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無表情地走到停車場。若不仔細(xì)觀察,會忽略他繃得過緊的下顎隱隱抽動,走路的姿態(tài)也過于僵硬,仿佛極力克制著什么。
兩分鐘后,他坐在黑色轎車的駕駛座,雙手緊抓著方向盤,頭靠在手背上。等待那股麻木的痛苦褪去。
但痛苦并沒有減輕,反而像是猛獸吞噬了他。
他幻想過無數(shù)次他們的重逢,但全不像剛剛那樣。他搞不清自己是怎么了?望著蒼白、脆弱的她,他只想將她攬入懷中好好疼惜,但她看見他時,瞬間豎起的防備卻令他不自覺地憤怒。
他的情緒掌握了一切,自她離家后的種種痛苦、憤怒。沮喪席卷而來。她怎么可以在傷害他之后表現(xiàn)得好像受害者?于是他也筑起防衛(wèi),冷硬以待。他無法接受分離兩年的妻子并不想再見到他的事實(shí),這刺痛了他。
兩年來,他不斷揣測她離開的原因,但始終猜不透。他以為只要找到她,一切都會云淡風(fēng)輕:但事情顯然沒有那么簡單,他摯愛的妻子不但不想見到他,更必須施以強(qiáng)迫、威脅才能留下她。
該死!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們之間怎會變到這種地步?難道她真的另有愛人?想到這,他的胃一陣翻攪,肌肉繃緊,嫉妒像鐮刀狠狠地劃過他的心。不!他無法接受,但他卻無法否認(rèn)這是最合乎邏輯的答案。
他努力地與自己的情緒交戰(zhàn)。
當(dāng)初,他在楚璇經(jīng)歷劇變時,突然出現(xiàn)、提出求婚,的確是另有動機(jī)。但沒想到,在婚后他漸漸地對他的小妻子越來越在意。可是,就在他以為他們的關(guān)系正要因一個小生命而更穩(wěn)固時,他的妻子忽然不見了。
她徹底地失蹤了,還帶走了他未曾謀面的兒子。
想到兒子,剛才匆匆一瞥沒有細(xì)看,但他見過照片,知道那的的確確是他的兒子。唐辰有著和他一樣烏黑、微鬈的頭發(fā),眉宇之間極為神似,任何人只要一看他們的眼睛,都不會懷疑他們是父子。
但楚璇為何說他不要唐辰、說他根本不承認(rèn)唐辰是他的兒子?
許多疑問在心底交雜,卻沒有答案。不過,沒關(guān)系,他會找出答案來的。
幾分鐘后,他抬起頭,熟練地啟動車子,駛離停車場。他又再度找回自制,并不定決心,不論他的妻子為何離開,如今他已找到她,他也會讓她和他的兒子再度回到他的身邊--不計任何代價和手段。
。
楚璇整夜無眠。
她躺在唐辰身邊,看著他可愛的睡臉,身體的疲憊不斷提醒她需要睡眠,但她就是無法入睡。
每次一閉眼,唐毅英俊、冷酷的臉龐便浮現(xiàn)。分隔了兩年,他對她的影響力一樣不變,他能輕易地挑起她所有的感官和情緒,讓她受他控制,淪為他的奴隸。而更令她害怕的是,她毫無反抗的能力。
若她不采取行動,很快地她便又會回到那座牢籠,更可能會失去唐辰。想到這兒,她立即起身,看看手表。已經(jīng)早上七點(diǎn)了。
她的視線瞥見唐辰綁著紗布的腳,一陣心軟,但想到只要離開,她可以帶他到別的醫(yī)院就醫(yī),他不會有事的。
她收拾的聲音驚動了王嬸,但楚璇冷靜地告訴她,她肚子餓了,請她到外面幫她買早餐。像這樣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謊,在“唐園”就已練就得爐火純青了。
王嬸不疑有他,很快地消失在門外。
楚璇加快手腳,她輕輕地拔掉唐辰的點(diǎn)滴,背起黑色的行李袋,抱著唐辰,迅速地離開病房。為了避開護(hù)士的詢問,她舍棄電梯改走樓梯而唐辰的體重讓她的行動變緩。
她氣喘吁吁地走下兩層樓后,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一下。唐辰的發(fā)育很好,也很會走路了,平常外出很少要楚璇抱,要不則有推車代勞。但情況急迫,她只能咬牙硬撐了。
她好不容易走出醫(yī)院,停在人行道上招計程車。過了幾分鐘,一輛計程車停在她面前,就在她努力騰出手開門時,一道高大的陰影遮去了朝陽的溫暖照射。
“這么早要去哪兒?”渾厚的嗓音卻讓楚璇感到一陣寒顫。
她倉皇地仰起視線,正好對上嘴角含笑的唐毅,但他的眼光卻是一片冰寒。
“我……我……”
“你就這么迫不及待想和我回家?怎么不早說呢?我可以安排的!彼拇笳聘采纤募珙^,輕柔卻強(qiáng)制地控制她的行動。
“不用了,我不是……”
此時司機(jī)搖下車窗,有些粗魯?shù)卦儐査麄兪欠褚嚕瘡埧谙胝f要,卻被唐毅一口回絕。計程車司機(jī)生氣地咕噥著幾句臟話便絕塵而去。
楚璇望著計程車的黑煙,心底升起一絲怒火。“你不該隨便幫我作決定,你無權(quán)這么做! “我該死的有這個權(quán)力,別忘了你是我的妻子,而你手中抱的正是我的兒子。
你竟蠢得忽視我的警告,我真想打你一頓屁股。”他拖著她的手肘往回走,每一步都顯露出他此時的怒氣。
楚璇氣喘吁吁、努力地想跟上他的步伐,但唐辰的體重讓她略感不支,一個螂嗆她險些跌倒,幸好唐毅一直拉著她,才沒讓她真的和地板接吻。
“該死!”他詛咒一聲,輕松地接過唐辰。掂了掂他的重量,他大皺眉頭地望著她!澳惚е惯妄想逃跑,真的愚蠢到了極點(diǎn)!
楚璇氣得想反駁,但唐毅理都不理她,繼續(xù)往醫(yī)院走去。
“等等!把小龍還給我,我只想--”
“有我在,你哪兒都別想去,還想看到他的話,就乖乖跟我走!
這句威脅果然奏效,楚璇緊閉著嘴巴,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一踏入病房,王嬸隨即面露焦慮地迎向他們。
看著王嬸著急的臉龐,楚璇感到一陣?yán)⒕。但王嬸并沒多問什么,只是請來護(hù)士重新為唐辰插好點(diǎn)滴,并將行李袋放好。
唐辰也許是太累了,歷經(jīng)了這樣的波折、震動都沒醒來,深沉地睡著。護(hù)士有些抱怨地看著楚璇,強(qiáng)硬地一再交代,唐辰目前的傷勢雖無大礙,但仍不宜移動。
楚璇默然無語地點(diǎn)頭,她在心里自責(zé)著自己的愚蠢,再怎么樣唐辰的健康都重于一切,她不該漠視他的傷自私地行動。
唐毅在護(hù)士離開后,交代王嬸看著唐辰,留下連絡(luò)電話,便拉著楚璇離開。
“干什么?我要留在這兒陪小龍。”她不解地問。
“有王嬸在,你不用操心。我發(fā)現(xiàn)昨晚的溝通顯然不見效力,有必要再加強(qiáng)一下!
“不!不用了。你放心,為了唐辰,我不會再那么做的!彼@慌地掙脫他的辯制,卻敵不過他的力氣。
受驚的大眼在蒼白的臉上顯得更大而無助,眼下的黑眼圈說明了她的體力已達(dá)到極限。
“不行,我必須再確定一次我們是否真的達(dá)到共識。一他堅(jiān)定道!岸夷阈枰菹ⅲ煤玫厮弦挥X!彼欀佳a(bǔ)充道。 “楚璇再次被他拉著走,她小跑步地跟著他!罢娴牟挥昧,我可以睡在小龍旁邊,有王嬸在,我不用做太多事,我可以--”
“狗屁!在孩子身邊,你永遠(yuǎn)別想得到休息。”他粗魯?shù)赝扑呷腚娞,完全不顧護(hù)理站的幾個護(hù)士所投射的異樣目光。
楚璇放棄掙扎地跟著他,任由他將她塞入前座。她望著他插入鑰匙發(fā)動車子,無力地問:“你要帶我去哪里?”
“去一個可以好好罵你一頓,然后休息的地方!
楚璇沉默片刻,聲音平板地問:“那可不可以回我的公寓一趟?我想洗個澡。”
唐毅思量一會兒,點(diǎn)頭問她公寓的地址。楚璇約略說明地址及方向,便安靜地看向窗外。她知道唐毅不會這么輕易就放過她,為了應(yīng)付待會兒的硬仗,她需要足夠的體力。
一夜無眠的她,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下來,在舒適、平靜的路程中,她不知不覺地進(jìn)入夢鄉(xiāng)。
唐毅轉(zhuǎn)頭看著她熟睡的側(cè)臉,白皙的肌膚隱約可見青色的血管脈動,眼下的黑眼圈讓他的心一緊。她有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為何就是不懂好好照顧自己?
可惡!他就知道她絕不會乖乖地待在醫(yī)院,他的直覺是正確的。要是他晚了一步,她很可能再度從他指縫間溜走了。
他握著方向盤的指關(guān)節(jié)泛白,暗自發(fā)誓絕不再讓這種事情發(fā)生。從現(xiàn)在開始,他會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