臉幾乎不敢抬起來。
她心口好熱,心跳好快,一輩子從來不曾跟男人有過這樣的接觸,但除了身為姑娘的矜持讓她覺得羞人外,竟一點也不覺得討厭。
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低著頭,她的目光觸及他的鞋,才驚愕發(fā)現(xiàn)連鞋子也已經(jīng)開了個大口,可見平時他工作有多吃重。極度的心疼與不舍再度席卷而來。
“阿剛,你先休息幾日,等手上的傷好些了再干活!彼p聲說道,視線卻還是緊盯著地不敢看他。
“阿剛的傷無大礙,不必休息。”
“可是你……”
“小姐,阿剛要做就讓他做去,難不成還要小姐求他不成?”一旁的柚兒老看韓劭剛不順眼,講起話來不是夾槍帶棍,就是冷嘲熱諷。
“柚兒,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柳依人氣惱瞪著老是口無遮攔的柚兒。
“小姐——”
“阿剛,這藥你留著,夜里要記得抹上,知道嗎?”不理會一旁求饒的柚兒,她將藥交到韓劭剛手里殷殷叮嚀。
抬頭望進(jìn)那雙清澈美麗的眸底,他的心竟宛如遇熱的冰淇淋徹底融化,化為甜膩的糖水,甜甜暖暖的一路流進(jìn)心底。
“謝謝小姐。”韓劭剛依言將藥收進(jìn)懷里,心底暗暗嘆了口氣!好個慧黠善良的佳人。
“那我走了!
“小姐慢走!”
恭敬彎下身,隨著漸遠(yuǎn)的腳步聲,他的眸不由自主抬起,深深目送那抹纖柔身影翩然而去。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坐在房間里,柳依人手里拿著針線,膝上擱了件已縫好一大半的衣裳,寬大的淺灰衣衫一看就知道是男人家的。
低著頭,她手執(zhí)縫針,一針一線靈巧縫著,美麗的臉蛋上滿是專注,像是全天下再沒一件事能擱得進(jìn)她心里頭。
想到他身上那件破掉的衣服,她不由得加快手上動作,那抹俊逸英挺的身影,也不期然的幽幽浮上心頭。
“唉呀!”吃痛低喊一聲,她迅速將沁出血珠的手指放進(jìn)嘴里。
但收手為時已晚,衣服上已經(jīng)染了一小點血漬,就在心口的部位,只要仔細(xì)點看就能看得出來。
瞧她,怎會在做女紅之際恍神!柳依人暗暗責(zé)怪自己。
這件衣裳,她可是連續(xù)趕了兩個日夜縫出來的,好不容易即將完成,卻不小心染上血跡,破壞了這件衣衫的完整。
再望向一旁桌上擱著的男人布鞋,柳依人一顆心莫名的悸動不定,那日不小心與他肌膚相觸,手上仿佛還清晰留著他的溫度。
“柚兒,你——”
正要喚人,一轉(zhuǎn)頭才發(fā)現(xiàn)房間里空蕩蕩,柚兒肯定又趁她專心做女紅之際,溜去找其他丫鬟嚼舌根去了!
甩去腦中紊亂思緒,拾起針線正要重新動工,門外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大哥?”
只見大哥柳長東神色匆忙從門外走來,凝重的臉色看得出絕不會帶來什么好消息。
“依人,快!”柳長東一進(jìn)門,就焦急的朝她嚷著!翱鞂⒛镞^世前留給你做嫁妝的那盒珠寶給我!”
“大哥,你要珠寶做什么?”柳依人趕緊放下針線,免得等會兒聽到什么措手不及的消息又傷了自己。
“你別問那么多,趕緊拿出來給我應(yīng)急就是了!”柳長東羞惱伸長手。
“應(yīng)急?大哥,你有什么急用?”柳依人更糊涂了。“你要銀子盡管到帳房找總管拿便是,怎么……”
“帳房里已經(jīng)、已經(jīng)沒有銀子了!”事到如今,柳長東不得已只好托出實情。
“大哥,你是開玩笑的吧?”柳依人幾乎傻了,帳房里怎么可能沒銀子?
“都這個時候了,我哪有什么心思跟你開玩笑?”
“銀子都花哪去了?”
“還不是你那兩個嫂嫂成天揮霍,再加上布莊連年虧損……唉呀,事到如今說這些也無濟(jì)于事了,快把娘的珠寶給我,我好拿去典當(dāng)應(yīng)急。”
說著,柳長東開始在她房里翻箱倒柜找起來。
“大哥,我沒有珠寶。”原本干凈整齊的房間,頓時被翻得一塌糊涂,柳依人急忙想阻止大哥。
“你怎么可能沒有珠寶?我明明親耳聽到娘把值錢珠寶送給你出嫁時用……”柳長東赤紅著眼,樣子看起來分外駭人。
“大哥,娘的珠寶已經(jīng)全都被你拿走了!绷廊藷o奈輕嘆。
聞言,他整個人結(jié)結(jié)實實楞住了,睜眼望著她許久,完全反應(yīng)不過來。
“我怎么可能會拿走?”他木然說著,像是自言自語。
“那回你說大嫂想添些珠寶首飾,要我拿出來給兩位嫂嫂她們挑去,剩下的,前幾個月你又來全數(shù)借走了!
“借走了?借走了?怎么會這樣?那、那我現(xiàn)在上哪籌銀子去?”他突然捧住頭,像是無限懊悔又不知所措。
“大哥,你到底需要多少銀子?”柳依人手邊還有平時剩下來的私藏,若能幫得上,她自是不吝拿出來。
“百來兩銀子!绷L東避重就輕回答,一手拚命揉著眉心,像是要把糾在一塊的眉毛揉下來似的。
“百來兩?”柳依人失聲驚叫!按蟾纾阋敲炊嚆y子做什么?是不是布莊出了什么問題?”她直覺一定是生意上出了差錯。
雖然眼前柳家只剩下五家布莊,一間本鋪、四家分鋪,但這終究是柳家世代留下來的心血。雖然她一個女人家無力插手生意,卻也不希望這世代傳下來的家業(yè)就此結(jié)束。
“你一個姑娘家,不必管這么多。”柳長東粗聲吼道。
“大哥,這是爹的畢生心血啊,也是柳家?guī)状詠韨鞒械纳,你可千萬不能讓它毀在你手上了呀!”
“我知道我知道,我自有辦法!你乖乖去繡繡花、作作女紅,生意的事自有大哥、二哥操心,不必你擔(dān)心!彼麩┰甑?fù)]手打發(fā)她。
“大哥——”
“別說了,我走了!”
柳長東轉(zhuǎn)身急匆匆的又走了。
望著大哥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她眼皮竟莫名狂跳了起來。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徐大娘,柴火來了!”
一如往常的,韓劭剛將柴火擔(dān)進(jìn)灶房,俐落將薪柴一一堆到灶邊,跟廚娘徐大娘招呼一聲,就準(zhǔn)備出灶房去。
“阿剛,等等!”
徐大娘從后頭追來,一手一個往他懷里兜進(jìn)兩個白胖饅頭。
“大娘,這……”
“你塊頭大,肚子肯定餓得快,就先墊墊胃吧!”
徐大娘為人非常好心和氣,見韓劭剛初入府便對他處處關(guān)照,每回來一定塞些吃的給他,前天是珍珠糕、昨兒個是一大片面餅,他全拿回去跟小順子分了。
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剛開始吃來有些乏味的食物,他竟越吃越順口,開始愛上徐大娘的手藝。
而這份關(guān)懷的心意,也讓這些簡單的小點心,遠(yuǎn)比他曾吃過的任何一種頂級料理更美味可口。
“謝謝大娘!”他真心道謝。
懷里熨著饅頭熱烘烘的暖意,心里竟又想起笑容暖人人心的柳依人。
自從上回那次見面后,已經(jīng)好多天沒見到她的人影,偏偏他此刻的身分只是個下人,無權(quán)也不能逾矩到主子的宅院里找她,但是,心頭的牽掛卻是一刻也放不下。
漫步走在院落間,他伸手看著掌心,原本滿布的水泡幾乎在金創(chuàng)藥的神效下好了大半,只剩曾經(jīng)撫過指尖的細(xì)致觸感與溫度始終不曾褪去。
怎么回事,他莫名其妙掉到這里來,不先憂慮自己的處境與未來,反倒把所有心思懸在一個女子身上,簡直是——匪夷所思!
搖搖頭,他甩去滿腦子紛亂思緒,正要回去打掃庭院,卻險些被一聲駭人尖吼震掉懷中的饅頭。
“你這該死的賤婢,看我今兒個怎么整治你!”
韓劭剛凝神傾聽,認(rèn)出那是李金花的聲音,像是從前廳傳來的,好像正在責(zé)罵哪個丫鬟。他蹙起濃眉,不由自主朝那個方向走去。
愈接近前廳,李金花尖銳的聲音愈加刺耳恐怖。
“你知道這件衣服花了我多少銀兩嗎?這可是我最喜愛的衣裳,你居然敢用茶潑它?”李金花氣得渾身發(fā)抖,幾乎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大少奶奶,春香不是故意的,請您原諒我……”
韓劭剛從木雕花窗望進(jìn)去,看見一名瑟縮發(fā)抖的女孩跪在地上不斷求饒,而一旁的李金花則手插著腰像只茶壺,指著快嚇破膽的丫鬟破口大罵。
除了她們兩人,一旁還有幾位面露同情之色的下人,還有噙著薄笑看熱鬧的梁嫣紅。
“你這賤婢,今天要是不教訓(xùn)你,往后人人都爬到我頭上撒野了!崩罱鸹◤呐匀耸种薪舆^一樣?xùn)|西,韓劭剛定睛一看,赫然發(fā)現(xiàn)那竟是——
他震驚瞪大眼,正想沖進(jìn)屋內(nèi)阻止,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李金花快手一揚,清脆的鞭聲響起,刀刃般的鞭子落在丫鬟身上,劃破衣服,露出皮開肉綻的一道大傷口。
這一幕讓在場的人全都不忍目睹,還有人難受地啜泣,卻沒人敢出聲相救,因為那根本毫無幫助,無異自找死路!
梁嫣紅有些無聊地打呵欠,摸摸插滿珠花的發(fā)髻,然后欣賞把玩自己保養(yǎng)良好的玉手,心想:嗯,得再補幾個漂亮的指環(huán)才行!
而李金花打不過癮,右手舉高鞭子,打算再補幾鞭……
“住手!”韓劭剛憤怒地沖進(jìn)大廳,怒目瞪著李金花!澳銘{什么打人?”
“啥?”或許是不相信居然有人敢這樣對她咆哮,李金花一時之間傻住了。
“你不也是人嗎?有什么權(quán)利像對待畜生一樣用鞭子打人?”韓劭剛繼續(xù)質(zhì)問她。
“你說什么?!”
李金花呼天搶地大嚷起來。“反了,反了!一個劈柴挑水的下人也敢這樣對我大呼小叫,簡直反了!不給你一點教訓(xùn),我就不叫李——”
她惱羞成怒,將目標(biāo)轉(zhuǎn)向他,鞭子卻被男人一把扯下,怒聲喝斥:“你敢!”
那緊繃嚴(yán)厲的神色、炯然瞪大的雙眼,還有令人不敢忽視的傲然氣魄,震懾了所有人的心。
“好、好性格的男人!”梁嫣紅花癡般捧著心低聲尖叫。
雙眸饑渴地不停閃爍熱切光芒,心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般強(qiáng)烈撩動的感覺——那種渾身發(fā)熱、發(fā)燙的渴望,噢,她想要這個男人!
一想到自己枕在他結(jié)實的胸膛,被他健壯的雙臂牢牢圈住,梁嫣紅整個人幾乎都快酥了,一陣陣快意熱感撩起心底熊熊的火。
兩個平時一鼻孔出氣的女人,這會兒也頗有默契的同時上了火。
只不過,李金花全身竄著怒火,而梁嫣紅的卻是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