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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取莽郎心 第五章



  這兒竟然真的是土匪窩!

  先前還自以為是地同天湛開玩笑哪,沒想到……慕容望著窗外逐漸向東延伸的樹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起身走到屋外的竹椅上落坐。

  她將手肘撐在竹桌上,凝望著與她的院落相距不過數(shù)尺的簡樸木屋,里面的人已經(jīng)避不見面半個多月。

  聽說,今天他是下山打劫去了。

  還記得回到山寨的那一天,他用一種很像是退讓的語氣,將她托付給玄俗后,便自她眼前消失。

  而玄俗則是意味深長地直直看著她,之后使領(lǐng)著一大群人,花不到一天的時間,為她搭建了這個居處。

  竹屋茅草頂,搭建得既堅固又舒適,外頭還依著原本即有的竹林,為她辟了個院落,并擺上竹桌竹椅。

  可以想見如果是在懊熱的盛夏天候,這兒會是多么地涼爽宜人。

  聽說這山寨盤據(jù)了整座山頭,但沒有人帶領(lǐng),她根本不曉得這兒實際上到底有多大,只能天天待在院落發(fā)愁。

  玄俗故意將她的院落搭建在天湛的屋旁,她卻半個多月來都看不到他的人。

  不論這山寨有多寬廣,不論他再怎么忙碌,也總該曾回來休息吧,怎么就有辦法避著她呢?

  到底該怎么做,她才能打開他的心結(jié)?

  前兩天寨內(nèi)的大娘告訴她說出的后頭辟了大片田地,供山寨內(nèi)的人們平時耕作之用,主要生產(chǎn)糧食和茶葉。

  也許改天她該去那兒蹓溜。

  正在發(fā)愁、思索的同時,忽然見到有個修長俊挺的身影,遠(yuǎn)遠(yuǎn)地朝她這兒是來。

  來人肩上扛著一塊長、寬都將近有他半身高,厚達(dá)五吋的扁木緩緩走近,木頭看來相當(dāng)厚實,想必重量不輕,卻絲毫無損他動作上的瀟灑。

  看來,他也是真人不露相嗎?

  慕容看著玄俗走入院落大門,疑惑的眼神轉(zhuǎn)向他肩上扛負(fù)的東西。

  “山寨弟兄們一起送你的禮物,希望你會喜歡!毙讓⒈饽痉胖糜谥褡郎希罅俗斐托。

  “慕容居?”她壁緊黛眉,念出上頭的文字。

  “是呀,喜歡嗎?”

  她伸手輕撫那三個精雕的漆黑大字,織指在光亮滑膩的流云彩匾額上兜轉(zhuǎn)一圈后,落在左下的小字落款。

  “天湛題的?”她的語氣有些受寵若驚。

  “是呀!”

  “那這“邢天湛題”的落款,是你寫的?”她眉眼帶笑,淡淡揪著他。

  “這么明顯嗎?”他已經(jīng)很盡力模仿天湛的筆跡了呀!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天湛的字哪!彼q凝視著匾額上的字,臉上的柔美笑容透露出滿足。

  玄俗凝娣著慕容,直到她疑惑地抬頭與他對望,才收回視線,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既然是第一次著到天湛的字,你怎么能區(qū)分出其中的不同?”

  “你是真的疑惑,還是故意要試探我?”她輕笑,低垂雙眼,手指在墨黑的字跡中徘徊!耙粋人的性格是堅定,是狂放,是溫雅,是暴烈,在他的字中通?梢钥闯龆四。天湛的字豪邁中有端正,所以筆勁渾雄,連墨跡都透木三分,因此即使上了色,也可以看到字旁原本墨跡的量染;而你的字跡則是瀟灑中帶有剛毅,即使你模仿天湛的書法,也無法如他那般渾雄,可是卻會多了你自己的瀟灑。”

  “我學(xué)得這么失。俊彼亲佑樞ψ约。

  “不,是你們都太有自己的原則了!彼A他一眼,又將目光調(diào)回,思索道:“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天湛的品行端正是我早知道的,但相處的那段時日,卻怎么也看不出它的豪邁呀!”

  “品行端正?”玄俗哼笑!斑@樣形容我們的二寨主,咱們播龍寨的威信怎么建立得起來?”

  “二爺,你不也沒沾染到多少草莽氣息?”她倪他。

  “那是我潔身自好!彼麑λ皻庖恍Α

  “潔身自好嗎?怎么聽說每次下山劫掠,都是出于你的謀略計畫?”

  他不理會她的取笑,以食指勾抬起她細(xì)致的下巴,靠近她的臉龐,輕挑的眼神對上她的,半是玩笑半是認(rèn)真的開口,“慕容姑娘,既然明白我們這兒是土匪窩,怎么還不懂得驚嚇逃跑?”

  慕容撇開頭脫離他手指的掌握,倒退一步后,凝望他道:“你明明很清楚我的心意,相信沒有必要一再試探了吧。”

  “哦,這句話可真引人遐思啊!彼中靶,但天生俊逸瀟灑的相貌卻讓這樣含著惡意的笑容變得極具魅力,也極端吸引人。

  “別笑我了,若你的心思真如你所表現(xiàn)出來的惡意,相信也不會特意為慕容打造的-曰匾額!

  “聽你這話我才想起,你還沒有告訴我喜不喜歡這份禮?”

  “我能說不喜歡嗎?”她臉上的表情是無奈也是滿足。

  送這樣的匾額,題這樣的字,若真的懸掛在門上,無疑顯得太匠氣也太招搖,也刻意劃分出她在這山寨中的與眾不同。

  可是蟋龍寨二爺、三爺親題的字,以及全山寨弟兄一起打造的匾額,其實是一份相當(dāng)貴重的心意,代表了山寨中人對她的認(rèn)可與歡迎,這樣的禮,她怎能不收?

  “有沒有人將﹃蕙質(zhì)蘭心’這形容詞套用在你身上過?”

  “是曾有人這么贊譽(yù)慕容。”她的語氣不卑不亢,并沒有因為得到贊譽(yù)而開心,也似乎對自己有著足夠的自信。

  她的行為與她的心性,都一如她溫潤的話語一般,輕輕淡淡,雅致柔和,卻也堅定自信。

  “我很好奇,像你這樣備受疼寵賞識、養(yǎng)在金山玉林里的女子,怎么沒有被天湛的容貌嚇走?”

  “這應(yīng)該感謝上天仁慈,讓我第一眼見到他時,只看到他正直剛毅又溫和內(nèi)斂的眼。”她并不否認(rèn)自己也可能以貌取人,因那樣只會顯得矯情,尤其是在玄俗這樣深沉的人面前,誠實才是最好的自我保護(hù)。

  “花魁,”玄俗深深著她,“你其實不喜愛與人太接近吧?”

  會這么問,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她雖狀似不經(jīng)心,其實一直與他保持距離。

  “如果可以選擇,”她輕笑著!澳饺葜辉敢琅夹南档娜。”

  玄俗眼神放柔,表情不再邪氣,也不再漫不經(jīng)心,而是沉重的。

  “天湛以前的個性,確實也帶有些豪邁灑脫的。”

  “可以告訴我他性情轉(zhuǎn)變的緣由嗎?”

  “真要說起來,也是我和大哥害了他!

  “怎么說?”

  “邢家殷富三代,在信陽一帶以樂善好施聞名,可惜人丁單薄,到第四代時僅存邢老爺一脈,而且在他年過五十之后才終于生下天湛這名獨子!毙字钢缸郎县翌~,在獲得她的點頭同意后,將匾額搬到屋內(nèi)矮柜上暫放!靶侠蠣攲μ煺亢喼钡搅擞星蟊貞(yīng)、挖心掏肺的溺愛程度。而天湛雖然容貌奇異,卻承制邢老爺厚道的個性,溫和耿直,剛毅知禮。”

  “這么聽來,天湛似乎相當(dāng)受寵。”她起身進(jìn)入屋內(nèi)為兩人倒了茶水!拔业故呛芤苫,在這樣的教養(yǎng)下,不至于養(yǎng)出如此自卑封鎖的個性!

  “你可知道天湛曾經(jīng)娶妻?”他瞥她一眼,走回院落坐下,舉杯就欲。

  “娶妻?”聞言,她的心幕地沉下。

  原來他已有妻子,那她的心意該怎么辦?

  “八年前,信陽有個頗具名氣的花魁,名換水紅荷,因自恃容貌出眾而驕矜自滿,得罪了許多人,也因此遭到尋仇,差點在暗巷中遇害,是天湛路過救了她。”玄俗將慕容落寞的表情看在眼里,并不多做評論,娓娓道來前事!爱(dāng)時我們并不相識,所以之間如何我并不清楚,反正后來聽說天湛為她贖身,并娶她為妻!

  “助她從良嗎?”她低聲自語,想起了最后一次的爭執(zhí),天湛那壓抑而難堪的表情……“在水紅荷還掛牌執(zhí)業(yè)時,我們就已經(jīng)聽說她和宦門之后孫吾義交情匪淺,只是礙于長輩反對,無法娶她入門!毙椎恼Z氣有著自責(zé)!皩O家多行不義,貪污納賄、強(qiáng)索民脂民膏,信陽居民多半敢怒不敢言。我們盯上孫家已經(jīng)很久,挑上他們出游朝拜的夜晚,進(jìn)入行搶。卻沒想到孫吾義仍與水紅荷私通,藉機(jī)留下,兩人夜約在后園飲酒狂歡,也沒想到孫吾義的妻子竟然也沒有跟著出游,而在房內(nèi)就寢,因為她的叫嚷,讓大哥一時心急,失手殺了她!

  “你們……殺了孫吾義的妻子?”

  “當(dāng)時年少輕狂,加上大哥性情剛烈,有時候一卯起來,任誰也阻止不了!彼樕珶o奈地點頭。“沒想到這卻正中水紅荷和孫吾義的心懷,于是他們兩人聯(lián)手誣陷天湛勾結(jié)山賊,蓄意濫殺人命。”

  “栽贓誣禍?”她臉色一白。

  “是呀,水紅荷將孫府的傳家玉佩藏在天湛房內(nèi),并于公堂上指證歷歷,再加上孫吾義與縣府之間的私通賄賂,讓天湛含冤莫白,邢家三日全被安上謀反與謀殺罪名,等待下獄處決,家產(chǎn)全數(shù)充公,而兩老因此雙雙投環(huán)自盡!

  “謀反與謀殺……”慕容難受地揉著額角,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情!昂脟(yán)重的指控,若非邢家人丁單薄,豈不禍及親族,讓無數(shù)人因此冤死?畢竟是自己的丈夫,是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呀,她的做法未免太絕!”

  天湛那一日的話,此時浮上她腦際——告訴我,青樓女子可有真心?

  一時的善心,竟換來這種下場,任誰也無法接受吧?而他那時候又是以怎樣自責(zé)與難堪的心情度過?

  想到他痛苦滿溢的神色,想到他可能在夜里卷縮的自責(zé)身影,她就無法克制心中的酸楚,任淚水在眼眶間氾濫。

  “當(dāng)我們知道害慘邢家后就馬上前往縣府救援,卻沒想到孫吾義早就已經(jīng)買通獄吏,將天湛折磨至奄奄一息,我們趕到時,他根本只剩一口氣。”他嘆氣,想起那時的自責(zé)與惶恐,至今心有余悸。“好不容易將他救活,他卻趁我們不注意時,偷跑到邢家兩老的墳前跪了整整五日夜,不吃不喝,不言不語,誰也拖不走,直到他自己體力不支,昏迷倒下為止!

  “那么,你們之后是否……上孫家報了仇?”她的問句里有絲顫抖。

  草莽江湖之間的恩怨,親痛仇快背后,會是多少人的血淚?

  冤冤相報,會變成宿命嗎?

  “你想呢?”他看著她的淚眼,殘酷地要她著清這世界的現(xiàn)實!安菝Р灰姽俑沁@個社會不成文的規(guī)則,所以我們自有一套彼此約束的方法。如果你無法接受,還是趁早離開吧!

  她聽完他的話后,并沒有如他所希望般花容失色,反而低低笑了,搖著頭輕聲說道:“不,我知道天湛的為人,所以我相信他沒有殺人,也不會讓你們殺人!

  “是呀,”他的語氣有絲挫敗。“真該感謝這個心如菩薩的小弟,為播龍寨減少了很多殺孽。”

  “那你們?nèi)绾翁幹盟麄?”她偏過頭,以手中拭去眼眶中的濡濕,語氣試圖淡然。

  “不過也讓他們嘗嘗傾家蕩產(chǎn)、家破人亡的滋味而已!

  “我相信以二爺?shù)闹腔,這應(yīng)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吧?”

  “當(dāng)然!”他笑得很開懷,卻也不掩譏謂,逼近慕容開口,“我說花魁呀,縱使我們專挑貪官污吏和為富不仁者下手,縱使我們曾干些接濟(jì)窮困的事情,但山賊終究是山賊,怎樣也漂不白,你為什么不害怕?為什么不逃走?”

  “這是你們的生活方式,我沒有權(quán)利做任何評論,但我相信你們都是依著自己的原則過活,并且絕對不會有心去傷害無辜的人,這就夠了,不是嗎?”

  “慕容,”玄俗的表情柔和下來,學(xué)著她溫溫軟軟的語調(diào),輕輕開口,“如果有任何需要,歡迎你隨時來找我?guī)兔!?br />
  “有二爺這句話,我好似吃了一顆定心丸哪!”她笑得很開懷,春風(fēng)扶過頰面發(fā)絲,輕輕飛舞起安定而幸福的感覺。

  她知道,眼前的人只是想保護(hù)天湛,不愿見他再受到傷害。

  “叫我玄俗吧!彼麥匮缘馈

  “回來了,爹爹和邢叔叔回來了!”一個長相清秀的小男孩興奮地沖到院落中,拉起玄俗和慕容的手,快樂地嚷嚷:“玄叔叔,天仙姊姊,爹爹和邢叔叔回來了,我們快過去吧!

  “天仙姊姊?”慕容因這個稱呼度起眉頭,疑惑地看著被拉起的手。

  “走吧!毙讗鹤鲃∷频匦χ!暗苊谩!

  “嗯!彼残α耍跑浟松碜,讓小男孩拉著走。

  扒扒卜慕容由玄俗護(hù)著,毫不費(fèi)力地穿過滿滿的迎接人潮,看到整列滿載而歸的隊伍,以及站在隊伍最前頭的魁梧身影。

  “爹爹!”小男孩放開慕容的手,興奮地沖向邢天湛身后的男子。

  “小陶子,今天乖不乖?”男子一手抱起小男孩問道。

  “嗯,”小男孩猛點頭,將小手指向慕容,“我還把天仙姊姊帶來了喔!

  聽到小男孩童稚的言語,熱絡(luò)的氣氛馬上沉靜下來,所有人都動作一致地瞪大眼睛看著慕容,然后再看向邢天湛。

  邢天湛并沒有察覺周遭詭異的氣氛,在轉(zhuǎn)頭看到讓玄俗護(hù)在身旁的慕容后,神色一黯。

  沒再理會她專注的凝望,他低聲向身后的陶總管說了幾句話后,回過頭對方從正廳內(nèi)走來的大漢開口,“大哥,這是今日的收獲,夠寨里的人豐足大半年了,請你和二哥清點,我想先去休息。”

  “去吧。”一臉端正的大漢點頭應(yīng)允。

  “多謝了!彼^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開。

  大漢看著他走開,銳利的目光在玄俗與慕容身上停留一瞬之后,擊掌喚回眾人的注意力,之后他中氣十足的宏亮嗓門在前庭空地上散開。“有事的快點回去干活,沒事的就來幫忙搬運(yùn)清點這些東西,全別閑著了。”

  大漢喝完,所有人又動了起來,只有慕容仍停駐原處,悵然望著漸行漸遠(yuǎn)的喪氣背影。

  “你說,我們兩人看起來是不是很匹配?”玄俗不知打哪兒弄來一面小銅鏡,湊近她的臉讓兩人一同映照入鏡中。

  她失聲笑出來,落寞的心情讓他的調(diào)皮給趕走。“別告訴我這鏡子你隨身攜帶。”

  “不行嗎?”他拋給她一詞媚眼!氨竟犹焐绱丝∫轂t灑,當(dāng)然要時時維持住玉樹臨風(fēng)的氣質(zhì)呀!”

  “行了,別逼我了,我知道該怎么做。”她垂睬低語,而后緩緩離開。

  玄俗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有些無奈。

  紅顏禍水呀!他何其無辜,居然得承受大哥警告的眼神。

  可是這位紅顏的眼底根本容不下他,他哪來機(jī)會奪人所愛?只能怪自己長得太俊俏,才會處處引人遐思……自我安慰兼自吹自擂完畢后,他才吹了個口哨,轉(zhuǎn)身入正廳準(zhǔn)備盤點收獲。

  經(jīng)由他所主導(dǎo)籌畫的行動,他必定會從頭參與到底,不容差錯,即使只是短少一錠銀子亦然。

  扒卜卜明月高懸,山寨內(nèi)燈火處處,有弟兄們的喧嘩聲,也有婦孺?zhèn)兊男φZ聲,原該屬于草莽乖戾氣息的山寨,卻矛盾地處處充斥溫馨祥和的氣氛,也讓獨身在外的人兒平添落寞。

  邢天湛來到慕容居住的院落外頭,看著在屋外睡著的人兒,壓抑的嘆息自口中輕吐而出。

  月華在她身上灑落光暈,讓她美得有些不真切,一身淡色粗布衣袍,絲毫無損她高雅的氣質(zhì),而側(cè)趴在竹桌上的清麗容顏有著淚痕。

  他知道她就這么在屋外坐了一夜,也知道她一直看著他的屋子流淚,更知道她身上的衣服根本不夠阻擋夜晚的寒冷……她怎么就這么不懂得照顧身子?要是再染上風(fēng)寒怎么辦?

  粗糙鋤黑的手指輕輕拭去細(xì)致麗顏上的淚,想起她因它的退縮而蒼白的容顏,他的眼中盡是掙扎與痛苦。

  “究竟我該拿你怎么辦?”

  再度嘆氣,總是舍不得她繼績在外讓霜露侵襲,于是輕柔地、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走入屋內(nèi)。

  遲緩的腳步,好似想多延長樓她在懷的時間。

  因受寒而有些打顫的柔軟身子,在被他抱起時自動自發(fā)地向溫暖源偶去,發(fā)紫的唇漸漸恢復(fù)紅潤,緩緩上揚(yáng)。

  邢天湛溫柔地將慕容放置床上,為她蓋好被子后,凝視她透露安寧滿足的睡顏,情不自禁地伸手撫平她眉間因方才離開溫暖而起的皺折,接著恍若燙著一般地迅速縮回手,而后很快地帶上門,不敢再多做停留。

  明亮的月光,讓地面上奔跑的狼狙身影,無所遁形。

  扒卜卜“天仙姊姊,你在笑什么?”

  “沒有呀,”慕容望向跑到她身旁的小孩,疑惑地問:“小陶子,為什么總叫我天仙姊姊?”

  “因為姊姊長得很美呀,就好像天仙一樣,連以前號稱寨內(nèi)第一美女的靈姊姊都比不上呢!”小孩子童言童語,望著她的靈活大眼發(fā)出崇敬光芒。

  “靈姊姊?”

  “嗯,靈姊姊號稱是嬸龍寨四寨主啦,不過寨主叔叔都沒有承認(rèn)就是了!

  這么聽來,小陶子口中的這位“靈姊姊”在寨中的地位似乎不低,會是誰呢?

  “那你們也都要聽靈姊姊的話嗎?”小陶子是寨內(nèi)總管的兒子,年僅十歲,平日活活潑潑,也挺伶俐懂事。

  “誰敢不聽呀,靈姊姊很兇的。”小陶子嘟哎著!斑^年前聽爹爹說靈姊姊看上了一個和尚書生,今天就把人家抓回寨里來啦!”

  “和尚書生?好怪異的詞兒!

  “不怪呀,爹爹說……”他學(xué)著陶總管的語調(diào)。“就是個不懂得人間美好,一心想當(dāng)和尚吃齋念佛的笨書生吭!”

  慕容看他那人小鬼大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開來!澳悄懵牭枚愕f的是什么意思嗎?”

  “說真的,不太懂耶……”他搔搔頭覷覷地笑了下,而后突然興奮地大嚷:“對了!那個和尚書生也長得很漂亮喔,和姊姊一樣美得像天仙似地,我?guī)ф㈡⑷タ!?br />
  他即說即行,邊說邊拉,將慕容拉往山寨正瞧的方向。

  “慢一點兒,不用太急呀!”雖然他只是個十歲的小孩兒,但因在山野里長大,行動之敏捷簡百可以和猴子相比,慕容被他這樣拉著跑,總也有些狼狽。

  “到了,姊姊,你看,就是他!”小陶子興奮地指著站在屋內(nèi)正廳的白色纖逸身影大喊。

  慕容并沒有看向小陶子所指的方向,只顧著扶著門框順氣。

  方才的奔跑讓她險些喘不過氣來,原本整齊的發(fā)辮因而有些凌亂,一些發(fā)絲服貼在嫣紅的雙頰邊,讓原本看來嬌弱溫雅的人兒瞬間變得活躍輕盈,也讓廳內(nèi)的男人全都看傻了眼。

  玄俗欣賞地吹了一聲口哨,接著被大寨主陸龍一個拐子給震到后頭,塢著肚子痛哼。

  “慕容?”溫和低沉的嗓音傳入她的耳,伴隨些許驚奇與訝異。

  這聲音怎會如此耳熟?

  慕容全身一震,而后轉(zhuǎn)頭望入底內(nèi),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歐陽公子!”她訝喊,膛大眼回望他驚喜的眼胖。

  “你們認(rèn)識?”站在歐陽珣身旁的嬌小女子目光在對望的兩人之間梭巡,而后皺眉開口。

  慕容聞言,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轉(zhuǎn)頭往嬌小女子看去。

  這女子約莫矮她半個頭顱,長得俏麗亮眼,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靈活,像個長不大又詞人喜愛的女孩兒,但濃翹的烏黑長睫和細(xì)直的濃眉,以及目光中的執(zhí)拗,卻又顯示不輕易服輸?shù)膱砸銈性。

  “請問你是……靈姑娘?”她思忖著合適的稱呼。

  “陸靈,寨主的妹妹。”她簡單地自我介紹,而后又定定審視她,問:“你們認(rèn)識?”

  “我與慕容是故交!睔W陽珣溫和地開口解釋。

  “那你是誰?怎么曾在山寨里?”她大年初二就溜下山了,今天才終于綁到人回來,對最近山寨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也不明白為何山寨內(nèi)會突然多出這么一個嬌滴滴的似水人兒。

  “她是天湛帶回的人!毙自谝慌源舐暡遄欤@一次被邢天湛一拳又給揍到角落去。

  “天湛帶回的人和我?guī)Щ貋淼娜司尤皇桥f識,可真巧合是不?”她暮然瞇腿起眼。

  “也許該說天意難違,從來無巧不成書。”慕容淡嘲。

  陸靈繼續(xù)審視兩人,再看了看神情有些抑郁的邢天湛一眼,臉色閃過了然,而后突然放聲大笑,拍著慕容的肩大聲說道:“我欣賞你,既然你和玉容是舊識,那也幫我個忙吧!

  “幫忙?”這女孩兒雖然看來嬌小,嗓門可不小,中氣十足的笑聲震得她的耳朵有些疼痛,于是調(diào)調(diào)重復(fù)她的話。

  “對呀,幫我說服玉容,和我成親。”她開口,語氣是一派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全不覺得說這些話有什么不對。

  “成親?”她膛瞪著陸靈,不明白她一個女孩兒怎敢如此大膽,在大庭廣眾下說出這種逼婚的話來。

  “是的,妹子在這兒就先謝過姊姊了。”陸靈對她福身一揖,擺明了趕鴨子上架,全然不給人回絕的空間。

  只是她向來習(xí)慣了大剌剌的動作,卻還硬是要學(xué)一般女孩兒家裝出嬌滴滴的模樣,看來還真有些不倫不類。

  四周的人被陸靈的動作弄得大笑,紛紛出言嘲弄,她也不甘示弱地大聲回嘴。

  情況怎會變成這樣?

  慕容看著和眾人吵鬧成一片的陸靈,被她說風(fēng)是風(fēng)又暗藏玄機(jī)的行為給弄胡涂了。

  她轉(zhuǎn)頭看向歐陽珣,他回給她一個無奈的笑容;望向玄俗,他的神色擺明看戲;而邢天湛則是雙手環(huán)胸,垂胖望地,不發(fā)一語。

  玉容,她曾經(jīng)深深仰慕過的人,曾經(jīng)讓她打算徹底死心也徹底放棄這個世間的人呀!他怎會往這時出現(xiàn)?又怎會是用這樣混亂的狀態(tài)出現(xiàn)?

  事情好像……亂成一團(tuá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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