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大叫著完了完了,她不但追他追到這里來,還說出這么恬不知恥的威脅,古天樂一定拿她當花癡看了!
想到這里,強烈的羞愧幾乎要驅(qū)使她向他低頭認錯,并設(shè)法說服他跟自己相信,她不過是開玩笑。
他想走盡管走,不必理會她說什么。
另一道意識卻提醒她,一旦放他走,兩人將不可能再有交集。
這讓林珍喉頭緊縮,呼吸困難,前所未有的混亂情緒在體內(nèi)洶涌。
一邊是來自道德的勸說──用威脅的手段留住個不情愿的男人太卑劣了;另一邊則是情感上的渴望──想到再也見不到古天樂,便絕望得想死掉。
而她一點都不想死,為什么不能耍點手段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
心意在情感和道德兩端掙扎,芳心被拉扯得好疼痛,道歉的話便難以吐出了。
「妳說什么?」
直到那夾帶著輕蔑和不耐煩的男性嗓音傳來,破壞了兩股力量的平衡,芳心遂往情感那端傾斜。
反正現(xiàn)在道歉,古天樂也不會對她有多好的評價。放他走,只是被他看扁!
半是自暴自棄,半是惱羞成怒,促使她刻意忽略盤據(jù)心底的罪惡感,用一種冷冷的倔傲回應(yīng)他。
「看你是要被我一個人纏,還是要應(yīng)付一屋子花癡!」
古天樂怒目瞠視,不敢相信她真的在威脅他!
瞧她留著清湯掛面般的及肩長發(fā),一張上著淡妝的臉蛋娟秀可人,看起來就像女學生般清純、不具威脅性,若不是那雙圓圓地瞪來的眼睛里充滿不容人撼動的決心,他還不敢相信她是認真的。
「妳妳……」
「怎樣?!」她不客氣地道。「繼續(xù)『妳』下去,等到驚動令姑媽,及那一屋子等著跟你相親的小姐們,你就跑不掉了!」
聽到對方在「令姑媽」及「一屋子等著跟你相親的小姐們」都加重了語氣,古天樂備覺威脅。盡管心里氣憤,也絕不愿意屈服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的威脅下,但一想到若被姑姑逮回屋里,就得面對一屋子拿他當金龜婿狩獵的女人,頭皮不由得一陣發(fā)麻。
兩害取其輕,應(yīng)付一個總比應(yīng)付一群容易熬吧?
古天樂決定暫做識時務(wù)的俊杰,但不忘投給對方一個兇狠的瞪視,以表示他的不滿。
「上車!」
盡管他的口氣很差,又很沒有紳士風度地自顧自進了駕駛座,一直害怕他會拒絕而屏息等待的林珍卻沒有做任何抗議。
反倒是擔心他會改變主意,她迅速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
才扣上安全帶,古天樂便踩下油門,瞬間加速的車體在他可媲美賽車手水準的駕駛技術(shù)下,倒車后,一個回轉(zhuǎn),箭一般的射出。
眼看就要撞上大門,林珍緊閉住唇,忍住沖口而出的驚呼,心想對方不會被她氣得失去理智,打算要破門而出吧。
幸好這個臆測沒有發(fā)生,大門及時開啟,窗外綠蔭濃密的風景一瞬一瞬閃過,她癱在椅背上,感覺緊縮成團的心臟又能舒張了。
「大門是全自動的。車道上安裝了監(jiān)視器,一偵測到車子從里方開出去,電腦就會打開大門!
男性的嗓音冷冷地傳來,林珍同時感覺到車行的速度減緩了些,不由得訝異地看向那近看之下更形俊美也更加冷峻的側(cè)臉,一股暖意流遍全身,脈搏跟著不受控制地再次狂奔。
古天樂不僅形貌俊美,連振動在空氣中的嗓音都是迷人的。
但令她心折的,不是他那把有著顛倒眾生魅力的聲音,而是那夾帶著濃濃嘲諷的口氣里所泄漏出來的體貼。
他可以不理她,也沒必要解釋,更不用為她放慢車速。
他卻用言語和行動為他開車的方式驚嚇到她而道歉。
在她厚著臉皮威脅他、纏上他后,他還肯這么做,足見他是個多么敦厚溫柔的人。
這個發(fā)現(xiàn)點燃了林珍心底的柔情,化做熱烈的情焰毫無保留地燒向他,腦海中充滿初見古天樂時,為他悸動的一瞬瞬回憶。
當她循著眾人的視線將他頎長優(yōu)雅的身影收入眼底,一股超出她預(yù)期的情感狂潮翻天覆地般地襲來,淹沒了她的理智,只剩下最初最真最熱烈的顫動。
她無法自他身上拔開視線,眼光就像宴會廳里的其他人一樣,緊緊追隨著他移動。當他隨意朝廳里望來,視線不經(jīng)意地掃過她,頓時有種被閃電擊中的感覺,彷佛他注視的對象只有她,屋里的其他人都淡成風景,身體情不自禁地為他燃燒、為他發(fā)燙。
暈眩中,她看著他走向紀太太,閃亮的笑容比正午時分高掛在天上的烈陽還要燦爛,也看到他與紀先生閑話家常,三人說說笑笑地走到會場中央,但隨著燈光暗下,淹沒在情感狂潮里的理智掙扎地冒出頭來。
領(lǐng)悟到像他這樣的男人,一個從她不敢期盼會成真的美夢里走出來的男人,太優(yōu)秀、太俊美,也太強勢了,是她想都不敢想要高攀,也無能高攀的!
在滿室嬌艷的仕女里,他怎么可能看上最不起眼的她!
絕望如冰水當頭澆下,冷卻了她為他發(fā)燙的身心。
她好想哭,卻只能咬牙忍住從喉嚨深處涌上來的悲鳴,趁著眾人圍住壽星祝賀,低聲向母親交代去向,便到洗手間去舔傷口。
這并不是她不能承受的打擊,她不斷做著深呼吸,調(diào)整心情。不過是一相情愿的心動,不過是明白單方面的喜歡不可能得到共鳴罷了。
沒什么了不起的!
她該慶幸的是醒悟來得這么快,要知道有些夢一耽溺便很難醒過來,一旦夢碎,心碎情傷,終生都將一蹶不振。
幸好,她及時清醒,頂多是自尊心傷得比較重,爬起來沒問題的!
做好心理建設(shè),她決心掐掉這不該冒出頭的情苗,順便把喝了太多果汁造成膀胱膨脹的壓力解除掉,補了下妝,便離開洗手間。
沒想到,甫一出來,她會看到古天樂從男士用的洗手間離開的背影。
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返回宴會廳,她不由自主地跟著他進廚房,跟著他來到后院,再跟著他繞路到前庭,直到他往一輛銀色的轎車走去,她才恍然大晤。
古天樂要離開了!
來不及追究原因,林珍只知道自己不能任他從視線里消失,快步趕上前,沖口而出心底的渴望。
「帶我走!」
但當他轉(zhuǎn)回身朝她瞪來,那皺眉的表情、輕視的眼神,在在涼了她的心,她只能本能地防備,用威脅的手段挽留他。
「不帶我走,你也別想走!」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林珍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么有勇氣威脅他,可是她一點也不后悔,只要能靠近他片刻,就算被他認為厚臉皮,也是值得的。
她注視著他,熱烈地注視著他,想用世上最美麗的詩句來贊美他,但腦海里除了他外,卻擠不出任何一個字。
為什么他這么好看,渾身像在發(fā)光似的,吸引著她……
「咳咳……」被那雙滿含癡情的眼光瞧得臉皮熱得快能煎蛋的古天樂,試圖用咳嗽聲提醒她別太過分,林珍的回應(yīng)卻是用充滿愛意的杏眸,極其無辜的、天真的朝他詢問般地睜大,果凍般的紅唇彎成甜甜的微笑,露出兩朵酒窩,可愛得足以擊垮最堅固的心墻。
古天樂感覺自己好像被閃電擊中一般,差一點就握不住方向盤。
他皺起眉頭,納悶自己為何會生出這么奇怪的感覺,彷佛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身旁這個膽敢威脅他的女人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并不是他連男女都分不出來,所以拿她當成男人看,而是……該死的,之前她是男是女對他并沒有分別,怎么突然覺得……她可愛,而且笑得很讓人……心亂?
更離譜的是,他還忍不住去偷瞄隨著她呼吸上下起伏、微微露出領(lǐng)口的雪嫩肌膚,遐想著觸摸起來的感覺。
這實在是太……
一定是天氣太熱了,所以他中暑了,才會喉嚨發(fā)干,才會心跳得比平常更陜,才會明明吹著冷氣仍有流汗的沖動。
一定是這樣沒錯!
古天樂很想要這樣相信,如果身邊的女人不要用脈脈含情的眼光繼續(xù)盯著他不放,他應(yīng)該可以輕易地自欺欺人。
可在她的注視下,他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很清楚、很了解、很明白──得趕緊擺脫她,才能還自己一個無堊礙的清心天地,否則便有大麻煩了!
得到這個結(jié)論,他悄悄做了個深呼吸,勉強得回一點自制,以冷漠的口氣擲出詢問。
「去哪?」古天樂發(fā)誓只要她告訴他目的地,他立刻飛車趕去,然后將她丟下車!
「你去哪,我就去哪!」那甜蜜的語氣卻膩得人頭皮發(fā)麻得想要沉溺其中。
古天樂在閃著紅燈的十字路口停下來,壓抑著很想將她怎么樣的黑暗情緒,黑亮剔透的眼眸閃爍著危險而曖昧的光芒輕蔑地照向她。
「要是我想上賓館,妳也去嗎?」
對他刻意裝出的無賴口吻,林珍只想笑。
她意味深長地注視他,緩緩道:「放著一屋子為你而來、打扮時髦、如花似玉的相親對象們不理,而跑去賓館開房間?」
「我沒要妳們來!」她說得好像他是白癡似的!古天樂不爽地垂下嘴角,踩下油門,及時忍住利用速度感發(fā)泄怒氣的沖動,將車速維持在限速范圍。
林珍被他的態(tài)度刺傷,雖然已經(jīng)猜想到古天樂對紀太太辦的這場相親宴極有可能事前并不知情,事后也不愿領(lǐng)情,才會偷溜,但用這么輕蔑的態(tài)度看待來跟他相親的人仍是不可原諒。
她也不是很心甘情愿的來相親呀!
盡管見到他后,覺得不虛其行,但不表示她可以同意他看輕懷抱著各自的期待來跟他相親的同伴們!
可是,誠實地說出心中的不滿,會不會讓古天樂對她的反感加深,兩人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但如果不說出來,即使她跟古天樂有未來,她是否得被迫隱藏本性,當個委屈求全的小女人討好他,才能維系這份感情?
兩個意念在林珍腦中交戰(zhàn)起來。
前者的后果她不想承擔;后者則讓她覺得太可悲、太虛偽了,她沒有絲毫把握自己可以做到。一時間,她的臉色陰晴不定,氣悶地沉默著。
一直用眼角余光偷瞄她的古天樂,將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納悶著她臉上的低氣壓會不會跟他剛才的話有關(guān)。
可是……
他沒說錯什么!
車里的氣氛變僵卻是事實,古天樂邊思考著該如何改善氣氛,邊打開音響,決定先讓小野麗莎慵懶的美聲軟化彼此間尷尬的沉默。
「說不定我打算去見女朋友,妳這樣跟來,是要當電燈泡嗎?」他刻意以一種諧謔的語氣逗她。
感覺到他的善意,林珍暫時放下心里的掙扎,朝他搖頭道:「你沒有女朋友!
「妳怎么這樣肯定?」她篤定的口氣令古天樂納悶。
「如果不是把你的底細摸清了,我也不會答應(yīng)相親!
「什么意思?」俊眸燦起一抹危險的火光。
林珍正要回答,一陣音樂鈴聲卻突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