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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奏的情仇 第六章

  藍季卿度過了二十四小時的觀察期,移進了特等病房。他的血壓雖然被控制住,暫  時穩定了,但他卻失去了語言能力,僅能睜著憤怒的眼睛,歪著焦灼的嘴,試圖舉動他  頓忽間失去自主能力的手,痛苦地無法表達他想說的話。  

  “季老,別急。您越急,越影響您的康復情況!毕N奈兆∷欢群麸L喚雨,如  今脆弱無能的手,溫和地勸著。“心情放輕松,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的。”  

  藍季卿顫動著嘴唇,他的老妻不動聲色用面紙拭去他沒有知覺的嘴角上的唾液。  

  “孩子們都在外面,”沒有人敢進來,尤其藍嘉修和藍(王玉)。藍柯靜芝輕輕地對  他說,“醫生吩咐不讓太多人進來吵你。尹仲桐也在外面。要他進來嗎?”  

  藍季卿拚命眨眼睛。  

  “慢慢來,季老!毕N恼f。“這樣吧。肯定的事,您眨一下眼睛,否定眨兩下。我們好知道如何遵從您的意思,您說好不好?”  

  藍季卿很慢地眨一下眼睛。  

  “好。要請尹先生進來嗎?”  

  眨一下。  

  “其他人呢?您還要不要見其他人?”  

  兩下。  

  希文去把尹仲桐叫了進來。這表示藍季卿要交代公事,藍柯靜芝把面紙塞給希文,  悄悄帶上門出去了。  

  “季老,現在就我們三個人在這。要我出去,您和尹兄談談嗎?”  

  兩下。  

  “我和尹兄大概談了一下公司的現況,詳細情形我還不甚了解!毕N闹鲃訄蟾嬲f  明。“我不認為我適合插手,但是如果您有指令,我盡全力協助藍叔!  

  一下,停頓。又一下,停頓,再一下,藍季卿焦急的臉扭曲得更厲害。  

  “別急,別急,季老。我來說,是否合您的心意,您慢慢回示,好嗎?”  

  一下。  

  “您要我幫著藍叔整頓業務?”  

  這一下他眨得很用力,而后眼中露出哀懇的神色,希文心中不由一酸一悸。  

  “好,沒有問題,我會的。我們也還是需要尹兄的協助!  

  又是用力的一眨。  

  “總裁,您放心!币偻┥髦厝缧牡亻_口,“這次我絕對忠誠,誠實如一,不  敢再有絲毫虛掩!  

  希文將不能再用的面紙悄悄丟掉,悄悄又拿了一張,回來挨近藍季卿頭側。  

  “您安心休養,季老,從今天開始,我就加入藍叔和尹兄──”  

  藍季卿連續地猛眨著眼睛。  

  “有什么不對?”尹仲桐低低地問。  

  希文只一下就明白了!澳灰{叔再管事?”  

  肯定明確的一下。  

  希文思慮片刻!斑@樣恐怕不妥,季老。所有情況和內中過程藍叔最清楚,我需要  他提供所有業務往來來龍去脈資料,然后大家共商對策!  

  藍季卿曲扭著嘴和臉,瞪著眼睛。  

  “這時候違背他老人家,不大好吧?”尹仲桐小聲耳語。  

  希文警告地看他一眼,唯恐老人多心,解釋道,“尹兄的看法和我相同,他擔心您生氣,影響健康,不便直說。不過我相信以您的睿智,您一定了解這是責任問題。藍叔愿意負起責任,查究錯誤出處,您不會不給他這個機會的,是不是?您若教我一個人擔這個重責,我怕我是擔不下來的!  

  藍季卿眼睛朝他瞪來,拗了一會兒,終于眨了一下。接著他嘴巴用力扭著,手指也  費力地彎著。  

  希文一面不停擦涎下他嘴角的唾液,一面費力、耐心地猜他要什么,最后終于自他  努力瞟向門的眼神猜到了個端倪。  

  “您要叫人進來?”  

  一下。  

  這次他一猜就中了。老人要見藍(王玉)。  

  接下來的部分很是困住了希文好半晌,結果是藍(王玉)說出了他的心意。  

  “爺爺要我們趕快結婚,越快越好?”  

  滿意的一下。  

  本來就成定局,只是早晚的事,這個節骨眼,自然沒有理由推拖,希文答應了。老人露出倦容,閉上眼睛。  

  安若,希文苦惱地想,他如何向她說明?  

  ***  

  “藍(王玉)要和費希文結婚了!  

  尹仲桐疲憊地扯掉領帶,丟在椅子上。躺在床上等他的女人,他的前妻,懶洋洋把  眼睛從不怎么用心在看的雜志上抬起來。  

  “那關你什么事?”說完,嘴一抿,她不悅地諷刺地加上,“說錯了,藍家的每件  事都關你的事。”  

  “不要這么尖刻!敝偻┙忾_襯衫,用一腳蹭掉另一腳的鞋!叭舨皇嵌麻L帶我  進藍氏,我到現在只怕還是個小職員!  

  “你感恩圖報,兩肋插刀,插得妻離家破,是你不滿意,還是他不滿意?”  

  “你又要為這個事炒冷飯嗎?他現在人在醫院,形同廢人了!  

  “你跟我兇什么?他病了是我的錯嗎?”  

  仲桐倦乏地嘆一口氣,上床躺在她旁邊,伸臂將她攬過來!安皇悄,和你不相干  ,是我的錯。”  

  “你這么多年為他家做牛做馬,二十四小時有二十個小時賣在藍氏當狗,什么事還往自己身上攬,神經病啊你?”  

  “你不明白!彼且幌滤念~頭!拔依哿。睡吧!  

  “你幾時不累?到藍氏工作后,你幾時不累過?”她氣惱起來,用力推開他。  

  他不再拉她,舊仗了,打來打去結果總相同。說藍嘉修心力交瘁,他何嘗不是?但藍嘉修有責任,他的責任也是難以推卸的。  

  對妻子,他也有份難卸的責任和歉疚。他是疏忽、冷落了她相當長一段時間。起初  期望她諒解,她不能,他無法怪她,總是他做丈夫的氣短,他除了遷讓還是遷讓,但當  她為了報復或引起他注意,竟然去尋歡,他也戴著綠云地忍下來,她卻忍無可忍,提出  了離婚。  

  婚是離了,她偶爾還是回來;貋硭擦羲,有時欲情未全遭白天的倦累摧盡,兩  人交歡云雨,彼此間的情與意都還在。  

  他知道她氣他還是以公司為重,更氣他不開口要她回來。他何嘗不希望他的家庭美  滿,婚姻圓滿?但他是個男人,除了是丈夫,還是個大丈夫。大丈夫豈可罔顧恩義?他  們的生活得已改善,買了房子,有進口車代步,全是藍季卿給他的優厚待遇所賜。他的  回報是幾乎搞砸他用畢生的心血所創建的一切。  

  “藍氏目前有危機!彼Ь氲卣f,“熬過一陣子,情況好轉,我就可以正常上下  班,有時間陪你了。”  

  “你這句話拿錄音機錄都要把磁頭錄爛了!彼薹尢麓,穿上衣服!八{氏,  藍氏。我希望藍氏破產!藍家的人都死光……”  

  他一個耳光打斷了她。她愣住,他也愣在床上。吵了幾百回,她一向都唱的是獨角  戲,他始終相應不理,一個字也不回她,今天居然動了手,她倏忽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仲桐這一掌出去,心底愧疚更深!皩Σ黄穑也皇恰  

  “你打我!”她終于醒了過來,伸手捂著臉,尖聲叫起來!耙偻,你居然打我  !”  

  “我不是──”  

  “你不是人!你不是個男人!你我從此情斷意絕!我再也不會回來自作賤了!你全  心全意去當你的狗奴才吧!”  

  她拎起皮包,飛轉身奔出房間。  

  “樸楓!”  

 。  

  聽見風鈴聲,惠卿自柜臺后抬起已成慣性的親切笑臉,見到來人,她的笑容擴大,雙眼圓睜。  

  “哥!你怎么來了?”她驚喜地迎上去!敖裉焱饷娲档氖鞘裁达L?”  

  走近了,她看見仲桐眼下的陰影,和瘦削的兩頰,又是一驚。  

  “你氣色怎么這么壞?不舒服啊?”  

  仲桐接住她伸手摸他額頭的手,澀澀一笑!皼]事。最近比較忙,睡眠不足!  

  “坐吧。我去給你倒杯茶!  

  “不了!彼∷。“我有事找你幫忙!  

  “什么事不能坐下說嗎?”  

  “我還要趕回公司……”他打住,看著由樓上下來的美麗高(身兆)的女人。  

  惠卿循他視線回頭望!鞍踩,”安若朝他們走來,“這是我哥哥,尹仲桐。哥,我的同事,牧安若!  

  安若向他一頷首,“尹先生,你好。”  

  “叫他名字就好了!被萸湔f,換了平常,她會和哥哥開開玩笑,他今天面色凝重  ,必然有事!鞍踩,這兒麻煩你照料一下,我和我哥談些事情!  

  “沒問題。你們到樓上去吧。這里交給我好了。”  

  他們才上去,電話就響了。  

  “‘歐梵’,你好!  

  “安若!  

  “希文。”聽到他的聲音,她綻開笑容!澳阍谀模俊  

  他有幾天沒來找她了,不過電話總要打上好幾次,除了她離開“歐梵”,去酒店“  上班”時。她不肯告訴他在那邊如何聯絡她,理由是那邊不若在“歐梵”這么自由方便  。事實上,她是需要些時間完全單獨地做些她該做的事。他的電話絕對會是干擾,她也  怕他去找她。  

  “我在公司。真想見你,可是最近事情太多。我能設法走開一點點時間時,你又不  讓我找你!  

  他的抱怨加深了她甜蜜的笑容!拔覀兌加斜仨氉龅墓ぷ,就等你忙過這陣子再說  吧!  

  “怕要忙上好一陣子呢!你就這么狠心?你不想我嗎?”  

  她從來不回答這種問題。不過她今天心軟了。她是想他,她不能否認,盡管她仍徘  徊在矛盾和迷惘中。  

  “我今天酒店那邊可以提早下班。你會有空嗎?”  

  “我不知道,安若。真的!彼穆曇羰挚鄲篮统類!拔倚枰娔,需要看  到你。你可以為我做一件事嗎?”  

  “你說,”漲滿胸臆的情意是從哪來的呢?它磨蝕了她的斗志。近日來,當她繼續  推動她的報復行動,連戴洛都說,她的步伐慢下來了。她每每和自己抗爭,掙扎,但只  要一聽到他的聲音,她的意識里除了他,其他都不再存在。  

  “你一空就給我電話,我想辦法飛也要飛去見你一面,哪怕是十分鐘,十秒鐘也好  !  

  “好,”她柔聲答應!拔視蚪o你!  

  “太好了,安若。那我就等你電話了。”  

  “好!  

  “我愛你!別讓我等太久,我得去忙了;仡^見!”  

  安若執著話筒,里面只余嗡嗡聲,但他說的那三個字在里面繚繞著不曾消失般,穿  進她的耳膜。  

  好美,好美的感覺。美得像夢一樣。她忽然想哭,胸腔涌塞了濃得化不開的感情,  那是愛,和快樂。滿得幾乎要爆開。除了她的養父母、牧師夫婦和狄蘭德夫婦,沒有人  給過她如此強烈的感受。  

  但那是不同的。養父母給她的是親情,她到死都感念、感激他們。然而她生命中最  深刻、深摯的愛,仍是來自她親生母親;為她飽受凌辱,吃盡苦的母親;為她被折磨至  死,仍拚命保護她的媽媽。  

  而希文。他的愛是那么地教她驚又惶,喜又懼。他愛她,因為她是她,也因為她不  是她。在他面前的她,才是生命最原始的她,然而她仍舊戴著不容任何人窺見的面具。  

  她顫抖著手放下聽筒。這不是欺騙,感情上,她沒有欺騙他。只是她現在還不能為  自己而活,她的使命完成那天,她自然會向他托出實情。他會諒解的,她希望他會,相  信他會,他是那么個善體人意的人。  

  樓上,惠卿的表情變得和她哥哥一樣凝重。  

  “為什么鬧得這么僵呢?”她嘆一口氣!拔乙恢辈皇呛芟矚g樸楓,她看起來就像  任性的人,你是一個釘子一個坑的個性,怎么可能合得來?可是你們相愛,媽和我都不  便說什么。鬧到離婚,我們也不好置一詞,畢竟是你們之間的事?墒悄愦蛉,就有點  說不過去了。”  

  “我是沖動了點!敝偻⿹u搖頭!八诓粨裱,我太累,沒用大腦思考;橐鍪  敗,我的責任居多。現在說這些,于事無補。小荃的保母身體不好,不能帶她了。我忙,沒空另找合適的人。好不好你幫我跟媽說一聲,請她幫我照顧小荃一陣子?”  

  “媽求之不得呢!可是你要知道,”惠卿警告道,“孩子帶回去,照你的工作情形  ,一陣子不會是短時期。到時候她們祖孫相處得感情好了,你要再帶走,媽會受不了,  孩子也會不習慣的!  

  仲桐默不作聲。  

  “大人爭吵到翻臉,最無辜可憐的就是孩子。讓她有個地方安安定定住著,還有人  愛她,陪著她,或多或少,可以補償父母不合對她造成的傷害?墒悄闳糁活檻]自己一  時方便與否,讓她覺得被當成皮球,她六歲了,不會不懂什么教難過,傷心。你要送她  去媽那,我絕對贊成,媽會疼死她。但后果你要好好想想!  

  仲桐食指和中指擰著額頭,考慮良久,而后放下手,下了決心!跋人退厝,這  邊的事情一了,我也回去!彼蛞幌伦!耙皇聼o成就一事無成吧,回去隨便做個小  生意也好。我不是在大都市求生活的料。”  

  “你想清楚就好!被萸湫蹦樋粗!皼Q定了?”  

  “決定了!  

  “你這么忙,怎么送小荃呢?”惠卿想了想!拔液镁脹]回去了。我和安若商量一  下,如果她酒店那邊可以排幾天假,店麻煩她照料,我替你帶小荃回家好了!  

  仲桐吐一大口氣!澳苓@樣,就更好了!彼溉豢嘈。“我也的確走不開。大老  板病倒了,公司里一團糟!  

  “你到底在哪上班。抗饴犇阏f忙忙忙,什么公司讓個員工忙了幾年還怕個沒完?  ”  

  “以前沒告訴你,是怕自己才干不夠,萬一待不久就要走人太丟臉,現在是自己出  了樓子,更不能告訴你了!  

  惠卿抓住他的手!案纾阏f什么呀!你出什么麻煩了?難道……”  

  “別瞎猜,”他拍拍她。“你了解你哥哥的,安安分分的日子都過得笨笨拙拙的,  絕對做不出違法的事情來的!  

  惠卿松一口氣,可是還是不放心!澳悄阏f什么樓子?”  

  “是公司出了狀況,我也要負點責任!彼L嘆,“但愿能熬過去,否則要是倒閉  ,我就太對不起總裁初提拔之恩了!  

  “哥,不要賣關子了。我是你親妹妹呢!哪有在什么地方工作都不能告訴我的道理  ?我帶小荃回去,媽問起,你教我怎么替你說話?”  

  他又一聲長嘆!拔以谒{氏。不過只怕要跟它同歸于盡了!  

  “藍氏!”惠卿嚇一跳。“藍氏那么大的企業,你胡說什么呀!”  

  安若走到樓梯中途,正好聽到他們最后的對話,她悄悄端著茶盤退下樓來。首次想到一個她以前沒有考慮過的問題。  

  她可以整垮藍氏,但在藍氏的員工怎么辦?  

  ***  

  她這個問題向戴洛提出來時,戴洛瞪著她半晌。  

  “Ann,我親愛的,你的賭注越下越大了!  

  他們在她幾天前租下來的房子的客廳里。她是連家一起租的除了臥室里的床,安若  沒動其他家具。這里對她而言只是臨時居所。  

  她就住在藍(王玉)和她情人幽會地點的樓下。她原屬意對面那棟但希文提過那是他  朋友的房子。她不知道他為何找房子,若是他要住,屋主是他認識的人,她自然不可能  后來居上。在這邊也好,離藍(王玉)近些。希文要是確實要住對面,一樣很近。  

  “怎么說?”安若反問。  

  “顯而易聞哪。”他們現在說的是國語。這是她的原則和習慣,戴洛已然諳悉。私底下時,安若必用她的母語,出現公共場合,她說的便是英語,也算她半個母語。  

  “我洗耳恭聽,大分析家!  

  “你突然動了惻隱之心,但費了這么久的功夫,你不會功虧一簣,半途而廢,因此  最好的辦法,就是將藍氏整個買下來,保留原有的員工,讓他們都繼續待在原處,方不  致造成失業荒!  

  “這事要從長計議!卑踩舨恢每煞瘛!皯{我們這幾年投資的回收加利潤,買下眼  前的藍氏,不是很大的問題,可是我不要一次撒網,會打草驚蛇。這要一步一步來才行  !  

  “有個問題我憋很久,快憋出腸胃炎來了?煞袢菸乙惶剑俊  

  安若睨他一眼!坝性捑驼f,莫非你咬文嚼字,是想要我費力猜個腦震蕩,你好乘  虛而入,令我有問必答?”  

  戴洛嘻嘻笑!拔覂A慕、愛戀你這么多年,就為你獨具一格的慧質蘭心!  

  “啊,拍馬逢迎灌迷湯,對我無效。你知道的!蓖嫘﹂_完,安若認真問,“你的  問題是什么?”  

  “你為何一心一意想并吞藍氏?”  

  她瞅他。“你不問則已,一問就一針見血啊。”  

  “你下手無情,已有人流過血了!  

  安若明白他的意思,她不言語。  

  戴洛以為她生氣了!拔蚁嘈拍阌心憬^對合理的理由,”他溫和地說,“認識這么多年,我知道你不是個心性殘忍的人。因此我不問理由的幫你,F在我聽說藍氏總主教進了醫院,形同植物人……”  

  “沒有吧?他只是中風!  

  “老年人中風是致命的疾病啊!你知道的。還有呢,我的調查報告給你了,上面寫  得清清楚楚,藍氏這幾年迭遭突擊和偷襲之后,已每下愈況,眼看要全面倒圮,被逼得  要宣布發行股票了。這下正好踏進你最好一計……”  

  “他們并沒有宣布,”安若指出,這也是她納悶的地方!拔覀冞不知道為什么。  ”  

  “Ann,”戴洛晃晃頭!皵夭莶灰欢ㄒ,手下留情吧!”  

  稍早些,早個一、兩個星期,她會立刻駁回去,并且執意查藍氏內部有什么“救援  ”計畫在進行,F在,她不語,也沒那么旺盛的激進心。  

  “藍氏和你有仇嗎?”  

  安若端起冷掉的茶喝一口!艾F在還不到揭曉的時候。”她平聲說!拔液芨屑つ  幫了我這么多忙,戴洛……”  

  “哎,我是開玩笑,不是討人情哪。你給我的薪水夠我去阿拉伯當個酋長,再娶上  一堆后后妃妃了。”  

  “那是你應得的。你不是為我工作,你我是伙伴,合伙人!  

  “你現在想拆伙嗎?”他仍半開著玩笑!板X賺夠了,想擺脫合伙人啦?”  

  “萬一我真要除根呢?你奉陪到底的當共謀嗎?”她是嚴肅的。  

  “Ann,你不會吧?”他斂起逗笑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如你說的,沒有理由半途而廢。但你可以退出  。”言及此,她露出笑容,“可以去周游世界,或真的去阿拉伯,坐享齊人之福!  

  “哎啃,齊人樂不如獨樂樂,算了,我是信守一夫一妻制的人。我這人沒別的長處  ,就是癡情癡心又忠貞不二。”  

  見她一臉凜然,他大笑。“別怕,我不會糾纏你不放。這提醒了我另一長處,我很  識相又識趣,且十分知進退。你死也不會對我動半絲情,我早已大徹大悟。這又是我一  大優點:聰明過人且很有自知之明!  

  終于,安若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啊,忘了提另一點,你的厚顏厚皮,自戀自負  !  

  “你以為這很容易嗎?要具有大智慧的人才做得到的。你頻頻看表,表壞了嗎?”  

  “我另有約。”安若半據實以告。“我們今天會談到此為止。別說我沒有給你機會  抽身。最后一段,便是撒手(金間),我的關鍵棋。”  

  “你要將軍,將的也不是我!贝髀迓柭柤。“玩了這么久,不看到謎底,我怎可  放棄?你有約,不耽誤你,我走了,有事你知道如何找我!  

  他走以后,安若繞著放電話的茶幾走了好幾圈,猶豫著無法決定要不要打電話給希  文。她幾時變得做事舉棋不定了?  

  因為希文原本也是棋子之一,但如今他跳到棋盤外去了。  

  這個想法解開了她的猶疑。他既在棋盤外,自然與她的棋局不相干了。那么,她擁  有一點自我,享受一些平凡正常人皆渴望的愛與情,又有何妨?  

  她手伸向電話,眼睛卻不經意飄向天花板。藍(王玉)怎么辦?她究竟怎么回事?又  和希文要好,又和一個女人夾纏一份見不了光的情。  

  啊,莫非希文知道,因此苦悶之余,把情感中被壓抑難以向人傾告的部分轉來向她  尋求宣泄?是如此嗎?  

  她尋思不出解答,最后還是拿起了電話。  

  “喂?”  

  “請問費希文先生在嗎?”  

  “他出去了。請問哪里找?”  

  “嗯…我姓牧……”  

  “啊,牧小姐。費先生交代過,你一打電話來,我就Call他。你能不能留個電話?  我聯絡上他,就請他給你回電,或者你要他去哪里跟你碰面?”  

  希文的秘書熱切又詳細的語氣,消除了安若心中的狐疑。若他對她不是真心,他百  忙之余,用不著如此大費周章為她特別下交代。  

  她不想說出她的住處,便留了“歐梵”的電話,然后回店里去等他電話。  

  惠卿看到她,高興萬分!鞍踩,我正有事想找你商量!彼f。“我知道  酒店的休假日你可以自己排。不知道你這兩天能不能排個一兩天假?我有事想回南部家  里一趟。”  

  “好啊,沒問題!卑踩粢豢诖饝!澳慵以谀喜堪。俊  

  “對,恒春?上覀儧]法同時休假,否則可以一起去玩玩。那兒風景很美!  

  “是啊,我聽說過!卑踩魧λ⑿。“你放心回去吧,我可以排個至少四天假,  夠嗎?”  

  “夠,夠。你太好了,安若。我回來再好好謝你。”  

  “不要這么說。”  

  罪惡感從何而來?為什么她如今想著她的下一步進行策略,無法再心安理得?為什  么惠卿把她當好人,她聽了心頭有如針尖刺著般難受?  

  ***  

  希文把視線移開他已看了數小時的電腦螢幕,旋過旋轉高背椅望向窗外,目光掃過  桌上堆積如山的檔案卷宗時,視若不見。  

  他坐在藍季卿在位時所用的辦公室。這兒位高樓高,視野廣闊。但藍季卿可曾有過  窗外藍天白云的瀚然心情?掌控偌大的企業王國,要有多么雄厚的一雙手?他可曾想到  過他的王國會有崩塌的一天?他知道他兒子的能力不堪如他一般地將整個王國擎在手中  ,當個魔術方塊盒般轉運自如。不過他必然沒想到,他兒子把他一生的心血結晶,當塊  豆腐揉捏。  

  尹仲桐并未夸大其詞,藍氏如今不僅是個爛攤子,亦不僅是個燙手山芋。攤子可收  拾,山芋再燙手,溫度有減弱的時候。希文面對的藍氏,是個幾近被挖空的大洞,得有  移山的本領,才能將它填回原來的形狀。  

  敲門聲使他轉回來,再度面向有若隨時會爆發的火山般的大辦公桌。  

  “請進!  

  開門而入的是尹仲桐。說是說他和藍嘉修、尹仲桐共同研商大計及補破網,但三天  來,每每希文趕過來,犧牲掉部分自己的辦公時間,鉆進藍氏垃圾堆似的檔案里時,和  他相輔相助,隨時傳呼即到的,只有尹仲桐,藍嘉修根本不見人影。希文連去醫院都沒  見到他。  

  “我在藍先生辦公室找到一些東西!币偻┍е化B檔案夾,不知該往已無空隙  的桌子的哪一角放。“我想也許你要看看!  

  “擱在那邊好了。”希文指指咖啡幾,由辦公桌后走出來,自己去小吧臺倒了杯茶  !爸偻,你要不要喝什么?”  

  “現在不要,謝謝!币偻├_大辦公桌前的一張椅子坐下來,點燃一支煙!翱戳藥滋欤闯龆四邲]有?”  

  希文坐回去,苦笑!叭绻闶菃栁艺业綇哪难a起沒有,答案是沒有。你煙抽得很  兇呢!”  

  仲桐也苦笑!皼]法子!彼谝欢丫戆傅紫抡业綗熁腋祝瑥椓藦棢熁!斑是聯  絡不到藍先生!  

  “沒關系。”希文擺一下手!罢f實話,他若在,我們說不定還有點礙手礙腳不好做事。倒不是不尊重他──”  

  “就是尊重他,才有礙手礙腳的感覺!敝偻┙酉氯フf。  

  相處幾天,他和希文很容易便建立起一份男人之間的默契。希文坦誠,為人無偽又  虛心,仲桐很快就看出藍季卿為何激賞他,事情越繁越雜越亂,希文越冷靜。  

  “說來慚愧。”仲桐抽著煙,坦言相告,“這些年我等于白拿高薪沒做事。像我太  太說的,跟‘狗似的’!彼灾S地笑笑。“藍先生做每件事都把我關在門外,只給我  一些他要我告訴總裁的報告。而我一直就自以為我在做我該做的事!  

  “你是的,不要自責太深!毕N暮纫豢诓!暗任铱赐赀@些東西,我們一起來做  些歸納,那時才能有些頭緒!  

  “有沒有已經看過不再需要留著的?我把它們拿走,免得在這占位置!  

  希文指指桌子右角!斑@一疊不要了,先放回檔案室好了。”  

  “裁員和發行股票的事?”  

  “再緩一緩好了!毕N某烈鞯,“季老住院的事沒有人知道吧?”  

  “照你的指示,只有藍家人知道,不過這個月薪水到現在沒發,已經有人開始傳謠  言了。藍先生又一個星期不見人影──”  

  “薪水沒發?怎么沒早點告訴我呢?”希文按按太陽穴。“麻煩你把薪資帳冊拿來  我看一下。”  

  “要不要我請財務經理來和你談談?”  

  “不要,還不要。”  

  希文不愿意實際上和藍氏公司內部接觸太多,幫忙是一回事,見部門主管,便有理  事之姿。倒不是藍氏今非昔比,他因之避之唯恐不及。希文從無意涉入藍氏企業,更別  提接管主權。  

  稍后他打電話回“絲筑”。  

  “費先生,我正要打電話給你。”他秘書說!澳列〗銊倎磉^電話。她留了個電話  號碼!彼嬖V他。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范小姐!毕N目粗鴰陨系膽l薪資總額,將它念給  秘書!坝浵逻@個數字,今天晚了,明天一早你去把這筆錢匯到這個帳號!彼盍硪  串數字!坝浵铝藛?”  

  “記下了,費先生。要我去匯?”  

  “你去匯,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不要聽到些猜疑的問題和無謂的忖測!  

  “是,我了解了。這筆錢…”  

  “我暫時借出去的,其他等我回來再說!  

  希文沒有打電話,他決定讓自己喘口氣,便擱下煩人的公事,直接去了“歐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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