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了？”遍尋不著沐天云的行蹤，君上昂十分扼腕。
上宮凌搖首，“他沒必要逃�！便寮仪f是他用盡心機建立起來的，若說世上還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就是……一抹靈光閃過她腦海，她沖口叫道：“是如意閣！”
“如意閣？”
上官凌有八分篤定。“沐天云曾告訴我，如意閣中存放著他最愛的女人的生前遺物，若要說沐天云會對什么留戀的，便是如意閣�！�
沐天云真的是瘋了！這十二年來，他不斷地累積財富、權(quán)勢，但是他要的從來就不是闕家的萬貫家財，亦非擁有富可敵國的身家，他要的，從頭到尾，只是一個女子。
一個他永遠得不到，卻也忘不掉的女子！
君上昂抬首看向不遠處的如意閣，“好吧，總比當(dāng)無頭蒼蠅瞎找強�！�
段風(fēng)頷首，將上官凌護在懷中，使出輕功掠往如意閣。
閣門大開，閣頂傳來些微的聲響，若不是藉機掠奪財物的下人所為，便只有一個人——
段風(fēng)唇畔勾起一抹冷笑，不顧尚在四周查探的上官凌與君上昂便要率先走進去。
“等等！”上官凌拉住他的衣袖，在他回身時踮起腳尖在他唇辦印上一吻，不顧君上昂調(diào)侃地吹了聲口哨，緊緊盯著他的眼。
“凌？”段風(fēng)微愣，望著她清澈的明眸，平息體內(nèi)翻涌的嗜血之氣，伸手摟她入懷。
“沐天云會如何與我無關(guān)，但我要你答應(yīng)我，你會遵守十二年前的約定�！彼沉搜劬习海泄T的人在，或許能讓復(fù)仇心熾的情況有所轉(zhuǎn)圜吧。
“放心吧，必要時我會攔住他的�！本习毫x氣地拍拍段風(fēng)的肩。
“風(fēng)？”她看穿他眼底的猶豫。
段風(fēng)嘆口氣，知道自己無法拂逆她的請求，低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拔掖饝�(yīng)你便是。”
“好�！鄙瞎倭锠N然一笑，拉著段風(fēng)的手�！白甙�！”
看著走在前頭的兩人，君上昂失笑的跟上。真是，什么走吧？又不是要去玩！不過，原先肅殺的緊張氣氛在她的笑顏下消失無蹤，該說她厲害，還是說心系佳人的段風(fēng)太好操控？
對一個以自焚求死的人而言，這世上應(yīng)沒有足以讓他留戀的事物吧，若只是親痛仇快，未免太便宜惡事做盡的沐天云。上官凌的意思應(yīng)也是如此，否則不會阻止段風(fēng)。
“怎么了？”君上昂狐疑地看著登上閣頂后非但沒盡速取沐天云生命，反倒是和上官凌站在門邊一副等人模樣的段風(fēng)。
上官凌嘆了口氣，抬手指指室內(nèi)，要君上昂自己看。
如意閣頂?shù)牡窕敬吧壬染o閉，昏暗的室內(nèi)僅余一盞油燈照明，光線雖昏暗，但足以令來者將沐天云的一舉一動一覽無遺。
沐天云沒了以往的光鮮，束冠斜塌在頭上，頭發(fā)散亂的披在身后，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他們?nèi)耍Ｗ哉驹谝皇业漠嬜髑�，狂亂的臉上有著滿足，嘴里喃喃的念著：“如意，我沒有失去你，沒有，沒有……”
“無聊！”段風(fēng)啐道，氣勁凝于指中，彈向窗扇的卡榫，昏暗的室內(nèi)霎時大亮。
如意閣閣頂，除了一張錦榻外，就僅有一室的畫作，畫中所繪的皆是同一個女子，女子的一顰一笑躍然于紙，栩栩如生。
“頭好痛�！鄙瞎倭璧偷蜕胍�，沐天云未免太變態(tài)了吧，秘苑的房間內(nèi)有，地道中也有，沒想到如意閣上的畫作更是多得驚人，足以嚇壞人的偏執(zhí)真的是讓她大開眼界。
沐天云回身，看向上官凌，笑嘆道：“啊，如意，你終是回到我身邊�！�
“清醒點好不好？”變態(tài)！雞皮疙瘩全冒上來和她打招呼，上官凌吃不消地低叫。
“你以為我會答應(yīng)？”空氣微微震動，淡藍色氤氳仿佛有生命的聚集在段風(fēng)的左掌。
上宮凌瞪著他圍繞著淡藍氤氳的左掌，他的身子變得好冰，那團已然成形的氤氳較她上次看到的深，顏色雖然美得夢幻，卻給她一種不祥的感覺。
她伸手探向他左掌，段風(fēng)側(cè)過身，制止她的舉動，“別，你會受傷的�！�
“這是什么？”
段風(fēng)深吸口氣，無法欺騙她，只能準(zhǔn)備接受她眼中的不堪�！斑@是‘魈一門’的獨門掌法，習(xí)得此掌法的唯有門主、左右護法以及各堂堂主，習(xí)得此功的千人中僅有一人。”
“魈一門？”在船上曾聽柳蒼穹提過，似乎是個殺手組織，段風(fēng)年紀(jì)輕輕即得到段叔真?zhèn)�，甚至有青出于藍之勢，他怎么會“魈一門”的掌法？驀然的了悟令上官凌睜大眼瞪向段風(fēng)……浮光曾玩笑地說過他們的門派與“跟人生要事有切身關(guān)系”，原來就是……
她不會天真到認(rèn)為段風(fēng)手中未染半點血腥，過去的她無法阻止，但她絕不愿讓他的手上再染血腥。
上官凌拉過他的右掌，貼在頰邊。“我喜歡你的手，又大，又溫暖，我喜歡你牽著我的感覺，不是有人說過嗎？‘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希望能一直牽著你的手，一起走下去，好嗎？”
她總是如此與眾不同！眼中沒有驚慌、嫌惡，只有憐惜，段風(fēng)的心一陣激越，“好�！薄 �
“別殺他�！�
她的要求令他無法置信�！澳汶y道不恨他？”
上官凌堅定的搖首，“為什么要恨一個已經(jīng)瘋了的男人？”
回復(fù)記憶后，往事前塵對她而言，雖然傷口仍疼，但在她愈是了解沐天云后，她就愈覺得自己無法單純的恨他�；蛟S是因為在那個遙遠的時代生活過吧，她知道放過仇恨，就是放過自己；她雖然無法原諒沐天云，但她可以轉(zhuǎn)身而去，不去理會一切的是是非非。
“如果恨的代價是變得和他一樣，我可不要�！�
愛一個人沒有錯，但因得不到而放任自己陷入瘋狂的黑暗之中，痛苦的只有自己。沐天云得到闕家的財產(chǎn)，甚至得到愛他的女人，可是他所追求的永遠是個虛幻存在，只要他活著，盡管錦衣玉食，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卻永遠在求之不得的煉獄中，不得超生。
活著，對他而言，便是最深重的懲罰！
段風(fēng)咬牙，強迫自己離開她溫暖的摟抱�！暗也荒��！�
就算上官凌不予追究，但他呢？他的父親遭到沐天云的叔父施予慢性毒藥而亡，“名劍山莊”一夕易主！他原是“名劍山莊”的少主人，可以過著順?biāo)斓纳�，而今竟成個亡命殺手，支撐他活下來的就是復(fù)仇二字。而今，仇人就在眼前，教他放棄手仞仇人的滋味？他辦不到！
“是啊，胸襟不夠大就別玩以德報怨那套�！便逄煸拼蠓降赝俗呓藥撞��！耙獔蟾赋�？何不用令尊獨創(chuàng)的追月劍法取我性命？”
“你真的很想死吧�！鄙瞎倭柩壑袧M是憐憫�！盀橐粋�從未愛過你的女人，值得嗎？”
沐天云仰首大笑�！爸档茫僖矝]有比這更值得！蘇如意，她是我的夢，除了我以外，得到她的男人，就只有毀滅！十二年前，我以為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可以解去奪愛之恨，沒想到反而將自己推入瘋狂的深淵，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她的一顰一笑，足以把我逼瘋。所以，我拾回她的尸身，并讓術(shù)士施以鎖魂陣，廣納財源，與權(quán)貴和江湖人士交好，就是為了找尋能讓她死而復(fù)生的藥引，但是……”他雙眼暴睜，指著上官凌，恨聲道：“你，毀了我的夢！我找了十二年，至今只余一味藥引未尋獲，沒想到竟因那該死的賤人的嫉妒，更沒想到你竟懂得破陣之法，毀了一切，毀了我的如意�！�
“我娘不是你的，從來不是�！鄙瞎倭钃u首，走向前，將沐天云指向她的手拍開�！耙驗槟愕募刀�，殺害我闕家上下兩百多人；現(xiàn)在，你亦因嫉妒而毀，這不是很公平嗎？”
沐天云朝近在咫尺的她咧齒詭笑，“想知道藥引缺的是哪一味嗎？”
“沒興趣，”不管缺的是哪一樣都不會有任何影響，他去作他的春秋大夢，她不打擾。
“看到其他女人李代桃僵替代你位置感覺如何？”他嘻笑的探手要碰她，上官凌皺眉再次將他的手拍開，沐天云收回有些發(fā)紅的手，放在唇畔輕吻，眼神輕佻地直盯著她。“缺的那味藥引便是——延續(xù)她骨血的親生骨肉一碗鮮血，真可惜，不是嗎？”
上官凌一愣，撇開不該有的想望。“你知道我沒死？”
沐天云仰頭大笑，“那處斷崖我搜了不下百遍，生不見人死亦不見尸，加上明明應(yīng)該死絕的段風(fēng)亦不見蹤影。兩年前，神醫(yī)百生手云游時救了慕容老莊主，那老家伙曾說過百生手身邊有名闕姓的絕色女子隨侍在側(cè)，其面貌宛如柳如意復(fù)生，只可惜百生手除脾氣古怪，行蹤更是飄忽，當(dāng)我聞訊趕至?xí)r早巳不知所蹤。我放出大量探子找尋，數(shù)月前，終于在芙蓉城找到百生手的下落�！�
芙蓉城！上宮凌恍然大悟�！八�，你派闕若煦當(dāng)誘餌？”
“哼哼，不錯�！便逄煸撇粍勇暽膶⑹志従徔s入袖內(nèi)�！氨M管失散十二年，姊妹之情不可能不顧，若真是闕家后人，定會現(xiàn)身�！�
“姊妹？”她沒有錯過他話中的語病。
沐天云慢條斯理的走到她身側(cè)�！爱�(dāng)年失蹤的有三人，除了你和段風(fēng)之外，還有你的親姊闕瓔珞�！�
姊姊……或許還活著？
“凌！”
陷在乍然聽到姊姊可能生還的思緒里的上官凌，在聽到段風(fēng)的低喝時回神，便見沐天云獰笑著將一柄鋒利小刀抵上她的頸子。
“真以為我舍不得殺你？”沐天云微一使力，上官凌白皙的纖頸被開了道血口，他呵呵地笑，沿著她的頸項舔去流下的血液。“真甜哪，只可惜摻了那男人的血，壞了點味�！�
你是吸血鬼啊！上官凌低聲咕噥，一手摸向腰際，將收在腰間的銀葉握入手中。
“放開她！”段風(fēng)渾身漾滿藍色氤氳，宛如地獄使者，一步步走向沐天云。
沐天云不在乎地訕笑，“好像歷史重演呢，段風(fēng)，你心痛嗎？”
“住口！”他絕不讓她在他的守護下再次失守，絕不！
“是你的掌快還是我的刀快呢？”沐天云一副好困擾的模樣�！安贿^，有她陪葬，怎么算都劃算�！�
“真是，沒救了！”上官凌低啐。
在沐天云欲將手中刀刺入她咽喉之際，上官凌偏首，亮出手中的銀葉往他持刀的手用力一劃！因劇痛而狂怒的沐天云刀鋒失了準(zhǔn)頭，一掌就要往她天靈拍下，上官凌俐落地閃開，扣住沐天云的手，借力使力將他摔飛出去。
兩個趕至上官凌身側(cè)要救人、卻英雄無用武之地的男人雙雙愕掉下巴。
呆呆地看向撞上墻而站不起身的沐天云，君上昂嘖嘖搖首，“真厲害！”
斂去殺意，段風(fēng)有些無奈�！澳銢]說過你會這招�！�
甩甩手，上官凌拉過他的袖子擦拭頸項，嘔，沐天云的口水竟然留在她身上，快點擦干凈。“我說過，我姊姊是很嚴(yán)格的�！�
“即使如此，你仍不愿殺他？”檢視過她無恙后，段風(fēng)小心地將她擁入懷中，唯有她在懷中才能揮去他的不安、他的害怕。
剛才他以為又要再一次失去她！他究竟固執(zhí)什么？殺父之仇？奪位之恨？一抿恩仇后若是只有無盡的悲涼等著他，他寧愿忘了深仇大恨，耘一畝小小的田地，守著她，愛著她，日日夜夜與她相伴。
“他不值得臟了你的手�！彼辉缚吹剿砩显俪霈F(xiàn)那不祥的藍色氤氳。
“我可以捉他歸案�！本习罕虮蛴卸Y的介紹自己的用處。
“殺與不殺有何差別？”沐天云瘋狂地大笑�！霸缭诜呕鹬拔冶阍谌缫忾w四周埋下火藥，我要你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