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說：“又不是天天如此，這樣婆媽干什么？”
哀綠綺思擦干眼淚，“你說得對，我明早到鎮上找工作�！薄�
“何必走那么遠，酒廠正要用人�！薄�
“這——”
“以前你無意勤工，誰也不能勉強你。”
“我行嗎？”
“你同經理談一談，看有何種工作適合你。”
她遲疑半晌，“鎮上有家咖啡店好似有空缺�！薄�
“居民疏散，何處去找人喝咖啡？”
她苦笑，“正當我想振作……”
“這正好試練你�！薄�
金把松餅及冰淇淋放好，給約伯放學吃。
這時哀忽然訕訕問：“松開回來了嗎？”
“剛進門。”
小山詳細報告，她留意聆聽�！�
話還沒說完，松開已在門前出現�！�
他倆緊緊擁抱�！�
金使一個眼色，兩個外人輕輕離開�！�
金怪羨慕地說：“能夠被愛與愛人，真是幸運�！薄�
小山點點頭�！�
松開忽然追上來，“小山，小山�！薄�
小山轉過去。
松開抱住她大力親吻她額角，“你一到我家就扭轉多年僵局，你是我的安琪兒。”
小山笑了�！�
松開又說：“金，你也是。”
金揚手，“噓，噓，回去，我們韓人可不作興摟摟抱抱�！啊�
老大這才回轉女伴家。
小山經小路去收取衣物，發覺床單及毛巾上有灰煤�！�
不好，風向變了，吹到酒莊這邊來，得趕快通知婆婆�！�
小山捧著籃子往回走，經過工具屋，忽然聞到一陣異味�！�
這股略為辛辣刺鼻又帶點香甜的氣味，任何人聞過一次都不會忘記�！�
小山在同學某次晚會中聞過永志不忘�！�
她朝工具屋走過去，那里邊放著剪草機及其他大型家居工具，收拾得很干凈�！�
小山推開半掩著的木門�！�
辛辣味更濃了�！�
有人在小屋里騰云駕霧。
誰？
小山輕輕走進屋子。
她看不到人家，人家卻清清楚楚看得見她�！�
“小小一座山，被你找到這里來�！薄�
“松遠�！薄�
正是老二，他光著上身躺在一張舊沙發里，正在吸一支小卷煙，手上握著一瓶夏當尼白葡萄酒。
小山走近，一手搶過他手上卷煙，放在腳下踩個稀爛�！�
老二笑了�！�
“過來，坐這里，這張沙發歷史悠久，我們三兄弟自小坐到大，一出生就看到它，它叫舒服椅。”
小山坐到他身邊，輕輕勸他�。骸澳阍蹩晌@個，你不想做人了�！薄�
老二只是笑，“你是個好孩子�！薄�
“在家，我是個問題少女�！薄�
“精神緊張，吸一只松弛一下�！薄�
“你有什么想不開，人一接近毒品，一步沉淪，終于變成社會渣滓，肉體受毒藥控制，變為行尸走肉�！薄�
“謝謝忠告�！薄�
“你別嬉皮笑臉�！薄�
“我都改過來�！薄�
小山看著他貼著膠布的雙手，“手腳仍然痛吧�！薄�
“不算什么�！彼纫豢诰��！�
“你有什么煩惱，不妨說來聽聽�！薄�
他卻講別的：“你出現之前，外公外婆叮囑我們三個，說是說妹妹，可卻一點血緣關系也無，你們三個行為要小心，肢體不能接觸，免生誤會�！薄�
小山不出聲�！�
“你母親支持花瑪葡萄酒到東南發售，外公十分歡喜，所以你是貴客�！薄�
交換條件�！�
人類概念其實仍然逗留在上古以物易物階段。
你拿什么交換？身無長物如甘寶母子，則受人欺凌�！�
“你看看，”松遠聲音低沉，“一家人，幾個姓，外公是花瑪，我與老三是余，你姓沈，老大，只怕連他自己也不知原本姓什么，這樣復雜環境長大，不容易呢�！薄�
“是會有一股無形壓力，這也不表示你可以酗酒。”
小山收起那瓶酒�！�
他伸手來搶，兩人粘在一起�！�
松遠說：“我又犯了一規，肌體接觸�！薄�
小山說：“回大屋去吧。”
“等我身上氣味散掉再說�！薄�
“這酒莊等著你來承繼呢�！薄�
“我卻想去城市體驗生活，鄉鎮農耕辛勞，實在不是我那杯茶，酒莊情愿讓給老大，你看他多苦命�！薄�
“胡說，他是須眉男子，命運靠雙手創造�！薄�
“小小一座山，你樂觀得叫人討厭�！薄�
“這是事實，他不久會成為花瑪家支柱，把酒莊發揚光大�！薄�
“日本人對我們的冰酒十分欣賞，今秋，我們會運出第一箱，均由你母親安排�！薄�
這時天色漸暗，他們并沒有開燈�！�
“小山，你可聞到空氣中異味？”
小山悻悻然，“你還說呢。”
“我指山火引起的焦味，像天使在云層上烤焦了面包。”
小山點點頭�！�
他形容得趣怪，但這是事實�！�
“昨日救火，發覺大半座山已經著火焚燒，火場如煉鋼廠一般，我們頭發卷起，皮膚炙痛。”
煉獄。
華裔一早有這種形容詞，小山不敢說出來�！�
這時，工具房的燈忽然開亮。
老三站在門口�！�
“小山，你在里邊？快出來，你爸媽均有電話找你。”
小山應了一聲自舒服椅上站起來。
老三看著他二哥，“你要小心�！闭Z氣不甚友善�！�
松遠不想與弟弟吵架，佯裝沒聽見�！�
小山拉一拉老三袖子�！�
走到門口，松培說：“你要提防他�！薄�
小山訝異，“他是你的兄弟�！薄�
“他是家中黑羊，去年暑假在酒吧醉酒鬧事，全靠外公擔保才能走出派出所。”
小山說：“我只覺得你們三兄弟都是好人。
老三停了腳步�！�
這時，金毛尋回犬奔出來迎接他倆。
老三說：“他在酒吧里拖拉的，是一個女子�！啊�
呵，罪加三等，只有最下流的男人才對女人動手。
“小山，你要小心�！啊�
這時，外婆的聲音自身后傳來，“你們都要小心�！薄�
小山轉過頭去�！�
外婆話中有話：“父母不在身邊，等于少了守護神，你們得好好保護自己�！薄�
小山連忙答是�！�
外婆說：“氣象臺說會下雨，可是三幾厘米，做泥漿都不夠，有什么用？”
她長長嘆息，臉上皺紋，又深了幾分。
小山回到屋里，發覺父母均找她多次�！�
她首先找到父親�！�
沉宏子聲音有點陌生，他可能在一個雞尾酒會，背景有樂聲笑聲，城市人最懂尋歡作樂�！�
“小山，說好一天兩個電話。”
“是，是�！薄�
“你媽媽終于與余某注冊成為夫婦，他那三個孩子知悉消息沒有？”
“還沒說起�！薄�
“他不是愛子之人�！薄�
“爸好像有點不甘心�！薄�
“我怕你母親選擇錯誤。”
其實她已經錯過一次�！�
“爸，所有選擇，最終都叫我們后悔。”
“你說什么？”
“你自己也有女朋友呀。”
“你不知道，常允珊這人沒有腦子，我怕她遭騙�！薄�
“爸，我不說了�！薄�
“我知道，總理找你有急事商量，還有，你的電話缺電。”
“全中�！薄�
小山急急撥電話找母親�！�
常允珊愉快地說：“小山，媽媽結婚了。”
“有照片看嗎？”
“這就電傳給你�！薄�
照片里的母親站在玫瑰花圃前，穿著淡灰色生絲小禮服，戴一頂小小網紗帽子，十分得體，手臂挽著余先生�！�
小山這時發覺，最英俊的老二松遠，長得與父親幾乎一模一樣，不過他是混血兒，鼻子更高�！�
兩個中年人看上去高興極了，像是已經努力成功，把過去所有陰霾都拋在腦后，過了蜜月再說�！�
下一站，他們去巴黎�！�
小山吁出一口氣，真難得他倆找到快樂，值得慶幸。這時，小山想法已完全不同�！�
她的眼光已經擴遠放寬，有時，人真需離開巢穴往外走走。
花瑪外婆過來說，“他們的父親已經舉行婚禮�！薄�
小山點頭，“我剛知道。”
不知為什么，她垂下了頭。
“遙祝他們生活愉快。”
外婆遞一小杯蘋果西打給小山�！�
她們碰杯，“健康，快樂。”
金出來加一句：“世界和平，安居樂業。”
外婆說：“三個男孩呢，把他們叫來�！薄�
老三最聽話，“我在這里。”
“你去把老大自甘寶家找來。”
老大也會做人，他自廚房探出頭來，“我沒出去�！薄�
外婆點點頭，“松遠呢？”
老三冷笑一聲，“我去叫他�！薄�
老二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外婆找我們什么事？”
“你們的爸結婚了。”
三個大男孩不出聲。
“小山正式成為你們妹妹，大家好好相處�！薄�
小山無奈且尷尬。
松培忽然說：“歡迎小山�！啊�
小山十分感激。
“彼此是一家人了。”
老大過來握住小山的手，小山不覺靠到他肩膀上�！�
他這樣說：“起初真有點不慣：門一打開，忽然來了一個妹妹，她會不會是一個寵壞的嬌縱兒，動輒哭泣發脾氣？三天之后，我們發覺她是一個安琪兒�！薄�
外婆沒有反對�！�
外公走近，“我們家過去確是少了一把嬌柔的笑語聲�！薄�
金笑，“這不是暗諷我們像犁牛嗎？”
老二也笑，“金是一只好牛�！薄�
大家舉起蘋果酒，“幸福�！薄�
“他們回程會停留酒莊住幾天。”
小山發覺老二已經洗凈身上氣味，靜靜坐在一角�！�
懂得尊重長輩的孩子不會太壞�！�
那天晚上，小山睡不著。
她走到廚房斟牛奶喝�！�
鄉間牛乳特別香甜，喝一口，上唇會凝住白白一層牛奶須�！�
有人咳嗽一聲�！�
原來是小松培�！�
他光著上身，正在廚房外露臺乘涼。
“出來坐一會，我點了蚊香。”
小山陪他坐下�！�
她不覺輕輕發牢騷：“看，把所有從前生下的孩子都像雞鴨鵝那樣趕到一起，他們又結婚去了�！薄�
“他們有權尋求快樂�！薄�
“我們的快樂呢？”
“我們已經長大，大可尋求自己的幸福。”
“你比我豁達。”
老三笑：“女孩子能做到你這樣，已不容易�！薄�
“鄉下人才看不起女子�！薄�
“因為在地里，女子力氣的確不及男丁。”
“在你學校里呢。”
“喲可怕，女生連理科成績都勝我們多多，十指靈敏，心思縝密，把男同學擠出局�！薄�
“嘿！”
他們抬起頭，山坡那邊，全是暗紅一片。
小山說：“真詭異可是，仿佛地獄之門開啟，諸魔蠢蠢欲動�！薄�
“小山，你口齒伶俐，沒有人會比你形容得更好�！薄�
“誰在這里說話？”
紗窗推開，老大出來。
“大哥坐這里�！薄�
松開也沒穿上衣�！�
男性就是這點占便宜，坦蕩蕩，赤裸裸�！�
“天氣極熱�！薄�
“你看，萬里無云。”
“這些日子吸收了的水蒸氣，一下子都釋放出來，又會大雨成災：沖壞橋梁公路，交通中斷�！薄�
老二的聲音傳過來：“大哥說得似天災人禍，民不聊生�！薄�
碰巧他也只圍著一條大毛巾�！�
大家都睡不著，索性圍著吃水果聊天�！�
小山輕輕說：“大哥快結婚了吧，走近你倆，都覺得你們深深相愛�！薄�
松開不講話�！�
松遠鼓勵他：“勇敢爭取�！薄�
松開說：“我與你倆不同，你們的父親就在眼前，有商有量，我老覺得在此寄居，需加倍懂事�！薄�
小山意外，“那我呢？”
松開說：“小妹，你父母天天追著噓寒問暖，大不一樣。”
小山取笑他，“但凡一個人，沒有什么就想要什么，廿多歲還希望媽媽唱安眠曲？不止是大哥，我也這樣：十歲八歲還自稱寶寶：‘寶寶肚子餓了’，‘寶寶不會做功課’，美好的童年的確叫人戀戀不舍�！薄�
松開也笑�！�
他說：“哀已在咖啡店工作，生活正常，體質較前進步�！薄�
小山掃一掃手臂，夜深，有點涼意。
“去睡吧。”
第二天一早，小山看到三兄弟準備到地里工作�！�
她梳洗完畢撲著跟出去，只見收成車上大木箱載滿一串串葡萄�！�
外公說：“這些全用來釀汽酒，即統稱香檳，在瓶中發酵的葡萄酒，少量制作，用人手轉瓶，釀成后供親友享用�！�
小山看著豐富的收獲，不禁心花怒放。
外公說下去：“余下的留著做冰酒，過了初冬再摘�！啊�
這時老二走過來，忽然抱起小山，把她扔到葡萄箱里。
小山呵呵大笑，樂不可支�！�
觸鼻全是水果香，她取起一串葡萄往嘴里送，自覺像葡萄仙子�！�
外公說：“這里沒你事，小山，你幫金送糕點到消防站去吧。”
金駛著車子過來，見小山白襯衫上印滿淡紫葡萄汁，像一種扎染花紋，煞是好看。
車廂載著好些雞肉餅蛋糕面食，天天運，日日清。
小山說：“鄉鎮居民仿佛一家人，在城市中，鄰居互不瞅睬。”
金說：“所以我不愿意住城市。”
小山看到工人在葡萄園范圍外挖防火溝�！�
金說：“工程已差不多了�！薄�
小山看到溝道有三尺寬�！�
她不敢出聲�！�
金這時說：“這場火非比尋常，火舌足高十尺八尺，真要卷過來，恐怕擋不住�！薄�
小山連忙說：“不，不會燒過來，山頂石巖是天然屏障�！薄�
“你聽誰說的？”
“眾消防員。”
“呵，這可叫人略為放心�！薄�
“他們也說半個世紀未見過這種火災。”
一路只見疲倦憔悴疏散居民重返家園，看到她們，自車窗探頭出來。
“可有食物？孩子們肚餓�！薄�
小山連忙下車，用籃子載滿糕點及果汁清水遞過去，暫時把小貨車變作食物站。
“花瑪酒莊，多謝你們�！薄�
車子一部部停下來，交換消息�！�
“布朗家失竊，電器全被人偷去，趁火打劫，尤其可惡。”
“警報暫時解除，總算可以回家洗澡，小女不見了一只花貓，晚晚哭泣。”
“我家的狗也在忙亂中走失，希望它會回來。”
各人不勝唏噓。
有人忽然說：“喂，遭遇這場世紀大火，我們卻性命無恙，你說是否大幸？”
大家又振作起來，“快回家通知親友，家母八十多歲住在阿省，擔心得睡不著吃不下�！薄�
一班人散了，另一伙又停下車來�！�
他們拿來一只玻璃瓶，吃了食物，隨意付款，放入瓶中�！�
忙了整個上午，食物派完，她們回家�！�
瓶中款項，捐到消防站。
順路經過，金建議去探訪哀綠綺思。
一推開咖啡店門便看見她。
美女即美女，叫人眼前一亮，她秀發如云，穿白布杉黑裙，宛如吉卜賽女郎，正忙著寫單子，客人與她搭訕，她低頭不理。
金與小山坐下�！�
她開心地迎上來。
“兩位喝什么，算我帳上�！薄�
小山忽然伸出手，替她扣好胸口紐扣。
金說：“我特地來請你到花瑪家幫忙，我巴不得有四只手，工夫來不及做。”
哀只是笑笑不出聲。
“一杯香草奶昔，一杯咖啡�！薄�
她一走開，金就說：“拋頭露面，有什么好�！薄�
小山詫異，“你應當鼓勵她呀�！薄�
金付了帳，給豐富小費。
哀綠綺思追上來�！�
她握住金的手，“在這里我是自由身，有上下班時候，勞力換取薪酬，沒有恩，也沒有怨，在花瑪家，我仿佛是個戴罪立功的人：婆婆給我一個機會，我得做足兩百分，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再也不能行差踏錯……”
小山不住點頭，她完全明白。
金也不禁動容�！�
“那是多么辛苦，連帶約伯也失去自尊，我有過失嗎，當然有，我已承擔后果，我不想向任何人解釋交待，你們放心，我會振作，但，我不會寄人籬下�！薄�
小山淚盈于睫�！�
沒想到這標致女子吃了那么多苦頭仍然堅持一副硬骨頭�！�
“我會好好過日子�！薄�
金點頭，“我們去看約伯�！薄�
哀綠綺思回到咖啡店去工作�！�
金看著她的背影，“她有道理�！眹@口氣�！�
小山忽然問：“我呢，我是否軟腳蟹？”
金拍拍她肩膀，“小山，讀完書再論英雄�！薄�
小小約伯在托兒所幼兒班學繪畫。他認得小山，走過來招呼�！�
老師有點猶疑：“是約伯的朋友？”她不放心。
金說：“我們只逗留三分鐘。”
她們與約伯緊緊擁抱。
一會她們就走了�！�
車子駛回酒莊，她倆看到一輛陌生出租汽車。
金也警惕，“咦，誰？”
有人走出來，“金，連我你都不認得了�！薄�
小山定睛一看，只見一個金發中年女子站門口，穿著過窄套裝，尖下巴，大眼睛，笑起來許多魚尾紋，可是仍有一分俏麗�！�
金叫出來：“依斯帖，是你。”
女子哈哈笑著與金握手。
這可是個大熟人，誰？
女子轉過頭來看著小山，“我是花瑪的女兒，三個男孩子的母親。”
小山呆住。
呵，花瑪家大小姐回來了，好不湊巧。
“家里真舒服�！薄�
女子赤足，手上拿著一瓶葡萄酒。又問：“你是松開他們的朋友？”
小山向金使一個眼色�！�
金連忙說：“這是沈小山，是松開他們的妹妹�！薄�
女子一楞，“妹妹？我有生過你嗎？”她大笑起來。
小山這時更加明白為什么哀綠綺思不愿到花瑪家生活：實在太不方便。該剎那，小山也決意回家去。沈小山，應當住在沈家，在別人家里，始終是外人。她竟到今日才明白這個淺易道理，難為父親多次警告她�！�
女子忽然醒悟：“呵，我明白了，你是我前夫現任妻子的女兒�！薄�
小山不知說什么才好�！�
這時，面色鐵青的花瑪婆婆在門口出現。老人一開口便說：“這里不歡迎你�！薄�
小山意外�！�
那依斯帖也怔住，半晌她說：“我累了，我想回家休息，看看孩子。”
老人仍然只有一句話：“這里不歡迎你，孩子們也不需要你�！薄�
“我是你們的女兒。”
“你并沒有把這里當一個家。”
“我姓花瑪，是花瑪家唯一女兒�！薄�
老人固執地瞪著女兒，握緊拳頭，“花瑪家每一個人都為這個家出一分力：我們兩老、三個男孩、金、小山、田地里伙計們……都是家中一份子�！薄�
女子瞪著老母親：“你想趕我走？”
花瑪婆對金說：“招呼她吃過午飯送她走。”
女子跳起來，“喂�！薄�
花瑪婆頭也不回走出門去�！�
女子頹然，“她一直那樣對我，自十六歲起，我回不了家。”
金與小山都尷尬得說不出話。
女子用手托著頭，“每次我走投無路回家來，她都拒絕我�！薄�
金只得說：“今日有新鮮烤羊肉�！薄�
小山剛想走開，被依斯貼叫�。骸澳阋惨黄鸪园伞！毙∩街坏米隆！�
她又開了一瓶葡萄酒�！�
小山想說：你還要開車，酒后不便駕駛。但，沈小山是誰呢，人家好歹是長輩，哪由她多管閑事�！�
小山如坐針氈�！�
依斯帖邊吃邊訴苦：“其實我做錯了什么？我是個專一的人，從不腳踏兩船，每次誠心誠意結婚生子，可是事與愿違，漸漸產生分歧導致分手，我母親卻不原諒我，她是清教徒，她畢生至大成就是‘我只結一次婚’。”
小山不由得微笑。
“他們沒把我寫在遺囑上，我知道�！薄�
小山忽然輕輕說：“好子不論爺田地，好女不論嫁衣裳�！薄�
“你說什么？”
小山婉轉把中文解釋給她聽�！�
那外國女子忽然明白了。她又微笑起來，“小女孩，你很聰明�！薄�
“這是我們古人的箴言。”
“我不應抱怨，我已經四十，應當比你智慧。”
她喝盡杯子里葡萄酒�！�
“花瑪產品越來越精�！薄�
“你淋浴休息一下吧�！薄�
她用雙手抹臉，“我一定又臟又油又累。”
“你自東岸來，舟車勞頓�！薄�
“公司裁員，我又丟了工作，男友慫恿我回來酒莊求助……”她忽然伸一個懶腰，“你爸好嗎，三個男孩子好嗎？”
小山立刻輕聲否認：“他不是我父親。”
“呵，那么，你叫他什么�！薄�
“余先生�！薄�
“你們還沒見過面吧，他不會接受這種稱呼。”
小山輕輕笑一聲。
“你很倔強。”
金這時走過來，“依斯帖，你休息一下吧。”
她赤著腳走上樓去�！�
小山看著她婀娜背影喃喃說：“又一朵流浪玫瑰�！薄�
“早年真是美女，一把金發閃閃生光，如今，叫生活糟蹋得憔悴。”
金停一停，嘆息：“誰不是呢。”
伊人腳底腳跟上已長滿老繭。將來，沈小山也會那樣嗎？小山打了一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