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軦話本來就不多,如今更是少了,雖然視線偶爾會停駐在那張落寞哀愁的小臉上,卻始終不愿上前安慰她。他從心事重重轉(zhuǎn)為決心滿滿,也加快了回領(lǐng)天幫的速度。
展觀風(fēng)這下可悶了,師兄打什么主意他是知道的,而張紅蓮已然沮喪到了極點,連直視師兄的勇氣都沒有,存在于兩人之間的只有沉默和閃躲,別說媒人大計了,他們現(xiàn)在的情況簡直比陌生人還不如,一天下來只有他在插科打諢,也沒人回應(yīng)他的辛苦,最后變成他在自說自答、自討沒趣。
唉!眼看就要回到幫里了,張紅蓮頂多留到師父的壽宴,但是師兄肯定不會跟他一起護送她回京,所以他得獨自面對一只撩牙盡失的病老虎,他會悶死兼嘔死。唉!想到便覺得討厭。
“三師兄和八師兄回來了!”一道歡欣鼓舞的聲音打破連日來的沉悶氣氛,幾名小廝跑上前來,接過三人的韁繩,“八師兄,這趟可順利?”好奇的眼光全停在艷麗動人卻郁郁寡歡的紅衣姑娘身上,“這位是?”
展觀風(fēng)翻身下馬,動動肩頸,“還算順利,”才怪!“這位是寧遠鏢局的張姑娘,我們一道護送師父的壽禮回來!
“三師兄受傷了?!”一名眼尖的小廝聞到刑軦身上的藥味,驚詫萬分。三師兄武功高強,怎么會受傷?
張紅蓮聞言臉色一黯,連忙藉下馬的動作背過身子掩飾即將潰堤的淚水。
“我沒事!毙梯A不愿多言,直接下了馬,丟下一句話便離開,“我先去看白星,這里就交給你了!S即一個縱身離開眾人的視線,
“嗚……”她才止住的淚水,卻聽他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離開,迅速不聽話地奪眶而出,紅唇咬到發(fā)白滲血,最后還是逸出了哭音。
展觀風(fēng)見她瘦小的雙肩顫抖不已,大感頭痛,“張姑娘?”
她趕緊深呼吸幾口,等平穩(wěn)情緒后才回身面對眾人,“我沒事!
“我先帶你到客房,等會兒再帶你去見我們師父!
“嗯!彼∠埋R背上的大包袱,不發(fā)一語地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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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lǐng)天幫后山,幾天前的雪未退,覆蓋住疊疊起伏的山巒,刑軦在林間踏雪前行,神態(tài)顯得疲倦而落寞。
她總會忘了他,然后繼續(xù)自己的生活,而他也可以重拾以往的平靜,這會是最好的結(jié)果。
“白星!白星!”他連聲叫喚,靜立在樹下等待它的出現(xiàn)。
白星自枯黃的草叢間探出頭,動動鼻子確定來人,金黃色的大眼打量樹下高大的人影,踏著輕盈的步伐緩慢接近。
“白星,你好嗎?”他彎身摸摸它的頭,順勢坐在厚實的樹根上。
白星低嗚一聲,在他身上磨蹭著,充滿靈性的大眼似是看出他郁結(jié)的心情,于是伸出粉紅色的舌舔舐他滿是胡須的臉。
刑軦幽幽嘆息,伸手抱住白星溫暖的身子,大臉埋進在它柔軟的白毛中,口中呢喃著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地,重復(fù)呢喃。
那幾不可聞的呢喃,發(fā)自內(nèi)心卻隱沒在白毛之間,終了,只剩一團難以辨認的模糊聲響。
白星感受到他沉重的心情,溫馴地任他摟抱,偶爾發(fā)出幾聲嗚咽安慰他。
久久,他抬起頭迎視那雙晶燦的眸子,卻仿佛看到另一雙眼,那雙眼亦是如此晶亮耀眼、亦是這般生氣勃勃,然而……
他甩甩頭,勉強扯出笑容,“白星,你知道嗎?我這趟出門遇到好多不怕我的人喔!”
從白星的眼中,他可以看見自己的倒影,熟悉的大胡子,熟悉的凌亂長發(fā),輿不熟悉的落寞,“他們不怕我驚人的身形,很親切地跟我說話,還、還說我是好人耶!”
白星濕濡的鼻子頂頂他的臉頰,替他高興,明亮的眼卻隱隱散發(fā)愁緒。
刑軦牽強的笑容在白星清明的目光中倏地垮下,他對自己的倒影、對這雙如此像她的明眸,低切訴說心底深處糾結(jié)錯亂的情思,“可是……我、我不能接受她,她是如此的不凡,總有一天,終會發(fā)覺自己只是一時的……迷惑,然后轉(zhuǎn)身離去,就像以前那些飽受驚嚇的姑娘一樣,走得遠遠的、走出我的生命……可是,這回、這回我迷失在她全心全意的信任中、沉溺于她多變的風(fēng)采,如果……她在我眼前離開,我還能作回自己嗎?”他未競的話語消失在酸澀之中。
他體會得太晚,也太……傷神了,她眼里的依戀是因為他,還是因為他可欺的性子,抑或是他的“好摸”?
如果只是一時的迷戀,總有一天,她會抽身離去。
他緊緊閉上眼,將臉埋進白星鼓動著生命脈動的頸間,藉由那規(guī)律的節(jié)奏平定心中紛亂的情思,也藉由那柔細的白毛吸去眼角的濕氣。
寒意在山間散播開來,雪,自天際緩飄而下,樹下相依偎的一狐一人,漸漸和雪色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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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lǐng)天幫大廳,咸化老人端坐上位,精明的老眼掃向“三八二人組”,最終停留在一臉疲憊的紅衣女子身上,“張姑娘?”
“是的,家父正是寧遠鏢局當家,張錦童!
“你是老二吧?”他上下打量著眼前女娃兒。嗯嗯,這娃兒相貌好,眼神好,瞧她這站姿,身手應(yīng)該也不錯。
“是的。”張紅蓮躬身回道。原來鼎鼎大名的咸化老人生成這副模樣,的確很像愛整人的古怪老頭。
“哦?”咸化老人突地抬手,一道紫光向她疾射而去。
她聽得破空聲,凝神一看,手一抬便接下迎面而來的暗器,定眼一瞧,一片紫色花瓣,是咸化老人身邊的那盆花?
“哈哈哈!身手不錯,配老三正好!毕袒先烁吲d得猛拍大腿,發(fā)皺的臉皮扯出大大的笑容,眼里凈是滿意。
俏臉聞言一紅,偷偷瞟了眼刑軦,只見他低著頭,雜亂的長發(fā)和大胡子掩去他的表情。
“娃兒,你定親了沒?”咸化老人興致勃勃,好像喜事臨門一般。
“我已決定終生不嫁!弊屗淖冃囊獾娜司芙^了她,所以她又回到終生不嫁的想法。
咸化老人聳高了眉,“不嫁?!那老三怎么辦?”他應(yīng)該沒算錯!這娃兒和老三正是一對。
刑軦聽不下去了,冒著被責(zé)罰的危險,搶先說道:“師父!我跟張姑娘沒什么,您別胡說!
“胡說!我明明算出——”他陡地停下話,轉(zhuǎn)頭欣賞窗外紛飛的雪花。
展觀風(fēng)可好奇了,“算?”師父的術(shù)數(shù)功力精湛,這回又算出什么了?
“沒什么,”呵,天機不可泄漏。他突兀地轉(zhuǎn)移話題,“老三,東西呢?”
大跨幾步走到廳前,遞上紫檀盒子。
咸化老人自盒內(nèi)取出玉雕蟾蜍,“嗯,正是蟾蜍新娘子。”老眼瞥向落寞的張紅蓮,“聽老八說你很喜歡這玩意兒?”
張紅蓮被他那句“我跟張姑娘沒什么”刺傷了心。她又回到“張姑娘”了,這幾日來的相處,終成一場輕飄過眼的煙霧嗎?
“娃兒!”咸化老人等不到回答,不耐煩地嚷了聲。
她收起潰散的心緒,低聲回應(yīng),“是!
“你很喜歡這個蟾蜍新娘子?”
“是。”
“那你就一道參加我的壽宴吧!”
“多謝幫主好意,但我京城里有事,得盡快回去!彼樕腊,咬牙道出了結(jié)—切的決定。
“那之后我再派人將東西送回去!
“如果幫主同意,寧遠鏢局愿奉還此物,當年的契約到此終止!
咸化老人納悶地望著她,“你不是很喜歡蟾蜍新娘子?”
新娘子,好刺耳的字眼。她倏然抬起下巴,直視咸化老人,“是很喜歡,可我聽展公子說那是您的作品,還是物歸原主的好。”
“嗯……”咸化老人沉吟一會兒。他算錯了嗎?罷了,有緣的話總跑不掉,
“也好!
“那么,請幫主寫下字據(jù)證明契約終止,我明日便啟程返京覆命!
咸化老人眉一挑,“這么快?”取過仆人送上的紙筆,振筆疾書,“不多住幾天?”他希望能多留她幾天,讓事情有所轉(zhuǎn)機。
“不了。”
“我叫他們送你回去?”
她臉一白,嗓音微微顫抖,“不需要。”
“唉!”他瞄了瞄努力掩飾擔心的三徒弟,再瞧瞧模樣快昏倒的女娃兒,語意深長的道:“水火可以是不相容,但也可以是互補的,想太多只是徒然。”
沒反應(yīng)?算了,讓他們自己去想清楚。
“人心險惡,一個姑娘單獨走在路上總是危險,不然我另外派人送你總成了吧?”
“多謝幫主好意!
“這兒隨時歡迎你來,怕找不到路的話,就捎信來,我讓老三去接你!
她心一痛,咬牙勉強回應(yīng),“多謝幫主好意!
咸化老人嘆口氣,感慨萬千道:“唉,好意?我變成大好人了,好了,信給你,你去休息吧!”
張紅蓮瞄了下沉默不語的刑軦,咬牙揚起下巴,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僵直的背脊卻泄漏了她的脆弱與失意。
“老八,我的花呢?”
展觀風(fēng)瞧瞧走在紛飛白雪中的寂寞火紅背影,再瞧瞧難掩失落的師兄,實在不明白這兩個人到底在搞什么?
“老八,花!”今兒個發(fā)呆的人真多!老三從頭到尾都在發(fā)呆,那娃兒也發(fā)呆,這會兒連老八都發(fā)呆,煩死了!
“是。”他趕忙將長型木箱放到桌上,打開箱蓋,取出“火蓮”。
頓時,濃郁的花香彌漫室內(nèi),一株花形艷麗的奇特蘭花映著屋外的雪白天地,散發(fā)妖冶迷人的風(fēng)情。
“哇!你們哪兒找來的怪花?”他從沒見過這樣奪人心神的蘭花,那狂放的姿態(tài)像團火似的。
“聽說是西域的花種,名叫,呃,‘火蓮’。是張姑娘割愛的。”怪花?師父不會是不滿意吧?展觀風(fēng)覷著他的臉色,有些惴惴不安。
“那娃兒割愛的?你們答應(yīng)她什么了?”咸化老人走至桌前,觸碰那細致的花辦,“這花合格了。老八,你不用去找萬年靈芝了!笨上В∷鞠肓P老八去找來給他補身的。
“多謝師父,”他頓時覺得如釋重負。還好,天下怎么可能會有萬年靈芝?師父肯定又想整人了。“師兄陪張姑娘……練功,張姑娘才答應(yīng)割愛的!
“真的嗎,老三?”咸化老人大感意外。就這么簡單?
刑軦呆呆點頭,“是!
“你真是越來越呆了,那娃兒這么輕易就答應(yīng)割愛,肯定是對你有意,你怎么不好好把握?”害他以為自己算錯了。
胡子下的嘴唇緊緊抿住,刑軦繃著嗓子說道:“她還年輕,不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老八,那娃兒幾歲?”咸化老人以閑聊般的語氣問道。
“聽說是十八。”
“十八!聽到?jīng)],不小了,有的姑娘在這年紀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小個屁!再說,她像笨蛋嗎?看她眼神清靈慧黠,怎么看都是個聰明人,她會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眼一瞪,直接賞了刑軦一個爆栗。
怔忡地伸手摸摸發(fā)痛的頭皮,他默然不語。
咸化老人翻翻白眼,語帶譏誚,“你真打算一輩子光棍?”
他猶豫了會兒,未了,下定決心似地用力點頭,像是在告訴師父,也告訴自己,“嗯!
“受不了,到嘴的肥肉不吃,硬要餓肚子,等你哪天餓死了再哭,就來不及了!”他將“火蓮”收進箱里,瞪著老眼道:“你好好想想,反正她都說一輩子不嫁了,你就慢慢想,看你這漿糊腦袋什么時候才會開竅!”語畢,便抱著箱子飄然而去。
“師兄?”他臉色好難看!
刑軦搖搖頭,“我真的錯了嗎?”她離去時的臉色好蒼白、好落寞,好令人……心疼。
“你擔心她是一時……誤會?”展觀風(fēng)謹慎地選個比較不傷人的說詞。
“嗯!彼b望大雪紛飛的庭院,仿佛可以在一片潔白的雪色中,看到那抹紅艷的身影。
“唔,就像師父說的,我看她挺聰明的,應(yīng)該不會‘誤會’到這種地步!鞭丈弦簧男腋,沒有這么傻的姑娘吧?
“唉!我賭不起……”如果真是“誤會”,那他該怎么辦?
展觀風(fēng)無奈地嘆口氣,這事兒他也不能說什么,“你明天要不要送張姑娘一程?”
他沉默一會兒,然后深深嘆氣,“不了,我先回房了。”
大雪飛舞中,高大健碩的身影步履十分沉重,失魂落魄的模樣,讓展觀風(fēng)邊看邊嘆氣。他們怎么都不會想要打傘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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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隱去蹤跡,天幕一片漆黑,北風(fēng)呼嘯而過,漫天飛舞的白雪在風(fēng)中旋轉(zhuǎn),相遇又分離,終了,降至地面,便不再漂泊不定。
張紅蓮倚坐窗邊,生氣不再的鳳眼傻傻凝睇窗外狂飛亂舞的白雪。
寒意漸漸滲入大開的窗扉,侵蝕了她的體溫,寒徹心骨的冰冷化作眼淚流淌在她嬌美的面容上,直到淚水凍成冰霜,直到臉上傳來刺痛,她才關(guān)上窗,踱回桌邊。
紅燭仍在燃燒,紅色的蠟淚堆積在燭腳邊,像是一團爛泥,一團失去生命,也失去熱度的暗紅爛泥。
她悠悠嘆口氣,抬起凍僵的手,抹去臉上的冰霜,潭然不覺細致的肌膚已出現(xiàn)數(shù)道血痕。
明天過后,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吧?不,自她持劍砍上他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jīng)不再是朋友了!
她喜歡他,就算他不愿接受她,她仍抱著一線希望,只要能見到他、感受到他的存在,她就可以假裝兩人還有希望,然而,她卻親手毀去了這小小的希望。
從未如此厭惡過自己那沖動的性子,從沒這么厭惡過自己隨身佩帶的長劍,即便他說了不怪她,也不曾責(zé)備她,她卻無法原諒自己傷害他的事實。
他雖沒說什么,可她知道,她帶給他的傷口,每到天寒之際就會黥痛難受。
那老背對著她的寬闊身影,在寒風(fēng)襲身時,總會緊繃、僵硬,但他總說自己沒事,不需要停下來養(yǎng)傷,執(zhí)意加快腳程回領(lǐng)天幫。
他就這么希望趕快擺脫她嗎?擺脫她這個賞他一劍的人。
取過桌上的大包袱,腦中幻想他見到這個大包袱時的驚詫表情,干裂發(fā)青的嘴唇浮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她解開包袱的小結(jié),攤開布巾,幾件簇新的男子黑袍映入眼簾。
不能當面交給他了……薄霧模糊了視線,就在眼前的黑袍竟變得遙遠且難以觸摸,她深吸口氣,顫抖著手取出黑袍,再細細折過一次,呆呆凝視了好半晌,才取來大紅方巾層層掩去熟悉的黑袍,那令她全心掛念的黑袍。
黯淡無光的心湖靜如死水,他高大壯碩的身影反覆映照在黑暗的意識里,然而,黑袍和重重的黑色迷霧漸漸融為一體,滿臉的大胡子、凌亂的長發(fā)掩去他的表情,她什么也看不到,漸漸的,他說話的聲音也沉沒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沒了,什么都沒了!
“哇!”她突地痛哭失聲,深深埋進臂彎的臉龐憔悴凄楚,眼淚更像斷了線的珍珠落個不停,單薄的身子劇烈顫抖著,在明暗不定的燭光中,顯得荏弱無依。
窗外,一條黑影任霜雪在身上駐留,一動也不動地聽著屋內(nèi)人兒幾近崩潰的哭泣聲,濃眉緊鎖,鐵拳緊握,拚命抑止想進屋安慰她的蠢動。
風(fēng)雪漸息,遠方雞啼響起,夜將盡,離別的時刻悄悄逼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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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lǐng)天幫大門外,張紅蓮蒼白的臉龐帶著疲倦,找不到最想見到的人,她只好將展觀風(fēng)拉到一旁,將一個紅艷的包袱交給他,“麻煩你交給大……刑公子!
他接過包袱,“這是什么?”刑公子?是指師兄嗎?
“一點小東西,謝謝他多日來的照顧!彼蛔栽诘亻W避他探問的眼神。
他調(diào)侃地瞅著她,“哦?那我怎么沒有?”
“呃……”你算哪根蔥?
展觀風(fēng)笑笑,試著解開她的心結(jié),“我知道你很內(nèi)疚,可你也知道師兄是好人,他不會計較你的無心之過,你又何苦急著離開?”
“我……不想再麻煩他了!逼鋵嵥仓,他只是人好得不忍厲聲叫她不要再纏著他,如今,那一劍正好斷了她的癡心妄想,所以她該離開了。
師兄是覺得她很麻煩沒錯,可也還不到討厭。 澳悄悴蝗ジ鷰熜值绖e?”
她苦澀地扯開唇角,語聲干澀,“不了,他沒來,不就是希望我別再去打擾他嗎?”
突然眼角瞥到黑袍的衣角,他笑道:“呵呵,他來了!彪S即轉(zhuǎn)過頭對隱身在暗處的人一喚,“師兄,人都來了,干么躲起來!
刑軦無奈,只得走出來,只見師弟馬上跑得遠遠的,還丟給他一抹鼓勵的笑容。
“張姑娘。”他眼下有著淡淡的陰影,看來也是一夜無眠。
“刑公子!睆埣t蓮垂下眼,再度被“張姑娘”三個字給剌傷。
“你……保重。”他千言萬語說不得,未了,只剩一句“保重”,但聽起來卻像是永別。
“嗯,這些日子麻煩你了,謝謝!
“不會。請代我向張當家問候一聲,本該是我們送你回去的!
她飛快地瞧他一眼,隨即又垂下眼睫,盯著地上泥濘的殘雪,“不,是我自己不好意思再麻煩你們的,不是你們的錯!
“唉,我的傷已經(jīng)快好了,你就別再掛心!彼臅恢龢O度自責(zé)。每回看到她悔恨自責(zé)的神情,他都好想去安慰她,可是又怕自己這么做,會帶給她更多的希望,同時讓自己越陷越深。
她心一揪,眼角酸澀, “真的很對不起!
刑挽忍著不去拍撫她微微顫抖的身子,緩下聲音,“那是意外,我從沒怪過你,再兩天就全好了,你千萬別再自責(zé)!
“嗯!闭労稳菀啄兀克墒莻俗约鹤钕矚g的人!
再說下去也只是令她傷心,他不禁嘆口氣道:“去吧,天色晚了就不好!
“告辭。”她旋即轉(zhuǎn)身,阻止眼淚掉下來,堅決且快速地上了馬,跟陪她回京的人說了幾句話,然后策馬離開領(lǐng)天幫。
白馬飛馳的巨蹄,重重踐踏厚厚的積雪,那抹紅艷的窈窕身影在遍野的雪色之中,像火又似淚,一顆蘊含悲哀與決絕的鮮紅血淚。
刑軦佇立門邊,舉目凝望逐漸遠去的人影,直到那抹紅影消失在路的盡頭,才低嘆一聲,縱身往后山而去,充耳不聞?wù)褂^風(fēng)的連聲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