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進正坐在書桌前研讀書籍,見她來到,只是點頭,并沒有起身迎接。
「腳傷如何了?」她將碗放在桌側(cè),自己則坐到桌旁的木椅上。
藍色的絲綢,顯出皮膚白皙;她不喜歡在臉上涂抹水粉,只淺沾了胭脂,讓自己看起來有精神些。
「還不錯,已經(jīng)可以稍微使力!顾卮穑闷饻貭C的藥碗,將藥慢慢吞入喉中;入口溫度掌握得剛好,應(yīng)該是事先冷卻好再送到房里。
自從由山中被救回至今已經(jīng)三個月,這三個月來他一直在宮中療傷,白宮中御醫(yī)專門負責(zé);至于三餐,就全由十五公主一手包辦照料,就連定時送藥的小事也不假手他人。
「嗯,我看看,今天看了什么書!顾樖帜闷鹚郎系臅,瞄了幾眼。
「你看得懂?」他有些意外。
「是孫子兵法?」大約猜測。
「是的!辊r少有女子對兵法布陣感興趣,如果有,大多也是為了迎合他而故意賣弄。
「之前看過一些,所以有些印象!顾⑿Ψ畔聲。
「令人意外!顾粗膫(cè)臉。藥很苦,但此刻看著她,藥苦不苦都已不是他在意的事。
李瑩頓了一下后,才了解他話中含意——普天之下少有女子會對兵法有興趣,更別說是專精了,可能連翻過幾頁書頁的都少之又少。
「呵,之前瀾青對兵法很熱中,跟在他身旁,不得不也跟著看了幾本,但只能算是略懂皮毛,跟你們比起來,還真是差遠了!顾毖劭此壑杏行,微勾的紅唇看來甜美。
聽她提及鄭瀾青,他眼神一黯,微妒的酸意涌上心頭,滿腹不是滋味,剛剛的愉快談話突然被中斷。
「對了,改天你們可以一起討論兵法,他對這方面也頗有研究,剛好可以藉這機會切磋!顾龥]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自顧自地說。
「這操議不錯!共恢绾螒(yīng)答,只能暫時順著她的話意走。
酸溜的妒意,正在心中翻攪,破壞原有的思緒。
「你同意了?那由我來安排時間!」她神情歡愉地敲定整件事。如果可以,還可以找皇兄一起來旁聽,他也對兵法略知一二,想必也會樂意參與。
「好!购韧曜詈笠豢谒帨,肚里全是翻攪的苦味,不僅苦,還苦得讓他皺起眉頭。
笑靨如花般的艷麗,刺痛了他的眼。
此刻,她看他的眼,是夏的在看他嗎?或者心思早已飛遠?
「參與人數(shù)也由我安排嗎?」竟忘了要問他的意思,趕忙回頭問道。
「可以!寡矍暗娜瞬粚儆谒,而是屬于另外一個男人,這叫他如何是好?近在咫尺的笑容,全是為了別人。
「那真是太好了!」她像個小女孩般純真,沒有半絲矯作。
「鄭瀾青對你而言是什么?」他問道,聲音中有極力控制的冷靜。
「瀾青?就是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顾患偎妓鞯幕卮。鄭瀾青與她自小就拜在同一個老師門下,很多事,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青梅竹馬的情感,讓她對他多有依賴;她承認,鄭瀾青是特別的,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但那和男女情愛的感情不同,最多只能算是親情。
除此之外,瀾青對她而言是什么?
聽了她的回答,他無語垂下眼。十多年的情感能用三個月抵過嗎?
那夜,鄭瀾青隨同徐靖出現(xiàn)在樹林中時,他的眼看起來冰冷而不帶情感,完全無動于衷的看著他與李瑩的親近。
不是他毫不在意兩人的情感,而是因為李瑩不肯面對,所以他也只能選擇壓抑自己?或者……
她沒察覺?還是根本不在意?
「好端端的,問這做什么?」她發(fā)現(xiàn)了他和以往的不同,似乎……眼神里有一絲輕淡的……不是滋味?
「想厘清一些事!
「你吃醋?」好奇大眼突地靠近,像是在他身上可以嗅到醋味,她嘴角勾起,心中覺得好笑。
明明她與鄭瀾青之間什么都不是,他卻暗自在這吃悶醋?
他瞧了她一眼,什么都沒說。不否認,當(dāng)然也不承認。
「沒有就好!顾龂@了一口氣,故意捉弄他。
李瑩端起喝空的藥碗起身,走到門口。
「晚點再過來看你!够埙锏难凵駧е鴿鉂庑σ,他正撇過頭,假裝沒聽見她的話。
明明都這么大的人了,還會吃醋嗎?冷艷臉龐中,淡淡暖意正蔓延,為他的在乎感到莫名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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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將軍,腳傷好多了嗎?」才剛走入房,就看見童進,李芯一臉欣喜的上前。
進門前剛好看到十五皇姊離開,她不想與皇姊再有接觸,于是和宮女們暫躲了起來,等到人走遠,才入房。
那日狩獵的事,害她當(dāng)場被皇上訓(xùn)斥了一頓,差點就嚇到?jīng)]命。后來十五皇姊主動為她向皇上求情,皇上這才饒了她,沒再多做追究,否則依皇上平日性格,她可能會被逐出宮去吧?
對于十五皇姊,她是又敬又恨。為什么她總是像一只高傲的孤鷹,完全不在意大家的眼光,自在的活在紛爭不斷的后宮中?
如果不是有一個那么寵愛她的皇上,處處給予她特別禮遇,依她那種個性——不擅言詞、也不擅交際,早該被高皇后那群人給斗死了吧。
偏偏,皇上最鍾愛這個妹子,誰都奈何不了她。
她無聲地在宮中占有一席重要地位,習(xí)慣獨來獨往,不喜與人親近,默默在后宮中一角,冷眼看世事。
她恨,為什么那日她必須為皇姊的走失而背負罪名,明明不對的人是皇姊,走丟了就該自己負責(zé),憑什么把她牽扯進去!
隨后她被順利救出時,那副宛如救世主向皇上求情的表情,真讓她痛不欲生。為什么她要在皇姊的力保下,才能逃過一劫?
更讓她介意的是,當(dāng)時她與童進在一起。
甚至有人傳說,當(dāng)時他們還相擁在一塊,簡直親密得不得了。
「十六公主!苟Y應(yīng)行禮,但他腳傷不便,僅能點頭。
「今天我特地煮了冰糖蓮子,讓將軍退退肝火。天氣有點熱,成天悶在房內(nèi),一定覺得很無聊吧?」體貼入微地,她特地將甜點放在水流中冰鎮(zhèn)了會,才送過來,冰冰涼涼的吃起來也比較入味。
端起碗身,正要交到童進手上時——
「不好意思,御醫(yī)交代不能用甜食。」他一臉歉意的解釋,并沒有從十六公主手中接過瓷碗。
李芯一愣,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說詞,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不知該如何接續(xù),都已經(jīng)送過來了。
卻不賞臉?
「那還更是可惜了。」她哼哈地干笑二聲,將碗放回宮女手中托盤,表現(xiàn)出不介意的模樣。
唯有落落大方,不計較小事,才能夠讓男人覺得自己識大體,足以上得了臺面。
不過,嘴角不自然的笑還是泄了底。
「童將軍可以行走了嗎?」轉(zhuǎn)移話題,她今日可是經(jīng)過一番精心打扮才來,怎可為了這點小事而壞了大局。
「可以拄著拐杖走,但還無法使力。」簡單交代狀況。
「看來十五皇姊將童將軍照料得不錯啊,才短短三個月,就恢復(fù)得差不多了!估钚敬笱壅Q秸5兀c點頭,佯裝一派天真爛漫,假意地稱贊十五皇姊照料得佳。
「是啊!顾操澩拇_,因著李瑩的悉心照料,讓他的傷恢復(fù)得更快,連御醫(yī)都感驚訝。
又是十五皇姊!李芯眼神一縮,滿心不悅,但礙于童進在眼前而無法發(fā)作,只能笑得更燦爛。
「其實,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童將軍……」她故意將尾音拖長,制造些懸疑。
「如果不方便,不說也沒關(guān)系!顾徑獾匕参克碾y處,人總有不想說的話,如果那些話會造成他人困擾,不說也沒關(guān)系。
「可是不說,我心里就會有疙瘩存在!勾瓜卵郏毤氂^察童進的神情變化。
「沒關(guān)系。許多事我們都不明了,還不是依然活得好好的!顾娴牟唤橐馑谥械摹笧殡y」,知不知道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
李芯吸了口氣,彷佛像是下定了決心般的神情堅定,平日活潑的面貌也跟著變得嚴肅起來。
「不說,對不起你;說了,對不起十五皇姊。但為了童將軍,我也只能選擇對不起十五皇姊了!
童進來不及問,李芯已經(jīng)開了口。
「請童將軍死了心吧,十五皇姊已經(jīng)是鄭尚書的人了,不可能對將軍產(chǎn)生任何情感!估钚镜椭^,啞著嗓音說,一張臉脹得通紅,滿腹委屈地向童進說明事實。
宮中的人都知道,十五皇姊成為尚書夫人是遲早的事,所以對于剛?cè)氤楣俚耐M,她自覺有義務(wù)要告知。
過了半晌,都沒有得到回應(yīng)。
李芯抬起頭看向童進,見他一臉沉著、沒有大感意外,也沒有被她所謂的實話給嚇到。
「這我早知道!乖卺鳙C場上,他除了知道了她的真正身分外,也知道她與鄭瀾青之間的關(guān)系。
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童將軍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執(zhí)意喜歡上十五皇姊?」李芯耐不住心中的疑問。明知無望,卻仍深陷,這是河道理?
李芯的話一針刺中童進要害。他不愿說謊,說自己并沒有愛上李瑩,所以只好無言保持低調(diào),不作回應(yīng)。
愛,不是說不愛就能不愛,說停就能停的;他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起她的一顰一笑,她就像是他身體中的一部分,無時無刻與他相隨。
「知道為什么我寧愿得罪十五皇姊,也要冒險告訴你這個事實嗎?」頓了會,李芯嘆了口氣,莫可奈何的說:「因為我喜歡童將軍,不想你繼續(xù)被十五皇姊蒙在鼓里!剐∈执钌纤,她雙眼飽含著水氣,閃閃亮亮的、動也不動的看著眼前人。
他懂她的心思了嗎?
童進仍然沒有回應(yīng),只是將手抽回,婉轉(zhuǎn)拒絕。
眸中水氣變成淚滴,順著臉龐滑下。童進的沉默,比用刀子慢慢凌遲她還令人難過。
「最快今年,最慢明年,他們就會成親完婚!估钚菊酒鹕韥,步出房外。知道他心里現(xiàn)在一時還無法接受她,但,沒有關(guān)系,她比十五皇姊年輕,有的是時間等待。
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都已經(jīng)被十五皇姊一人獨占光了,童進,就留給她吧。
今年啊……童進想著李芯離去前的話,逕自發(fā)起愣。她就要成為別人的妻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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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很少見到你!灌崬懬嘣谧呃绒D(zhuǎn)角處攔住眼前人兒。
李瑩一愣,看見鄭瀾青突然出現(xiàn),有幾分詫異,后頭宮女紛紛停下腳步。
「呵,有嗎?是我少看見你,還是你少看見我?」李瑩挑眉含笑回答,掩不住的滿面春風(fēng)。
少有笑容的她,近來卻變得愛笑,那微笑的模樣如清風(fēng)吹拂過人心,舒爽又自在,但她卻一點也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改變,只當(dāng)是心情暢快,腳步輕盈,面對宮廷內(nèi)險惡的斗爭,也總微笑以對。
他不禁要懷疑,是否是童進影響了她。
「是我少看見你!灌崬懬囿w貼地幫她接過手中木盤。
「因為最近鄭尚書公務(wù)繁忙,都持在吏部中處理公務(wù),所以沒有時間出來四處溜溜轉(zhuǎn)轉(zhuǎn)?」她并不覺得最近少看見他啊。
「是你最近很忙,忙得讓我見不到你!顾庥兴,她的一顆心全放在童將軍身上,即便他每天偷閑過來,也不一定能遇見她。
今天若不是他特意在這里等她,要想見一面還真困難。
「鄭尚書,童將軍的傷是因我而起,我當(dāng)然要盡心照顧!顾瘩g。他是為了救她而受傷,于情于理,她都應(yīng)當(dāng)要細心照顧他。
「照顧可以,親自端藥碗也可以,但有必要每樣事情都由你親手處理?」他嘲諷地看著手上的木盤,連這種小事也不假手他人?
未免關(guān)心過了頭。
被他這一說,李瑩的臉上立即燥熱了起來。瀾青十分聰明,而且熟知她的性子,此刻要是再辯解,只會讓自己沒臺階下。
「今天若不是我特地在此處等你,要見十五公主一面,比登天還難!顾πΓ屗浪裉煸诖顺霈F(xiàn)絕不是巧合,而是特意。
「紅倌,先退下吧。」李瑩要宮女們先行退下。鄭瀾青平日朝務(wù)繁忙,絕不會做出無聊等候的傻事,所以,該是有要事要與她談吧?
紅倌點頭,領(lǐng)著宮女們先行退遠等候。
一急事嗎?」李瑩抬頭望著鄭瀾青,他臉上的神情并沒有多大變化,眸中也沒情緒起伏,只是,兩人間的氣氛卻無端僵凝起來。
她屏息,等著他開口。
「最近父親曾提及要向皇上請求將十五公主下嫁到鄭國府!箍粗,他平靜說道,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般的無關(guān)緊要。
眼兒低下,臉上笑容在剎那間消失,腳下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心像是忘了要跳動,時間不再往前,因她而止住。
很久之前,就知道這一刻終究會來臨,只是沒料到自己竟有如此反應(yīng),不敢置信地反復(fù)問著自己到底有沒有聽錯話。
這是真的?
「最快這一兩天,父親就會向皇上提及!顾粗姆磻(yīng),知道她還無法接受這事實;他也想要等到她心甘情愿嫁給他,但此番父親心意已定,誰都無法改變。
她與童進之間的輩短流長在朝中造成不小風(fēng)波,身為公主竟為一個區(qū)區(qū)三品將軍端藥服侍、細心照顧,日夜噓寒問暖。
傳聞十分不堪,再加上有心人士不斷散播,最后話傳入了父親耳里,父親相當(dāng)生氣,于是將他叫去質(zhì)問。
兩老對公主的聰慧懂事十分滿意,也早把她當(dāng)作是鄭府未過門的媳婦般疼寵,如今卻鬧出這樣的丑聞,要他如何不生氣!
那不僅丟了皇族面子,也丟了他們相國府的臉。
為今之計,就是請求皇上將十五公主許配給他,盡快嫁到鄭府,以平息自前的漫天謠言。
「這么快嗎?」她無法多想,空白的腦袋中只有這句問話。
「是父親的決定,我無法改變!垢赣H的固執(zhí)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只要他認定的事,誰都無法改變。
「瀾青。」她伸手握住他的臂膀,抬起的眼眸中充滿難以相信——為什么要這么快?為什么?
「也許現(xiàn)在是最好的時機,嫁入鄭國府,便可完成你的心愿,順利逃出這個大牢籠。」面對她的慌措,他竟然笑了。
「可是……」說不上是為了什么而感到害怕,只是不懂,兩人婚事非得要這么快決定下來嗎?
「瑩兒,我們年紀都不小了,現(xiàn)在談?wù)摶榧奘呛苓m當(dāng)?shù)氖!灌崬懬嗳允且粡埿δ,與她的不安成對比。
「告訴我,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乖鯐耙稽c征兆都沒有,馬上要她說嫁就嫁?
「童進!顾桓嬖V她答案。
突地,她放下了手,混亂的思緒,也漸漸能拼湊出整個事情的原貌。原來是童進與她之間的牽扯,傳入了鄭國府;為了要即時辟謠,維持住相府的面子,所以才要她倉卒下嫁?
「希望你能體諒。」鄭瀾青傾身向前,在她臉上留下一吻。清麗臉龐仍舊,但為何他覺得她卻離他好遠好遠?
他輕撫她光滑的肌膚。無所謂,反正她就快要嫁入鄭家,成為他的妻了。
「那你呢?」對于這一切,他都無所謂嗎?
他沒有回答。對于婚事的到來,沒有熱切期盼,但也不排斥。
心思纖細的女人總是愛多想。
帶著笑,他轉(zhuǎn)身離去。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愣在原地,全身像是失去知覺般,原有的慧黠神采頓時消逝。
不能拒絕,為了政局的安定,絕不能拒絕鄭相府的提親。
可是此刻,她多想能有第二條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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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將軍,用藥時間到了!辜t倌端著藥碗走入房內(nèi)。
站在窗臺前的身子聽見聲響,轉(zhuǎn)頭過來,輕輕點點頭。
最近傷勢復(fù)原得相當(dāng)快,已經(jīng)可以不靠任何輔助而行走,雖然還不到完全恢復(fù),但外表看來已與常人無異。
「將軍?」紅倌見他在原地不動,輕聲叫喚著。
不是她。今天又無法見到她了嗎?
「請將軍用藥!辜t倌將盤子放在桌上,然后退到一旁,不動。
看得出童將軍臉上的失望,但身為 丫鬟,只能做好主子交代的事,其馀的,她也無法幫上忙。
連續(xù)十天,未見她再踏進房門一步,送藥的工作已由貼身丫鬟代替,她就像是平空從他眼前蒸發(fā)掉。
他掩住心中的失望,走向桌前坐定,端起藥碗,一口口吞進苦澀。
「公主最近很忙,請將軍勿掛念!谷滩蛔《嗍,紅倌逾越本分的開口道。
「是嗎?」他自嘲地笑笑,紅倌的話算是在替王子解圍嗎?
「鄭尚書與公主的文定就在后天。近日后宮上上下下都在為這件事忙碌張羅,公主一直走不開身,所以才改由紅倌送藥過來!辜t倌一邊說一邊注意童進臉上的表情變化。
她知道童將軍與公主對彼此都有好感,但公主不久即將成為人妻。公主無法自己斬斷情絲,那么就由她來替公主向童將軍說明。
公主的幸福,才是她們這些做丫鬟的最大期望。
童進沒有反應(yīng),一口口吞下極苦的藥汁。藥能醫(yī)身體的病痛,卻無法醫(yī)治心頭破損擴大的傷口。
她就要成為別人的妻子了。
想必披上嫁衣的她,一定十分美艷動人。
默默將藥喝完,他將碗放回盤中。
「將軍,紅倌還有事,先告退!辜t倌端起木盤,往門外走。
童將軍一表人才,又是皇上亟欲委付重任的一名大將,前途光明無限,錯過了公主,往后仍有許多機會等著他;但身為一朝公主卻不能感情用事,因為任何的不智行為都可能導(dǎo)致朝廷動蕩不安。
所以,就請原諒公主,原諒她的身不由己。
「童將軍心意已決了嗎?」皇上看著眼前單膝跪地的童進,眼神訝異。
童進點點頭。
「將軍的腳傷不是還沒有完全復(fù)原,如果貿(mào)然上戰(zhàn)場,實是十分不妥!刮鬟吔蚪(jīng)常有蠻族作亂,確實需要像童進這般具備才干的人協(xié)助不定,但若沒有強健的身體,要如何降服蠻族?
「童進的傷已經(jīng)好了許多,上戰(zhàn)場應(yīng)不成問題。」童進答道。
「那好。既然將軍心意已決,朕就成全你,讓你明日啟程上前線協(xié)助!够噬虾苁菨M意的說,看到童進一心為國的模樣,感到十分欣慰。
「謝謝皇上成全!
「只可惜,要是明日啟程,就無法參與十五皇妹的文定宴席了!瓜袷峭蝗幌肫,皇上順口提及。
他低著眼,不發(fā)一語的聽著。
不僅自己為何要選在她文定之日前一天請纓上陣,他一向不是膽小之人,卻在面對她的喜訊時變得沉默。
如果能,他真的想關(guān)起自己的耳朵,不想再聽見有關(guān)她的話題。
厭惡自己的情緒油然而生。為何要躲開?笑著說聲祝福不是更好?但自知無法假裝笑臉向她恭賀,遠遠離開,才是明智之舉。
「臣先告退。」他淡然說道,逼自己不可隨情緒翻涌而影響決定,但泛濫的妒意已攪亂心思,教他片刻不得安寧。
走出御書房,刻意選了條平日幾乎無人會經(jīng)過的小徑,任自己的雙腳無意識地行走,沒有特意的方向,不知不覺竟來到一棵榕樹下。
樹下站了個人,正仰著頭望著青翠高樹,眼底有抹憂郁。說不出為什么,他深深被她的神態(tài)給吸引住。
她像塊磁鐵,強力將他吸引過去。
「十五公主!顾麃淼剿砼,叫著她。
李瑩回神,發(fā)現(xiàn)是童進站在自己眼前,她先是一愣,隨后才慢慢對他露出微笑。
笑容很淡,眼神中卻有股難說的哀傷。
「童將軍。」她刻意退后一步,與他保持拒離。
面對兩步距離的她,他無奈復(fù)無奈;她冷艷氣質(zhì)依舊,不笑不說話,只是默默看他,眼神中有難猜的言諾。
「恭喜公主。」該說的還是要說,他還是希望她能得到幸福,縱然滿心不甘愿。
「謝謝童將軍!沟谝淮,她以對陌生人的口吻與他說話。有禮的對談,彷佛是不相識的兩個人。
她不再看他,將視線轉(zhuǎn)回大樹上,回想那次他在這樹底下與她的第二次見面,他恰好伸手接住往下墜落的她。
那一夜,有太多的驚喜,讓她一時忘了覺察自己的心思。原來喜歡的感覺是那樣自然而然,讓她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心兒怦怦跳動,原來是在告訴她,那是因為她喜歡他。
沒有道理可言。等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喜歡時,眼里就只容得下他一人;每每想到他的身影,便一陣甜味往心頭竄,將自己迷得忘了思考。
忘了她與他之間的阻隔,忘了她與他之間的身分。
愛來得太快,讓她無法仔細品嘗其中滋味,卻在轉(zhuǎn)瞬間,他與她之間起了變數(shù),他們之間……該如何?
又該如何?
「你會快樂吧?」她的不快樂,讓他擔(dān)憂。
「會的。」她嘴角揚起,卻不是笑,比較像是敷衍。
會不會快樂,又能如何?會不會幸福,又能如何?一切都是迫于無奈,她又能如何?
無奈地,以哀戚眼神看著他。
她是皇朝公主,維系政局安定,是責(zé)無旁貸。
明明喜歡,卻只能將他放在心里,不能說,連去碰觸都不許。
「瑩兒!顾耙淮蟛,雙手握住她的手,無法再聽她自欺欺人的說法,明明不能快樂,卻欺騙自己,也欺騙他。
眼神止住不動,忘我凝視他。
她能怎么做?能不顧一切的勇敢去愛他嗎?
他激動的想擁她入懷,多想就這么帶著她遠離。終是明了,他對她的愛已無法自拔,她的喜怒哀樂,在在牽引著他的心。
愛讓他盲目,看不見眼前的危難。
眼中只有她燦爛的笑容。
她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
輕輕將他的手扳開。
「童將軍,請自重!箾]有退路,她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只能對他說抱歉。
如果她不曾遇見他,該有多好。
淚順著臉龐滴下,她沒有伸手去拭,任淚滴滴墜落,像斷線珍珠,不停滴在胸前衣襟。
轉(zhuǎn)身背對他,她不愿向他告別,靜靜消失在樹叢的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