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公寓只有五層樓高,外觀斑駁,只有一、兩戶人家的陽臺種植幾株綠色植物點綴。
隔不到幾棟建筑物,一塊艷麗、露骨的招牌就掛在二樓的墻上,俗氣的霓虹燈和毫不掩飾的字眼,讓唐毅一眼即知那是色情行業(yè)的招牌。而公寓對面則是另一排同樣老舊的公寓。
其中一家店面是海產(chǎn)店,或許是早上還未營業(yè)的關(guān)系,看不出生意如何。但一想到有醉醺醺的酒客和復雜的出入份子環(huán)繞在他們母子身邊,就令唐毅感到憤怒。
他伸手搖搖楚璇,看著她掙扎地醒來,一股柔情在心底泛開。 “啊,到了嗎?”楚璇揉揉眼睛,看看四周。“你真的找到了!”她詫異道。
“這兒并不難找。”他簡單地回答,把她詫異的語氣當作恭維。“我們進去吧!”
楚璇帶頭步入公寓。這是傳統(tǒng)的雙并公寓。并無管理員看守;只有一扇生銹的紅色鐵門,但由于鎖早就壞掉了,所以一直是開著的。
唐毅緊閉著唇跟在她身后,蹙眉看著散布在樓梯間的垃圾,一言不發(fā)地隨她爬上樓梯。
“呃,我住在頂樓,這兒沒有電梯,你忍耐一下!彼低灯乘谎,又趕緊說:“雖然看起來很老舊,但住起來很舒適,交通也很方便……”
楚璇緊張地解釋著,但唐毅依舊沉默地跟在后面,只是眉頭越擰越緊。最后,他們停在頂樓,楚璇掏出鑰匙,門正好被打開了。
一個打扮清涼的年輕女子偷快地向她打招呼。楚璇機械性地回應她的室友,并沒有意識到跟在身后的唐毅有什么不對勁;但小梅看到高大、英俊的唐毅,眼睛為之一亮,頓時散發(fā)出高度的興趣及誘惑的目光,逼得楚璇只得簡短地為唐毅和小梅介紹。
唐毅冷冷地看著她介紹彼此,聲稱他是“朋友”。他對頻送秋波的小侮視若無睹,連開口說話都嫌多余。楚璇可以感受到他強烈的不悅,所幸,小梅正好要出門上班,她急忙技巧地將小梅送出門。
楚璇有些氣惱地轉(zhuǎn)身走進屋子,狹小而雜亂的客廳讓她的心情更加沮喪。
連日來的驚嚇和疲憊,加上再次見到唐毅的震驚與壓力一波波緊接而來,已將她的身心撐至極限,現(xiàn)在又必須再度單獨面對這個只需一個眼神就令女人臣服的男人,楚璇神經(jīng)質(zhì)地想要尖叫著逃離這一切。
“她是誰?”
“小梅,我的室友!彼闷鹕⒎旁诖采系囊路,迅速地將衣服收起放在椅子上不去看唐毅的表情。
她有些困窘地環(huán)視窄小的臥室,知道以唐毅的眼光一定不能接受這窮酸的環(huán)境。但這畢竟是靠她努力工作換來的,她沒必要感到羞愧,只是一股窘澀仍不由自主地浮上心頭。
唐毅看了看格局不大的客廳,一間小小的浴室和簡陋的廚房,還有兩間不算大的臥室。他挑高眉!斑@么小,為什么還和人家合?”
楚璇壓下怒氣,瞪著他道:“我賺的錢不多,必須省著點花。小梅個性不錯,算是個好室友!
他瞇緊眼!澳闵习啵俊
她停下收拾的動作,翻翻白眼!爱斎,不然我們吃什么?”
“你當初離家所帶的那些珠寶呢?就我所知它們的價值至少可以讓你們好幾年生活無虞! 楚璇頓時感到一陣臉紅,她囁嚅道:“我到臺中沒多久就被偷了! “可惡,難道你就不曾想過回來找我嗎?”問題才出口,唐毅隨即搖搖頭。 “算了,你不用回答!
楚璇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水給他,唐毅大方地坐在老舊的沙發(fā)上,仿佛他才是這兒的主人。
“你在哪里工作?”
楚璇遲疑了一下,才說:“在一家Pub當領臺!
唐毅一語不發(fā)地盯著她,額際跳動的青筋顯示他正極力壓抑怒氣。楚璇本能地瑟縮了一下,隨即挺起胸膛。她沒道理感到羞愧或罪惡感,她對自己自食其力感到驕傲,唐毅要怎么想是他家的事。她在心里為自己打氣。
“你就是為了這份工作,把唐辰丟在一個神經(jīng)病的家,讓他差點沒命?”
楚璇倒抽口氣,臉色瞬間變白。她無法為自己提出辯駁,雖然她感到無限后悔與自責,但仍舊改變不了唐辰險些葬身火窟的事實。每每想起她差點失去兒子,讓她如墜地獄般痛苦。
看著她蒼白的臉和眼中的痛苦、自責,唐毅忍不住低聲咒罵。他并非想指責她、讓她難過,只是她寧愿上班工作、過苦日子也不愿回到他身邊,讓他感到氣憤又沮喪。
“我不能讓你再繼續(xù)這種生活,你立刻跟我回去。”
又來了,她知道他是不可能會放棄的。她嘆口氣!安唬埔,我不會跟你回去!
“我想,你我都很清楚最后的勝利是屬于我的。我會運用一切手段達成目標,包括唐辰!
“你不能用小龍威脅我,他是我的兒子!
“也是我的而且我沒記錯的話,是你私自把他帶走,在法律上我完全站得住腳:如果你堅持分手,唐辰的監(jiān)護權(quán)會完全屬于我,你若不信的話,可以試試看。”
楚璇全身顫抖地跌坐在沙發(fā)上,她知道唐毅是認真的,他絕對有辦法實現(xiàn)他的威脅。想到會再次失去唐辰,就讓她感到強烈的窒息。她不能失去他。 “為什么?”淚水刺痛了她的眼睛,讓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拔乙呀(jīng)一無所有了,你為何還要殘忍地奪走我生存的希望?”
唐毅在初見她流淚的剎那,幾乎想不顧一切地擁她入懷,但理智阻止了他的沖動,他的肌肉因極力的克制而抽搐。
“我不是要搶走他,我只要你們回到我身邊!
她困惑地望著他,實在不懂他為何堅持要她回去。當初是他的冷落與漠視毀滅了她對愛情的希望,如今卻又用盡一切手段逼她回去。她實在猜不透他究竟想要什么。
“我不懂,再回去有何意義?我們之間的鴻溝不只有分隔的兩年,我無法若無其事地跟你回去,假裝一切都不曾發(fā)生過。”
“你……愛上別人了嗎?”他遲疑地問,眼中的陰郁令人不寒而栗。
楚璇眼眸因受驚而睜大,羞辱和憤怒同時涌上心頭!皼]有!”她的聲音泄露了她的情緒。
唐毅幾乎察覺不出地松口氣!澳敲次铱床怀瞿悴缓臀一厝サ睦碛!彼骄彽珗猿值难a充:“楚璇,在法律上你仍是我的妻子,我有權(quán)要求你執(zhí)行夫妻的義務。就算要離婚,也得經(jīng)過一段程序,你不能就這么私自逃走。”
她的臉色轉(zhuǎn)白,他的話逐字逐句地敲入腦中。她明白她輸了,從一開始就沒有贏的機會。在面對他時,她永遠是退讓的一方。
她緩緩站起來,走向臥室。
“璇?”
“我累了,想好好睡一覺。你請自便吧!
“告訴我你會和我回去!彼恼Z氣里隱藏著一絲請求,但太過疲累的她實在無心去分析它。
她背對著他停頓了一下!澳悴皇钦f你一向能贏嗎?又何必擔心我不會屈服于你的威脅呢?你放心,為了小龍,就算是地獄我也會去!
她平靜地關(guān)上房門,獨留唐毅一人面對寂靜、窄小的客廳。
。
楚璇拿著剛洗好的奶瓶走進病房,不由自主地瞥一眼正埋首于小桌前敲打著筆記電腦的唐毅。唐辰才剛服藥。正在床上午睡,幫忙看護的王嬸則抽空回家一趟。
她不自在地東摸摸、西弄弄,就是無心靜下來,害怕一停止動作,僵凝在兩人之間的氣氛會讓她無法呼吸。
她不懂他究竟在擔心什么?她不是已經(jīng)答應他不再試圖離開了嗎?為何還緊跟著她?昨天傍晚當她睡醒時,發(fā)現(xiàn)他仍舊四平八穩(wěn)地坐在客廳,她就知道自己擺脫不了他的。
一整天,他寸步不離地待在病房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偶爾交談,但都夾槍帶棒的。他的憤怒及痛苦不時會突破冷靜的表面,讓彼此的溝通像是仇人相見。
他憑什么這樣對她!她感到氣憤和難過,卻無法擺脫自己的情緒仍深受他影響的事實。
直到下午徐海帶著他的公事包及電腦出現(xiàn),他的注意力才轉(zhuǎn)移到公事上。而她也得以借著和徐海閑聊,暫時躲開他那會灼人的視線。
“看來你們相處得不錯。”徐海樂觀、輕松地說,看一眼正在講電話的唐毅,促狹地笑著。
“是!我們好得足以掐死對方。你應該帶幾把刀來,就可以看到我們拿刀互砍的精彩畫面!
徐海爆出一陣大笑,引得走廊上的人投來異樣的目光。護士小姐不悅地瞪著他們,楚璇心虛地點頭致歉。
徐海努力地克制自己,但仍氣息不穩(wěn)地笑道:“兩年不見,你變得……不一樣了!彼麑ふ抑m當?shù)淖盅邸?nbsp;
“天。∥也欢麨楹尾环胚^我?”徐海的笑聲刺激著她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她控制音量地低喊。
“因為他仍愛著你!毙旌>徛鴪远ǖ。
楚璇明顯地僵立在當場。再次聽到徐海這么說,她幾乎想尖聲大叫。
“不!”她低喊。“他愛的不是我,你我都很清楚,他從未自那個傷痛恢復過來。我不過是她的替代品,是他用來報復那個女人的工具!
“你在說什么?”他布滿細紋的額頭因皺眉而加深。
“我都知道了,那個多年前傷了他的心的女人就是游芳菲--他的繼母!彼濐澪∥〉卣f道!岸抑皇撬麍髲偷墓ぞ撸脕韴髲退膼鄣呐思藿o了他的父親而不是他!
“天!”徐海震驚地望著楚璇。她眼底的痛苦深刻得教人不舍!拌绢^,你誤會了!
“誤會?你是說他們不是一對戀人?還是他沒有拿我當成替代品?別騙我了,我曾看過他們一起拍的錄影帶,他們看起來……很親密,百分之百是戀愛中的人才會有的幸福表情。”
“不,我是說……他們曾經(jīng)有過一段情,但那已經(jīng)過去了。我非常確定唐毅愛的是你,而不是你以為的把你當成報復工具!
楚璇低頭不語,似乎不信徐海的說辭!澳愕故菍λ苡行判,可是,很抱歉,我一點也感覺不到他有多“愛”我,他甚至不曾開口對我說一句“喜歡”!
徐海嘆了口氣。“我不知道那小子到底為何沒跟你表白,但我敢肯定他和游芳菲早在她嫁給他父親之前,就斷得一干二凈了。是誰跟你說這種挑撥離間的話?是不是游芳菲?”
楚璇撇過頭不答。